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屋子里静得吓人。

严瞿几番欲言又止,都被陈氏给止住了。

那边老夫人又在榻上折腾了起来,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

这声音乍一听去,有点吓人,像似夜猫子在嚎。尤其在这静室之中,更显惊悚,严瞿与陈氏甚至被吓出一身白毛汗。

赵妈妈忙凑了过去,她知晓这是老夫人在叫她说话呢。

老夫人的表达方式让众人有点受到惊吓,嗓子里发出高低不一的咕哝,说到艰难处,瘫在榻上的身子还弹动几下,并且面目狰狞可怕,可以看出她与人交流也是挺艰难的。反正让别人来听俱是听不懂的,但见赵妈妈那又抹汗又点头的模样,似乎她能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过了许久许久,赵妈妈才抹着汗站了起来,望着众人欲言又止。

赵妈妈不说话,旁人自然懒得去搭腔。严瞿是被陈氏拽住了,沈奕瑶是懒得搭理,大房两口子是特意如此。

人人都想找台阶下,可别人为什么要每次都给你台阶下呢?

赵妈妈见没人接腔,只得期期艾艾开口了,说了许多,绕来绕去也没人听懂她的意思。似乎也知晓自己在做无用功,赵妈妈索性眼睛一闭,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分家之后,她跟二房过!”

这次赵妈妈连润色都不润色了,也不渲染了。这么赤/裸/裸的意图,是用什么言语都无法掩饰其险恶心思的,何必再去费那个心思。

其实这一切,老夫人心中早有酌量。东西留给亲儿子,负担丢给沈奕瑶去背。当然沈奕瑶背和大房背在她心里没区别,只是她认为沈奕瑶嫁妆厚,她日后的日子自然过得滋润一些。更何况为什么要便宜这个儿媳妇呢,她本是跟着老二,老二没了,自然由沈奕瑶养着。

想法都挺好,可惜半路杀出个薛氏。老夫人本打算的是润物无声,先将东西分给小儿子,之后再提这件事,谁知薛氏如此较真,竟然当着所有人就这么掰扯了起来。

老夫人恨死薛氏了,却又骑虎难下,只能被迫将自己想法袒露出来。

她知道这下肯定没有之前她打算的那般容易了,可有一个‘孝’字压着,她相信沈奕瑶不敢说个不字。

说出了第一句,后面话自然好说。

赵妈妈继续道:“老夫人意思是她一直是跟着侯爷过活的,侯爷如今不在了,她自然还得替侯爷坐镇二房,看着几个年幼的孩子,免得侯爷在天之灵不得安稳。”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无耻至极,这会儿知晓考虑严霆的在天之灵了,之前分家产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二房的几个孩子。说白了,就是不想给亲儿子增添负担,就是不想便宜沈奕瑶这个儿媳妇。

沈奕瑶直接被气笑了。

她就想不通了,怎么自己就这么招老夫人恨?明明恨得咬牙切齿了,还要与她绑在一处!

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一切,让沈奕瑶心生了许多感触,也颠覆了她的整个世界观。她突然明白女儿严嫣之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贱人都是喜欢得寸进尺的,你太软便会找上门来欺负你,因为她们知道就算欺负了也没甚,你不会拿她们如何。只有将她们打疼了、打怕了,她下次再来招惹你之前,就衡量一下自己是否承担的起后果。

以前的沈奕瑶,是不中意严嫣性格的,觉得她太刚烈,太得理不饶人,总是那么的咄咄逼人。经过这么多事情以后才发现,很多时候人的性格都是被逼的。就因为她这个做娘的太软,所以女儿才会像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

她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心里夹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妈妈,赵妈妈被她这澄亮的眼睛看得瑟缩一下。她又转头看老夫人,缓缓的、一字一句说道:“恐怕要让娘失望了,我父亲的意思是寡居之人处世不宜,准备接我和阿陌回娘家居住。”

老夫人直直的瞪着沈奕瑶,浑浊的眼睛像似要瞪出来,她嗓子里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声,然后便呜呜啦啦谴责起来。

陈氏忽地站了起来:“二嫂,你怎么能如此说,那娘以后可怎么办?”

沈奕瑶看着她着急的面孔,嘴角扯出一抹笑:“那就需要有劳三弟和三弟妹了,将娘交给你们,我这个做儿媳的放心。”

“可是——”

薛氏挤了过来,笑眯眯的道:“三弟妹一向孝顺,大嫂我也放心。毕竟是三弟和三弟妹与老夫人亲,亲儿子亲儿媳妇侍候,自然是尽心尽力的。”

沈奕瑶站了起身:“儿媳院中还有许多事务,一些东西物件也需要规整,儿媳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便扭身往外行去。

薛氏也借口要收拾东西,将严郅强拉走了。

至于老夫人和三房两口子是什么反应,没人去关注。

*

回玉笙院的路上。

薛氏道:“这三房两口子真是及时雨,自己主动上前将麻烦揽下来了。”

大房两口子本预计是视机而动,将老夫人接下来是没关系,但尽量撇开三房。哪知三房两口子为了蝇头小利主动跳了出来,薛氏便趁机发作,说下了那种种话语。

那话可不光是说给老夫人和三房听的,也是说给严郅和沈奕瑶听的。

事实证明极为有效,严郅先不提,至少沈奕瑶是硬气了。是啊,真是泼了名誉不要,你们又能将我如何?其实很多时候人并不是过不了别人的那关,而是过不去自己的那关。

幸好,沈奕瑶不是个傻的,她能明白薛氏的苦心。

谁也不傻,谁也不是泥菩萨的性子,你们都拿别人当傻子耍了,旁人又何必还要顾忌什么其他!

见严郅沉默不语,薛氏眼光一闪,又道:“怎么,还在想那事?可不是咱们无情无义,你看老夫人和三房那两口子将事情做的如此的绝。”

严郅叹了一口气,他倒不是还在想那边,而是总感觉心里不舒服。其实换念想想,也没什么,求仁得仁,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过如此。

*

老夫人自是极为不甘心的,之后又闹腾了两次。

可沈奕瑶对她不闻不问,连荣安堂那里都不去了,不论那边怎么说,她就是一个字,忙。

真忙,忙着各种收捡箱笼。

待东西都归置的差不多,沈奕瑶便安排着开始络绎不绝往外面运东西。

老夫人这下真是慌了,派赵妈妈过来请了沈奕瑶几次。陈氏也来过一回,倒是三爷严瞿因是男子,再加上之前所做之事确实有点过分,没有好意思上门。不过沈奕瑶并没有见她们,连最后一点面上情都不愿去维持了。

有镇国公府和四皇子府的帮衬,属于沈奕瑶母子两人的私人财物很快便被运了出去,也就还剩下一些零碎的用物与大件的家具还没有收捡。

离开威远侯府,沈奕瑶暂定的住处是镇国公府的静园。她毕竟乃新寡,又是正在守孝中,堂而皇之搬回娘家住,却是不好的。而静园虽在镇国公府内,却是另有门户,也算是独立而居。有镇国公府的威慑,也免得老夫人那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事情已成定局,见夫人如此行径,吴姨娘与兰姨娘俱是慌了。

夫人走了,以后她们可怎生办才好?二房还有严弘、严婵,以及五少爷严清又该怎么办?见夫人这副样子,明显是摆出谁都不管的样子,夫人能回娘家镇国公府,不可能把她们这些妾和庶子庶女也带回娘家,老夫人会管她们吗?

这一切都让二房其他人满心惶惶。

吴姨娘沉寂了几年,哪怕五姑娘严婵如今已快及笄了,也未表现出有分毫的急切。这会儿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前来锦瑟院求见沈奕瑶。

吴姨娘一进房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一身暗青色的褙子,一头乌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独髻,只插了一支银簪。原本俏丽明媚的她,如今一脸的老相,似乎整个人精神气儿都没了,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

她呜呜咽咽的哭道:“夫人,哦不,姑娘,求求您,求求您带菊芳和五姑娘走,菊芳一辈子侍候您。菊芳知道错了,早就知道错了,希望夫人能看着菊芳这些年一直诚心悔改的份上,带着奴婢和五姑娘一起离开这里。”

望着跪在地上的吴姨娘,沈奕瑶有些恍然。

原来她叫菊芳啊,而不是吴姨娘。

只是菊芳是怎么变成吴姨娘的呢?

哦,是了,当年她生了阿嫣,之后几年不见动静,老夫人言语之间不免透露出些许不愿来。严霆总是宽慰她,让她不要多想,说自己并不着急有个嫡子。可严霆越是表现的如此大度,她就越心急。

裴姨娘心有戚戚,日日前来安慰她,急她所急,想她所想,可她仍然没有动静。之后裴姨娘突然有了身孕,裴姨娘有了身孕之后,还是不改之前的做派,甚至心有愧疚,几次说出想把胎儿流了的话,又恐慌自己若生了个男胎,岂不是抢了未来小少爷长子的位置。

沈奕瑶那时候是真心的感动,甚至心中偶尔闪过一丝嫉妒,她都会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真是枉为人妇。然后她的贴身丫鬟菊芳就这么被推了出来,因为裴姨娘说了,总要堵住老夫人的嘴。

其实在醒悟之后,沈奕瑶是并不愿见这些不断提醒自己当年痴傻之人的,因为这无不显示着自己的愚昧。

她对这些人没有恨,没有很,索性就放着吧。她没有想到吴姨娘会主动找上门来,其实也是可以预料的不是吗?毕竟菊芳可是一向都很聪明的啊。

“你错了?你做错了什么?”沈奕瑶脸上平静无波,不悲也不喜。

吴姨娘抬起头来,似有些羞愧的看了她一眼,哭着道:“奴婢当日不该受制于裴姨娘的威胁,帮着她陷害夫人!只是奴婢当初也着实无奈,实在是有把柄被裴姨娘捏着,才无奈去帮她的。”

沈奕瑶没有说话。

“奴婢当时本想,事后偷偷去告诉侯爷,以洗清夫人不白之名。幸好三姑娘聪明过人,洞悉裴姨娘的阴谋诡计,当众拆穿了她。”

沈奕瑶哦了一声,便不再出声了。

屋里静得吓人,只能听见吴姨娘偶尔的啜泣之声。

“夫人,求求您原谅奴婢,您愿意原谅奴婢吗?若是您能原谅奴婢,让奴婢死了也甘愿!”

沈奕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到吴姨娘身上,眼神暗沉沉的。

“你就只做错了这一件事吗?”

吴姨娘身子顿时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吴姨娘好能忍,可惜这次终于忍不住了。

老夫人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可惜忘了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沈奕瑶如今也不是心中没数,只是不习惯将面子弄得太难看,也不习惯当人面给人难堪。这与为人处事有关,被老夫人和三房合适这么一折腾,沈奕瑶也算明白贱人就不能给脸的道理了。

☆、第136章 136.1

第135章

“你就只做错了这一件事吗?”

沈奕瑶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在吴姨娘的耳边不停的盘旋着,让她身子顿时僵硬住了。

她半伏在地上,眼前是铺在地上的织金牡丹波斯地毯,端得是艳丽奢华,却让吴姨娘无端的想起了十多年前。

那时候她正值青春美貌,那时候侯爷玉树临风、俊美绝伦。作为沈奕瑶的贴身丫鬟,日里总是见着侯爷和夫人两人恩爱两不疑,侯爷待夫人是那么的体贴入微、呵护备至,菊芳便不由自主起了钦羡的心思。

先是羡慕,渐渐就成了奢望。

不知怎么,这一切被裴姨娘所知。一日夫人还在里间洗漱妆扮,裴姨娘来了,是菊芳接待的。裴姨娘对她说了一句,你本就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不是吗?

之后,这句话就成了菊芳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梦魇。确实如此,人人尽知陪嫁丫鬟是用来做什么的,而她是这些陪嫁丫鬟中最得夫人喜爱,并且也是长得最好的。

不知怎么就和裴姨娘搅合去了一块儿,她帮她实现自己的奢望,而自己……

午夜梦回,也曾细细思量过,自己这样对得起一向对她很好的夫人吗?这种念头却总是一闪即逝,被她藏于心底最深处。

吴姨娘急喘了一声,哽咽道:“奴婢罪孽深重,奴婢不该和裴姨娘沆瀣一气,只为了成全自己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坐在上首处的沈奕瑶,记忆也拉回了许多许多年前,这些回忆让她看向吴姨娘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与厌恶。

“吴姨娘,你很聪明,比我想象中更聪明。既然是来认错的,却一直避重就轻,你确定你真是来认错的吗?”沈奕瑶突然便没了耐心,站起身对翠巧道:“送她出去!”

吴姨娘从地上爬了起来,往沈奕瑶这边冲来,却被翠巧一把给抱住了。

“夫人,奴婢真心是想悔改的,奴婢并不是避重就轻,只是对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非常难以启齿罢了。求求您,给奴婢一次机会,求求你……”

吴姨娘满脸都是惶惶的泪水,顺着尖细的下巴往下淌着,打湿了衣襟。沈奕瑶望着她,眼神清冷而充满疏离。

这种眼神无端让吴姨娘产生了一种极为卑微的错觉,沈奕瑶一向待身边人亲厚,却总是让菊芳有一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

这个女人,她有着世间女子梦想有的一切,地位、尊荣、富贵、美貌等等等等,许多时候她需要什么,从来不用自己伸手去要,而是总有人捧到她面前。在娘家时,有父母哥嫂宠着。出嫁了,有丈夫及其一家子捧着……

奢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嫉妒的呢?

嫉妒、忿恨、不甘、恼怒……

这些情绪日以继夜啃噬着她的心灵,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恨什么都有的沈奕瑶。终于,在裴姨娘的帮助下,这个什么都有却惟独没有脑子的女人将她给了侯爷,菊芳终于得偿所愿。

次日,她来与沈奕瑶磕头,看着上首处那个望着她眼神晦涩的女人,一股由衷的满足与得意填满了她整个心尖。

裴姨娘真是一个魔鬼,她能洞悉所有人心底最阴暗的地方。

“你难道不妒忌她吗?你看看她,有着我们所没有的一切,高高在上的让人生厌。富贵、美貌、尊荣、钱财……她什么都有,而我们想要得到什么,只能凭自己的双手去挣……好想好想夺走她的一切,不知她到时候又该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

从此以后,丫鬟菊芳成了第二个裴姨娘。

作为一个通房乃至姨娘,她们最应该使劲儿的地方其实应该是严霆那里,却因为侯爷平时只念着夫人,从不主动去找她们,只有夫人偶尔说一句,她们才能得到一丝垂青。菊芳也终于知道了,为何裴姨娘日日来锦瑟院如此勤勉,她们只能从这个女人手指缝里捡到一点点碎渣子,恨这种情绪便更浓烈了……

因为本身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菊芳要比裴姨娘更得沈奕瑶信赖,哪怕沈奕瑶对裴姨娘也很亲热,但菊芳却能感觉出中间的不一样。怀着极为阴暗的心思,她和裴姨娘一起合谋慢慢换走夫人身边的人,因菊芳有知己知彼的优势在身,所以这些都不是难事……

见着这个什么都有的女人,被她们耍得团团转,很多时候菊芳都会忍不住想大笑起来。

你高高在上又如何,终归究底,你就是一个傻子!

吴姨娘一句句一声声,将自己曾经做过的,都说了出来。

一旁的翠巧和翠萍简直不敢置信,这人的心思怎么能如此的阴毒与晦暗,居然连同别人去坑害自家的夫人。并且由吴姨娘嘴里,这两人才知晓之前绰绰约约听人说‘夫人与三姑娘的感情并不是很好’的根源在何处。再好的母女之情,也经不起这么被人日日挑唆!

沈奕瑶脸上表情悲喜交加,眼中隐隐闪现泪光,良久良久,终于化作平静。

“既然你做了如此多的坏事,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原谅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不计前嫌带你离开?”

这句话打破了寂静,径自低着头沉醉于自己悔恨之中的吴姨娘,猛地一下抬起头。

看见她脸上的错愕,沈奕瑶笑了:“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一个不记仇的人吗?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也会记仇。对了,阿陌之所以会早产,你和裴玉瑾在里面肯定有干系吧?”

沈奕瑶没有再停留,径自往里屋行去。

“让她离开。”

最后这句话,轻得像是一阵烟。

吴姨娘错愕更甚,满心满肺的惊恐。

她居然知道,她居然知道了!

其实在吴姨娘的心中,哪怕她是来低头,是来求得原谅,却从未将高看过沈奕瑶一分。在她的心目中,沈奕瑶还是那个天真不知所谓的夫人,只要她态度够低,只要三姑娘不在,夫人一定会念着旧情怜悯于她的。

所以才会有放低自己的姿态,悔恨求得原谅,见这些瞒不过沈奕瑶,又被迫透露出来些许,甚至到了最后她也不是全盘交代。只是她忘记了一件事,既然她可以连同裴姨娘做了那么多,严陌的离奇早产,沈奕瑶早就怀疑在心,又怎么可能不往她身上联想而去。

而严陌早产,其实并不是吴姨娘与裴姨娘两人计划出来的,这其中还有老夫人的作用。只是裴姨娘想得到管家之权,老夫人想从沈奕瑶手里拿回府中的产业进项,才会顺水推舟出了此阴招。之后裴姨娘来找吴姨娘商议,吴姨娘仅以为是裴姨娘想得到管家之权,并不知道其中还有一个老夫人。只是知道与不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天衣无缝,自己做下的孽,终有一日会得到报应。

翠巧和翠萍满脸气愤,见吴姨娘一直愣在当场不动,便上前将她拖了出去。

吴姨娘被扔在台阶下,翠巧对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道:“将她扔出去,以后她再来不要让她进院门。”

翠巧和翠萍还是含蓄的,外面那些婆子和粗使丫鬟可没有如此温柔了。几人七手八脚将吴姨娘拽起来,直接丢到了院门外。

吴姨娘狼狈的摔倒在地,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旁边一个细小的哭声。

“姨娘,你别去求夫人了,咱们回去吧。”严婵一边哭着道,一边将吴姨娘扶了起来。

吴姨娘侧首看着文静素雅乖巧听话的女儿,惶惶不安的眼神终于转为镇定与决绝。

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命!为了她,她什么都愿意做!

“你别怕,姨娘会求动夫人的。你放心,姨娘一定让夫人将你带走。”

……

当晚,吴姨娘就悬梁了。

因着最近一段时间身边的丫鬟做事都不太上心,所以并未有人发现吴姨娘悬梁了。直到次日一大早,严婵过来找吴姨娘,才发现了悬在梁上微微晃动的吴姨娘。

严婵尖叫了一声,当场晕了过来。

沈奕瑶接到报信后赶来,久久回不过来神。

吴姨娘未留下只字片语,可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让自己的死来洗刷之前自己做下的罪孽,只求沈奕瑶不要将大人的罪,归咎于孩子身上。

严婵整个人痴痴呆呆的,也不哭也不闹,沈奕瑶不忍让她单独呆在这处院子里,将她带回了锦瑟院。并吩咐了下面人,将吴姨娘的丧事办了,银子她来出。

严嫣收到信回来,获知整件事的详情之后,当着沈奕瑶就发火了。

“你将她弄回来做甚?真准备将她也带回镇国公府去?你别忘了吴姨娘是为什么死的,准备弄个人回来天天记恨于你?!我真是想不通了,这些人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凭什么就认为咱们一定得前嫌尽释,如了她的愿?”

骆怀远也一脸的无语,这整件事都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感。

你来认错,你来悔改,别人就一定要原谅你?见人不原谅,就拿自己的死以做威胁!

是的,这就是威胁,反正严嫣是如此感觉的,若不然她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一旁的严陌道:“娘,这人不能留在咱们身边,你若不忍心,就将她托给大伯母,到时候给她找门亲事,直接嫁出去。”

“娘倒不是不忍心,只是见她的样子可怜。”沈奕瑶顿了顿,又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等会便去找你们大伯母,与她说说将严婵交付给她。这五姑娘一向听话老实,只可惜……”

只可惜吴姨娘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若是沈奕瑶一人,说不定便如了她的愿,因为沈奕瑶确实心软了。人死如灯灭,她也从来不是将大人之间的事,记恨在孩子身上的人。可惜严嫣和严陌如今俱都大了,儿女都反对,沈奕瑶如今也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让她心情十分复杂的人,罔顾儿女的意见。

骆怀远道:“我觉得娘搬迁的速度最好加快些,这一府里都是魑魅魍魉,谁知道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沈奕瑶也觉得此言有理,便吩咐下面人加紧速度。因有前车之鉴,严嫣也没打算回去了,准备亲自坐镇府中,送她娘离开后再回四皇子府。

这期间,沈奕瑶去找了薛氏,薛氏很爽快的答应了。沈奕瑶有些不好意思,一再说严婵的日常用度由她来出,薛氏则是笑道还用提这些。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一些零碎之物俱都运了出去,只剩下一些大件的家具。严嫣索性让沈奕瑶和严陌先坐车离开,搬运家具之事让下人看着便好。

因着沈奕瑶之前答应过她身边侍候的下人,若是想跟她走,是时便将身契从威远侯府里拿出来,严嫣留下也是为了办这些扫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