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驾崩,平王早没了,安王又涉及江南谋逆,继位不做第二人选。然忙忙碌碌,新帝登基后,大家定睛一看,诶,新帝膝下还犹虚啊!

这可是大事啊,帝皇子嗣,关系到社稷传承江山有继,新帝也不是幼年登基,他早及冠都二十出头了。

于是一等先帝百日过后,奏请陛下为皇嗣计,当下旨广选秀女以充盈后宫的折子就上来了。

皇帝他后宫,就孤零零一个光杆皇后啊,这不得赶紧选秀吗?比先帝当年还要紧迫,先帝当年膝下好歹有个嫡子。

萧迟就恼了,选什么选,他后宫多人少人用得你们这些人多事吗!

直接把折子打回去。

还莫名很心虚,总觉得自己干了坏事,在裴月明跟前讨好得不行。

天知道他啥也没干,他就阿芜一个就够了,其余他谁也不要!

萧迟十分利索把折子打回去,还御批重重将那人呵斥一顿,次日给他另外安排差事,绝对能忙得他没空上折子。

他自觉把这事儿按下去了。

谁知还没完,这只是个前奏,陆续上折的人非常多,除了一部分有其他心思的,其余比方颜琼陈尚书这些保皇党也是苦口婆心,反复上折,皇嗣为重啊!

最后裴月明还是知道了。

萧迟就慌了,急急忙忙一叠声解释,发誓赌咒,他绝无二心,他半点心思也没有,他冤啊!

裴月明由得他发誓,萧迟没有心思她是信的,最后搂着他的脖子,十分霸道地宣布:“你是我的!”

“谁也不许碰!”

萧迟心里甜蜜得紧,忙应道:“我自然是阿芜的!”

“其余什么人,谁给她们碰了?”

萧迟哼了一声,对于有人意图破坏自己的幸福生活,他是十分不高兴的。

裴月明拍拍他的脸:“交给你了。”

这种事情吧,朝中会提起在所难免,她也没生气,萧迟的心意她明白的。

萧迟领了任务,雄赳赳气昂昂去了。

他这性子,他不乐意的事谁也按不了他的头去干,朝政之事他还会斟酌着平衡妥协,但私事不可能,尤其是这件!

但对于朝中而言,这不仅仅是陛下的内务啊,陈尚书苦口婆心:“陛下,皇嗣为重啊!”

萧迟的脸就拉下来了。

这几天反反复复,说来说去,皇帝不松口,朝臣也不放弃,一窥到空隙就苦劝,说起来比裹脚布还长。

萧迟也不能把所有人就安排任务堵上嘴巴,堵不住,人太多。

眼见又开始了,拉磨般被磨了几日,萧迟耐性愈短,段至诚一看脸色,就知他已十分不悦了。

最后,还是他出来解围了。

“皇嗣为重,确实如此,不过皇后娘娘凤体安康,当先取嫡子为宜。”

要说萧迟的心思,段至诚大概能猜到几分,心里无奈一叹,也只好出列解围了,冲上首拱了拱手,又对陈尚书等人道:“否则庶长嫡幼,祸乱根源。”

这话很中听,萧迟直接把那句“庶长嫡幼”忽略过去,对段至诚投以嘉许一瞥。

还是自家舅舅给力。

“段爱卿说得不错!”

段至诚这么说,确实非常有道理的。

礼法律规,嫡庶分明。

于是就把颜琼陈尚书等人说服了,众人琢磨一下,也对,陛下龙体康健正是盛年,缓一缓,等一两年再看不迟。

其实他们这群人,也不是非得萧迟选秀的,经历过先帝和段贵妃,大家也很佛了。

主要是皇嗣问题。

如果陛下有了嫡子的话,那他们也就不操心了。

颜琼陈尚书等人带头一消停,其他就不成气候了,萧迟一锤定音,直接就退朝了。

……

然后,他回去就缠着裴月明给他生嫡子了。

理由也是现成的。

在老臣们看来,这是件关乎社稷国祚的大事,但整得这么严肃,裴月明总觉得有点儿囧,萧迟这家伙十分认真说完,就挨挨蹭蹭老借机往她怀里拱。

被她一把按住,没好气拍头。

不过吧,确实也差不多该要个孩子了。反正他们本来就打算要的,如今安稳下来也合适,另外毕竟萧迟都登基了,膝下一直空虚确实不大妥当。

逗了这家伙一阵子,她半推半就答应了。

萧迟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

素了也有好几个月了,情绪渐渐恢复,天天和心上人一床搂着一块儿,年轻人血气方刚,他憋得也很有些难受了。

一下子开了禁,他连忙就要给自己争取福利了,裴月明就转个身的功夫,出来一看,这家伙不知从哪里扒拉出上回那套小太监服,一脸期待看着她。

“你上次答应了我的。”

“还有,上回你说沐浴,也没有!”

“……”

是在江南的时候,萧迟双手被勒伤了,她就许了一个伺候洗澡的承诺,谁知后来情况一直紧急,就耽搁下来了。

这家伙还记着呢。

萧迟当然记得,鸳鸯浴谁不记得呢,他都盼多久了?!

说到这个,他底气上来了,眼神定定瞅着裴月明,一副她必须兑现承诺的样儿。

裴月明唇角翘了翘,逗他:“这不是愈时不候嘛?……”

萧迟立马就急了,不等他说话,裴月明斜了他一眼慢悠悠说:“行了,明天吧,今天我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瞅瞅自己:“你看我都洗了。”

弄得萧迟是又欢喜又遗憾,百爪挠心,他忙说:“你说的啊!”

你记住了啊!

裴月明很严肃点了点头,萧迟这才依依不舍,自个儿往浴房去了。

但是吧,她说是这么说,却找个理由把王鉴小文子等人支走了,浴房里就剩萧迟一个人。

萧迟多机敏一个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很容易热血沸腾,萧迟靠在浴桶里有些受不了。

他竖起耳朵等着。

浴房房门悄悄开了,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太监溜进来了,就站在他背后,她附在他耳边:“陛下要擦背吗?”

耳廓一热,萧迟鼻血都险些出来了,他忍住,点点头。

一只红酥手执起棉巾,细细给他擦背,都擦遍了,又转到前头去,脖颈,手臂,然后逐渐往下……

萧迟双手紧紧扣着浴桶边缘,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终于没法按捺得住,霍地站起了起身。

“哗啦”一水声大响。

温热的水一瞬满溢洒出,“唔”一声闷哼堵住,立即就安静下来。

簌簌雪声,寒风刮过,檐下的羊角宫灯忽忽摇晃打转,映在窗棂子上的烛光昏黄。

一弯冷月,时隐时现,火墙内的红罗炭旺旺燃烧着,室内温暖如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给安排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134、第134章

次年, 萧迟改元永乾。

孩子来得比两人想象中还要快多了。

已圆房快一年了,二人年轻感情又好, 自然是热情无限, 除了不方便或时机不合的少许时间外, 几乎每天都有亲近。

可都没有。

就以为起码得个半年几月以上才会有消息的。

不曾想, 决定要孩子的第二个月,就怀上了。

一开始是裴月明发现自己月事延迟了, 她有些惊讶,但有不敢确定,毕竟这她也不算特别准时,曾经也试过晚来超过一周的。

还是观望一下再说, 现在下定论太早了。

她也没告诉萧迟,免得不是他空欢喜一场。

多等一阵子吧,月事确定不来的话,她就把御医叫过来给诊个脉。

裴月明就将这事儿先按下了,这几日就说累了,没让萧迟弄她。

一开始萧迟没觉得有什么, 这个月来确实弄得狠了,她一说疲他就心疼, 舍不得,啥也不干就搂着哄她睡觉。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

她精神不好, 人懒懒的,早上常常睡不醒,生物钟都不管用了。

要说天冷人恋被窝, 那也是有的,但可不会这样啊,沉沉的喊也不应,连他起身都半点不知。

同床共枕好几年,萧迟对她的日常小习性那是最了解不过。时不时上朝习惯早养出来了,不管多冷的天,到了寅末卯初她总会醒一醒。

可现在,都辰正了,还叫都叫不醒!

萧迟就急了。

年前开始,他的忙碌终于渐渐开始放缓,进入一个比较正常的规律,下朝以后想回来一趟,还是能腾出时间的。

他回来,是接裴月明的。

紫宸殿是历代皇帝的寝宫,萧迟当然也不例外。他住倒不住紫宸宫的,但御书房在,处理军政二务总离不开这里的。

萧迟下朝以后,就回来把裴月明偷渡过去。

他在明间,裴月明在稍间,就隔了一道屏风和帐缦,她陪着他,也听到那边的说话声,两人一起分工合作。

本来裴月明自己过去也行的,紫宸殿最后面有个角门,直接连通内廷的。是萧迟去年亲自察看过环境后,点了位置让开的,她就从这个门出去。

但他不肯,他就是爱跑一趟接她,然后两个人再一起过去。

平时,萧迟回来的时候,裴月明早就准备妥当了,马上就能出发。

可前两天,他回时她才睡眼惺忪爬起身。今天直接就没起。他喊她,她没应,急了晃她两下,她居然也没醒。

“阿芜,阿芜!”

他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喊她,连喊了好几声,她皱了皱眉头,这才模模糊糊睁了睁眼,“阿迟。”

很困倦,睡不醒的样子。

这显然不正常啊!

萧迟心里一急,“赶紧的,快去叫御医来!!”

他当即就怒了,一屋子人伺候,主子不对劲都不发现吗?好端端没起也不叫,也不晓得告诉他!

“朕要你们何用?!”

噼里啪啦,立即跪了一地,众人噤若寒蝉。

萧迟愠怒,要不是现在有惯用的人手伺候更好,他立马就吩咐拉出去打板子了!

“还不准备?杵着作甚?!”

萧迟瞥了领头的芳姑一眼,脸色很难看,他觉得他需要多挑些人来伺候她,一个个太.安逸,差事就懈怠。

芳姑赶紧起身去安排打水。她不是察觉不到萧迟的视线,但她年长知事,其实心里是有几分猜测的,也是她叫住桃红,并不让其他人打搅裴月明睡觉的。

不忧反期待,和桃红对视一眼,两人翘首等御医赶来。

御医很快赶到了。

诊脉过后,萧迟愣了。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御医其实不想说的,月份太小,还不能完全确定,他们这差事可出不起差错。

可萧迟神色凌厉视线太过摄人,他不给个说法不行。另外诊过这脉就担上责任了,万一是真的但他没说,导致一个不注意出现什么意外,那就糟糕了。

几番斟酌,御医很保守地说:“娘娘脉息强劲,未见不妥,只隐约有几分如珠走盘,似是滑脉之相,……只时间太浅,微臣也不敢肯定。”

滑脉?

那岂不是怀了?

裴月明也醒全过来了,懒懒歪在引枕上,也不让他为难可怜的老御医了,揪他过来,附耳低声说了两句。

萧迟转头看她。

这一刻,一双浓长深邃的眼睛亮晶晶的,仿落入了满天繁星。

……

再等半个月。

老御医终于肯定地宣布,皇后娘娘有孕了。

......

作为一对新手的未来爹娘,萧迟和裴月明比想象中还要更激动一些。

连裴月明也是。

她摸摸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她真要当妈妈了啊。

两辈子第一次。

想到八个多月之后就会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小家伙降生,不知怎么说,反正就是心潮翻涌,很难以言喻的感觉。

萧迟更激动。

狂喜之后,他直接把裴月明当成个玻璃人似的,凝神反复听了老御医说了好几遍注意事项,连连追问,把老御医问了个口干舌燥满头大汗,才把人打发走了。

御医说不能吃东西,严格执行,务必不能在御膳房出现半片。

御医说多休息,他一天到晚催促裴月明睡觉,并聚集芳姑等人开了个小会,再三严令强调。

御医说日常不能疲惫,他立马就考虑她暂时不去紫宸殿了,等她三个月了把胎坐稳了,到时视情况再说。

对此,裴月明翻了个白眼。

好吧,他这么一整,小巫见大巫,直接把她整得激动不起来了。

怀个孕而已,又不是重病?

她严正抗议,萧迟被磨得不行,又看她服了安胎药之后,精神状态确实见好,这才松了口。

但还是紧迫盯人,一丝都不肯松懈。

被看管牢犯一样看着,裴月明不干了,说好的郊游不能去了,连逛个御花园都左想右想犹豫,至于吗?

她最近脾气有点起伏不定,直接踹了他一脚,气鼓鼓回屋睡觉,不理他了。

踹得还挺疼的,萧迟没理,忙凑上去问她脚疼不疼,有担心她扯到肚子了,追上哄道:“那明儿就去,好不好?”

裴月明这才满意,横了他一眼,“这才对嘛,小心过了也不好的。”

其实她想过让御医给萧迟说的,但御医哪里敢啊,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担不起!急忙跪下磕头,裴月明无奈,只得安抚几句算了。

逛御花园的时候,已经暮春三月了。

没办法,今天雨水多,一直淅淅沥沥的,裴月明是想放放风,但天公不作美,那还是保险更重要的。

下雨,她就不去了。

一直等到草长莺飞的三月末。

晚春的桃花灼灼,梨花漫漫,杏花开满枝头,一望一大片,湖光花海,御花园美不胜收。

裴月明怀孕已经满四个月,小腹像倒扣了个小簸箕。她怀相很好,胎一坐稳,人就不怎么嗜睡了,没什么孕期反应,情绪也随之稳定下来。

心情就像这天,晴空万里。

萧迟牵着她的手,经过裴月明的不懈努力,他虽然依旧还是很小心谨慎,但也终于降到正常范围,没那么夸张了。

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梨花林中。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风一吹,淡素的花瓣如雨般纷纷而下,披帛拂动,衣袂翻飞。

很美,很浪漫。

裴月明感觉萧迟正看着她,她侧头冲他一笑,正要说句什么,忽她一顿,眼睛睁了睁。

“……阿迟,他动了。”

暮春三月的梨园中,漫天花雨,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胎动。

萧迟一愣,立马就明白过来了,最近两人都在讨论这事。

“真的吗?”

他惊喜,立马半蹲跪了下来,脸贴着她的腹部,双手也紧紧贴着。

他努力在感觉着。

其实,大部分开始时的胎动外人是没法感受到了,因为太轻微了,裴月明才想着怎么劝慰他,忽感觉孩子又动了一下。

这次动作大很多,感觉比较明显,萧迟正全神贯注关注着,于是他感受一下很轻微的动静,蓦的,像挠痒痒似的,又像水纹轻荡的感觉,很轻一下,就过去了。

“对!”

激动的,他声音都有些变了,“是的,他动了!”

……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萧迟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家庭关系当中。

不伦不类。

不完全是皇家父母子女相处模式,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有真心爱他,他是最得圣宠的皇子,没有之一。

可偏偏这种爱是畸形的,给了他希望,却永远让他赶不上。

他的身份很尊贵,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多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