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了这话,把手上绣着的大红鲤鱼嬉戏婴儿肚兜放在一边,“老爷,不管当时你如何说,我却是不信那事是老爷所为,妾身和老爷少年夫妻,别的不敢说,但是多多少少还是知道老爷的品性,我想着当日老爷那番话,当时定是已经没有办法了这才自己认了,但是为什么连我都瞒着?”张氏说道最后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几分的委屈。
金穆文低头整了整衣袖,目光悠远深邃,却并不答话。
“芷云真是可怜,母亲早故,父亲不闻不问,她后母又不是个省心的…,如今好容易嫁了个好人家,可惜遇到生子这种大事的时候,竟是连一个娘家人也没有在旁边看顾着。”张氏想着姚芷云的处境,忍不住红了眼圈,她如今已经是真真正正的把姚芷云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
金穆文听了眼神越发的黯然,“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子,当时瑜兰妹妹怀着身孕,给我去信,叫我过去,说有事相谈,我却无法□,结果后来,也不知道的怎么竟然是闹到了直接回了青州的地步。”
“当时老爷被皇上派去宁远办差事,自然无法赶回,老爷又何必自责。”
金穆文没有说话,有些话他却是无法对张氏说,自从那一次之后,金瑜兰便是对着他不冷不热的,再也不复曾经的亲昵,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弥补也不见她回心转意,“我先去趟书房,芷云那边有了消息就过来通知我。”
“老爷,你到底要瞒着妾身到什么时候?”张氏见金穆文起身离去,便是再也忍不住问道。
“什么瞒着你?”
“那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不是早就有了定论?”金穆文神色固执。
张氏眼中闪过悲伤,“老爷,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自从我嫁入府中,我自认勤勤恳恳的,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只是府中这等大事何必要瞒着我?”
金穆文皱眉,“什么大事?”
张氏拧了拧手中的帕子,眼中带着几分阴郁的神态,“府中西北角到底住着什么人?”
金穆文听了脸色大变,训斥道,“你又听了什么嚼舌头的话?”
“老爷今日要不是给我一个说话,我就带着人亲自去瞧瞧,能让老爷这么百般维护,连名声都不顾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张氏带着豁出去一般的神情说道。
金穆文身子僵硬,慢慢的转过头看着自己多年来的枕畔人,语气阴冷而带着防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
傍晚时分,韩国公府的曜和居内,韩曜焦急的来回来度步,屋内姚芷云嘶哑的叫声一次胜过一次,好几次他都快要忍不住掀开帘子跑进去看一看情况。
“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韩曜对着一旁同样带着焦急神情的碧珠说道。
碧珠露出难做的神色,她可是刚刚才进去过,“世子爷…这。”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韩曜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内响起孩子响亮的哭声,韩曜听了忍不激动,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是生了…”
不过一会,就见佟姑姑抱着大红绣着百子图的抱被走了出来,“恭喜世子爷,是一位小公子。”
韩曜目带激动,看着眼前红绉绉的小人,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暖意涌上心头,这就是他的孩子?他为之延续的血脉?随即他想到为他怀胎十月生下孩子的母亲,“夫人呢?”
佟姑姑看着韩曜的神情,抿嘴笑了起来,“夫人一切都好,这会儿正擦汗换衣服呢,等好了,世子爷就可以进去看一看了,您要不要抱下小公子?”
韩曜看着眼前软软小小的身影,很是踌躇了一会儿,却还是伸出手抱住…,孩子似乎感受到了这是他的父亲,睁着一双墨色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出门,没更上。
61取名
韩曜抱着孩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姚芷云此刻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是精神头还算不错。
“娘子,你还觉得难受吗?”韩曜的目光停留在姚芷云的脸上,把孩子放在姚芷云的身旁,握住她的柔荑,带着心疼的说道。
姚芷云摇头,笑的温柔,“你看孩子长的像谁?”
“红扑扑又皱巴巴的,像个猴子似的,哪里能看出长的像谁。”韩曜的话语中带着些埋怨,只是看着孩子的目光却是充满了疼爱。
一旁的佟姑姑笑道,“世子爷,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几天长开了就好了,世子爷和夫人都这么俊俏的人物,这孩子不管像谁,都是漂亮的很”语气里带着无限的自豪。
刚出生的孩子面色红扑扑的,墨色一般的眼睛四处打量着,直到和姚芷云的目光相遇,便是停住,好奇的打量着…,姚芷云看了心都酥了,她勉力伸出手,揉了揉他脸颊,“他可真乖。”
“我看着可是一点都不乖,把他娘折腾了一天一夜的。”韩曜假装生气的说道。
姚芷云忍不住“噗嗤”一笑,却是把自己的脸贴在孩子柔柔的脸上,爱怜的说道,“夫君,能看到他,我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两个人说一会儿闲话,姚芷云便是露出疲惫的神色,韩曜把手放在她的眼睑上,柔声道,“睡一觉吧,好好休息下。”说道这里见姚芷云的目光停留在孩子身上,知道她是舍不得,便是会意的说道,“孩子和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娘子醒来就能看到。”
姚芷云听了这话才闭上了眼睛,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姚芷云是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的,窗外阳光灿烂,一缕缕阳光照射进屋内,很是明亮,让人心中的阴霾消失的无踪无影,她刚睁开眼睛就听到旁边韩曜的声音,“醒了,饿不饿?”
抬眼望去,阳光下韩曜俊美如斯的面容柔和的像是一幅画一般,唇角上扬,眼中含着能腻死人的柔情,让人看了一眼便是觉得心里甜蜜的化不开一样,姚芷云点了点头,不自觉的露出笑意来,伸手握住他的宽厚的手指,“有一点,孩子呢?”
“在旁边吃奶呢,让奶娘抱过来给你看看。”韩曜说完就是对身后的素月说道,“去把小公子抱过来。”
“别。”姚芷云出口拦道,“让孩子多吃一会儿,我等会儿看也是一样,先扶着我起来吧,确实有些饿了。”
韩曜听了便是伸手扶着姚芷云,“那我吩咐下去摆饭桌吧。”
刚生完孩子头几天不能大补,饭菜很是清淡,炕桌上是溜白菜,虾仁豆腐,鸡汤熬的精米粥,几样爽口的酱菜,还有一碟子芙蓉花卷,姚芷云吃的到很是开胃,说起来她已经是二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连着吃了两碗的鸡汤粥,这才放下筷子,接过素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吃好了,要不要再吃点?我本来觉得菜色太素净,怎么也要做个人参鸡之类的,不过那宫中来的医婆林姑姑说,我们这等尊贵的人家又不需要母亲亲自喂奶,别是补多了涨奶,头几日还是要清淡些为好。”韩曜皱着眉头看着那白菜豆腐说道,一副很是不认同的样子。
佟姑姑笑道,“世子爷,您可是别瞎添乱了,那涨奶的滋味可是不好受,这菜看着素净,可是费了不少心神,别的不说,光是那豆腐就是用鲤鱼喂了好几个时辰的,还有那溜白菜的汤汁,也是排骨汤熬出来的。”
姚芷云没曾想不过几样菜,竟然是费了这许多功夫,“怪不得,我吃着要比往常还要鲜些,这是谁的主意?”
佟姑姑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说道,“是舅太太家送来的菜谱,还送了好些食材,特意嘱咐了庞丰家的,做给夫人吃。”
姚芷云的面色一僵,动了动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话,正在这会儿,那奶娘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快,抱到我这边来。”姚芷云坐在临床厚垫子上,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韩曜见她伸手要接孩子,皱眉道,“你如今身子骨还虚着呢,就放在这里看着,孩子又跑不了。”说完就从奶娘怀里把孩子抱了过来放在姚芷云的身旁。
姚芷云低着头瞧着孩子,用了大红色的锦被包着,露出小小的脑袋,眼睛还是细细的一条缝,只是眼眸又黑又亮,透着股说不出的纯净无邪,让她看着就觉得心里爱的不行,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孩子的面颊,“真是可爱的,有没有想娘亲?”
孩子听到姚芷云的话,便是抬眸,好奇的打量着姚芷云,努了努像花瓣一般的嘴唇。
“夫君,看见没,他知道在喊他,竟然在撅嘴!”姚芷云脸上掩不住兴奋的说道。
“真的,让我看看。”韩曜也低着头,两个人便是脸挨着脸一起注视着孩子。
孩子看看姚芷云,又看看盯着自己的韩曜,只觉得满目的视线都被挡住,忽然间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屋里顿时乱了套,姚芷云更和韩曜更是手足无措。
“他怎么哭了?”
“是不是尿了?”
好一会儿,等孩子闹腾完睡觉,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姚芷云略觉得有些疲惫,便是垫了个枕头准备小睡一会儿。
韩曜给姚芷云掖了掖被角,恋恋不舍的说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去书房一趟。”自从姚芷云生孩子开始,他就没有离开过一步,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下去,如今看到姚芷云和孩子好好的,他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姚芷云点头,“不用管我了,夫君你去忙。”
柔软的孩子就在身旁,小鼻子小嘴呼吸浅浅的,这可爱的摸样只让姚芷云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安心和满足,她伸手握住孩子的如花生米大小一般的小手指,闭上了眼睛,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等姚芷云重新醒来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树梢时分了,韩曜坐在一旁的圆桌上读着书信,身旁放着一个湛蓝色的包裹。
“醒了?”听到身后的动静,韩曜放下信,便是大步走了过来坐在床沿上。
“嗯,孩子呢?”
韩曜指了指一旁的小床,语调中带着几分的无奈,“睡着了,这小子,不是吃就是睡,跟小猪一样的。”
姚芷云抿嘴笑,眼中尽是作为母亲的柔情,“佟姑姑说,小孩子就是这样的。”随即看了眼圆桌上的书信问道,“是不是祖父的来信?孩子的名字可是起好了?”
两个人给老韩国公爷去信,希望能让他帮着孩子取个名字。
“是祖父的信,他觉得这一胎必然是儿子…。”韩曜说道这里露出几分的自豪,“果然叫祖父猜对了,名字叫熠,是熠熠生辉之意。”
“韩熠?”姚芷云念了几遍,笑着说道,“这名字我很是喜欢,那以后就叫熠儿了。”
“祖父还让人送了些小孩子的玩意过来,你且看看。”韩曜起身拿了那湛蓝的布包,里面是一把木剑和长命金锁,“这木剑是祖父亲手雕的,我们韩家的孩子每人都有一把。”
姚芷云想着韩家是历代出武将,便是有些理解老韩国公爷的意思,“夫君,你小时候也有吗?”
“有,我那时候最喜欢挥着木剑冲到父亲跟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要跟他比试。”韩曜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便是忍不住眼中露出怀念之色来。
“他一定是被你气死了。”姚芷云想象着,韩曜一个小罗头不知死活的挑衅韩父,而韩父一定是又无奈,又气急败坏吧?他可真是胆大。
“可不,不过父亲可不敢对我如何,他怕我娘亲。"韩曜说道这里顿了一顿,笑着说道,“就跟我也怕娘子一样。”
姚芷云娇嗔道,“夫君,你何时怕过我?”
“哎,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就瞒着她府中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就哭哭啼啼的要搬出去住,只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要不是使足了劲儿在床上好生安慰,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韩曜语带调侃的说道。
姚芷云的脸顿时红了又红,捶了捶韩曜,“夫君,你真是越发的不知轻重了,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韩曜看着姚芷云娇羞的摸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看了眼睡的正香的孩子,又看了眼身旁的姚芷云,只觉得心里无限满足,他想他这一生…,这样有儿有妻便是足矣。
过了几日,姚芷云就逐渐恢复了平日的作息,在连续吃了几日的鳆鱼肉之后,她便是有些忍不住了,她对着佟姑姑说道,“这应该是舅娘送过来的吧?”
佟姑姑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姚芷云,“夫人真是火眼金睛,正是舅太太前几日刚送过来的,说月子里头吃这鳆鱼正是大补的,只是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等珍贵的东西,我以前也是吃过的,是御贡的东西,如今除了住在海宁的舅娘母家张氏一族,还有谁能弄的出来。”姚芷云叹了一口气说道。
“奴婢也知道夫人不愿意和舅太太家有所瓜葛,可是毕竟还是调养身子重要,奴婢就自作主张的把东西留了下来,夫人要怪就怪奴婢好了。”佟姑姑低头说道。
“我也不是怪你…,哎,算了,舅娘那边送来的两个稳婆你可是给送走了?”姚芷云想起,张氏之前送来了两个据说很是厉害的稳婆,只是后来韩曜又请来了宫中的医女,便是把两人给暂时安置起来。
“还没,其中一个姓余的稳婆,做的一手好药膳,且精通调理月子,她坚持说舅太太让她留到夫人做完月子,我瞧着人还是比较稳妥,就让她留了下来,夫人这几日吃的鳆鱼之类的新鲜食材,都是余婆子指点庞丰家的做的,我瞧着倒真是尽心尽力。”佟姑姑说道这里停顿了下,带着几分小心说道,“夫人,现如今调养身子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可不能意气用事,虽然我不知道舅老爷做了什么事让夫人生气,但是容奴婢说句难听的,舅老爷和舅太太对姑娘,那真是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姚芷云听了这话,本来还带着几分平静神色忽然间就变得狂暴了起来,她狠狠的摔了手上的茶杯,“佟姑姑,你哪里懂我的苦衷,我恨舅舅他…,如果真当我是亲生女儿一般,又何必把我当做傻子一样。”
佟姑姑诧异道,“夫人…,你不要着急,这月子里最是忌讳生气发怒,就当奴婢说错了。”说完忙是上前安抚道,生怕她气怒攻心一般。
好一会儿,姚芷云才平静了下来,瞧着不知名的远处,目光幽深,带着几分犹豫问道,“佟姑姑,舅娘她可还好?”
佟姑姑见姚芷云这摸样,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姚芷云还是关心着舅老爷一家的,只是她还真是不明白到底什么矛盾,一定要这样闭门不见,“都挺好的,据说那白家小姐嫁入之后,对公婆孝敬,又是敬重表少爷,夫妻之间也很是相敬如宾。”
“那就好。”姚芷云点点头。
“只是…”
姚芷云看了眼佟姑姑,见她似乎欲言又止,便是问道,“怎么了?”
“哎,说是那白小姐这入门快一年了,可是肚子里一点消息也没有,舅太太很是忧心,似乎准备去请那御医瞧瞧。”佟姑姑把从余稳婆处听来的话复述给姚芷云。
“你说什么?白小姐这一年都没有身孕?”姚芷云吃惊的问道。
“是啊…,夫人,你可是别着急,这很多人家都是嫁过去,三五年才有了身孕。”佟姑姑以为姚芷云担心张氏便忙是补充道。
姚芷云却是不说话,她前世又不是没有嫁过人…,知道佟姑姑这话不过就是安慰她,一般的媳妇子,哪个嫁过去不是一年就有了身孕,确实是有那二三年的,不过毕竟是少见,想当年她五年未孕,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压力,结果千辛万苦怀了一胎,却被人当做是见不得人的野种,冤枉致死。
如今白氏像前世她一般一直未孕,饱受苦楚,而一直以为不太容易受孕的她,嫁给韩曜不久便是有了身孕,如此,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中出现,如果…,如果真正不孕的是金景盛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阳光真好,小碧跑出去逛街了,嘿嘿,更新完了。
62闭城
到了十月底,天气越来越冷了,屋里的热坑烧的暖暖的,姚芷云抱着韩熠哼着小歌,时不时还会和韩熠说着话,孩子睁着一双墨色的眼睛,咿咿呀呀的哼哼着,似乎是在回应姚芷云,只看得姚芷云怜爱不已,时不时亲亲韩熠红扑扑的脸蛋。
一阵冷风袭来,发鬓上带着几许湿意的素云,手上拿着一个小包裹走了进来,“夫人。”
“素云,我正想着你怎么这么慢…”忽然当姚芷云看到素云脸色的神色,便是有些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素云把包裹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情,见姚芷云询问,便是红了眼圈,“夫人,外面那些人都疯了。”
姚芷云皱了皱眉头,想起近日听来的传闻,“遇到流民了?”
素云点了点头,“那个妇人穿的衣衫褴褛,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却不要命的拦了我们的去路,她见我从马车中伸出头来,拼了命的跟我磕头,说自己是一路逃难过来的,她相公和公公婆婆都在路上饿死了,如今只剩下她和孩子,她实在没有活路了,这才冒死拦车,她求我把她的孩子买走,总好过跟着她饿死。”素云说道这里,忍不住语气中带着几分的哽咽,“那孩子被包裹在粗布包裹里,看着就跟小公子一般大小,我心里可怜,就准备下了马车给些吃食和碎银。”
姚芷云想起前世那饿死的流民,据说在京都城外已经堆积成山,很是凄惨,此时又听到素云说,对方的孩子和自家儿子一般大小,便是有些感同身受,忍不住可怜道,“给了就给了,是多少银子?叫佟姑姑给你补上就行了,别是哭哭啼啼的,你看熠儿都看着你呢。”
素云看到粉雕玉琢一般的韩熠,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夫人,我去摸那孩子,结果竟然是…,竟然是死婴,那妇人怀中的孩子早就饿死了。”
屋内忽然没了声响,静悄悄的,姚芷云初为人母,最是能明白作为母亲的心思,此时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圈,“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女子也怪可怜的。”说完就紧紧的抱住怀中的韩熠,似乎怕人抢走一般。
“夫人不要怪罪于我,我当时实在是难过,就把夫人给的那些银子都给那妇人,夫人,奴婢有罪。”素云说完就跪了下来。
姚芷云挥了挥手,示意素云站了起来,柔声道,“不用自责,别说是你,就是我碰到也会忍不住…,那些银子就当时给熠儿祈福吧。”
当日晚上,姚芷云吃了晚膳后便是和韩曜说起如今的形势来,又把素云今日碰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韩曜听后久久不语,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刚刚下了禁令,从明天开始京都城门紧闭,那些流民是进不了城了。”
姚芷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唏嘘一番,那些流民不远千里路程跋涉而来,不过就是想着能到皇帝的城根下,得些救济,总好比在家饿死,结果…,皇帝却是这样的冷酷无情,直接关了城门了事。“就算是因为流民太多,怕冲撞进来,闹的京都秩序大乱,以至于提前关了城门,但是…,也不能至流民于不顾啊,难道就不能派个人出去赈济灾民?太子殿下也没有反对?”姚芷云知道,太子这人心地纯善,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冷漠的决定。
“这是二皇子提议的,只是没曾想皇上竟然这么糊涂就同意了,据说皇帝有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韩曜说道这里,停顿了下,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当时太子殿下虽然想反对,但是见皇上当场吐了血,便是不敢在进言,怕背负不孝的名声。”
姚芷云咬牙,“说来说去,也都是皇上的错,立了太子却宠爱二皇子,弄的太子名不正言不顺,威严低下,让二皇子飞扬跋扈,如果让二皇子早点回到封地,朝中之事又有太子坐镇,那些心思叵测的人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兴许那些可怜的流民早就被安置了起来,哎,皇位之争,最后遭难的却是那些无辜的流民。”
韩曜把姚芷云抱在怀中,安慰一般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天意如此,谁也无法逆天,你最近抽空给岳父捎信回去,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父亲他怎么了?”
韩曜苦笑,“他聚集了一帮学子和大臣,准备要联名上书,求皇上大开城门,救济流民,似乎还想劝诫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让二皇子早日回封地。”
“他真是…”姚芷云想起父亲有些不管不顾的性子,头疼的扶额,恨恨的说道,“他这样在风尖浪口出头,到底有没有顾忌过我?就算不顾忌我,但是起码也要想想家里其他的几个孩子和青州老家的族人吧?”说道这里,姚芷云又补充道,“如果皇帝还没病的这般糊涂,父亲这一番作为,兴许到真是让皇上回心转意,且早日做了定夺,派出大臣去赈灾,如此,我这做女儿的也无话可说,可是…,就是太子也不敢随意说话的这当口,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岳父他这般总算是为百姓着想,本意倒是好的,不过,娘子别担心,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太子很是喜欢你父亲耿直的性子,况且他在清流中又小有名声,就算是治罪,皇上也是要想一想。”韩曜不知道如何安慰,握住姚芷云的手紧了紧,“我已经想办法了,实在不行就叫人护住岳父,不过娘子还是回去劝一劝,怕只怕…”
“怕父亲被二皇子记恨上吧?如果真有了太子的庇护,父亲到不一定罪该至死,只是得罪了二皇子…,那人心很歹毒,也不知道会怎么报复过来。”姚芷云一针见血的说完,便是沉默了下来,窗外黑漆漆的,幽深暗黑,就像如此刻的朝政,姚芷云已经不知道它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这一世,四皇子会不会和前世一样的继承皇位?而那些流民的尸体是不是也会和前世一样,在城外推积成山,结果差点造成瘟疫。
韩曜看着姚芷云哀伤的面容,知道她很是为那些可怜的难过,但是有些事情他已经顾不得其他,就算明明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血流成河,依然会毫不犹豫的走下去,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策划了这些年的目标,可以毫无顾忌的牺牲那些无辜的人,踩着别人的尸首慢慢的爬上去,只是,在这样之余,他希望能把自己的妻儿牢牢的护在羽翼下,不受一点伤害,所以他想,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姚芷云知道,这对她才是最好的。
第二日,姚芷云就喊了几个管事议事,这些人都是管理她陪嫁铺子的,作夜她和韩曜商量好,先把京都铺子给关了,特别是几处的米粮铺子,她实在无法像京都其他的功勋人家一般,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发的抬高米价,以赚取暴利,她做不到救济灾民,起码,也不能火上浇油。
几个管事听了姚芷云的话很是诧异,特别是管着坐落在京都最繁华的东大街米粮铺子的王掌柜。
“世子妃,荣小的冒昧,如今可是日进斗金的时候,别人都恨不得多开几家铺子呢,您却要在这时候关铺子?”王掌柜这话立时赢得了其他几个人掌柜的赞同。
姚芷云冷了脸,细细的品着茶水,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场面立时冷了下来。
那王掌柜本就和姚芷云接触不多,不过只见过一次面,当时只觉得姚芷云很是和善,是个好说话的,这才有了今天这番有些不知分寸的话,他此刻忽然就有点后悔了起来,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姚芷云怎么说也是韩国公府的世子妃,并不是一般的妇人,他怎么就这般轻狂了起来?想到这里,王掌柜额头上汗水淋淋,不断的拿着手帕擦汗,其他掌柜见势不好,便是低着头不说话。
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姚芷云见震慑的差不多了,便是开口道,“王掌柜说的倒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好,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谨慎。”
王掌柜见姚芷云松了口,便马上如释负重的接口道,“世子妃,您说的是。”
姚芷云让人把铺子中的粮食都运到了府中的地窖中,又开始囤积些其他急需的药材,她记得前世,金景盛似乎跟她提起过,如果当时再晚些,到了开春,便是差一点有了瘟疫,如今朝中形势不明,她总是要做两手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好累 ,摸头…%>_<%
遗留的信笺
姚芷云虽然劝过姚寒允,可是他却一意孤行,联名朝中一百多人上书,求皇上大开城门,救济流民,又劝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让二皇子早日回封地,皇上看到自然后震怒,姚寒允差一点就被革职查办,还好,姚寒允素有愣头青的美名,又加上太子和韩曜全力周旋,最后的结果不过是罚了半年的俸禄,让姚寒允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姚芷云听了之后,终于舒了一口气,觉得做事总是不知分寸的父亲在这多事之秋能呆在家里也好,省的她提心吊胆的,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从这以后姚寒允在清流中越发受尊崇,今天这个来请着喝酒,明天那个人来拜访,倒是比平常还要忙。
离关闭城门已经过了半个月,朝中关于流民的事情却一直都没有议出个章程来,倒是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据说已经聚集了几万的人,京都内的形势也不大好,糙米的价格平时不过一斤五个钱,如今却是涨到了二十个钱,甚至很多食铺都关了门,只有那些京都名流来往的大酒楼还在勉力支撑。
这一日,姚芷云整理着给韩熠过百岁的东西,她把老韩国公爷送来的金锁,还有张氏等人送来的玉佩,金项圈都物品放到一处,韩曜想要大肆操办孩子的百岁日,只是姚芷云却是没有心情铺张,她想着城外的那些正在挨饿的流民,心里就不好受,于是想着简单的喊几个亲近的人来吃顿酒席就了事。
素月在一旁帮着姚芷云整理她的首饰盒,看到姚芷云母亲遗留下来的那白玉兰玉簪忍不住赞叹道,“夫人,这是不是老夫人留下的物件?可真漂亮。”
姚芷云停下手里的动作,接过那白玉兰玉簪,脸上露出几分缅怀的神色,“是母亲的,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说道这里顿了顿,语调带着几分的难过,“要是母亲能看到熠儿该有多好。”
“老夫人要是看到小公子,肯定喜欢的不得了。”素月安慰道。
“是啊。”
也或许是韩熠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情,在一旁的小床上哼哼了起来,姚芷云知道这是韩熠想让她去抱,便是把俯身把孩子抱了出来。
韩熠如今可是长的很漂亮,雪白的肌肤,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四周,每次和姚芷云目光相对,便是会咧开无牙的嘴,天真无邪的笑了起来,只看到姚芷云心都酥了。
“熠儿,你笑什么?”姚芷云抱着韩熠,见他笑的开心,便是柔声的问道。
韩熠还小自然无法回答,只是咧着嘴,发出哼哼的声音,如今他最是喜欢抓东西了,看见什么就抓…,忽然他看到姚芷云放在一旁的白玉兰玉簪,便是兴冲冲地抓到手里。
“熠儿,这个不能抓,快给娘。”姚芷云怕韩熠被那簪子扎到,忙是伸手去夺。
韩熠似乎很不高兴有人来抢自己的东西,便是紧紧的抓着,绷着小脸,发出抗议的哼哼声。
“小公子,这个不能玩,会伤到公子的。”素月拿起一旁的红布老虎放在韩熠眼前晃悠,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果然,韩熠的目光追着素云手上的红布老虎,好一会儿,似乎觉得布老虎更好玩,便是把手里的白玉兰玉簪子丢到地上,伸手去抓那布老虎。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姚芷云也顾不得其他,忙去捡被自家儿子丢在地上的白玉兰玉簪子,随后对着阳光仔细瞧着,只见玉兰花头的底部有一条细细的裂痕。
姚芷云心中气闷,忍不住敲了敲韩熠的小脑袋,“熠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可是你外祖母留下来的遗物。”
韩熠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高兴,不过他见姚芷云用手指敲着自己,以为是要跟他玩游戏,高兴的把刚刚拿到手中的红布老虎丢给姚芷云,然后天真无邪的笑了来,那意思似乎在说,重新丢给我啊!
姚芷云气的牙痒痒,只是看着孩子无邪的面容,又不忍心责备,便是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就知道调皮捣蛋,快说,是不是随了你爹爹?”
这话刚说完,就感觉一阵冷风袭来,门帘子被掀开,身材高大矫健的韩曜大步走了进来,“说什么随我?”
素云和碧珠等人在一旁捂嘴笑道,却都是低着头不说话。
韩熠看到父亲不知道有多高兴,蹬着腿要从素月的怀里挣扎出去,想让韩曜抱,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哼哼声。
韩曜笑着把孩子接了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便是坐在姚芷云的旁边,“娘子,你刚才是不是编排我呢?”
姚芷云把手上的白玉兰玉簪子递给韩曜看,“你的宝贝儿子做的,那动作快的,真是拦都拦不住,直接就丢在地上了。”
韩曜手臂修长有劲儿,一只手抱着韩熠,分出另一只手来抓着那白玉兰玉簪子仔细瞧了瞧,“这个裂痕…”
“你也看到了,哎,不知道京都哪家银楼能修。”姚芷云无奈的说道。
“不是,娘子,我怎么觉得这个裂痕,不像是摔的,倒像一个连接的豁口。”韩曜用手指磨蹭下了下,发现手上沾了些白色的粉末,“你看着粉末,应该是后期补上去掩饰这个豁口的,这簪子能打开,或许里面还有东西。”韩曜看了眼雕的栩栩如生,如手掌大小的白玉兰花头,几乎是肯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