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念念差点死在侯府,整个人瘦弱的不成样子。”

徐相爷眯着眼睛,捋着胡须,想了片刻,说:“快年底了,又到疏通关系的年景,你可知近来有谁家会举办花会,茶会,诗会之类的聚会的?”

徐柳氏想了片刻,眼睛一亮,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前阵子菲儿发帖,恭亲王府年底要办品茶宴,只是这宴会主要是男子参加,菲儿在后院接待的也都是这些人的亲眷。”

徐相爷点了点头,决断道:“你跑一趟恭亲王府,就跟菲儿说,让她跟她夫婿说再补给襄阳侯一封帖子,她听闻母亲说念念身体大好,思妹心切,希望可以让其带襄阳侯夫人出席。”

恭亲王府的王妃徐菲菲是徐相爷家的二姑娘,徐念念的嫡亲姐姐。

徐柳氏皱着眉头,喃喃道:“就怕那隋孜谦当真一点薄面不给呢。”

徐相爷苦着一张脸,说:“恭亲王是皇上嫡亲弟弟,隋孜谦和他大姐隋皇后关系至亲,就算是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他不会做的太过分的。”

徐柳氏感念夫君眼光长远,商量道:“届时让菲儿和念念说什么呢?”

徐相爷沉思了一会,道:“让她稳住念念,千万别又做出糊涂事,我是真没法给她收拾烂摊子。皇帝近来身体欠安,几个皇子分成三派,不管谁登基都于我不是,我若想全身而退,便不能得罪死隋皇后一族,你让菲儿告诉念念,不管有什么计划,都需要从长计议。我不需要她为我锦上添花,也希望她能看在你我疼爱她的份上,莫要胡闹。咱们徐家树大招风,不知道多少人想趁着皇上年老糊涂之时,参我个无法翻身!”

徐柳氏擦了擦眼角,上前握住了夫君的双手,哽咽道:“相爷,都怪我当初太过浮夸,想着由隋皇后生养的太子的地位日渐巩固,隋皇后为襄阳侯招亲,是咱们徐家日后全身而退的一条捷径,毫不犹豫的将两个女儿的庚帖递上去,也着实没想到襄阳侯竟然会看上嫣嫣,还为她的福分欢喜好久。没想到嫣嫣软弱,念念又太要强,昨日我见那襄阳侯的性格,着实不像是会心疼女子之人,我……都怪我虚荣了。”

徐相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抚道:“我在这位上几十余年,政敌虽然不少,却也未必那般轻易可以被谁搬到,隋皇后挑了我们徐家,怕也有想借我助内阁稳住政局的意思,只要念念那里不出错,别在关键时刻给隋家添堵,没有谁可以找出理由责难徐家,替嫁一事已经被太后抹了,日后他们也不好再重拿回这个借口。”

徐柳氏泣不成声,趴到了夫君怀里,他们家相爷在官位上城府虽深,却是个好父亲,更是好夫君,否则徐念念也不会被养成这般性子。她如今后悔,为什么不给女儿低嫁呢!凭他们家权势,若是寻个好拿捏的亲家,如今也不至于这般劣势。

徐柳氏一想起昨日襄阳侯那高傲冷漠的神色,便会替女儿心痛呀……

襄阳侯府这几日还算太平,徐念念懒懒的窝在床上看书,突然听闻院子里响起了一声侯爷到,急忙起身让岫红帮着梳头。她收拾的匆忙,头发只是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盘于脑后,几缕青丝垂在耳边,别有一番妩媚的风情。

襄阳侯府的老太君去的太早,几位姨娘都留在南域祖宅为老侯爷和夫人守孝,所以导致了京中襄阳侯府除了奶过襄阳侯隋孜谦的一位李嬷嬷外,并无其他长辈。

徐念念不需要给谁立规矩。

隋孜谦一进门便看到徐念念慌慌张张的站好身,一双明亮的眼睛诧异的凝望着他。

他弹了弹袍子,坐到了桌子旁边,目光从徐念念的脸上移到了床上,粉红色的褥子上放了本蓝色书皮的<大黎异志>,他微微一愣,倒没想到徐念念会喜欢这种书籍。

徐念念感觉自己像是被抓包的学生,垂下了头,双手交叉的揪着帕子,心想,她病重时都未曾见过此人一面,怎么这几日倒是来的勤了……

第3章

徐念念不会自大到认为对她成见颇深,不甚待见的襄阳侯隋孜谦会突生什么情愫……

不出徐念念所料,隋孜谦启口便道:“下个月初恭亲王府有品茶会,你姐姐想念你,特意发来了两封帖子让我带你去。”

徐念念一怔,不停的给自己脑补,他们徐家有四个姑娘,大娘徐如玉,是通房丫头所出,其余三个姑娘都是嫡亲的姐妹,她排行行三,二姐徐菲菲,四妹徐嫣嫣。如此想来,她爹还当真是疼她娘呢,除了一个庶出的大姐,其余三女两子都是徐柳氏所生。

想到此处,徐念念的心底泛起丝丝暖意,她昨日见过徐柳氏后对徐家有了几分感悟,徐柳氏的眼泪骗不了人,徐嫣嫣的心疼也历历在目,不管她婚姻如何不幸,娘家人倒是真心疼她的。那么此时,二姐徐菲菲的帖子看起来就有些别有深意了。

徐念念小心翼翼的打量隋孜谦的面容,那张白净如玉的英俊面容冷漠刻板,这个男人应该也能体会出来吧,但是依旧愿意带她出席,不外乎利益二字。

隋孜谦见徐念念不说话,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那波光似的眼眸明亮的像是日光下清澈的水底泛起来的粼粼光辉,竟是让他的嗓子有些发热,沙哑。

该死的臭女人,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刻薄道:“怎么,夫人不想去?”

“啊,不……我知道了。”徐念念狠狠的点了一头,生怕隋孜谦误会。

隋孜谦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未端起岫红刚刚上来的茶水,站起身,冷漠道:“那你好好准备一下,莫丢了侯府的脸面。”徐念念垂下眼眸,起身送客。

隋孜谦来去匆匆,仿佛这间屋子当真住着什么洪水猛兽,让他避之不及。

岫红望着侯爷远去的身影,哀怨道:“主子,你如今这样可不行的,就算侯爷当初对于替嫁之事有什么怨恨,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主子已经成了侯爷夫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奴婢认为,主子该低头的时候应该低头,多留留侯爷嘛。”

徐念念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说:“就算我现在委屈成全的和他成了真正的夫妻,可他毕竟对我有偏见,我根本抓不住他的心,日后等我人老珠黄,他小妾一个个的抬进了门,哪里有我容身之处?岂不是更加郁闷忧苦。”

岫红一听,怎么主子当真有改嫁之意,小声道:“可是主子你现在已经是侯爷夫人了呀!”

徐念念没应声,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她首先需要确认爹娘是否彻底放弃她了。如若当真是一家和睦,全心爱她,那么她便有了和离,或者被休的筹码。

她不介意回家吃父母,只要徐相爷愿意养活她……徐念念脸颊发热,是不是死过一次的人脸皮都比较厚呢。

不不不,她只是心性乐观。岫红告诉她尚是完璧之身,她应该走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阳光,而不是在单相思的城墙里枯萎。

活下去是一种信念,她不会再为谁舍去生命。因为有人爱着她,徐念念的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揪心的目光、她有活下去的理由。

恭亲王宴客的日子到了,徐念念深深记得隋孜谦的吩咐,花时间打扮一番。

相较于曾经徐念念的装饰,如今的徐念念似乎太低调,以至于岫红不停的摇头,说:“夫人,你为何不选择那件绸缎面的大红色袄裙,上面的牡丹花多漂亮。”

徐念念摇摇头,别有深意道:“红色好看,可未免嚣张,茶会女眷本是配角,我穿的跟成亲似的出门,你就不怕别人会非议我的婚事?搞不好侯爷又认为我是故意恶心他……”

岫红觉得有道理,感叹道:“夫人,你病了一场,倒是把性子磨平了。”

徐念念见她说的好笑,疑惑道:“我以前什么性子?”

岫红的眼底带着一丝茫然,仿佛回想什么,说:“奴婢浅薄,不知道该用干什么词儿形容夫人,不过呢,只要是夫人参加的聚会,又或者夫人干什么事情,总会让人忍不住关注你。”

“呵呵……”徐念念苦笑,原来她属于鹤立鸡群的女子呀?只是如今,她的婚事落魄至此,那些曾经需要仰着头看她的女孩们,怕是会幸灾乐祸的在背后偷笑呢。

徐念念叹了口气,不想理会别人的看法,最终选择了一件明紫色领口镶着缠枝玉兰花样的长袄裙,衬得她的脸颊分外白嫩。

岫红将她的长发挽起,束了当下流行的堕马髻,歪着的那一头插上了两枚小金钗,闪闪发亮。徐念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盯着镜子中白净的自己,眉眼间透着一抹恍如隔世的哀愁。

隋孜谦进门时便看到徐念念像个小姑娘似的对着镜子发呆,修长纤细的指尖拨弄着她的发钗,有些蠢萌。

没错,近日来,他每次见到徐念念,总觉得她有些呆愣,整日里迷迷糊糊傻里傻气,莫不是落水后脑子真坏掉了。

一时间。心底的反感减缓了几分。不管徐念念心眼多坏,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而已。

“啊,侯爷……”徐念念发现镜子里多了个人的时候吓傻了跳起来转身,差点跌进隋孜谦的怀抱。她刺溜一下后退三步,生怕让隋孜谦误会,原本能出去见姐姐的机会泡汤。

又或者隋孜谦不愿意掩饰的厌恶目光,仿若一把长剑,刺穿了她的胸膛,疼的要死要活啊!那种感觉真不好。谁让她不自爱,自作孽,不可恕!

隋孜谦倒是没想到她会避嫌,望着倍加小心的徐念念,心底染上了几分奇怪的感觉。

徐念念见他那般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不好意思道:“可是侯爷觉得我今日装扮不妥?”

隋孜谦一愣,这才注意到她的模样,粉红色的薄唇紧紧的咬着下唇,带着几分羞涩的模样,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自己,好像受惊的小白兔惴惴不安。

他心跳了一下,又急忙咳凑的掩饰着莫名的尴尬,冷冷道:“时辰到了,不好也只能如此。”

徐念念见隋孜谦貌似不打击她一下就不好过,索性淡淡的嗯了一声,懒得理他。隋孜谦更没心情安抚她,命岫红扶夫人出门,便甩手离去。

徐念念望着那人的后脑,着实有几分哀怨的心情,罢了罢了,反正她也不打算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暂时受点气就算了,先去见姐姐,看看爹娘的打算再说。

隋孜谦和徐念念抵达恭亲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大多数宾客早已入座。

正值年关,很多人利用这种聚会拜见往日里难得见上的权贵氏族,为升官候缺铺路。

隋孜谦若不是碍于恭亲王两封帖子的信函,骨子里不爱参与这种宴会,所以故意等开宴前才到。

恭亲王亲自出府迎接,看向徐念念,说:“念念,你姐姐甚是想念你呢。”

徐念念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子,他约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的四方大脸,眼睛炯炯有神,气度温柔谦和,他提起姐姐时的眉眼是弯的,应该待徐菲菲不错。

她本能的看向隋孜谦,后者淡淡的点了下头,说:“既然如此,你便去内苑见姐姐吧。”

徐念念嗯了一声,随着恭亲王府的仆妇前往内苑,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锐利的视线。

徐菲菲在内苑招呼女眷,听说徐念念来了,便先离开,走入了后院的主屋。

恭亲王府的丫鬟带徐念念走的小路,指着树影外面的空场,道:“那是女眷开宴的地方。”

恭亲王妃见徐念念迟迟未来,有些心急,站在了屋门口等待,一见妹子总算出现了,心切的上前拉住了徐念念的双手,看着徐念念清秀的脸庞,忍不住红了眼眶,喃喃道:“我的好妹妹,你怎地变得这般清瘦了?”

徐念念一时间也有些心酸似的感觉,久久无法言语。

“外面冷,我们进屋说,红忧,让厨房上饭。”

徐菲菲一边吩咐着,一边攥着徐念念的柔夷,轻声说:“我让人特意去早市买了你爱吃的酸枣和鲈鱼,你这身子,着实应该补一补,我真想让我们家那口子说说我那冷心的妹夫。”

“姐姐……”

徐念念感觉得出徐菲菲是当真替她打抱不平,小声道:“我虽然不曾出门,也知道现在光景不好,皇上重病,隋皇后辅助太子监国,我们此时不宜给徐家添堵,念念会忍的,然后从长计议。”

徐菲菲有些吃惊妹子的懂事,说:“你既然想的这般清楚,怎地还跟母亲说要和离?吓的母亲次日便来我这里,让我无论如何先稳住你。”

徐念念有些汗颜,道:“我那时哪知道如今的形势是这样子的,再说和离只是我的态度,我想问问爹和娘的意思,并非要立刻从侯府搬出来。”

徐菲菲点了点头,遣走了下人,独留他们两个人在屋里说话,道:“念念,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心里又太喜欢侯爷,容不下府里的其他女人,可是隋孜谦好歹二十多岁的年龄,难不成往日里都是吃素的吗?别人伺候侯爷多年,而你和侯爷没有感情基础,又是替嫁,还没进门呢就恼了侯爷……”

徐念念知道徐菲菲说的是她曾经一入门便苛待侯爷身边伺候过的丫鬟,处置下人的事情,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姐姐,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不知道娘跟你说没说,我这次大病把脑子都烧坏了,曾经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徐菲菲一怔,惊呆了的张着嘴唇,说:“那,那,那你还喜欢侯爷吗?”

徐念念摇摇头,咬着下唇,说:“偶尔会因为他的喜好心动,却并非那般无法忍受。”

徐菲菲垂下眼眸,想了片刻,忍不住搂住了妹妹的肩膀,哽咽道:“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受了这么多的苦,要是你以前能够想通感情的事情根本勉强不得,又怎会成今日的局面。”

徐念念能感受到徐菲菲发自内心的关心,劝慰道:“姐姐,你别伤心,这病于我是件好事,至少,我现在是真的可以放下侯爷了。只是念念害怕日后不管和离还是被休,都会让徐家,母亲和姐妹们跟着我丢人……”

徐菲菲擦了下眼角,摇头道:“你当咱们徐家是那迂腐人家吗?宁可为了面子置骨肉的生死于不顾?父亲待我们姐妹们和儿子一般,不曾偏疼男孩,我今日见我那曾经傲然清高的妹子竟变成现在这幅唯诺的模样,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和离就和离,谁又能拿徐家怎样!只是现在时期特殊,为了爹你不能太过任意妄为。待日后京城稳定下来后再去和隋家商谈,那隋孜谦既然不喜欢你,那咱们也成全他便是。”

徐念念怔忡的看着眼前气愤的女子,她没想到和离这样的事情如此简单的就被亲眷们接收了,又或者这些人当真是从她的角度出发,才可以说出此番的话语,一时间感慨良多,感动的泪流不止。

徐念念啊徐念念,你为了一个破男人求死,舍弃的是怎样好的一群家人呀……

第4章

徐菲菲还欲再安抚妹妹几句,却见一个胖的跟球似的物体滚了进来,哼哼唧唧的叫嚷着:“娘……娘……吃肉肉,吃肉肉……”

“弘哲,过来叫姨姨……”

徐念念冲着小胖子善意的笑了笑。

岫红告诉过她,她二姐徐菲菲如今有两个孩子,大姑娘叫黎玉涵,今年四岁,二儿子叫黎弘哲,刚刚两岁。

“姨姨,姨姨,姨姨,肉肉!”黎弘哲抓着徐念念的手腕就往嘴里放,笑的徐念念合不拢嘴。

她摘下了手腕的玉镯,套在了黎弘哲手里,说:“这个给你,拿着玩吧。”

徐菲菲怪她惯着孩子,道:“我本想同你说教说教,却没想到你已经想开了,那我就放心了,今日来的女眷过多,我身为女主人不能只顾着你,这场子里也总会参差不齐的有些八卦婆子们,到时候听到什么碎语,你只管当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千万别往心里去。”

徐菲菲生怕徐念念心重,她曾经是京城有名的贵女,也有自己的小圈子,难免被人嫉妒。到时候被那居心莫测的人拿着替嫁的事情讽刺她,徐菲菲还真怕自尊心强的念念下不了台面。

徐念念点头称是,她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清高姑娘,早就做好了面对闲言碎语的准备。

再说一切都是她不要脸,哎……认清楚这个事实以后,她日子总不能再差劲了吧。她看着起身的徐菲菲,不断的告诉自己,忍耐,为了可以重新来过,好好去回报这份骨肉亲情。

徐念念陪同徐菲菲一起来到了宴会上,小世子似乎很喜欢徐念念的紫色裙子,不停的要摸上面闪亮着的玉兰花样。

徐念念二话不说的抱起了小胖墩,徐菲菲一脸诧异的看着妹子。

徐念念见姐姐受惊,笑着说:“怎么了?”

徐菲菲摇摇头,道:“你曾经特别不喜欢小孩,现在性子转变太大了,我都不太适应。”

徐念念心中有愧,垂下眼眸不停的逗弄着小世子,黎弘哲似乎觉得眼前的姨姨特别可爱,大声的重复着,姨姨姨姨姨姨……

徐菲菲笑着转身,叮嘱道:“你若是不喜欢前面的气氛,就回后院吃点东西吧,我瞧你这身子骨,瘦弱的好像风一吹都会倒下去的,要是前面有谁欺负你,我帮不了你,看着难受。”

徐念念一阵感动,差点哭起来,她吸了吸鼻头,强忍着泪水从眼角落下。

有人主动叫她,她抱着小胖墩回头。

入眼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有着明亮光辉的脸颊,穿着鹅黄色带兰花图案的棉袄裙,墨黑色的眼底泛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那笑意特别刺眼,隐约带着几分敌意。

徐念念没有开口,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淡定的看着以她为首的三四个姑娘冲她走了过来。

“徐念念,哦,现在应该叫做襄阳侯夫人,真是好久没见你出现在这种场合了。”为首的姑娘留海是梳起来的,应该同她一样,是已婚女子。徐念念有些诧异,如果说对方针对她是因为隋孜谦,那怎么地也应该是未婚女子吧?

“这位是大皇子妃宁氏……”小胖墩的奶妈悄悄的告诉徐念念。

大皇子是皇上继位前的子嗣,母亲方氏出身不高,因此,大皇子早早的退出了储位之争,并且被隋皇后拉拢成了太子一派,这样说来,此女应该是和隋孜谦关系不错。

那么,她跟她找茬,是为隋孜谦出气?

徐念念有些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或许隋孜谦身边的朋友都替他抱不平,可惜这辈子就糟践在她的手里了。

徐念念冲宁氏笑笑,依旧保持沉默。宁氏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姑娘把她当成了空气似的同另外一个小姑娘说:“你听说了没有,太后赐婚给侯爷的妻子是徐家四小姐,可是不知道怎地,嫁入侯府的却是徐三小姐。”

那姑娘佯装惊讶,说:“这世上还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女子,连妹妹的夫君都要抢。”

“何止抢了,还莫名清理了侯府里几个老人丫鬟呢。”

“竟是如此没有容人之心?”

“呵呵,亏那徐三姑娘曾经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徐念念看着那几人三言两语的在她面前说笑,心里并不生气,只是难过。

她自我安慰,姐姐说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实在没必要和动物争执。

宁氏似乎诧异于徐念念的淡定,看不成她的笑话,眉眼微挑,启口道:“前阵子我们家办了诗会,侯爷来了却未曾带你,我当你是身子不好,如今看来是已经大好了?”

徐念念冷漠的点了点头,说:“尚未痊愈,只是行动自如而已。”

宁氏好像很愉悦,嘴唇微扬,道:“侯夫人谦逊,月中我们家举办花会,侯爷送选了几盆牡丹,届时侯夫人一起来吧,您既然已经是侯爷夫人,我们应当多亲近亲近的。”

徐念念漠然的看着眼前发出邀请的宁氏,心里犹豫着该如何回绝呢。

大皇子的圈子里都是隋孜谦的朋友,她几乎可以想象,如果真去了,怕是会被当成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那么到时候……

隋孜谦再来个落井下石,根本不管她,她怕是真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念念突然发现,她尚可可以忍受隋孜谦的漠然,却无法逃避交际圈里女人的讽刺。

宁氏根本不由得她说出拒绝的言辞,便笑道:“我们在此说定了哦,上次诗会,大家还曾聊到过你和侯爷的婚事,侯爷为此喝光我家的酒窑,你既然已经是当定了襄阳侯夫人,我们自然要拉你进我们的圈子。”

徐念念脸上一片死灰,真心盼着太子早日登基,爹爹早日隐退,徐家看在她如今忍辱负重的脸面上放过她,他们一家人回祖籍过日子吧。她应付不来这群贵女的圈子,而且对方明摆着一副:你既然敢算计隋孜谦成了他的老婆,便要承受此事带来的后果似的模样。

宁氏说完话便带着众人笑着离开了,徐念念看着午后的天空,心情压抑沉重。

她本想着凑活熬过了这段日子算了,却没想到这日子哪里是那般好熬过的,她是襄阳侯夫人,不可能总是在家里宅着,就算她想宅着,隋孜谦也需要应酬。

徐念念深吸了口气,现在她已经将未来的标准从和离降低到被休,隋孜谦想治她真是太容易了,都不用抬什么女人。光是这些贵女们的嘴巴,就好像把她身体里的某个部位拉出来给大家看一看,然后踩在脚底下,使劲蹂躏。

“姨姨……姨姨……”小胖墩似乎感觉到了徐念念的伤心,小肥手捏了捏徐念念没几两肉的脸颊,说:“羞羞,姨姨哭,哲哲不哭。”

徐念念抱着黎弘哲回到内苑,泪水不经意的从眼角落下,徐念念发现自己很傻,很笨,很无能。

女子出嫁从夫,她真的很傻很天真……

那些人就想看着她难过,看着她哭,看着她出丑,让她为以前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样的现实让徐念念觉得虚脱,连呼吸都频临衰竭,她放下小胖墩,想要找个地方靠一靠,却发现天空无限放大,竟是没有她容身的支点。

“姨姨……”

徐念念见四周无人,紧紧抱着黎弘哲默默流泪。

她没想到,如今让她依靠的居然是个两岁的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