葛巾听的咋舌不已:“搞没搞错的,可轮不着你我做主。你的话我说与夫人听就是。夫人自有定断。”

木槿将纸包揣进怀中,道:“好了,我不能逗留的太久,先走了。你跟夫人说,我今儿才知道。殷姑娘每隔五日都要去宁将军住处。你们再打听打听,会不会是弄错了,该不是公子给宁将军物色的人吧。”

葛巾深觉有理:“也是。照你这么说,殷姑娘倒是和宁将军更合得来些。那我先走了。你也快去吧。”

两人各自分开,木槿自去大厨房领了早饭不提。

另一边,宁湛检查了殷如行内力的初步进益,给她在修习时遇见的疑难做了讲解。对于殷如行目前的进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经脉俱通之体不愧是先天宠儿,气走诸穴,无有凝滞。也就是说,她不存在瓶颈,只要照着顺序练,水到渠成,总有功力大成的一天。

而苏雷给她打下的扎实基本功,在此时就显出了强大的效果。不少关键处,宁湛只要稍稍提点,殷如行就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如此,他对她的信心又增添了不少。而增添信心的结果就是:过招切磋时更加不留余地。

吃完早饭休息过片刻,宁湛就将她叫入院中,道:“兵刃稍缓。我们从拳脚开始。只有先熟悉了自己的身体,将身体塑造成无往不利的杀器,才能领会到‘武’的真意。”

切磋其实只是一个比较好听的说法。以殷如行现在的水平,用‘挨摔’这个词来形容还更为恰当些。无论她从哪个角度,用什么方法去进攻。宁湛脚都不带挪半步的,只身体微微一晃,手臂一挥,她就被远远的摔了出去。

宁湛并没有用上内力,也就是说,他只是用纯粹的招式对抗,摔倒了殷如行。手法比之李奉更为快捷、干净、利落。如果说李奉的动作她还能在被摔后领会一二。宁湛的动作则是被摔出去五六回后,只模模糊糊摸了点边角。

偏偏宁湛极守信用。说是切磋就切磋。半点要义也不讲解。只一次又一次,轻描淡写的将她摔出去。

这样下去可不行。摔了都白摔。殷如行想了想,不再换用多种方式攻击。而是改为只用一个招式,失败后再来。完全重复之前的动作。只是速度和角度上有细微的调整。

宁湛眼中闪过隐晦不明的光彩,随着她的调整也只用一个反击招式,单调的重复着将她摔出去的动作。

如此被摔了七八次后,仅限于这一招,殷如行渐渐摸到了一点诀窍。她反复的验证。后来体力跟不上了,速度明显变慢。宁湛让她休息一会儿,恢复了体力再来。

这样的后果就是在结束了一个上午的训练后。殷如行感觉全身的骨头如同散了架一般,无处不叫嚣着疼痛。幸好给她的福利不错,宁湛叫来了一个名唤绯娘的医女,跟着她一同回去上药。

殷如行带着绯娘回到小院,来到自己的卧房。早春天气寒凉,木槿帮着在房内燃了几个火盆,烧的暖烘烘的。殷如行方脱了身上的衣服。

中衣刚从身上滑落,木槿就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呼。在安静的室内尤为响亮。

殷如行身上处处淤青,手肘、身侧、背后有几处甚至都青的发了紫。看上去很是吓人。

“姑娘。这,这是怎么了?”木槿惊恐的询问。

绯娘看她一眼,没有出声。自顾自的取了药膏涂抹在伤处,之后便下死力气揉散膏药和淤血。

这样的疼痛不比被摔时轻。殷如行咬着牙忍住。一时间也没顾得上回答木槿的问话。木槿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闷声不响的上前,给绯娘递东西打下手。

揉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将所有的淤青揉化开。药膏的药效也被吃透了进去。门外婆子来报:“热水烧好了。”

殷如行点点头:“婆婆替我送送绯娘。”转身又吩咐木槿,“你来帮我洗浴。”

平时洗浴殷如行都是自己动手。可今天被折腾狠了,半点力气没有,就顺势让木槿来帮忙。

由于洗浴频率过高,卧室的后方辟出了一个小隔间专门充做浴室,此刻,里面热气腾腾。殷如行整个人浸泡在热水中,舒服的叹了口气。

木槿在浴桶后方的镂空矮木凳上放上一个空盆,舀了几瓢热水淋湿殷如行垂落的长发。另坐了一侧,取了皂豆在掌中,揉搓化开,清洗起她的头发。边洗边轻声道:“姑娘,今儿可是摔着了?”

殷如行闭着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的道:“是。从早到午不停的摔。”

木槿眼中满是吃惊。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宁将军没有扶住姑娘吗?”

殷如行嘴角的弧度越发弯起:“干什么要扶?他肯摔我,我还求之不得呢”

木槿身体晃了晃,声音有些发干:“这…宁将军也太不…体贴了。”

殷如行也不管她的思维到底发散往了何处,又道:“日后每隔五天,我都要这么来一遭的。你也别太大惊小怪。”

木槿面色发白,手抖了抖。不再说话,舀了清水将头发上的皂液冲洗干净。

殷如行发现自从修习内功后,身体的恢复能力比以前要好了不少。三天后,身上的淤青已经全部退去。

五天后,她又带着一身青紫,连同绯娘,从宁湛的住处归来。

木槿这次镇定了不少,没再问东问西,察言观色的在一旁帮忙。

此时离殷如行正式学武已有十日,罗枫寒关心进展,叫了宁湛来曦园问话。

宁湛劈口就道:“我正要找你说这事。殷如行的天分极好。若是可以,我想收她为徒。”

“你说什么?”罗枫寒手中的茶盏轻微一颤。

“我想收她为徒。”宁湛又重复了一遍,“殷如行很有悟性。原本以她和我的差距,说是切磋,其实上手就是挨揍。根本学不到什么。可你猜她怎么着?只用一招,连摔十多次,愣是从我反击的手法里看出了点名堂。这还不算,回去后她大约是演算了这一招的几种变化,一一练熟。第二次来时,只这一招,就和前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此悟性,几人能有?”

他说的激动。罗枫寒揭开茶盏的碗盖,轻轻的拂了拂。没有出声相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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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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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三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许久之后,罗枫寒缓缓出声,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凉意:“她练的是何家的心法。拜你为师,日后何家人找上门来,这罪过就得你担着。你拿什么去担?”

宁湛不以为意:“怕什么?到时就说是罗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好了。沧汐家主不是和何思孚故交很好么?手上有副本也说得通。”

罗枫寒道:“这两本心法是他们二人少年时在太初门的杂物间无意中得到。当时便是各自一本,只知晓对方功法大概,并没有副本在手。我能从先祖的散记中得知。焉知何家就没有人知道?”

宁湛某些时候也很心细,分析反驳:“她们若是知道这秘密,怎么两百多年都没个人来罗家要求同修,共同冲击最后一层?定然是不知的。”

罗枫寒摇头:“这恰好说明了她们不知道这件秘闻,也就意味着她们不会承认沧汐家主和何思孚有旧情。你说的那个有副本的理由,一样说不通。”

宁湛无语。半晌后很可惜的感叹:“她真的很有天分。若就这么靠她自己磨,耗的时间就久了。“

罗枫寒沉吟片刻:“如果放开手来教。你就几分把握她能练到最后一层,又要用时多久?”

宁湛脱口就道:“她本就不缺毅力,有恒心、有决心。再加上这么好的悟性,练至内功最后一层只是早晚的事。用时多久这就难说了。你也知道,单修内力是成不了一流高手的。内外兼修、相辅相成才是王道。这外家招式的修习,得看环境,还有机遇。具体如何,谁也说不准。不过这有人教和没人教里头的区别,你应该很清楚。”

罗枫寒叹了口气:“她的麻烦还不止何家。师徒如同父子。你收了她做徒弟,等同于将她置于羽翼之下。现在是风平浪静。一旦禧地事发、祺地事发。以你的身份,岂非连同鄢都要一块儿卷进去?“

宁湛思索了一会儿,正色道:“公子,难道我们现在就没有卷进去吗?从收留了殷如行的那一天起,鄢都就已经和她牵扯上了。说我们和她没关系,会有人相信吗?”

罗枫寒似笑非笑的看他:“每到这种时候,你脑子倒是特别好使。”

“什么好不好使?”门外,男子的笑声传来。白陌尘青衫玉簪长身站立,手中拿着一卷书册,笑盈盈的扣了扣半开的门板:“阿湛怎么有空来?今天不是你指导殷姑娘的日子么?”

“你倒记得清楚”罗枫寒没好气的睨他一眼,“还杵在门口做什么?东西找来了?”

“找来了。”白陌尘晃了晃手中的书册,轻缓的抬步进屋,“见你们说的投入,我怕惊扰了啊”

罗枫寒看了看对面的两人,道:“正好,陌尘来了。不妨也听听你的意见。”

白陌尘在宁湛对面坐下,三人成三角对视:“是什么事?”

宁湛便将事情说了一遍。白陌尘听后轻蹙眉峰:“公子,殷如行已经是鄢都的人了。她先前的麻烦,我们没法撇清。这一点阿湛并没有说错。不过,这麻烦却不一定是都要扒拉出来的。有些事,就让它永远沉在水底不见天日好了。如此,殷姑娘那里需要担心的,也就是一个功法暴露的问题。武学我不懂,不过想来总也有掩饰的办法。比如不和何家人动手,量她们也看不出端倪。”

“是了”宁湛大喜,“陌尘说的很是,就是这样。内功练的愈深,愈不容易被发现。等到功力大成之时,便是被发现了何家又能如何?”那时,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叮”的一声脆响,罗枫寒重重的将茶盏盖上。冰凉的视线扫过二人:“说的真热闹啊我就不明白了,我几时说过不管殷如行么?你们一个两个操心操的这么急陌尘。”他嘴角噙着一丝冷意,“这就是你想的。你以为我担心的是这些?”

白陌尘面色微变,眉头越发紧蹙:“陌尘想到的,公子自然也能想到。莫非公子担心的是…苏雷将军?”

“就是他”罗枫寒面色如水,“殷如行身带的所有麻烦中,最危险、最麻烦的就是这一个苏雷此人将儿女私情看的极重。不然苏晨也不会暗下狠手。只要殷如行在天元露面,苏雷怎么可能不来要人?”苏雷一旦光明正大的要人,他们也很难办。

宁湛叫道:“这不是正好么?我做了殷如行的师父,苏雷想带走人,也得问过我的意见。我不同意,他就不能带走”

罗枫寒冷哼一声,冷着脸冲白陌尘道:“你给他解释。”

白陌尘叹了口气:“阿湛,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便是师父也没有留徒弟一辈子的道理。苏雷只要诚心求娶,我们也不好拦着。”

“怎么不好拦?”宁湛奇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答应,他就娶不着。”

白陌尘一脸凌乱的喝道:“阿湛,你拦得了一个苏雷。拦不了天下男儿吗?难道你要留徒弟一辈子不嫁人?”

宁湛总算知晓白陌尘的意思了,“哦”了一声:“是了,她是姑娘家。要嫁人的。这也没关系,鄢都好男儿多的是,不愁嫁不掉。”

白陌尘实事求是的道:“鄢都好男儿是多。可比得过苏雷的却没有几个。能抗住苏雷求娶殷如行的,更没有几个。”

宁湛一听就笑了:“陌尘,这回你可是傻了。眼前不就有现成的人选?”说罢,他视线扫向罗枫寒。功法的最后一层要两人合练。虽说上回公子开玩笑吓倒了殷如行。不过肢体接触却是真免不了的。公子收了她则再好没有。

白陌尘一脸纠结,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宁湛的脑子怎么某些时候就堵塞的厉害呢

“阿湛。”罗枫寒清冷的声音响起,“此事以后再议,你先回去吧。”

宁湛一愣,随后恍然。是了,如果他收了殷如行做徒弟,公子再收了她。他宁湛岂不是平白成了公子的长辈?不对,好像妾室的家人不能算正经亲戚…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让殷如行做妾不免委屈了她。可若是做妻室,一个孤女,高门大户也不相配。一时间,他脑袋里乱哄哄,延伸出无数想法。怎么也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方子。

书房里,白陌尘和罗枫寒两两相对的坐着。良久后,白陌尘低低的出声:“她说过,她绝不为妾。”

罗枫寒揉了揉眉心,疲倦的道:“陌尘,你该知道。如果心法练至最后一层需要肌肤相亲,我不会放弃。也不会任她放弃。”

也就是说,现在来讨论殷如行嫁给鄢都里的谁这个问题,为时尚早。白陌尘垂下眼睑:“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她想要的是力量。”罗枫寒收回手,面沉如霜:“得到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与儿女私情无关。”

屋内安静了许久,他又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如此。陌尘,这只是一种可能。或许不必走到这一步。”

白陌尘抬起眼,沉静的看着他,说出的话如惊雷炸耳:“也有另一种可能。她同意和肌肤相亲。却不愿下嫁。如同对待苏雷。”

罗枫寒周身的气温霎时降至冰冷。

……

“公子,夫人求见。”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

白陌尘牵动嘴角,轻笑了笑:“夫人来了。公子,陌尘先行告退。”

四夫人林咏恩纤纤如柳的身姿迈过竹哨呜咽的飞檐,和白陌尘打了个照面。笑意微微一凝,很快又恢复:“陌尘。”

白陌尘嘴角噙着的凉薄笑意还未退去,温文的施了一礼:“四夫人。”

林咏恩抿了抿唇,笑容黯淡了些。别人也就罢了,白陌尘和宁湛这两个,对着罗枫寒永远是称呼公子。对着她就变成了四夫人。哪怕同时面对他们夫妻时都这样。就好像她林咏恩不是罗枫寒的妻子一般。或许,在他们眼里,她真的就是无足轻重。

白陌尘施完礼,转身离去。青衫飘逸,乌发玉簪,身形挺立如竹。林咏恩掉转头,看向书房内。一身白衣的罗枫寒清逸隽秀,头上的青玉冠即便宝光莹莹,也夺不去他的光彩。一双乌黑的眼眸如幽深静谧的寒泉,正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书册。

这就是她的丈夫。有着这样一个夫君,可以说鄢都城中四十岁以下的成年女子都在羡慕她。可谁又知道她的苦楚。罗枫寒之于她,永远那么高深莫测、高不可攀。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听见脚步声,罗枫寒放下书册,沉静的看向她:“有事?”

林咏恩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刚刚白陌尘嘴角的浅笑,再看看罗枫寒此刻的沉静,心中泛起一股苦涩。强自按捺下,笑道:“是这样的。你吩咐的东西我前些时日给殷姑娘送去了。顺道也去瞧了一下。她那个院子,又偏又小,伺候的人手也少。只一个婆子。我将身边的木槿给了她。就是这样,人手还是紧。殷姑娘的衣物少,连着换洗也就两三身。还是梭布的。木槿单是赶制衣服就忙了整整十天。就这样,也没全做完。有心想多给她两个人吧,又怕坏了规矩。我就想着,我那院子旁边不是还有个小院么?不如将殷姑娘搬到那里去。一来可以就近照顾。免得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那么远。二来便是有什么琐事我这里的丫头也可过去帮帮忙。不至于手忙脚乱。”

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贤惠大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罗枫寒安静的听她说完。乌澄澄的黑眸轻轻一动,声若蚊奈的含糊轻语:“十天前去的…”谁都没有听清。

他嘴角弯了弯,一股似笑非笑的凉意飞快闪过。快的令林咏恩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不必搬。先这样吧。”轻描淡写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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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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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访客

十天之前去探望过,十天之后再来和他说要挪地方。想来是在这十天里将殷如行的人品性格都查探清楚了,确定了对方威胁不到自己。至此方正式提起。顺带讨他的欢心。

罗枫寒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轻啜一口。掩住心头的乏意。林咏恩总是喜欢钻这些小心思,就为了这么点儿大的事,急遭遭的来一趟。她哪里是不会管事,需要来特意问一声。分明是想确定一下他的心意。他倒也不是为这个生她的气,大家主母都是这么做的,他对此也能理解。不这么做到显得没手段了,也压制不住下面的人。只是有些事情被一眼看穿了后感觉很乏味。再者,她这么来来去去试探也令人生烦。总之是说出不的感觉,不是不喜欢,也绝对不是喜欢。

林咏恩已经算是玲珑心肝了,可哪里知道自家丈夫这种拥有通灵百窍的人物感受。不知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恐他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只是还有顾忌,想更确定一下,便又道:“可这么一来,殷姑娘过的就太艰苦了。”脸上也配合着话做出忧愁的表情。

她的表演其实还是很到位的。表情和语言都无懈可击。可罗枫寒是什么人?罗枫寒经营事业的最大资本就是揣摩人心,并且在这一方面没有重男轻女、重贵轻贫的障碍。他的观念是: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介小民,只要找准了心思、放对了位置,也能在至关重要处发挥出惊人的作用。故此,在他不带心理轻视的关注下,又是十年夫妻的相处,林咏恩有什么小算盘哪里能瞒过他?

不得不说,林咏恩是倒霉的,她的为人处事放在任意一个世家大族中都可打上满分。唯一不幸的是,她遇上的人是罗枫寒。而她又是幸运的,因为作为被看穿的一方,她对此豪无察觉。

“不用了。殷如行的事日后自有安排。”罗枫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文平和,任谁都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波动:“况且她自己也不觉得苦。”

林咏恩既放心又有些失落,想起葛巾的回报,又试探的道:“日常用度上简单些倒也罢了,我担心的是另一桩。听木槿说,殷姑娘每隔五日就被宁湛摔的浑身青紫。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要受这种罪?”

罗枫寒目色微微一凝,顿了顿,缓缓的道:“是吗?倒也巧了,刚刚阿湛还来说关于她的事呢。说是想收她为徒。”说的很有些意味深长。

林咏恩精神一振,笑道:“原来是想收徒弟啊我还说呢,毕竟是姑娘家,他怎么也每个轻重。只是想不到,阿湛居然肯收女徒弟。他不是一向嫌弃女儿家娇气的吗?”

“殷如行可不娇气。”罗枫寒微微一笑,如同早春时节的湖面被第一缕春风吹剖开寒冰,看的林咏恩心折加上心酸。这笑容可不是为着她。

“你的顾虑也对。她一个女孩子,没名没分的待在这儿到底容易受置喙。门客一说虽然正统,然世人眼光狭隘者甚多,与她的名声还是有些妨碍。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好和她说这些女孩儿家的事。你若有空,不妨去瞧瞧,和她聊聊天。看她自己有个什么打算。”

林咏恩刚刚被放下的心立时就又被吊的七上八下。摸不准丈夫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看上了殷如行,不想强迫,要听对方的意思?可又有哪个女子能敌得过‘嫁给罗枫寒’这种诱惑?问了还不是白问。又或者他想给宁湛做媒?可若如此,为什么不明说?反倒让宁湛起了收徒的念头。要知道这师徒名分一旦定下,可就做不成夫妻了。

心绪百转千折,面上依旧笑的春风和煦:“是,妾身一定去和殷姑娘好好聊聊。”

罗枫寒点点头,目送妻子离开。殷如行是个聪明人,想来也知道。他在她身上投下了这么大的资本,单单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门客关系是不够的。他们之间需要一根更为强劲的纽带。而这根纽的性质是什么?端看她自己的意思。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他不介意将最后一步人情做足。男女之私,在这其中其实是最微不足道的。

不过,殷如行的选择是什么呢?他也很好奇。女子有能力者,无非两样。一是如同他的侄媳,罗映韬的妻子。嫁得一个地位高贵的如意郎君,外务内务皆能管理,分享丈夫的权力。二是如同祉地何雁,自起一脉,视男子为玩物。不知道殷如行是哪一样?

殷如行发现,她的访客突然多了起来。

在这所别院中,她的地位其实有些尴尬。一开始吧,她是白陌尘好心带回来的孤女一名。没有任何技能本领。虽然也识文断字、略懂医术。可凭良心说,这点儿资本在市井小民中或许很值价。在这里却属于基本技能。君不见连四夫人身边的丫鬟都认识几个字吗?

所以,她在这所燕凉别院中,地位是比较含糊的。目前还不够门客的标准。但是从长远潜力来看,她的作用,特别是之于罗枫寒,又是重要到无法取代的。可这些,外人不会知晓。故而,她虽然有了一应门客的标准配置,却没有真正融入这个群体。平时的人际往来几近于无。

白陌尘不知是什么原因,在路途上对她关怀备至,到了鄢都后反变的有距离起来。一副将她交给罗枫寒后就不再过问的架势。罗枫寒身为别院的头号BOSS,自然也不会多加过问下属门客的琐碎小事。唯一一个交集频繁的宁湛,脾气情绪化,对她好似还有些意见。除了之前的疗伤和现在的切磋武学,也没有什么别的交集。

院中的婆子和木槿二人,一个是罗枫寒的眼睛,一个是他夫人的耳朵。想也知道在她们面前最好少说少做。

第一个来的访客是宁湛。殷如行听到木槿过来的报信,惊的下巴差点合不拢。

宁湛居然上门来这可是老天下红雨的奇观

殷如行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宁湛亲来。拿出十二分的礼貌请他进书房。木槿上了茶,轻手轻脚的退出,关上门。心里则如猫爪子被绕了一般痒痒,恨不能赖在墙壁处偷听个够。

“宁将军请用茶。”殷如行端起茶盏微笑,“这是四夫人送来的新茶,味道不错。”

宁湛端起杯子随意喝了一口,放下问道:“之前可有人指点过你搏击之术?”

殷如行的手顿了顿,合上茶盖,轻声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苏将军领兵与祺地叛逆交战,我化妆成男子在军医处做学徒。无意中对云骁骑的一位将士有些惠泽。云骁骑那时的队长李奉不知我是女子,便指点了我几日,以做致谢。”

“原来如此。”宁湛点头道,“李奉我知道。是他给你做的搏击启蒙。怪不得你底子不错呢,没有花架子,一招一式都是最简单有效的那种。你很幸运。”

殷如行自己也这样觉得,叹道:“遇见李队长,或许是我来天元之后最为幸运的一件事。”

宁湛不以为意:“你才多大,就大言不惭的说是最幸运。难道你拿了至阴心法秘籍不幸运?你遇上了同样练至阳内功的公子就不幸运?你又怎么知道往后没有更为幸运的事发生?”

殷如行笑了笑,不与他辩驳。如果没有李奉,她早已落入禧地霍起儒之流的手中,或者是死,或者生不如死。哪里还轮得到今天的好日子。只是这些往日密讳就不必说与他人道了。

宁湛见她笑而不语,以为是赞同自己的话。心下满意,又问道:“你总说自己不是天元人,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又是怎么来这里的?”

殷如行笑容一滞,眼中染上几许怀念。家乡何处啊真的是很久没有想起现代的家了呢。想在回想,现代的种种恍然如同一个美丽的梦。

“我的家乡在一个叫做华夏的地方。具体是何处我也不知道。”她一如既往的沿用那套半真半假的含糊说辞,“我是一日游玩时在郊外突然晕倒的,醒来后就已经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中。渺无人烟。当时我不知晓是什么地方。直到饥寒交迫,昏迷后顺着溪流被人救起,才知道那所森林是出云山脉的深处…”

她的往昔,最查询不出来的也就是在寿家村之前的过往。之后的都容易打探。相信鄢都的情报系统不会有误差。

果然,宁湛关心的还是她的家乡和来历:“我听说你是香川之州的人。不知是真是假?”

殷如行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很少出门。也没听说什么香川之州的。”

天元之州地域辽阔,然而除了由东面至北一带环绕着大海外,西北一带的边境外是北蛮泽地,越过北蛮泽地听说是一大片草原,那里也建有国家。从北蛮泽地往北再往西,绕过出云山脉则是另一片辽阔富饶的土地,便是有着商贸往来的香川之州。穿过香川之州的边境,定然也有其他的国家。更别说南边乌拉木尔戈壁之南,西出云山脉边缘过千水河的拉克族。就是东面的无垠海,和祀地隔海相望的东寰岛上,都有东寰国这样的国家。当然,这个东寰国有些特殊,罗家的大业…想远了,想远了

宁湛收回思绪。凭着殷如行含糊不清的回忆,想要弄明白她是哪里人,还真有些困难。索性这也不是重点。左右不是遇着仇家暗算就是人贩子集团起了争执。亦或者黑吃黑,或者走错了路,误入出云山脉…可发生的情况多了。不过从她一直昏迷不知的情形来看,走的路必然不会太远,香川之州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宁湛丝毫没有想过殷如行会在这件问题上有所隐瞒。这也是人之常情,天元和香川不接壤、没有战事。隐瞒来历完全没有必要。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他逐渐问出重点,“既然不知家乡何处?还打算归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