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荷得意道:“我都打听清楚了。说是蜀王少年的时候被毁了容,那叫一个吓人哦!虽然后来纳了好多妃子,却一个个都害怕他那张恐怖的脸,甚至还有半夜醒来被吓死的。剩下没被吓死的,又有人红杏出墙被蜀王逮住了,结果蜀王一怒之下,将那些女人全都折腾死了。据说,之前十几年,谁听说要嫁给蜀王都害怕…哎呀,我可真是为齐哥儿他娘担心呐!还想着当王妃呢,别半夜被蜀王吓死了吧?”

赵世荣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怎么说话的呢?”

赵世福着急地问:“大姐,你还没说蜀王为啥一定要娶我二嫂呢!”

赵雨荷这次想起来自己关键地方还没说,又一脸神秘道:“我听说呀,蜀王那脸谁见了都害怕。结果齐哥儿他娘见了却面不改色,所以蜀王就看上她了,非要娶回去不可!你们说可笑不可笑?齐哥儿他娘不就是老二死了以后哭瞎了眼睛,看不清楚么?她要是能看清楚,指不定也得吓死!其实蜀王该娶个瞎眼的才对…”

赵世荣和赵世福总算明白过来。

赵世福对赵世荣道:“大哥,你看这如何是好?要不然我们进京一趟,给二嫂做主,不让她嫁?不是说二嫂的眼睛这两年已经好多了?”

赵世荣沉默了一下道:“你能给她做什么主?那可是蜀王!连齐哥儿和皇后都拿那个蜀王没办法,咱们去了能顶什么用?若我们归了宗,背后有赵氏家族撑着还好些。当初你们又不同意回赵氏家族,就凭我们这点微不足道的家族力量,拿什么给弟妹撑腰?”

当初,赵世荣其实是愿意回归赵氏家族的,毕竟赵家也是大家族,而他们,的确是赵家分支,是在一百多年前战乱的时候迁移到蜀地的。但当时太子殿下的人过来传信,不让他们答应,还将他手中的族谱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都拿走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赵雨荷也跟着说风凉话道:“是啊,当初齐哥儿和然姐儿不让我们归宗,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老娘被人逼婚都没人出头!”

赵世福听大姐说话实在不像话,满脸不赞同道:“大姐,你已经是张家的人了,我们赵家就是归了宗,你也得不到多大好处。再说了,齐哥儿和皇后给你的东西还少了?看看你现在穿的用的,想想你家的良田和大房子,哪样不是他们给你的?你再想想当年我二哥死后你是怎么对他们一家的,你亏心不亏心?我要是你,都没脸进京去!你倒好,一家子都带去京里不说,还恬不知耻一会儿讨要这个一会儿讨要那个,把齐哥儿和皇后的脸都丢光了…”

面对赵世福这一通指责,赵雨荷不依了。

“我说三弟,你怎么说话的呢?二弟还是我一手带大的呢,现在他的儿女有出息了,还不许我沾点光啊!你自己下不去那个脸讨要,现在又来嫉妒大姐我了是吧?”

赵世福懒得再理会她,转身就走。跟这个女人,真是说不清楚。

赵世福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当初大嫂嫁过来,年纪只比大姐大两岁,娘忙着干活儿,大姐就是被大嫂给带坏了。好在二嫂和自己媳妇儿人好,小妹才没被带坏。以后,他娶儿媳妇可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的挑…

皇帝赐婚以后,大隋之音上正式刊登了皇后生母赵夫人即将嫁入皇家,成为蜀王正妃的消息。

母女两人都嫁到皇家,还是嫁给一对叔侄,实在是恒古未有的奇闻,彻底点燃了大隋百姓的八卦之火。

皇后在大隋之音上发表声明说:母亲年轻守寡,为将他们兄妹抚养长大,受了很多苦。如今母亲有感于蜀王一片赤诚许嫁,她愿意祝福母亲,希望她晚年幸福。

安齐这个做儿子的也发表声明说:男子丧妻可续娶,女子丧夫自然也可再嫁。父亲遇难后,母亲为他们兄妹操劳半生,他也希望母亲后半生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父亲若在天有灵,应该也是希望母亲能得到幸福的。

儿女这样公开支持母亲再嫁,也是百姓们关注的焦点。

当然,很多人说那是蜀王,要是换一个人儿女能支持母亲再嫁?但也有人反驳道,那可是皇后的母亲,还需要攀附谁?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只有皇后一个,那可是捧在手心里里宠着的。

但更多的百信看到的是,寡妇再嫁不可耻,儿女也无须觉得丢脸羞愧。据不完全统计,在随后的半年里,大隋各地有将近两万多寡妇再嫁。顾宛娘这榜样的作用实在是巨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九月,年近四十的顾宛娘再次穿上了嫁衣,由儿子亲自送嫁,嫁到了蜀王府,记入皇家宗谱,成为蜀王正妃。

婚礼很热闹,朝中很多大臣都去道贺了。毕竟现在蜀王还是中书令,新任王妃又是皇后之母,不看蜀王的面子也得看皇后的面子呀!更何况对这桩强逼的婚事,他们也实在很好奇,怎么都要来看看热闹的。

不过,蜀王并没有私交好的同僚,大家也就是喝杯喜酒闹一闹就散了。

赵世华早早地就回房来。用厚厚的红包将喜娘打发走,关上房门,他从终于掀开了新娘的盖头,微微含笑看着久别的妻子,长叹一声道:“宛娘,委屈你了…”今后,人们只会说顾氏没有为丈夫守节,年近四十还再嫁他人,却不会对蜀王有半点指责。

顾宛娘双眼含泪看着丈夫,轻轻取下他脸上的面具,摸着他在朦胧烛光下已经恢复了四五分的脸,欣慰道:“然姐儿说得对,身后的事,实在没有必要去管,反正自己都看不见了。只要我自己知道,自己心安就好了。”

赵世华按住妻子在自己脸上抚摸的手,深情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变成这样,你怕不怕?”

顾宛娘含泪摇头道:“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感谢老天爷,感谢如来佛祖了。人总是要老的,我就当你老了吧…”

赵世华忍不住捧着妻子的脸,深情道:“可是宛娘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老,还跟我们成亲的时候一样好看!岳先生说,我们说不定还能生个孩子!”

“为老不尊,都做了祖父的人了,还说这样的话…”顾宛娘羞红了脸。

赵世华笑了笑,放下大红的床帐。做了祖父又如何?他们分开十一年了,还不该好好亲热一下?

*

却说在雁门关。

五月的一天清早,钱锐巡营回来,不意听到两个洒扫的仆妇一边扫地一边议论道着什么人,语气中颇为不屑,但她们闲话中说的那个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听一个胖女人撇撇嘴道:“说什么生了病要静养,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呢!我看就是怀了野种了!你是没看到,那肚子都已经显形了。记得刚来的时候,那女人腰身可不是这样的。她一来我就发现了,李管家对她就是不同。说什么老家的亲戚来投靠,在厨房里帮忙,可那个女人会做什么?连择个菜都不会…”

高女人也愤愤不平道:“就是,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还整天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从来不说笑,好像谁欺负了她似的。男人啊,就喜欢她那娇弱的样子!也不知道怀的是谁的野种。不是说是个寡妇吗?寡妇居然也能怀孕,真真是笑死人了!你说会不会那女人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我看章统领和李管家都很照顾她,说不准就是他们的种!”

胖女人又爆料道:“还不止呢,好几次我都看到秦侍卫给她送东西。”

高女人啧啧感叹道:“所以说啊,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那野种是谁的。”

听到这里,钱锐忽然心中一动,走过去,冷着脸道:“你们说的,是谁?”

两个女人一见是元帅,吓得不行,连忙跪下。想着刚才她们说那些没影儿的话,不禁浑身发抖。一般大户人家都是不许私下说这些的。

钱锐见两人怕成这样,却不开口,便再次问道:“你们刚刚说那个怀孕了的女人,是谁?”

胖女人结结巴巴道:“是,是原来是厨房里帮工的李家嫂子,说是,说是李管家的亲戚,是个寡妇…”

李管家的亲戚?又跟自己的亲卫统领有关系,难怪他找不到人!可是,他们为何要瞒着他?钱锐又问:“那女子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胖女人道:“她,她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长得挺好看的…”

钱锐一时间也想不出来那人到底是何身份,难道真的是个寡妇?他们觉得那女人配不上他,所以他们不让他知道?钱锐又问道:“她住在哪里,你们可知道?”

两个女人连连点头。

“带本帅去看看!”钱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多少热切来,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表明他对此事的热切。

两个女人前头引路,钱锐跟着到了下人住的后罩房里。

清早,下人们都起来干活儿了,看到元帅居然到了下人住的地方,都很震惊。

杨彦冷声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许交头接耳胡乱议论!”

两个女人将钱锐引到一间小屋子跟前,小声道:“元帅,那个女人就住在里面…”两个女人很疑惑,不知道元帅怎么会关心起一个寡妇来。

“敲门!”

“是…”胖女人答应着,随即便拍着门唤道,“李嫂子,李嫂子?”

“谁呀?”房里传来一个女子略带慵懒的声音,似乎还不太清醒。

听到这个声音,钱锐却是浑身一震。这么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她?这一刻,钱锐将所有的疑点融会贯通,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李管家本来就是她派来照顾他的人。当初,她还贤惠地送了两个女人给他当通房的,他没要,后来赏给有功将士了。只有李管家一直留在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尽职尽责,后来他都几乎忘了,李管家其实是她的陪房…

还有章强,当初能到他身边来,也是因为是她姨母那边的亲戚…

钱锐上前一步,将手放在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用力一推。

“哎哟!”李月容刚刚披上衣裳下床来,因为来不及点灯,又急着过来开门,不想撞到了桌子边的椅子脚,撞得小腿生疼。

钱锐大步走进去,正好李月容一边揉着小腿,一边扶着桌子抬起头来。

借着外面廊下微弱的烛光,钱锐一眼就认出了李月容,同时也看到了她的大肚子。而背着光的李月容却看不清钱锐的面容,只是见到一个男子的身影进来,吓了一跳。

“你,你是什么人?”话刚出口,她就怔住了。为何这个身影这样熟悉?可是,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钱锐两步上前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随即便蹲下身揉着她刚刚撞到椅子的小腿,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告诉我?”

“我…”李月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原本,她拥有的就只有他正妻的名分,而安王叛乱以后,她连这个名分都没有了。她几次想过死,却又舍不得女儿,心中更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