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也不觉一红,这会儿到想起来,貌似昨晚心里不痛快,闹得有点儿大…幸亏还有几分顾忌,没真把宠物用的项圈栓他脖子上,只弄了个小脖套就算完事儿,否则,恐怕就不是让人调侃取笑几句,直接会被那位万岁爷送去大牢!

她再是王妃,关起门来和自家男人怎么闹都无妨,闹到外面让别人看了笑话就不应该。

这次过来的女官也是紫宸殿的老人,往日和姝娘的感情到说不上怎么深厚,不过常凑在一处八卦,姝娘离了宫门,感情却好了许多。

当然,恐怕与姝娘现如今嫁了安王,做了王妃。身份和以往大不一般也有些关系。

女官自然不敢把宫里出现毒蛇的事儿向外面传,但许薇姝在宫里人脉广,刚一出事儿没多久,她就得了消息,想了想又取了几瓶子药膏送进去,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毒蛇,万一要是被咬伤。宫里的御医医术再高明。说不准也有坏事儿的时候。

宫规森严,最忌讳往宫里送的物品中,药类明显排在第一位。也就是许薇姝,既是皇室的媳妇,又曾经做过紫宸殿的女官,才有这个胆子做这种事。

年节到来。从大年三十,到十五。整整一个年,大殷朝的气氛都热烈得很,藩王们进了京城,连各个藩国也派出使臣。送来厚礼。

大殷朝倾颓的气象,只看这皇城,的确看不出来。

安王府的氛围。却是十分凝重,一群宫人过年也不敢大声喧哗。哪怕手里拿了两个月的工钱,红包也厚,也没有特别开怀。

其他王府的娘娘孩子,都被接进宫去,有的连侧妃也进了宫门,他们王妃可也是正正经经的正妃娘娘,却一点儿音信都无,万岁爷像是把娘娘给忘了,连安王也没提起这一茬儿。

在这些宫人眼里,进了宫门,那才体面,尤其是其他人都去了,唯独自家娘娘没去,说起来怕要丢人的!

那些臣僚都想着自家妻子能进宫去亲近亲近皇后,你有这个体面,别人才看得起你,若是有那么几回让皇后娘娘忘了请人,怕是没几次,你就再难在圈子里混,人们想记住一个人不容易,想忘记一个人,却不比喝杯酒困难多少。

许薇姝到不怎么想进宫,这会儿宫里还不知道怎么水深火热。

大冬天到来,雪都下了好几回,她家种菜的暖房却一茬一茬地往外面冒野菜,野菜快长得比正经的菜更旺盛了。

这阵子在家,吉水给得有点儿多,野草又比别的菜生命力旺盛,抢夺资源的速度着实不慢。

家里负责盯着暖房的几个宫人心里也奇怪,你说说,他们一直是这么侍弄这个暖房,偏偏王妃娘娘不在家,家里菜就长得不好,老让几个老管事怀疑他们中饱私囊!

娘娘一回来,侍弄的远没他们精心,也就闲来无事去浇一浇,他们本以为很快就能让管事明白,不是自己做不好,纯粹是暖房是个娇贵的东西,在里面种菜可不容易,他们算是技术够好,却不曾想,娘娘随随便便浇浇水,那瓜果菜蔬就长得特别水灵,连味道都比以前强,野菜都冒出来奉承。

一帮宫人只能无语认命!

幸亏管事觉得,宫人做不好的事儿,娘娘能做得极好,这也是显得自家娘娘有本事,到未曾责罚。

野菜这么多,大部分都让宫人们拔了去喂鸡,喂兔子,许薇姝瞟了一眼,要去点儿最鲜嫩的,拉着玉荷她们包了些野菜猪肉的饺子。

饺子皮薄得透明,小巧玲珑,煮出来也很可爱,味道更是鲜美。

野菜的汁水比较少,很有嚼头,连整天嚷嚷着要减肥的宝琴,也一口气吞了两大碗,厨房那边,大厨还给上了一道新做的水晶肘子,也是娘娘比较喜欢的吃食。

许薇姝的嘴比较挑剔,厨房那边为了做好这道菜,从天不亮就折腾配料,如今出了锅,闻见味的无不口水横流,样子更美,真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包裹着肉粒,薄薄一片,入口即化。

先送了一锅给王府的僚属,王爷的门人,又送了一锅给许薇姝那些学生娃娃,但凡尝过,一概吃得精光,再记不得那些什么吃饭只吃七分饱的养生格言,想养生以后再说,娘娘的手艺虽然好,可王爷是个小气鬼,往常王爷在家,一向舍不得把娘娘的菜给别人,连娘娘好心,多送几份自己做的点心去书房,那位都不高兴,他们能享用的机会真是少得可怜。

不过,厨房的大厨手艺也好,该他们的酒菜都少不了,也便原谅这位小气王爷吧。

许薇姝不是个小气人,大过年的,给全王府上下都加了菜。

雯姑娘那里自然也不例外。

野菜蒸饺,水晶肘子,炖猪蹄…精致的美味佳肴摆上桌儿,雯姑娘只就着碗吃了几粒米饭,夹了几筷子,并不吃,便谢了赏,只道没什么胃口。

送菜的宫人嘴角抽了抽,对方肚子里有个孩子,他们自然不好说什么。

其实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上面的菜赏下来,底下人就该感恩戴德地给吃完,王府虽然不提倡这个,可这么好吃的东西,厨房直接做好送来,又不是冷食,何苦这么不给面子?

“她不想吃,赏我也好啊!”

刚才一掀食盒,他们这肚子就咕咕直叫了。

出了门,走了一段路,宫人才恍然——这莫不是担心娘娘在吃食里下毒?随即面面相觑,都很无语。

“雯姑娘不至于真这么傻?”

那可是王妃,王府的一切都在她手里捏着,要弄死个来历不明的侍妾再容易不过,怎么会在自己赏赐的吃食上动手脚?

眼下这么要紧的时候,他们这些下人都紧张的不行,所有人都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就怕传出些对王爷不利的流言。

外面的人可能感觉不到,可作为大部分是从那个世上纷争最多的地方,出来宫人,他们很清楚地感觉到危险。

在这样的时候,娘娘怎么可能在王府里,用自己赐下去的吃食毒死某个人!

奈何主子下了令,雯姑娘的事儿无需多理会,只要不让对方出王府大门便是,借口也好找的很,只说王爷下令,他身体不好,要安心养胎便是。

这里是安王府,许薇姝才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在这地方,就雯姑娘那样的人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外面居然又有流言,还是从宫中传出来。

据说,安王妃之所以没被接进宫门,是万岁爷发了话——安王府侍妾有孕,到底是安王的长子或者长女,不好轻忽,安王妃行事稳重,便留守王府,照顾家事。

说起来,那是万岁爷的体贴。

旁人家里谁能劳动万岁爷想着个不是正妻的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怀了孩子。

只有京中的女眷们,才会觉得万岁爷坑爹!

就那个什么女人,安王都没给她名分,只是随便领回府了,说上天去,也就一侍妾,她这孩子还没生,就占了安王府长子或者长女的名分,以安王的身体状况,指不定这就是唯一一个孩子,万一是个儿子,就有可能继承爵位。

换了什么人,你辛辛苦苦操持家务,帮扶自己的男人,有个别的小妖精却生了儿子来抢你手里的东西,那都不会甘心!

现下可好,皇帝都发了话,那这个女人的安危,可就系在了王妃身上,这下子许薇姝是接了烫手山芋,哪怕是这女人自己身体不妥当,出点儿什么事儿,她也难辞其咎,人家万岁爷都把人托付给了她,要是再出事,总不能是万岁爷的错,肯定是她的错儿!

简直不能再憋屈了,许薇姝听了这等流言,都觉得自己恐怕就是个窦娥,又冤又委屈,心里还真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面上到不肯显出来。

感觉到那点儿酸涩,许薇姝不觉苦笑摇头,她这性子确实和以前不同,多了俗气。

她可和一般的王妃不同,王府财政大权在她手里攥着,靖州那边,她自己拥有一座和小城差不多的坞堡,好些老百姓更信任她,多过信任她的男人,她手底下甚至训练出一批比这个时代的精锐强出许多倍的精兵强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该是那种被困在后院方寸之地的那种所谓的正室。

第二百三十一章 肠痈

紫宸殿

几个皇子皇孙,上到三十岁,下到十一二岁,都站在殿内听万岁爷给他们讲国史。

讲了半日,讲完了,万岁爷舒了口气,很慈爱地摸了摸几个小皇孙的脑袋,就招呼他们聚在一处吃点心。

哪怕是从御膳房直接送过来的点心,也就样子还好看些,真说好吃,远远算不上,大约是为了怕放的时间太长会变质,或者会不好看,所有点心水分极少,很干,也比较硬,几个小皇孙拿了块儿饼一点一点往嘴里塞,不是吃,到像在磨牙。

其他人也窃窃私语。

方思齐围着方容四下看,嘟嘟着嘴,阴沉着张脸,方容当没看见他。

“你怎么不接姝娘进来,我还想她陪我玩。”

方容飞了这小子一眼:“方思齐,你现在不是小孩儿,以后不许缠着我家王妃。”

方思齐:“…”看看自己的五短身材,还是没反驳不是小孩儿的话,他觉得自己也是个男子汉,要是还能和姝娘姐姐她们多玩一阵子就更好了。

皇帝显然听见,瞥了一眼,心下好笑,方容看着身体到像好了些,还生出一点儿孩子气,以前一向成熟稳重,可不会与人说玩笑话。

外面流言一多,宫里自然不会不知道。

连皇后娘娘也过问了几句,不好明着跟万岁爷说什么,私底下也提醒安王,让他小心别太委屈了自家王妃。

方容却和没听见似的,从不提让姝娘进宫,皇帝听了这个到没什么反应,估计他老人家还觉得。他那是在夸赞许薇姝,是帝王的信任,身为安王妃,照顾自家男人的子嗣那是理所当然。

紫宸殿里热热闹闹,许薇姝的日子也有那么点儿鸡飞狗跳的热闹劲儿。

年节过了,毛孩儿,阿生那一群孩子都要回洞箫山去。许薇姝紧急带着他们在书房里抄课本。

都是新编的。不是文化课的课本,是许薇姝编写了一整套刀法,一共只有六级。入门简单,越向上练习越困难,至于第六级,恐怕连袁琦那个等级的高手想练成也困难。说不定得花个十几年,日日磨练。

这套刀法。许薇姝在没靖州之前就开始编,在靖州才编好,如今已经开始让阿生他们学习了。

孩子们的根骨其实不算特别好,许薇姝还把以前开皇王朝习武的孩子们。打根基用的药方给想办法配了出来。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那些药方上的药材,在开皇王朝十分普通,寻常药店就能找到。可在殷朝,不但价格昂贵许多。还不容易配齐。

还是许薇姝自己就精通医理,仔细修改过,又用了寻常药材代替,勉强算是有些效果。

如今孩子们大部分都入了门,年纪小的孩子练武容易些,又有点儿基础,入门也不算多难。

当年跟去靖州的人是大多数,可洞箫山留守的也有些,这次回洞箫山,顺便也让他们跟上进度。

许薇姝就没必要一直盯着,阿生他们现在个个都是小教练,这方面的技能绝对满值。

一群学生水深火热地来抄书,这东西不能用印刷的,就是有自家的印刷作坊也不安全,再说,让他们多抄几遍,多看看图画,理解更深刻。

在书房一闷,就闷了好几日,阿生都被闷得身上要长绿毛,许薇姝笑了笑,松口领着孩子们去逛街。

京城的街市上看着依旧繁华,甚至比以前更繁华。

听说毛家从海外运回来一批奇珍,趁着过年他们家三家珍宝阁都在拼命吸引顾客,几日工夫就小赚一笔。

这一家子还仿当年许薇姝和将作监做生意时的样子,也找大大小小的乞丐满城传唱。

只是他们卖的这东西,靠这种广告方式效果不算太好,换了许薇姝,一准儿要正正经经准备特别奢华的帖子,请几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来看,最好再奉上几样样品,做得越神秘越吊人胃口越好。

不过也无所谓,京城贵胄的消费能力很强,他们得了好商品,人脉又广,卖出去也简简单单。

许薇姝也带着学生们去看了一眼,好东西确实不少,她自己跳了一把波斯那边传来的宝刀,只有两个巴掌那么长,略有些弯曲,刀刃锋利,当然,她看中的主要是那上面镶嵌的三颗蓝宝石。

说是海外奇珍,其实还比不上他们在靖州自己生产的新鲜东西多,比如说玻璃镜儿,这里面的镜子只有小块儿的,样子也一般,镜面浑浊,并不算多好。

“等以后组建船队,咱们也去海外做做生意。”

到时候除了传统的丝绸瓷器,弄点儿玻璃镜出去照样大笔大笔的赚钱,听毛家的意思,玻璃镜在海外也是只有大贵族和皇室才能得到的宝贝。

许薇姝畅想了下,一转眼,就见她那帮学生通通选择的都是小兵器,奇形怪状的兵器都有,阿生甚至相中了个大砍刀!

有拿砍刀当海外奇珍卖的吗?

旁边的钟表,还有呢子布料怎么都没人中意?

许薇姝哭笑不得,只是料子看着一般,钟表太过于笨重,她也不大喜欢。

一群人在店内挑挑拣拣,伙计一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是贵人,点头哈腰地伺候着,尽心尽力,一点儿也不嫌麻烦。

许薇姝正跟学生们讲解钟表原理,外面忽然一阵骚乱。

阿生就高声叫道:“先生,快来看!”

远处过来一辆囚车,并不是有人劫囚,只是里面的囚犯躺在车里头抱着肚子呻吟,没一会儿就开始翻白眼。

这显然是个重囚,押送的官兵都很紧张,竟然冲进旁边的医馆直接把医生提溜出来,医馆里的伙计都给吓坏了。

周围的人也被吓坏了。

押送的人许薇姝认识,竟然是很多年未见的君卓。

他到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点儿阴郁,眉眼间不像以前那般意气风发,更沉静些,当然,还是很英俊。

哪怕许薇姝不喜欢他,也不能不承认这人是个好看的男人,当年满城闺秀都爱慕他,可真不是玩笑。

君卓文武双全,乃是状元郎,向来温文尔雅,此时以长刀逼着医生哆哆嗦嗦地看诊,面孔也不显狰狞。

那个倒霉医生却感觉不到这位的魅力,只苦着脸喊:“真…真不能治,这是肠痈啊,都到这份上,将军就是杀了王某,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一句话,君卓的脸色惨变。

他身边的士兵脸色也大变。

“这可如何是好,此人是圣上钦点的要犯,万岁爷可是下了旨意,务必活捉,完好无损地送去宫里…”

君卓没说话。

眼前的犯人是宗室,卷入翁山郡王谋反案中被逮捕,一开始也没人在意,毕竟只是个闲散宗室罢了,可年前万岁爷让内府查过玉谍,专门调阅宗室的生辰八字,之后就发了话,让务必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回京。

君卓为此都亲自走了一趟,连年都没过成,眼看就到京城,若是人死在此处,他可没法交差。

只是肠痈…

“毛孩儿,你去看看。”

许薇姝扫了一眼,就让玉荷把身边的药箱递给他,点头道。

毛孩儿连忙应下,立时就上前,他是个孩子,本来没人在意,结果两个士兵阻拦,愣是让这位轻轻一拨,就拨到一旁去,他则大大方方把药箱搁在地上,越过那个可怜巴巴的医生,伸手去按病人的腹部。

问了几句,毛孩儿就转头:“先生,是急性阑尾炎。”

许薇姝略一颔首,毛孩儿就很熟练地从药箱里抓出一叠白布,先缠头,再盖上病人,又拿剪子在他小腹上剪了个洞。

君卓一眯眼,毛孩儿熟门熟路地道:“这位将军,您老别吵吵,也别看我年纪小就以为我在胡闹,肠痈是绝症,连御医这边都治不了,我学习外科手术,就是咱们说的华佗神技都有小两年光景,给人做这种手术也有三例,虽然数量不多,但还没失败过,不敢说这次也一定能让你们这位病人平平安安,但总比他等死要强。”

他这话大约练习过很多次,一连串说下来清清楚楚,君卓都来不及反驳。

许薇姝莞尔。

阿生他们都忍不住笑起来——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在心里想象眼下的场景,想象过几百回,就等着耍帅一次?

一眨眼的工夫,毛孩儿指挥那群士兵,把病人抬上门板,将周围的人驱赶看,撒了一地的消毒药米分,又在病人的肚皮上涂了一层黄色的碘酒配药膏,也不用什么助手,很麻利地开始动手术。

一刀子下去,周围惊呼声一片,还有胆子小的直接翻白眼晕死过去。

君卓和他手下的士兵也吓了一跳,直接刀出鞘,差一点儿劈过去,若不是阿生他们齐齐上前阻拦,说不定真要闹出事端。

“别让我分心,我说了一大堆话,你们没听清楚怎么的,难道现在你们除了干看着,死马当活马医之外,还有别的办法?最起码我动了手术,人再死了,那主要责任再我这个小孩子,你们责任要小一点儿吧?”

毛孩儿还很不耐烦地斥道。

君卓:“…”

很多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只是说话的是个小毛头,他好像也不能太计较,而且,这话有道理。

视线落在许薇姝的身上,君卓人还未动,心里却像浇了一锅热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做梦

他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姝娘了?

午夜梦回,明明连容貌都已经淡忘,似乎也从未想念过这个女子,但今日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瞧见她,那剪影便生动又明媚。

她和过去不一样了,骄傲仿佛融在骨子里,不在表皮。

君卓以前,偶尔也会厌烦,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太过骄纵,不是娴雅淑女,现下却忍不住有点儿怀念。

那时的美人,满心满眼都是她,看着她的眸子,就像能看到一片星光。

今日再见,姝娘的眼中寡淡的让他看一眼就不觉心痛,就像是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刺入一根尖刺,别说拔出来,哪怕碰一下也痛入骨髓。

君卓恍恍惚惚,今年十五元宵节,偶然路过河边,很多人在放河灯,其中有个米分色长裙的少女,侧影和姝娘很像,他自己都没有回过神,就跟在人家身后走了许久…他当时就明白,原来不是不喜欢,只是当他拥有的时候,才不很在意。

他目光在许薇姝泛着健康色泽的肌肤上流连,忽然一蹙眉,有点儿不是滋味。

近年来,君卓想象过很多次和姝娘再次重逢的情形。

也许姝娘会变得很憔悴,身形枯瘦,容颜损毁,也许她见到自己,会充满无言的怨恨,甚至可能刻毒地怒骂。

君卓想好了,要是姝娘骂他,他一定好好听着,不去与她计较,哪怕姝娘要打他一顿,他也认了。

这是自己的罪孽,他抛弃姝娘,害得她如今远赴靖州。还嫁了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丈夫,或许在独守深闺的日子里,她日日以泪洗面,诅咒着自己。

再加上如今国公府变成现在的样子,姝娘一定很痛苦,她都这么凄惨,要是自己再不关照她。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那个安王怎么可能对她好?

一个病秧子。现在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回去个有孕的侍妾…不过,姝娘大约不会在乎吧,反正姝娘也不可能真心喜欢安王。说不定还为此松了口气,养个侍妾没什么,将来侍妾生了孩子,也免除姝娘的一点儿压力。

他还想。如今他长大了,成熟了。虽然不能给姝娘一个夫人的名分,可要将来那个男人有了万一,他会担负起照顾自家青梅的责任。

他要让姝娘知道,他承认自己的卑劣。可他的心还没有硬到能对青梅竹马袖手不顾的地步。

“让我帮你,照顾你,为你抚平忧伤和痛苦!”

午夜梦回。君卓偶尔也会做这样的梦,梦里他环抱姝娘纤细的腰身。细细吻去她眼角的泪珠…

可现在真正见到,君卓的心就沉了。

姝娘好像过得很好。

以往身在京城,他也注意到姝娘过得好,还进宫做了女官,但那时他还能欺骗自己,觉得那是姝娘在硬撑,而且毕竟是在京城,又有国公府为依靠,他虽然舍弃了婚约,但在外面还是知道维护姝娘,毕竟他可是许静岚教导出来的弟子,姝娘大约也能从别的渠道,知道他的消息,所以不肯在他面前展露出痛不欲生的一面。

这么多年过去,再次重逢,看到了自家的青梅竹马,看着她容色秀美至极,看着她只是简单装扮,就艳光四射,看着她行走坐卧,气质令人心折,君卓终于在心底深处相信一个事实——离开他,失去了他,姝娘过得一点儿都不痛苦,她有了新的生活,美好的,积极的,让任何人看了都要羡慕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君卓脑子嗡的一声响,有那么一种感觉,原来并不是姝娘失去了他,而是他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姝娘,就在很久很久以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