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崔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招手:“你过来一下。”

“我就在这里啊。”

“我的意思是,你站起来,走近一点,”伊崔语塞片刻,撒谎补充道,“你脸上似乎沾了什么东西,我帮你取走。”

一听是脸上有东西,顾朝歌重视起来,她依言走近,问:“是脏东西吗?”

“嗯,一点点,你闭上眼,马上就好。”眼见阴谋达成,大蜘蛛缓缓地,朝她伸出了邪恶的手。

但是,就在他马上就要抓到她的手腕,成功实施他接下来的一系列举措时,突然间外头传来一阵骚动,然后——

“小泪包!”

“小泪包你在这儿吧,哈哈哈猜猜来的是谁!”

“哈哈哈当然是你师兄啊,还不快出来见我!”

褚、东、垣!

这、个、混、蛋!

伊崔的牙都要咬碎。他决定不理此人的大叫,想继续去抓顾朝歌的手,可是顾朝歌却猛地睁开眼睛,惊喜地跳了起来:“师兄,我师兄也来了啊!”她胡乱在脸颊上抹了两把,回头问伊崔:“抹掉了吧?”

伊崔想回答“还没有”,可是她已经转身跑出了书房,银铃般的笑声随风洒落:“师兄,我在这儿呢!”

第68章

如果要说伊崔最痛恨的人,那一定是害死他们全家的大靖先皇。

如果要说伊崔最讨厌的人呢,那一定是褚东垣,没有之一。

“这两年都在哪儿呢,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知不知道外头多危险?”

“你是不是不挂记师兄啊,连封信都不写,亏得师兄天天把你送的香包挂在身上。连副将都说我娘气,我还是不舍得摘。”

伊崔听得咬牙切齿,暗道你那香包又不难看,他腰上这个才是真打眼。这种荷包他都能戴两年,褚东垣那个戴的时间还没他的久,也好意思说。

他心中不满,却又听见褚东垣在外头继续道:“闻闻,香味都没了,改天再给我做一个。”

然后,伊崔听见顾朝歌乖乖应“好”,他心中立时无名火起,想这褚东垣的脸皮怎么如此之厚,有一个就该满足了,竟然大言不惭还要!

“嘿嘿,我就知道师妹对我最好了,”褚东垣的笑声很得意,“我的军队路过补给,打算挤进这刺史府住两天,正好我们师兄妹好好叙话。”

叙什么话,她根本不住这里,伊崔冷笑。

“什么,你住客栈?为什么啊,刺史府不好吗,我看石威手下的官都挺能刮油水的,这刺史府建得很不错啊,你搬进来吧,反正我在这里可以照应你。”

然后,伊崔又听见顾朝歌乖巧地应了一声“好”,这一次他简直要气得头顶冒烟。

凭什么?

凭什么褚东垣轻轻松松一句话,她便顺从地搬入。而他昨日说了半天,又许给她印章又要给她签任职令的,她却不稀罕?

伊崔妒火中烧。

再看看自己腰间那个丑得可以的蜘蛛荷包,还有被独自扔在书房的他本人,大蜘蛛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差别待遇。

为什么?

她喜欢的不是自己吗?

为什么对褚东垣那么好,却对自己这样糟糕?

难道,难道她真的打算不再喜欢自己了?

初战失利,再战又败,遭逢劲敌,智计百出的大蜘蛛终于慌了,他内心颓然,一筹莫展。

胜利的褚师兄高高兴兴带着自家师妹入了书房,和伊崔见过,聊了聊近日他的水军停靠补给的事情。盛三和阿岩送来药方,顾朝歌看过后,先给伊崔重新开了方子,然后欲和他细聊治腿的事情,褚东垣却听得不耐,道横竖他要先调理一阵才能用秘术,何不到时候再说。他的意思很明显,自己过些日子就要离开,她该把时间和精力都重点放在他身上,而不是伊崔身上才对。

“我身上还有几处旧伤呢,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师妹你给我瞅瞅。”褚东垣此话一出,顾朝歌立即重视起来,和伊崔告别,带着阿岩随褚东垣去了。

“这是你新收的小徒弟,哈哈,不错啊。”褚东垣摸着阿岩的脑袋,和顾朝歌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三个人的背影真是无比和谐。

大蜘蛛阴郁地盯着褚东垣越走越远的背影,恨不得用目光把他烧出一个洞来,盛三在旁边小小声开口:“公子,褚将过些日子就走。”您还有机会。

“哼,”伊崔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把她也带走?”褚东垣的挑衅是赤果果的,他相信这种釜底抽薪的无耻之事他绝对做得出。

盛三默然,他觉得自家公子明明一手好牌,却打得很烂。

伊崔盯着前方早已没人的空气,神经质地按压自己的指节,咔嚓咔嚓作响,就像他想把褚东垣碎尸万段的那种声音。

“你以为我会怕?”他在心底冷笑,暗道既然褚东垣想挑衅,就让这厮瞧瞧,在顾朝歌心里到底谁更重要。

*

因为褚东垣的缘故,今天的刺史府格外热闹。他带着手下士兵陪顾朝歌一同回客栈搬东西,其实顾朝歌的行李并不多,即使她、阿岩和老吴三个人的东西加起来,顶多两个士兵便能搞定。但是也有麻烦的地方,那就是她养虫子的盒子。

“啊,不能打开,它们要避光!”眼见士兵好奇地想打开黑木匣子瞧瞧,顾朝歌急忙阻止。可是已经晚了,士兵开匣,看见里头黑压压的一片虫子争前恐后往黑暗的地方钻,如黑色的潮水一般可怕,吓得急忙合盖,不过还是让一些小虫子跑了出来。

“朝歌姑娘,那、那是什么啊?”阿柴和他的几个同袍是伊崔派来的,说是要跟着保护顾朝歌,搬东西的都是褚东垣的士兵,阿柴站在旁边看,被那黑乎乎的一大片虫子给吓到:“你养虫子做什么?”

“它们就是秘术,”顾朝歌指了指匣子的下方一个暗格,“这些分泌物是治好伊大人的腿的药引。”说着她便上前将匣子紧紧扣上,检查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对刚刚不甚打开匣子的士兵笑笑:“谢谢,这个匣子比较紧要,我自己来便好。”

褚东垣看她那么宝贝那个匣子,心里头不是滋味,脚下有几只走脱的小黑虫,他抬脚上前毫不犹豫碾死它们。

“肯定很重吧,我帮你。”他上前想接过顾朝歌怀里的东西。同时,一瞬间,心里掠过一个阴暗的想法,假装失手把匣子摔掉,让这些虫子都跑出来,她没法治伊崔的腿,就会跟他走了吧。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以褚东垣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样坑害别人的事情,即使那个人是讨嫌的伊崔。

但是令褚东垣不悦的是,顾朝歌也拒绝了他的帮助:“谢谢师兄,这个很轻,我自己来就好。”她是真的很宝贝这个匣子里的东西,要知道这种虫子非常难寻,她和阿岩在山林里找了七八天才发现一小窝。

眼见褚东垣好像有点失落,顾朝歌连忙指向桌上放着的竹箱笼:“师兄不介意的话,帮我背箱笼好不好?”

好吧,她还是很在意他的感受的,褚东垣又高兴了起来。

然后,他带着一群士兵,拎着东西,陪着顾朝歌招摇过市,很是吸引眼球。老吴一脸淡然,阿岩被围观的百姓们看得很不好意思,他悄悄扯了扯顾朝歌的衣袖:“姐姐,我感觉我们有点神气诶,你怎么认识这么多汉人的大官、大将军啊?”

望着星星眼的阿岩,顾朝歌想告诉他,这些人不是大官和大将军,他们是造反的大反贼,大靖官府恨不得剔起骨啖其肉的大反贼…

不等她说话,褚东垣已经一个巴掌拍上阿岩的背脊:“叫什么姐姐,要叫她师父!你可是妙襄公门下第二代大弟子,挺直背,目视前方,不许拉你师父的衣袖,胆子大一点!”

军旅之人的力气,怎能不大,阿岩被他拍得生疼,却也下意识松手,学着士兵们的方式走路。褚东垣哈哈一笑:“没错,就是这样!记住了,不能给你师祖妙襄公跌份,要有气势!以后要叫她师父,叫我师伯,知道了吗?”

“知道了,师伯!”阿岩很认真地大声回答。

褚东垣哈哈大笑。

顾朝歌囧囧地低下了头,她觉得阿岩被师兄骗了,师兄只是在享受小辈叫他“师伯”的满足感而已。什么妙襄公门下第二代大弟子啊,师父一共就收了她和师兄两个徒弟,大的那个医术还不靠谱,总之就是根本没有名气好不好…

“师兄不许坑他,”顾朝歌用手肘撞一下褚东垣的腰,小声警告他,“阿岩是个好孩子。”

褚东垣哈哈笑着摸她的脑袋:“我知道啊,但你会收很多很多的徒弟,把师父的医术传承下去,发扬光大,对吧?”顿了顿,他恶劣地一笑:“气死文家那帮老顽固!让他们赶师父走!”

顾朝歌禁不住被他逗笑了。

“还有,妙襄公札记,”褚东垣一手抱着箱笼,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那本印刷精美的札记,“我买着了,你完善得真棒!蜀中还没有吧,我已经差人想办法去和郑氏书局联络,我出钱让他们多印一些,卖到蜀中来。”他嘿嘿地笑:“这札记里后半部分的内容,惊世骇俗,保准看得文家人心慌气短、四肢抽搐!”

顾朝歌咬唇忍住,可还是想笑:“师兄又乱说话。”

褚东垣收起札记,又去摸她的脑袋:“我是认真的,师兄从来不开玩笑。”说娶你的那件事,也是认真的啊。

低头看着她灿烂的笑,褚东垣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直到他感受到一道冰棱般锋利又充满敌意的视线。

抬头,刺史府前,伊崔坐在木轮椅上,横在道中央,朝褚东垣微微一笑:“褚兄好兴致啊,军队停靠不需要整顿一下么,倒有心情带着兵在城中扰民。”

“我已派副将去整顿,无须伊兄操心,帮自己师妹搬个东西,又何谈扰民?”褚东垣回以微笑:“倒是伊兄很闲么?君上派伊兄来蜀中坐镇,是为整顿政务,可不是坐在大门口晒太阳的。”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冲,伊崔的脸色顿时一变,表情忽而冷下来,褚东垣自知失言,心中懊悔。他和伊崔虽然私下因为顾朝歌而有矛盾,但是公务上的事情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伊崔绝不会短他一根粮草,或是迟一日送达。如今在刺史府前公开打嘴仗,摆明了文武不合,让有心人看去又是一件麻烦事。

褚东垣正想着如何挽救的时候,顾朝歌软软的声音响起:“师兄又在开玩笑了,是我让伊大人多晒晒太阳的,这样有助他调养身体,日后右腿恢复起来才更快呢。等伊大人行动便捷,于君上更是如虎添翼,师兄,你说对不对?”

“我是在开玩笑嘛,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褚东垣有了台阶下,长舒一口气,将箱笼递给旁边士兵,主动上前去扶住伊崔的木椅,哈哈道,“走,我陪伊兄散散步,顺便谈谈军中的事儿!”

伊崔此时正看着顾朝歌,他有些意外她的开口解围,但是又觉得很顺理成章,因为她一直这样为人着想。不知道她有没有感觉到他的心意,自己之所以会横在刺史府前,只是因为想等她回来而已。

在她面前,他总不愿意输给褚东垣太多。

伊崔抬头,深深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褚东垣,温文尔雅地微微一笑,颌首道:“那便有劳褚兄陪我聊聊了。”

“哈哈,求之不得!”褚东垣哈哈道,随即推着伊崔往府里去了,两个人只要不涉及顾朝歌,聊起公务来还是可以和谐共处的。顾朝歌抱着匣子慢慢走进府中,看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她轻轻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头大。

“姐姐,你怎么了?”阿岩转头又忘记了“师伯”的嘱咐,见顾朝歌眉头微蹙,一副为难的样子,他感到不解。

顾朝歌唉了一声,愁眉苦脸地看着她的小徒弟:“阿岩,我觉得不该回来的,回来之后的麻烦好多啊。”

第69章

顾朝歌入住刺史府后,伊崔的境遇并未得到任何改善,反而每况愈下。

她将换药的事情完全交给阿岩,给他开过药方之后便不再过问,连他的地盘都很少踏足。若不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捣鼓那些奇怪的黑虫子,便是带着阿岩一同出门义诊,褚东垣也常常陪她一起去。至于剩下来的空余时间,依然没有半点分给伊崔,全数给了褚东垣。

比如昨日,伊崔本想邀她一同去马帮行会见识一下,会头有意赠马为礼,他想让顾朝歌挑选一匹她喜欢的。然而顾朝歌却摇了摇头,抱歉地告诉他:“师兄邀我去看他的船呢,好不容易在此停靠几日,我不能不去的。”

既然无时间随他出门,那么同在一府,一起用膳总是可以的吧。可是顾朝歌又说:“师兄想带我出去逛逛,他说有家食肆的味道很好,老板的手艺地道,用料精细,非带我去尝尝不可。”

连用膳也不行,那阿岩帮他换药五日,她不需要来看看伤口长势如何吗?

这回顾朝歌笑了:“别看阿岩年纪小,常年在山林打猎,处理外伤很有经验。你并未发热,身体也无其他异状,不需要我查看什么。”

一来二去,伊崔嗅出点异样的味道来。

顾朝歌在躲他。

这个结论让大蜘蛛很不开心,非常非常不开心。

“站住。”

见她拒绝为他看伤,背着她的竹箱笼抬脚又要出门去做义诊,听闻今日褚东垣仍然陪她同去,伊崔的忍耐终于突破临界线,他冷冷地叫住她:“你躲我?”

阿岩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觉得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叔叔表情很可怕。顾朝歌回头安抚地摸摸阿岩的后脑勺,然后才对伊崔温温柔柔地解释:“治腿伤要很多时日,我总归会待在你这里的。可是师兄过几日又要去清缴逆匪,危险得很,师兄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与他见面,我想该趁他在的时候多陪陪他才是。”

因为要陪褚东垣,所以就可以不管他了?把他当垃圾一样扔掉?

伊崔怒气更甚,顾朝歌也不怕,继续耐心同他解释:“你和师兄同为君上的左膀右臂,若因为我的缘故闹矛盾,我会觉得非常对不住你们。师兄过些日子便走,烦你多担待些。”

伊崔冷笑。

要他忍着褚东垣?她怎么不考虑考虑他的感受?

他心里充满不甘,然而却发现竟然不知如何反驳顾朝歌。要她和褚东垣说清楚,道她喜欢的是他,让褚东垣莫要和他针锋相对?

想想自己当初是如何果断拒绝她的,伊崔不情愿地承认,他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如此过分要求她。

“若无事,我便先走了,你好好休养,莫要太过操劳。”顾朝歌轻叹一声。她现在也搞不懂伊崔到底是什么心思,想着师兄还在等着自己,她行礼道了声抱歉,带着阿岩离开。

又走了!

她又走了!

她已经认为他越来越不重要了是吗!

大蜘蛛气鼓鼓地握拳,狠狠砸向木椅扶手,骨头被捶得生疼,皮肉迅速红肿起来。疼痛让他迅速清醒,他咬牙切齿地想,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要抢回自己应有的地位。

什么情况下,顾朝歌必须要来看他呢?

气昏了头的大蜘蛛将目光转向扶椅背后插在凹槽中的两根木拐,想出一个愚蠢的计策。他缓缓转身,不顾伤口可能的崩裂,抽出它们,一端触地,一端夹于腋下,支撑着站起。借助木拐,他用惯常的行走方式慢慢从顾朝歌的小院子走回自己的书房,期间被盛三见到,他不由惊讶:“公子,你的伤!”

“崩裂了么?”伊崔问,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希冀。

“不、不知道,似乎没有渗血,”盛三看他背部衣衫干净,没有半点血渍,道,“谨慎起见,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

“大概没关系了吧,好些日子没走动,应该活动活动筋骨,”伊崔笑了笑,道,“我想起来了,我的椅子还落在朝小歌的院子里,我正好走过去取。”

“可是公子,你的伤…”

“无碍。”伊崔如此说,不让盛三跟着,又故意绕了远路返回去,在顾朝歌的小院子里连走十圈,直到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方才在木椅上坐下。

这回该崩裂了吧?他期待地想,刚刚动作的时候感觉到伤口微疼,很可能是崩裂的征兆。

伊崔愉悦地用手扶着木椅的轮子,慢慢出了顾朝歌的院子。盛三在原地等着伊崔,他本能感觉自家公子今天不太对劲,待伊崔唇角带笑地推着轮子过来,盛三连忙迎上去,他想帮公子推,可是伊崔拒绝了。

“不必,我自己可以。哦,对了,背后有渗血么?”

盛三觉得公子好像很期待伤口崩裂似的,不过背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盛三摇头道:“似乎没有。”

“没有?”伊崔用衣袖给自己擦擦汗,他想了想:“不应该吧,一会我自己再检查一下。”

公子果然是故意想让伤口崩裂吧?为啥啊?接手蜀中的事情压力太大,他想用这种方式让君上调他回去?公子不是这种人啊。盛三愁眉苦脸想了半天,只想出一种可能,那就是顾姑娘。

伤口崩裂的话,顾姑娘就不得不亲自来给他查看伤势了吧。

望着伊崔往书房去的背影,莫名的,盛三觉得自家公子有点儿可怜。

不多时,书房里传来伊崔的吩咐:“盛三,你进来帮我看看伤口如何了。”隔着白布,他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有血,也不疼。盛三进来一看,白布干干净净的,他盯着包扎利索的白布,语塞半天:“公子,没血,是不是顾大夫的药膏好使,伤口愈合得快啊?”

伊崔的脸色一瞬间冷下来。

“要不,拆开瞧瞧?”盛三小心地问。

“不必了,你出去吧。”伊崔心情很差地穿好上衣,身上是刚刚运动过后留下的黏糊糊的汗渍,带着一股臭味,一点也不舒服。他满脸不高兴地回到书房的案几上,拿起卷宗,让盛三把在外头候着的文吏招进来议事。谈完之后又见了几个当地的大户和茶商,留他们用过晚膳,他又重新坐下来处理一些事务,过几天新的刺史会来,他会把政事安排好交待下去,然后前往石威的老巢锦官城。

等需要阅览的卷宗空了,他方才抬起头问盛三一句:“现在几时?”

“公子,戌时三刻了。”

“顾大夫回来了吗?”

“似乎…还没。”

这么晚了,竟然还未归府?伊崔又问:“褚将军呢?”

“也…还没。”

还有什么不明白,伊崔冷笑,盛三问他:“公子,要不要去催一催顾大夫?今日的药还没换呢,阿柴带人跟着她,很容易寻到的。”

“换药又不是她的责任,岂敢劳烦她动手。”伊崔嘲讽,这回盛三也不敢接话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伊崔闻到自己身上隐隐的汗臭味,想起今天自己愚蠢的所作所为,只觉是极为失败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