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俨已经听不见了,那边宇文暖提高了声音,“似之,似之,你怎么了?”

苏鸣诚从儿子的神色里看出了些端倪,冷哼起来,“虞璟那丫头又弄什么幺蛾子了?”

琥珀听到母亲的名字,拉着奶奶的衣角,两条眉毛也蹙了起来。梅蕴沁弯下腰,柔声安抚着琥珀,“好孩子,别怕。”

苏君俨霍然从椅子上起了身,“阿暖,谢谢你,有事我会和你联系的。”挂了电话,苏君俨转向苏鸣诚,“虞璟现在在柬埔寨,泰国和柬埔寨因为柏威夏寺争议地区交火,她和非凡事务所的几个人目前被扣成了人质,我要去京津一趟,琥珀这几天就烦妈照应了。”

“你发什么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走得开吗?去京津?这事有外交部出面,轮不到你瞎操心。”苏鸣诚瞪儿子。

梅蕴沁也面有忧色,“阿俨,你千万别以身犯险啊,柬埔寨那里乱得要命,你别忘了前些年菲律宾劫持人质事件,死了多少记者啊。”

苏君俨听到菲律宾劫持人质事件,脸色又沉了几分,“妈,你说什么呢。”

梅蕴沁也自知情急之下失言,“虞璟肯定不会有事的,今天下午我就去庵里求菩萨。”

苏鸣诚嗤之以鼻,“封建迷信,就你信这些土木形骸。”

琥珀忽然小声地插话,“爷爷,土木形骸不是形容人的本来面目,像土地和树木一样不加修饰吗?用在菩萨身上好像有些不通。”

苏鸣诚老脸居然一红,尴尬地直摸下巴,屋内原本凝滞的气氛也似乎被缓解了。

半天他才咳了几声,“琥珀说的对,是爷爷用得不当。”

琥珀依旧笑眯眯,“没关系,爷爷只是不小心而已,爷爷在琥珀心中一直都是很渊博的。”

小姑娘最后一句直将苏鸣诚哄得老怀甚慰,连连夸赞琥珀聪明懂事,连儿子什么时候离了家门都不知道。

虞璟和秦亦峥一行人刚到金边机场,短暂停留之后就一同去了柏威夏省,泰国和柬埔寨一直就因为柏威夏古寺归属争议不断,而柏威夏古寺被联合国认定为世界文化遗产之后,为古寺的主权归属问题几度升级,但今年这一事件基本已经平息,偏偏在他们刚到柬埔寨的时候,泰柬军队却又发生了冲突,还交了火。

虞璟他们和其他人质被关在一个狭小的仓库里,秦亦峥恰好和她背靠着背绑着。

虞璟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货真价实的枪战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仓库的玻璃被震得劈里啪啦直响。

“跟放鞭炮似的。”虞璟轻声说道。

秦亦峥也笑,“你不怕?”

“怕啊,怕得要命。可是他们又不会因为我怕就放了我。”

秦亦峥声音依旧沉稳,“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虞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有点后悔跟你出来跑这么一趟了。”

秦亦峥苦笑,“苏君俨这回绝对不会放过我了,唉。”但他话音里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虞璟脑子里却想着苏君俨送她进机场时那坚定的身影,他这会儿一定着急得要命吧。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总是聚少离多,而这一切都归罪于她,她的骄傲,她的自私,她的自以为是。

她笃定他爱她,所以便可以恣意伤害他吗?

她长久以来都信奉的立身处世的信条是——不亏欠别人,不辱没自己。所以在钱财上总与他分得毫厘不差,可是感情呢?是可以计量的吗?

离她不远的一个日籍女子正在低声啜泣,和她绑在一起的一个男人正用日语安慰她不要害怕,却听见那个日籍女子抽噎道,“田中先生,我不是害怕,我是后悔。我为什么要拒绝近藤,他那么爱我,我却一直拒绝他,其实我也很爱他,可是我胆小,我怕,我觉得配不上他,我怕他以后会嫌弃我,离开我…”

虞璟听着那个日本女子细弱的声音,却觉得一阵阵悚然,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强悍,强悍到独来独往,凭借自己的力量长大,然后成功,可是实际上呢?她根本就是软弱,她不敢相信别人,因为承担不了背叛,所以她没有知心朋友,孤家寡人一个。她不敢全身心地爱人,因为她根本不相信有人会爱她,她有何可爱之处,值得别人去爱?所以辜负了苏君俨三年。她其实是个顶顶无信心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泰国和柬埔寨确实在为柏威夏寺交火…所以我就借用一下,不过这毕竟是小说,千万表对号入座哈…

夜如年

仓库大门轰然洞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鱼贯而入,用口音很重的法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然后他们就被分成几拨塞进了一辆改造过的迷彩外观越野车,秦亦峥朝虞璟耳语,“转移。”

被人当成物品一般粗鲁的塞进车内自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虞璟感觉手腕已经被麻绳磨得出了血。

车在坎坷不平地地面上疾驰,突然一个大转弯,虞璟的惊呼还未出口,就听见一阵凌乱的枪声,射在车门上噼啪作响,然后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秦亦峥低喝“弯腰”,将虞璟用背抵在身下。车上的士兵举枪还击,虞璟亲眼看见车上一个年轻的士兵双眼一突,然后就软软的萎顿下来,胸前被射出了一个洞,正望外流淌着鲜血。虞璟想呕,但是因为胃里没有食物,只觉得胸口冰凉,但什么都吐不出来。

死亡的气息就在鼻端萦绕,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虞璟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苏君俨基本上也就被毁了,所以她不能死。

脑子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他们是来柬埔寨商谈工程项目的,柬方照理不会扣押他们,但他们遇到的士兵通通说法语,正是柬埔寨的官方语言之一,如果是泰方有意嫁祸的话,好像又没有这个必要,那也就是说,他们其实落入了第三方手里,而且肯定是反政府武装。虞璟觉得满身都是冷汗,如果指望正规军来解救他们,估计那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秦亦峥这时动了动身体,因为护着虞璟,他的胳膊被碎玻璃划伤了。虞璟感觉有血滴滴答答地流到了她胳膊上,刚想说话,就听车上的士兵恶狠狠地朝他们扬了扬手中的步枪,用英语说道,“不准乱动。”说完就和另外一个士兵将车上靠车门的另外两个人质踢下了车,然后一手将人质当作盾牌一般拉在胸前,一手拿着枪,小心地向周边的灌木丛前进。

秦亦峥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冷静地说道,“我们应该落在了泰国反政府武装手里,现在按我吩咐的来做,用脚划拉你附近的碎玻璃,快,想办法割断绳子。”说完他就低头将胳膊上的玻璃用牙齿硬拽了下来,然后努力转头,将牙齿叼着的玻璃吐在手可以摸得着的地方,用可以活动的手指拈起玻璃碎片,开始锉麻绳。虞璟也用脚将玻璃碎片拨拉到手边,努力抬手腕想捡起玻璃碎片。麻绳早已被扯得松动,秦亦峥没费多大力气就割开了绳索。

“你来开车”,匆匆交待一句,秦亦峥不顾手上鲜血淋漓,将死掉的士兵手里的突击步枪拿在手里,熟练地看了看弹膛,伏在虞璟身上,“走!”

虞璟知道生死攸关,握稳方向盘,就是一脚油门踩下去,其实她很想告诉秦亦峥,其实,她的车技真的…不咋样…

先前跳下去的士兵没想到这两个看上去斯文清俊的男女居然会夺车逃走,噼哩啪啦地举着枪朝越野车射过来,秦亦峥将虞璟往下压了压,举着突击步枪调至连发,就是一阵反击,虞璟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那两个士兵倒了下去,她惊得直哆嗦,看向秦亦峥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秦亦峥只拉开她,“我来开。”说完顿了一下又说,“那两个人如果不死,他们随身肯定携带有无线电装备,到时候就是我们死。子弹直接爆头,不会有痛苦的。”

子弹直接爆头,虞璟并不是个军事白痴,因为苏君俨也是个兵器爱好者,耳濡目染,她自然知道用短突连发打出堪比狙击步枪的准头是什么概念,何况还是行驶中。只是在法制化社会里成长的她暂时还不大能适应这种鲜血淋漓的丛林法则。

但她沉默的什么都没问。开始在车上翻翻捡捡,看看还有多少可利用资源,遗憾的是只找到一些压缩罐头和一壶水,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秦亦峥看在眼里,不愧是他欣赏的女人,不像寻常女人一样只会哭哭啼啼。

秦亦峥安静地开着车。虞璟几次想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把这具尸体丢下去,和死尸待在一起,看着死不瞑目的年轻士兵着实不是一种舒适的体验。

秦亦峥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开了腔,“先留着,万一食物告罄,总还有点用处。”

虞璟终于受不了,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秦亦峥嘴角却莫名翘高了,“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奥多棉芷省,我们走暹粒到榜同,再回金边。”

“什么,是被第三方控制,不是落在柬或泰任意一方军部手里?”苏君俨眉头紧锁。

电话那头宇文暖轻声问道,“似之,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关注?”

“阿暖,因为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在里面。”

宇文暖一下子愣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老半天,隔着电话,她才轻声说道,“我会尽力帮你找消息的。”

“谢谢你。”

收了线。坐在苏君俨旁边的莫傅司阴侧侧地笑了笑,“君俨,你女人不会有事的,和不动秦王待在一起,绝对少不了她一根汗毛。”

苏君俨挑眉,“你对秦亦峥很有信心?”

莫傅司吹了一声口哨,一条荧光绿、身条细长的蛇徐徐游了过来,懒洋洋地攀上了莫傅司的手臂,尖尖的吻端还在莫傅司的胳膊上蹭了蹭,莫傅司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温柔地搔了搔这条绿瘦蛇的下颌,“小青,给君俨笑一个。”

这条被唤作小青的绿瘦蛇果然昂起头,朝苏君俨吐了吐鲜红的信子。

苏君俨抚额,作势起身,“没时间陪你闹,我要去金边一趟。你借直升机给我。”

莫傅司姿势变都没变,和他的宝贝蛇一个模样,没骨头似地歪在沙发上,“秦亦峥的老头子就是美国LYNN私人武装的最大头目,秦林恩那个老鬼一手培养出来的王牌狙击手,你说连个不入流的反政府武装都搞不掂,他还配姓秦吗?”说完又亲了亲小青的吻部,“你说是不是啊,小青?”

那条绿瘦蛇原本眯着的眼睛居然睁开了,然后又闭上了,就像听懂了莫傅司的话并且应答一般。

苏君俨看着这一人一蛇,表情很是无语。

“也该让你那个不识相的女人吃点苦头。你就安心待在蔺川,等高升吧。我会帮你探着金边那边的消息的。”莫傅司又凉凉地开了口。

苏君俨依旧坐立不安,莫傅司将一杯红酒递到他手里,“喝酒吧,这可是05年的拉图。”

看着苏君俨接过酒杯,抿了一大口,莫傅司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伸手沾了一点酒液,“小青,你也尝尝。”那条绿瘦蛇却别开了头。莫傅司戳戳它的头,“不识好歹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我的心底充满了邪恶的暴力思想,一枪爆头,好帅…原谅我变态的爱好…下一个坑就写莫傅司吧,哈哈,《温度》——爱上冷血动物的温度…吼吼…以后再写秦亦峥,俺也搞个系列玩玩…

阵破乐

柬埔寨是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这个时候正是雨季,可能中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是瓢泼大雨。

秦亦峥看了看天色,大量积雨云正在聚集,“我们必须在夜晚降临前离开这一片林区,否则一旦暴雨,雷击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两个人分食了一些压缩食品和水之后,秦亦峥重新上过了弹匣,就一直在奥多棉芷的旷野乡间急速行进。

果不其然,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间乌云蔽日,闪电像银蛇一样,在暗沉的天幕上撕扭着,几颗黄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然后就是瓢泼大雨,白辣辣的风伴着炸雷,一声一声听得人肝胆欲裂。秦亦峥看了看周遭环境,稍稍加速,将越野车开离林丛又远了些,这才吩咐虞璟双手抱膝,胸口紧贴膝盖,尽量低下头,蹲在车里。

虞璟依言做了。秦亦峥却将皮带的金属扣解下,拿着军用匕首和一个塑料袋跳下了车,虞璟猜测他是去取水。果然,他在离车不远处用匕首刨了一个深坑,将塑料袋铺在里面,用粘土压紧,很快又跳上了车。

仅仅是这样几分钟的工夫,他已经浑身湿透,衬衫紧贴在身体上,将他紧实的肌肉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虞璟指指那具尸体身上的衣服,“你最好换一下衣服,受凉了就不好了。”

秦亦峥淡淡地说道,“那件衣服还有别的用处。”

虞璟不解,正要说话。秦亦峥却忽然变色,将她推到座位下,低喝到,“别出声,有人来了。”

虞璟被车座下的灰尘呛得难受,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努力侧耳倾听,隔着豪雨,这才模模糊糊地听见一阵汽车突突熄火的声音。

秦亦峥将金乌的枪管小心地抬了抬,拇指和食指扣住了扳机上。

车门打开,秦亦峥听出有脚步声往这里走来,根据声音,他估计对方先下来了两个人,此处是粘土地质,因为雨水冲刷,军用皮靴和地面摩擦会发出一种特别的声音,秦亦峥手指微微收紧,对准了瞄准器。

来人披着雨披,其中一个莽撞的用手拉开车门,用浑浊的法语问道,“人质都解决了吗?”

秦亦峥已经利落地扣下了扳机,因为消声器的缘故,那人连闷哼都来不及,就仆倒在车座上,后面的士兵顿时紧张起来,鸣枪示警,枪才响起,就被秦亦峥直接击穿了前额。很快后来的那辆吉普车上又跳下四个士兵,借着吉普车做掩体,就是一阵扫射。伴着哗哗的雨声,枪声接连不断格外沉闷。虞璟感觉周遭全是异常沉重的张力,从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蹿。

对方火力太猛,风雨又大,秦亦峥被困在狭小的车厢内,一时难以压制住对方的密集扫射。大概因为搞不清楚这边的状况,对方多少也有些忌惮,秦亦峥注意到其中一个士兵似乎正在掏什么,他当即用脚踢开了车门,抱住虞璟便滚下了车。

紧随其后的就是砰的一声巨响,一颗小型爆破弹立刻爆炸,整辆越野车的车顶盖都被气流掀掉。虞璟被秦亦峥压在身下,看着火光瞬时涌起,又被雨水浇灭,散发出一种金属的焦味。虞璟死死咬住牙关,才能止住自己的连连打颤。

那边四个士兵也逐渐往他们藏身的地方逼近。秦亦峥看准机会,一串漂亮的腾越,伴着连射,立刻解决了三个。剩下的一个张皇起来,居然愚蠢地转身就跑。秦亦峥站在雨幕里,嘴角浮现出了一个嗜血的微笑,朝着那个士兵,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虞璟也走泥泞里爬了起来,抱着两只胳膊,默默地凝视着秦亦峥,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杀戮的气息,像露出獠牙和利爪的野兽。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秦亦峥一声不吭地将几把枪械捡起来,缓缓向吉普车走去。虞璟迟疑了片刻,跟了上去。吉普车后座像叠沙袋一样叠放着几具尸体。最上面一具赫然就是那个仓库里啜泣的日籍女人。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僵白的腿上满是青紫的瘀痕,显然生前遭受了蹂躏。

虞璟顿时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错位了一样,喀喀直响。如果不是秦亦峥,她大概不会比这个日本女人幸运多少。秦亦峥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傻站着的虞璟拉上车。

车外的雨居然很快止住了。秦亦峥一面逐一拆卸枪械,一面说道,“排气筒进了水,要等一阵我们才好走。”

虞璟抱着冰凉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秦总你。”

秦亦峥有些意外地打量她一眼,“你不觉得我可怕?”

虞璟苦笑,“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还不至于善良到舍己为人的地步。”

秦亦峥没有答话,拿着枪又跳下了车。虞璟看见他在那几具尸体上翻捡了片刻,撕下了其中两个人的迷彩服,然后将接的雨水拎了回来。

将雨水倒进水壶里,秦亦峥将其中一件迷彩服扔给虞璟,虞璟拎着衣服的一角,蹙眉道,“干吗?”

秦亦峥解释道,“这里的黑斑蚊很厉害,尤其喜欢傍晚雨后出来活动。要是被它们叮一口,可能会感染登革热。”

虞璟这才学着秦亦峥,用匕首将两只袖管割下来,套在了裸 露的胳膊上。

苏君俨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莫傅司正在给那条绿瘦蛇喂食,听见动静,朝他回头一笑,将手里的丽纹龙蜥扬了扬,小青在巨大的玻璃缸内盘成一圈蚊香的样子,上身直立着,正死死盯着他手里的蜥蜴,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

苏君俨刚想起身,就感觉有条蛇飞速地朝沙发里侧蜿蜒而下,苏君俨只看见黄白色的影子一闪,那条蛇就游到了沙发下。

苏君俨立刻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吼道,“你居然让我和一条黄金蟒睡了一夜!”

莫傅司已经丢下了那条丽纹龙蜥,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小青吞食那只倒霉的蜥蜴,半天才转过身体,伸了个懒腰,“你睡了我的宝贝,我还没要你负责呢,你倒恶人先告状?”说完只听他撮起手指,在口边打了个唿哨,那条两米多长的黄金蟒才怯怯地从沙发下游了出来,温顺地伏在莫傅司脚下。

苏君俨瞥见茶几上的酒杯,又瞅了瞅刚刚熹微的天色,忽然沉声道,“你在我酒里动了手脚?”

莫傅司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知道我有失眠症,不小心拿错了酒而已,怎么样,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吧?”

苏君俨冷冷哼了一声,拿起车钥匙就要出去。

莫傅司抱起那条黄金蟒,叹息似地说道,“小黄,叫你不要自荐枕席,你看看,被君俨嫌弃了吧,唉,人家的心肝宝贝很快就要回来了,哪里会看上你?”

苏君俨这才止步,回头盯住莫傅司,“你有消息了?虞璟脱险了?”

莫傅司知道玩笑已经开得过了,正色道,“只知道你女人和秦不动现在一起,他们杀了人,夺了车,目前正在亡命天涯。”

莫傅司说得异常轻松,眼里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苏君俨却是眼底冒火,森然道,“莫傅司,你还当我是朋友?”

莫傅司这才丢下蛇,耸耸肩,“开个玩笑而已。走吧,我们去金边。”

苏君俨和莫傅司乘坐直升飞机到了金边,立刻改换了游艇从湄公河往暹粒的洞里萨湖去。

途中莫傅司接到了一个电话,接电话时他的半边嘴角一直高高扬起,挂了电话后,他才阴笑起来,“不动秦王真是好身手,奥多棉芷北部的平原上昨天发现了十几具尸体,有反政府武装,也有被绑的外籍人质,不过柬方已经封锁了消息。”

苏君俨面色深沉,看不出喜怒,“秦亦峥应该会走奥多棉芷往暹粒,我们速度快,应该能接应到他们。”

莫傅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秦亦峥和虞璟到了暹粒地界就弃了车。只带着简单的水和食物进了城,当然还有一把拆卸下来的狙击步枪。幸好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又被太阳烘干了,倒也不见得特别狼狈。

秦亦峥走那些士兵身上掏出了不少美元,因此并不担心钱财的问题,关键就在于两人身份证和护照都放在金边酒店那边,被怀疑非法入境就麻烦了。

秦亦峥倒是从容自若,领着虞璟去了暹粒最高档的Amansara酒店。

他用法语朝那吧台的女人说了几句,女人朝秦亦峥行了个佛礼,然后神色恭敬地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亚欧混血轮廓深邃的男人从宽阔的水榭长廊里转了出来,一见到秦亦峥就快步迎了上来,两个人拥抱了一下便开始叽哩呱啦说起了法语。虞璟只听见一连串的小舌音。

她正百无聊赖的时候,从酒店的大理石柱后面又并肩出现了两个男人。随意地一瞥,她呆住了。

莫傅司先看见了虞璟,他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苏君俨,心情抑郁的苏君俨下意识的抬头,也看见了椰子树下站着的虞璟。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快了…这几章不动秦王好出风头的说…

双红豆

“君俨——”虞璟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君俨修长的身姿,只觉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还活着,还能见到他,她从来没有觉得活着是这样美妙的一件事。有一筐的话要说,千回百转到了口边只不过是柔肠百结的一个名字。眼睛蓦然灼痛,有液体渗出,虞璟再也不顾是在公众场合,就扑进了苏君俨的怀里。

苏君俨一把搂住她,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力气大的像是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才甘心一般。

莫傅司耸耸肩,径自走到了一边。

苏君俨抬起虞璟的脸,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颜色也是极淡,下意识地捏住了她的手腕,“有没有受伤?”

虞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苏君立刻俨紧张地追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手腕被绳子磨破了。”她小声地解释。

苏君俨立马松开她的手腕,翻转她的小臂,这才看见手腕内侧的血痂,他英挺的眉毛立刻皱成一团,小心地碰了碰她的手腕这才问道,“还疼吗?”

虞璟摇头,眼睛却片刻都不离苏君俨。

苏君俨见她一直都痴痴地盯着他,心里一痛,重新将她揽进怀里,“我该早点过来的。”

虞璟刚想说话,却看见不远处秦亦峥朝她微微颔首,似乎要离开的样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秦总。”

苏君俨眼睛里有精光一闪,很快又变成一派淡然的模样,他搂住虞璟的背,两人一齐朝秦亦峥的方向走过去。

“秦总,这次内子多亏了你才侥幸脱险,我欠你一个人情。”

秦亦峥听到“内子”时眉梢似乎扬了扬,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虞璟,“虞总监是非凡的得力干将,又是我带出来的,我自然要保证她的安全,苏书记太客气了。”

苏君俨瞅了瞅离他们不远处偶尔朝他们这边投来视线的混血男人,“大恩不言谢,看样子秦总还有朋友在等,我们就先进去了。”

秦亦峥点点头,又转向虞璟,“我还会在柬埔寨再待一些时候,你回蔺川后好好休息几天,这一趟辛苦你了。”

苏君俨唇角一勾,晦暗难明地看着秦亦峥离去的背影。

“喂,君俨,我要在这边找几条红尾蚺带回去,你什么时候想走就直接走好了,不要管我。”莫傅司半撩起眼皮,盯了一眼虞璟,就懒洋洋地走了。

等莫傅司走的远了,虞璟才说,“莫傅司是不是永远都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每次一看见他,我就忍不住想打呵欠。”说完果真张嘴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