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展晟飞的心事(上)

御医走了,可是怎么找出那个开方子的人,却是个不小的难题。

倘若和展家交好的是孟相,这个问题自然就不是问题了,可展家却偏偏站在了蓝王府的阵营之中,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孟府会“婉转”地拒绝。

因此刻意地将苏尘姐弟、展晟飞和蓝暖玉带到正屋的客厅,又屏退一切闲杂人员之后,展父坐在主椅上垂头思索,展晟飞独自离众人好几步远望向门外,蓝暖玉则放着椅子不坐,不住地在厅中踱步,大大的杏眼不时地溜向展晟飞。

屋内被一股严肃的沉静气氛所笼罩,只有彬彬什么也不明白,自顾自地趴在小几上,认真地研究着老太太给的一堆类似现代积木一样的玩具,不时地望一眼身边的苏尘,确定她的存在后才安心地继续玩耍。

而苏尘,则一边不时地摸摸彬彬的脑袋,用眼神鼓励他安慰他,一边却只转着该怎么将“已在宋胜平家”的裴一涯,安全而又秘密地请进来为彬彬看病的念头。

孟府走失了裴一涯,肯定一直在暗中查找,所以请裴一涯来展府必须十分小心才行,免得连累到展家。同时,她还要好好考虑,应该告诉展应亭这个京城首富多少秘密才最合适,她必须在保证得到解药的同时,又不让张淮俊漏网,以免后患。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地带着彬彬离开,去过姐弟俩一直向往的平静生活。

然后苏尘这边自己转着念头,却哪里知道此刻的裴一涯还在孟府的“软禁”之中,而不是如她所以为的已去了宋胜平家中躲藏!更不知道裴一涯这个有心人为她们姐弟俩所做的还要远远超出她地以为。

裴一涯既是神医,又生性细腻,善体人意。当初亲自去后金阵探听彬彬地具体情况时。又怎么没有注意到彬彬的异常?只是他一向习惯默默地为苏尘付出,虽然本有准备等苏尘大概痊愈后就送她来京城找彬彬,顺便为彬彬诊断治疗,却始终都未曾告诉苏尘他的打算。后来他被迫提前独自到了京城,被相地软禁在孟府,这些计划自然就被打乱了。

然而此行他也并非是全无收获的,至少他发现了孟府的惊天秘密,也基本上可以确定彬彬是因为中了极乐之毒,心智才会异于常人。表现十分极端化。

之所以没有从孟府出来,一来是彬彬还未有消息,无法亲自给彬彬确诊。二来是因为发现孟府的阴谋野心昭然若揭,纵然此时是有求于自己才以上宾之礼相待,但必定也早已做好将来灭口的打算,自然不可能让他有机会把消息泄露出去,所以不论他栖身在哪个朋友家里都难免为朋友惹来麻烦,也不利暗中守护苏尘。最主要的是,极乐之毒既然曾一度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它的解药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留在孟府,机会反而会大多。

“我有办法了,这事我找皇帝哥哥去。”

蓝暖玉第一个有了主意,不等众人询问便自得意地介绍起来,“既然这个开方子的人这么厉害,那么皇帝哥哥想见见他也很正常啊!皇帝哥哥要是下了旨意,孟府总不能不交人吧?等人一进了宫,我就求皇帝哥哥让他来给彬彬看病。”

事情要是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苏尘心中有些失笑,更何况裴一涯可不在孟府里呢!

“郡主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展应亭不愧老成。明明一下子就听出这个计划可行性不大,却还是先肯定了蓝暖玉的想法,然后才委婉地道,“只是这办法还不够万全,若是孟府有意不肯交人,他们起码会有十种法子推脱这个方子是无意中得来的,又或者说这个开方子的人已然不在。只要他们不承认,就算是皇上也是无法硬逼他们交人的。”

“那就让我先去探一探孟府。”展晟飞冷笑着,声音里的冰冷味道令苏尘不禁又看了他一眼。

自从他回来后,还没见过他一个笑容,不知是他在家里一向如此,还是近段时间来所发生的事情,让他真正改变心性了,脸上冷冷酷酷的样子与苏尘初见时地装酷表情截然不同,剑眉锐眼间,已自然地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杀气。

“好啊好啊,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去。”蓝暖玉却没意识到这么多,一听展晟飞要去夜探孟府,反而激动得跟什么似的,满脸兴奋。

她自然出是诚心诚意地想帮助苏尘和彬彬,但在她一腔的少女情怀中,最重要的还是能有机会和展晟飞一起,只要她能看到展晟飞,并守在展晟飞身旁,什么危险后果,压根儿想都不想。

“万万使不得。”展应亭听说蓝暖玉也要跟着去冒险,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们两人谁也不许去。就算真要派人去孟府打听,那也得等我和王爷仔细商量过才行。何况那次的尚书遇刺和皇宫里的刺杀案都没有告破,每个官员都人人自危,孟相府上肯定更是戒备森严…”

“展伯伯,你放心啦。你倒女我地功夫也不是吹的,而且我相信就算有危险,晟飞哥哥也一定能保护我的。”蓝暖玉哪里会把展应亭的话放在心里,反自以为是聪明地找借口道,“再说人家一直为当初差点间接地害了苏尘姐姐而内疚,有机会当然要好好补偿啦!”

“不行,”展应亭大喝道,意识到自己居然对郡主大声,忙又缓了下来,劝道,“郡主,此事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非同寻常,我和王爷自有计较,你们两个切莫轻举妄动。”

蓝暖玉撇撇嘴,没有回答,只是征询地看向展晟飞。

“我一个人去。”展晟飞冷冷地道,当初逃避蓝暖玉时的机灵劲此刻竟然全无,说起话来句句都绷得像块石头,俊美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阳光少年的味道?而且他目光闪烁,好像心里还藏着什么似的,瞧得苏尘心里又是一阵奇怪。

卷三之

第二十一章 展晟飞的心事(下)

“不行,要去就两个人一起去。”

蓝暖玉当然不肯让展晟飞扔下她自己一个人夜探,立刻大声抗议,杏眼一瞪就要开始耍郡主脾气,一旁的苏尘已柔和却坚定的开口了:“我也不同意郡主和晟飞为我冒险。”

“苏姐姐…”蓝暖玉嘟着嘴跺脚道,粗心地只听到苏尘的反对,一时也没注意苏尘竟无意中第一次地直呼了展晟飞的名字。

可展应亭和展晟飞确听得清清楚楚,展晟飞的身躯更是几乎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想望向苏尘,又硬生生地被自己克制住地转向了地面,继续保持沉默不语。面展应亭却只是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光亮,就风雨不动地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听我说,暖玉,你们的好意姐姐都心领了,可是展叔叔说得对,你们确实不能为我和彬彬支冒险。”苏尘温和地望着展晟飞和蓝暖玉,“就算不得不派人去孟相府家了解情况,展叔叔和蓝王爷肯定会妥善地安排好人。而且也许那个神医并不在孟府,还有说不定那个方子真的可能是他们无意中得到的呢?”

“苏姐姐…”

“你们听我说,我们不是只有派人去孟府一个办法,我们还可以公开地张贴告示寻求神医呀?若是那神医就在民间,知道了我们这里有棘手的病人,他自己就会出现也不一定呢?这样双管齐下,两不相碍,岂不更好?”苏尘特意地列举着种种可能,为之后裴一涯进府先铺好后路。

“你们的苏姐姐说的有道理,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王爷府,请王爷帮忙,郡主你也好早日了了这个心愿。”展应亭下断论道,并没有特意地再嘱咐儿子,只是向苏尘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苏尘微微一笑,表示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她会看好这两个人,不让他们乱来。

“姐姐姐姐,你看,彬彬会造房子了…咦,你们两个玩什么游戏啊?”

展应亭前脚刚走,蓝暖玉和展晟飞后脚就立刻撕破平静的伪装,一个紧紧地拉着对方袖子不放,恨不得绑在一起,一个则不耐烦地想把衣服抽出来,想一拍两散,却不料才动手就引起了彬彬的注意,房子也不堆了,只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好奇地看着他们拉扯。

蓝暖玉和展晟飞被彬彬这么一问,顿时双双怔住,还是蓝暖玉更为机敏大胆,立刻趁展晟飞发愣之际索性无赖地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反正她的心事苏尘都知道,彬彬又还小根本就不用忌讳什么。

“暖玉,你这是做什么?”展晟飞没想到蓝暖玉居然这么大胆,而且还当着苏尘的面表现得如此亲热,顿时急怒地叱道,又是生气蓝暖玉的死缠烂打,又是怕苏尘会生气。

呵呵,这样才像是真正的少男少女嘛!

苏尘心情虽然沉重,看到蓝暖玉这么积主动地倒追展晟飞,又固执又可爱,可展晟飞又是别扭又是慌张无策,还是忍不住搂着彬彬轻笑了起来。可能真的是认了展老太太做奶奶的关系,这一次重新见到展晟飞回来,又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地照顾彬彬,感激之下,她的心里倒真生出一两份家人的感觉来。

可是展晟飞并不这么认为,见苏尘对于蓝暖玉纠缠自己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带有几分鼓励和乐见其成的微笑,那份男人的自尊顿时重重地受到了伤害,面色也苍白了起来,只觉得一颗心仿佛比当初得知苏尘的噩耗之时,还要疼得难忍。

难道苏尘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觉么?不,他不相信,如果她对他没有感觉,刚才也不会那么自然地叫他的名字。她一定只是心里还记恨他当初强行带走她们姐弟,恨他间接地害她和彬彬差点生离死别,再加上蓝暖玉的反复纠缠,以及如今她自觉有求于展家和蓝家,所以才对他有误会不敢正视自己的感觉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展晟飞暗暗咬牙,固执而年轻的还不够成熟的心,为自己找到一个解释的理由便牢牢地抓住不放。

他决定了,等到彬彬的身体一好,他立刻就带苏尘和彬彬一起离开。苏尘看不到他的心,他会让她看到,苏尘感觉不到他的爱,他会用各种方法来证明。什么年龄?什么辈份?对他来说,苏尘只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一个和肤色无关,单纯用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在不知不觉之中打动他的女人,别的他全都不管。

“好了好了,你们要是真想帮我的话,就都好好的坐下来听我说。”毫不知展晟飞暗里打算的苏尘见展晟飞变色,忙笑着打圆场道,他们两个身份都非同一般,这一次,需要他们合作的地方多着呢,总不能让他们老别扭下去。

费了半天的劲,苏尘终于把两人安抚了下来,劝说中,难免又直呼了两三次展晟飞的名字,这一回蓝暖玉终于注意到了,不过她见苏尘一心地为自己说话,言语和行动之间都暗含撮合,如今身份又是展晟飞的“姐姐”,那微微的酸醋只在心头翻了一翻便平了下去。

这一个下午,虽有彬彬的乖巧陪伴,但对苏尘来说,还是过得十分的漫长。

展应亭到蓝府迟迟不归,苏尘就是再迟钝也明白此事不好办,只是她以为裴一涯不在孟府,反倒没有因此面忧心。以自己得了怪病的名义需请名医为由,让展公为张贴出征榜告示后,便设了个小计,让顾娇娥暂时缠住蓝暖玉和展晟飞,自己则和燕子一起商量约见宋胜平之事,以及届时该怎么避开展家人的耳目,尤其是展晟飞。

说来这才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首先,彬彬因失而复得和苏尘重新团聚,再加上病情进一步恶化,表现的越发稚气和依赖。便是苏尘去如个厕,他也要在外面守着才放心,更不论其他的时候总是形影不离的依着苏尘,带着他去见宋胜平肯定不合适。

其次,蓝暖玉不肯回府,坚持要留在展家亲自守着展晟飞才放心,面展晟飞又是坚持要亲自保护苏尘,也要入住颐养园,如果真是这样,那苏尘就更是寸步难行了,还怎么会见商谈呢?

不料,苏尘觉得十分为难的事情,到了燕子这个小“地头蛇”手中,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小姐,我们这样办,保管没人会来怀疑…”燕子嘻嘻笑道,轻轻松松地将具体法子告诉苏尘。

苏尘越听眉头越舒展,心里对宋胜平不由地更加敬佩和好奇。

从一开始得知燕子是他的人开始,她的心中其实就已产生了许多问题,只是自己一心想过平静的生活,有些秘密是能不沾便不碰,只要宋胜平没有对展家抱着邪恶的用心,他为什么会在展家布下各种棋子的原因她也不想知道。

她相信裴一涯所全心信任的人,必定也是她可以信任的。

卷三之

第二十二章 彬彬想吃宵夜

这一夜在颐养园进行的晚膳,展家是难得的大团圆,展老太太、展氏夫妇、展晟飞兄弟,再加上苏尘姐弟二人,还有一直没走的蓝暖玉,齐齐地坐了一桌。当然,这样的团聚,其他妾室是没有份的,而且不知是因为天生的敏感和谨慎,还是另有考虑,展应亭自从得知展晟飞突然悄然地回来后,第一时间便进行了消息封锁,连伺候在旁的也始终是老太太房里的一干丫环。

一顿至少表面上是和谐美满、天伦尽享的晚膳之后,苏尘便婉转地提出要和彬彬单独好好相处,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和彬彬生离死别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得以团聚,别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插进来。

尽情地享受了一番亲情后,待到晚膳消化一会后,苏尘便开始陪着彬彬在温暖的屋子里开始玩起各种各样的游戏,时而捉迷藏,时而你追我赶,有意无意地做着一些比较消耗体力又简单好玩的游戏,尽量地引出彬彬的活泼天性,还将服侍左右的燕子和连珠都一并扯了进来。

在彬彬的记忆中,何时有这么多人一起陪着自己玩,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咯咯的笑声几乎就不曾停歇过,一时间,欢声笑语飘满了颐养园,听得另外屋子里的老太太等人也不禁微笑起来。

玩到最后,四个人全都没大没小地瘫软在蹋上,笑得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而时间不不知不觉地将近了亥时中。

“姐姐,彬彬饿了!”休息了一小会后,彬彬满足地蹭了蹭身边的苏尘,汗湿的小脸紧紧的贴在苏尘的胸口。

“奴婢这就去拿点心。”自从来到展家后,从来没有玩过这么开怀的连珠其实也没有什么力气,不过一听说彬彬叫饿,连忙爬了起来就要去准备吃的。

“彬彬不要点心,彬彬要姐姐做的森林宝宝馒头。”彬彬期待地看着苏尘,当初在连云城的凤鸣楼,苏尘曾亲自给彬彬下厨做过一次动物造型的馒头,彬彬吃得十分欢喜。今天下午苏尘偷偷地告诉他说要是想吃就再给他做一次,他小小地单纯的心里便惦记上了,此刻肚子一饿,便在苏尘意料之中的提了出来。

“好,姐姐亲自去给彬彬做森林宝宝馒头,而且这一回姐姐要加点料进去,保管彬彬吃得美美的。”苏尘呵呵笑着,用力地在彬彬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以兹奖励,彬彬真是她的乖弟弟!

“哦,宝宝馒头,宝宝馒头,彬彬要兔子宝宝的,还要熊宝宝的,还要乌龟宝宝和小鸟宝宝的…”彬彬欢呼一声,一咕噜地爬起来就要拉苏尘起来,“姐姐快点快点,彬彬要去捏兔子耳朵…”

“小姐你需要做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能亲自下厨去做宵夜呢?”见苏尘真的准备自己去厨房动手做什么宝宝馒头,连珠忙回身来劝阻道。

“你就让我去吧?彬彬是我的弟弟,姐姐做几个馒头给弟弟吃很正常,干脆趁这个机会,我也多做点,让奶奶他们也尝尝,带我去厨房吧!”苏尘微笑着坚持。

“可是…”

“难得彬彬想吃,我不想让连这点小事都让彬彬失望。”苏尘疼爱地摸了摸彬彬的头发,轻轻地一句话就睹住了连珠的口。

“好吧!那小姐需要哪些材料,列张清单让奴婢先去厨房打声招呼,让他们先和好面准备好材料。”连珠无奈地答应,请燕子代为照顾,自己则先去安排了。

苏尘和燕子相视一笑,成功了,利用做馒头夜宵的这段期间,在厨房里和宋胜平会面,这便是燕子提议的最好办法。当然,厨房外面肯定也是有安排的。

半个时辰后,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后,苏尘带着兴致勃勃的彬彬跟随燕子和连珠一起到了位于颐养园东面的老太太专属小厨房。

等待在厨房里的,只有今夜当值的一个年近花甲,却仍油光满面、看起来精神十足的胖厨师,众人进去时,他正熟练地准备着各种蔬菜肉类,以及水果,灶台里已经引燃了火种,架着上好的木柴,这样一来,也不需要专门烧火的人了,只需要稍微顾一下偶尔加块柴就可以了。

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了。

按计划将连珠打发走后,苏尘正要让那个胖师傅回去休息,好让燕子有机会领宋胜平进来,却发现那个胖厨师对自己笑着打招呼的样子,似乎似曾相识,不由疑惑地一怔。

“嘿嘿,苏大妹子,几日不见,就不认识宋大哥了!”胖厨师挤了挤眼,口中发出熟悉的声音。

“宋大哥…是你?你…你不会一直在宋家吧?”苏尘惊讶的看着和宋胜平截然不同、细看却微微有些僵硬的脸,再看他熟练地洗菜、切菜,更是目瞪口呆,宋胜平会易容?还会做菜?

“当然不是,不过大哥偶尔也会来客串一两回,学点手艺,等你嫂子心情不好时,大哥好拿这招去讨好她…”宋胜平嘿嘿地笑,毫不把苏尘当外人,引得苏尘忍不住一笑。

这一笑,心里虽有很多疑问却不便再追问了,只能抓紧时间说重点。

“不要特别加什么料了,就按宋大哥你平时的手艺吧,今天这馒头啊,重点是外面的造型的里面的馅,我答应要给彬彬做动物馒头。”苏尘卷起袖子,开始动手收拾案上的材料,不时地分点简单的活给好奇却乖巧的彬彬做,一心二用的开始和宋胜平详谈。

“这么说,彬彬的仇人是张淮俊?”宋胜平双手稳稳的剁着五花肉,准备做咸馅,语声很平静。

“是,彬彬清醒的时候,清楚的告诉我他一家都是被张家殘害的,如今张淮俊这恶魔也是京城,所以这一次不仅想请裴大夫解去彬彬身上的奇毒,我还想替彬彬报仇。”苏尘面色清冷地择洗干静的小白菜放入开水锅烫至五成熟捞出,再浸入凉水过凉,柔柔的嗓音里吐出坚定的言语。

“苏大妹子,不瞒你说,彬彬的情况大哥早就知道了,而且裴老弟早已开始着手研究解药。”宋胜平将肉末盛在盆中,配上各种调料,语出惊人地说。

“什么,裴…裴大夫早就知道彬彬中毒了?”

“他一开始也只是猜测而已…总之明天我全尽量设法让他明天就进来,先给彬彬看看再说。”宋胜平将裴一涯如何发现彬彬异常及他的良苦用心巧妙地诉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裴一涯还在孟府的事实,然后满意地看着苏尘又是感动震惊又是恍惚复杂的神情。谁说恩情不能转变成感情的?以他宋某看来,苏尘和裴一涯这两个人的性格就是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们的关系拉得越近越好,要是以后有机会,他也不反对帮助他们两个生米煮成熟饭,哈哈哈…

“只是,彬彬的病在没见面前裴老弟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如何对付张淮俊我们还必须等到裴老弟看过病情再说,最好,我们还是能私下活捉此人,看看能不能设法得到那极乐之毒的配方,再研制出常备的解药。张淮俊既然藏身孟府,而孟府一定少不了关系,怕就怕他还不是最后的主谋。”心中暗笑过后,宋胜平正色地道,他那红红的假面虽然没有色变,但微微低沉的语声却显示出这事的凝重和非同一般。

“宋大哥说得有理。”苏尘点头道,忽然欲言又止。

“大妹子想说什么?”宋胜平笑问。

“我…”苏尘犹豫了一下,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将自己视同已出的老太太、视自己为姐姐和偶像的展濂瑾,还有展家对自己和各方照顾,终于咬牙将心中的隐忧问出口,“我知道宋大哥为我做了很多,也明白宋大哥您肯定不是普通人,您安排人在展实自然有您的目的,这个目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问宋大哥一句,如果展家今后有变,您…您会放过其他无辜的人么?”

卷三之

第二十三章 夜探

随着苏尘的问话出口,厨房内的空气忽然变得沉默,有那么一瞬间,苏尘几乎以为气氛都无形地凝结了起来。

可宋胜平却忽然笑了,笑得依然十分开朗,坦坦烫烫的,仿佛他的胸腔之中没有藏匿任何的阴暗和歹意,略略偏向单眼皮的胖眼中,折射出来的也是如阳光般纯净的光芒,让人感觉这具身体里的那颗心是诚恳的、安定的、可以信任的。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我宋胜平都不会滥杀无辜,无关展家不展家,这只是我宋胜平这一生的为人宗旨之一。”

“对不起,宋大哥!”迎着他的目光,苏尘觉得有些羞愧,自己也心中藏了那么多的秘密和弯弯曲曲,还准备借助宋胜平这股神秘的势力去帮助自己和彬彬复仇,哪里有资格要求去怀疑一直如此帮她的宋胜平呢?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啊,那等会做好了宝宝馒头就分我几个。”宋胜平哈哈一笑,故意作出一副垂涎的样子可怜兮兮地哀求道,然后趁着苏尘刚一展顔,忽然又天外飞来地补了一句,“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认清别人的心,更要认清自己的心,千万不要因为世俗的恩情、眼光或者别的什么,而错失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宋大哥!”苏尘娇嗔道,薄面上不禁有些微红,这个宋大哥,难道就不能少取笑她一回么?她都这么大了,什么是恩情什么是感情,难道还会分不清楚么?

“嘿嘿,开始做宝宝馒头吧!时间不早了,等会还要蒸呢,可不能饿坏了我们可爱的小彬彬!”宋胜平又恢复了那一套五句话里总带上三句玩笑的样子,顺手沾了点面粉冷不丁地点了一心捏猪宝宝兔宝宝的彬彬一鼻子,逗得彬彬咯咯大笑,顾不得捏动物,小手往面粉堆里一插,蹦跳着也要去回敬宋胜平。

宋胜平顿时故意吓得怪叫着乱躲,窜到了苏尘身后,很快地苏尘也被卷入战火,身上被了不少白面粉。正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当然应该玩了!

看到宋胜平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厨房中大笑,苏尘心中愈加佩服,能做到如此地步,想必之前早已不知道下了多少工夫在里面了。如果不是那位真的胖师傅也是这幅乐天爱热闹的性格,展家的人又怎么可能听到这么大声的笑声还不过来看呢?

形与色、表与面,有时反而是最佳的掩饰,总之,这次的会面是不会引起展家人怀疑了,而且如果有了时不时做夜宵的习惯,以后再要联系起来那就更方便了。至于宋胜平的恩情,但防只要他有所求,又不违背自己做人的宗旨的,她便尽心尽力地去帮忙就是了。

用了心,尽了力,心中自然就会无愧!

……………

夜已深沉,冬星零落,灯火稀疏,朝阳国最为辉煌的碧落城似乎也睡了,但时不时就从主要的几条大街上传来的整体脚步声,以及寒风中偶尔传来的野猫的尖叫声,却提醒着任何夜行者这个城市还笼罩在一片危险和肃杀之中。

当朝左相的府邸中,主屋的灯火已熄灭多时,三姨太太的房间里也是如此,只不过一个屋是真静,一个屋里却是淫靡之声不绝于耳。

“小冤家,今儿个你真不走了?”甜得能腻死人的声音诱惑地呻吟着。

“真不走了,难得他今天不在,那老家伙又不来,这么好的机会,我能不好好抓住,慰劳慰劳我的好姐姐么?”懒懒的声音说到“抓住”两个字时女人忽然销魂地小声尖叫。

“那阁楼那边的差事你也不管了?”女人喘息着,“你就不怕出漏子么?”

“你以为没准备?”男人得意地翻了个身,“我要来这里,自然会先把那边安排地妥妥当当,就算真的有什么人能躲过相国府的重重防卫,到了阁楼之上,他也只会得到一场空。”

“你可不要大意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主子骨子里可不是个好商量的主儿!”女人不放心地提醒道,“我这几年,看到这样的事儿可不少。”

“放心吧!难道你还不相信你的小冤家…”男人轻笑,双手根本不停,“我说你老是提他,是不是对那小子有兴趣了?”

“你这个小冤家,良心都被狗吃了!”女人娇嗔着重重咬了他一口,“我还不是为了你?那个什么神医的,你们稀罕,老娘可不宝贝!”

“是是是,好姐姐,都是弟弟错了,弟弟该罚…”男人淫笑的声音忽然被什么堵住似的含糊了起来。

就在屋里的声音模糊起来,再也没有什么言语交谈的时候,窗下那石头模样的东西忽然微微地蠕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舒展开来,竟是一个伪装成石头的人。这个人显然是怕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一站起来,就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两拐仗一样的东西,双足踏在其上,极其小心地一步近一米地离开了屋子起码三丈处,才翻了两个跟头,跃入一座假山之后。

“这只小狐狸,对自己的表姐情人也密不透风,废话说了一大通。就是没说把人转到哪里去了。”石头人以极低的声音,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偷听到的,询问道,“宋爷,您看还等下去么?我们的人拖不起太长的时间。”

被称作宋爷的人正是离开展家后就潜入孟府的宋胜平,他听了石头人的报告,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笑了起来:“裴老弟的存在对孟府的人来说都是个秘密,这厮既然是来偷情的,一定不会把人乱转,所以人绝对还是在园子里,我们再回阁楼。我想这会子裴老弟也该有什么暗示给我们了。”

………………

天正式放亮了。

宽大的街道上早起的小贩已摆开了干净清爽的摊子,热腾腾的豆浆、香喷喷的油条、白呼呼的馒头…各式早点的香气飘满了整条大街,挑担的、挎篮子的、打着呵欠出来买早点的,各行各色的百性渐渐开始增多,沿街的铺子也一家家地卸下了门板,准备开门迎客。

“干什么的?”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展家的东侧门上一声轻响,露出了两寸见方的小孔,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在门洞里咕噜噜地转动,打量着外面三个陪着笑的挑夫。

“小人狗二啊!给府上送柴来的。”

“小人李全,是城东三里敦李家菜园的伙计,这是您府上昨天要的菜。”

“韩小哥,是俺哪!”两只手里起码提了几十斤肉的一个身材彪悍的屠夫大声道。

“哦…等着…”过了少许,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两个模样挺精明的家丁,又围转着上下地打量了一翻三个人,又检查了一下他们各自带来的柴、菜和肉。

“我说韩小哥,俺们都这么熟了,难道您还认不出俺牛刀子?怎么这阵子每天都要来这么一遭啊!”那个屠夫模样的人半开玩笑半疑问地道。

这是府上的规距,你们既然和展家做生意,这些规距守着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进来吧!“其中一个眼珠子很灵活的家丁没好气地骂道。

“是是是,韩大哥说的对,俺不问不问。”屠夫当先提了两大膀肉大步跟了进去,眼睛斜也不斜一眼衣着明显比自己低了个档次的樵夫和送菜的伙计,那模样儿,好像他也是展府的人一样。

三人进去后,侧门很快就紧紧地关上,连同门上的小孔。但却无人注意,就在展家侧门大约两丈处的巷子墙上,有一块表面上看去毫无异样的方砖也悄悄地动了动。

“这几个人,正常吗?”墙的那头,一个阴沉的年轻语声问道,听声音正是张淮俊。

“回张左领,正常。”暗中的人点头道,“都是属下们早已调查过的熟面孔,平时里送菜送柴的也就是他们几个,展家人很精明,进门后,他们还要被详细地检查询问过,我们的人以前就曾想冒充这些下人混入展府,却再也没有出来过。左领…左领?”

“很好,你们继续盯着,一旦看到陌生的面孔在展家附近出现,不管是否进了展府,都必须立刻通知本左领。”张淮俊一副正常公事公办地道。

“是,请张左领放心。”

“嗯。”张淮俊又往那方砖上看了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暗房,若无其事地踏入明亮的小合院天井。

一离开屋中人的视线,面色顿时僵硬了起来,细长的眼睛陡然眯起,目中满是无处发泄的仇恨寒光,周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温暖的朝阳虽然同样地洒在他的身上,却让人感觉连阳光都被冰得没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