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格分裂一事,最为奇特玄奥。眼下那个清醒而又过分成熟的彬彬虽然一直没有醒来的痕迹,可谁也不能担保他就不会醒来。怕就怕等他醒来时,就像是蛰伏多年的火山一样,不爆发则已,一爆发就会对他自己的精神造成极大的伤害。

就在这样的幸福和隐隐的担忧中,数日的时光一晃而过,这日正午,春光明媚,马车欢畅地驶进了繁华的银角城。离裴一涯以前居住的云松堂就不远了。

凝视着楼下因寒冬渐消旅客增多,而愈显得热闹的银角城,苏尘心中不禁回想起年前好心的老车夫陪着他来找上京马车的情景,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宋胜平。

那时,她大病大伤初愈,心中充满了悲伤和牵挂。犹如人世上的一叶浮萍,茫然不知人生的方向。没想到时隔两个月,不仅找到了彬彬,也重遇了裴一涯,并有幸和他情如连理枝,而彬彬的仇也算是报了一半了。

“在想什么?”肩头上落下一双温柔的手,身后也贴近一具温暖的身躯。

“我在想。世事真是好奇妙啊!”苏尘没有回头,习惯性地将身子往后靠,让自己依偎进百栖不厌的怀抱中。柔柔地微笑,“回到这里,让我想起了很多事。那时候,我还在想,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和你相逢呢?”

“我也是。不过和你不同的是,我知道我们一定还会见面。”裴一涯将苏尘深深地圈入怀里,嗅她的发香。

“呵呵。你当然知道我们会见面啦,你都早安排了宋大哥来帮我了。”苏尘在笑,仰头望入他的眸中,低喃道,“涯。我何其幸运,此生能遇到你?”

“我又何尝不一样的幸运呢?我师傅以前常取笑我,说我清心寡欲地像个和尚,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我动心。现在,我找到了…”裴一涯顺手带上窗户,遮住两人,缓缓地低下头,吻住她芬芳的花瓣。贪恋地缱绻着,总也无法满足,双手的力道无意中渐渐收紧。

“唔…彬彬呢?”裴一涯突来的热情让苏尘在惊喜地同时,又羞涩地想回头看。

“刚才逛了会街。他还没尽兴,我就让陆师傅带着他再去玩了。”裴一涯微微移开自己的唇,低哑着声音解释道,“你放心。我请了朋友跟着,不会有事的。”

“你什么时候见了你的朋友的?”苏尘轻触着他的喉结,凌乱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间。方才的激情让苏尘原本就晶莹如玉的肌肤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映着从窗棂中透进的点点阳光,就仿佛是流动的粉水晶,触目尽是一片诱人的谜眩。

“等会再告诉你…”裴一涯喘着气,突然失控地将她翻转过来重重地揉进自己的怀里,低头寻到她的唇,就再也不放开。

“涯…”苏尘呻吟的声音才滚出喉中。却立刻就被裴一涯热情地攫取了过去,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还清心寡欲呢?这几日又是谁逮到机会就要…苏尘羞涩的同时不禁在心中轻笑,调皮地捉住他的舌头轻咬了一口。

“你…”裴一涯呻吟一声,力道突然加重,固定在她腰上的手无法控制地往上移了几寸,似是想往上移。可又及时地控制住,无奈地越发搂紧了苏尘的身躯贴紧自己。

苏尘酥软的身子里,忽然被这样的热情重重地燃起了一把磨人的火,灼得她口干、舌燥、每一寸的肌肤都因这把火而滚烫起来,她被迫向贴身的身躯寻找清凉,却反而触到了更加的火热…

正当这份灼热变得更加难耐之时,裴一涯忽然喘着气,再度逼着自己退离苏尘香软地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发疯的身躯。闭上眼睛平息着自己的渴望,也珍惜地感受着那份动人的余韵。

苏尘也没有言语,只是温顺地依偎着他,清空了心中和脑中的一切。只为了好好地储存这段美好。

良久良久之后,裴一涯忽然轻轻地吐声,声音低哑而悦耳:“尘,等着一切了解后,我们就成亲吧!”

“成亲?”苏尘昏眩地睁开因睡意上涌而显得有些迷离的双眸,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两个字眼是什么意思?

“嗯,成亲!嫁给我!”裴一涯捧起她的小脸,拇指爱恋地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目光里满是似水的柔情。像要固执地将她融化,“等会到京城里,把东西交给他,我们就成亲。我知道我们才认识三个月,这样冒然的请求实属唐突之举,我也明白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谈这个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我更知道你的心里必然还有种种顾虑…但是。尘,我真的很希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和彬彬的面前。光明正大地保护你们,照顾你们,一生一世地对你们好!”

“你真的要娶我吗?可是我…”苏尘梦幻般地呓语着只觉得身子忽然像是热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似要迎风翱翔而去,又似飞得再高,也始终被一缕情丝牢牢地系在那明珠般的双眸里。

说喜不仅是喜,说甜又不只是甜,说幸福,却又仿佛比幸福还要幸福…这样的感觉,她没法说清楚。没法描述出来,只知道这一刻。哪怕天地都倒转了回来,这种感觉也会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存在她的心中。

迎着那道惊喜的、如醉人的醇酒一般流进自己心中的目光,裴一涯没有再说话。只是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胸上。固执地坚毅地锁住她的目光,无言地告诉她,这不是他的一时冲动,而是一直以来深藏在他心中最真的渴望。不管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会给自己招来什么样的劫难,他都无悔。

执起了你的手,便是一种永世不变的诺言。

苏尘静静地、轻轻地眨了眨纤浓的睫毛,认真地凝视着他还残留着方才的激情余韵,更多的却是屏息的紧张和等待的面容,缓缓地绽放出一个绝美的微笑,也绽放出眼中晶莹的水花,酸酸的,幸福的,以吻为印。盖上一生的承诺:“好。我嫁你!今生今世,我的心,只给你一个!”

卷四之

第三十章 订婚

阳春三月初一。一株株经历霜雪寒冬犹自挺立的青松。和煦的春风中,欣慰地摇摆着一蓬蓬的松针,微笑地俯视着底下焕然一新、充满热闹和喜气的云松堂。

“亚男。亚男!快来帮大娘搬东西。”一辆旧马车还未驶进云松堂的院子,陆大娘就开始大声地呼唤了。

“来啦来啦!”摆了好几张桌子的院中,立刻奔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像男人般的女子。嗓门比陆大娘还大好几倍,正是那个淳朴的猎户女儿张亚男。

两个人都是急性子,不等车停稳,一个就要往车厢里取东西,一个早伸了手打算来接,惹得赶车的老车夫取笑道:“我说你们两个一老一少的,今儿办喜事的又不是你们,咋比裴大夫和苏姑娘还激动呢?”

“裴大夫好不容易要成家,俺们当然激动了。”陆大娘白了老车夫一眼,啐道:“裴大夫和苏姑娘两人是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儿,俺们这方圆几十里的,谁还能找出比他们更相配的人来?俺们都是深受裴大夫恩德的人。他们的喜事俺们不给他们办,谁给他们办?”

说着,陆大娘佯装不理老车夫,径自地从车里头拖出一个上面盖着红布的箩筐。张亚男力气大,一把就抱了起来,轻松地拿到屋里去了。院里的人见了,都跑了出来,帮着把最后一趟用品全部搬进院子里,然后该摆上桌的上桌,该挂的挂,该贴的贴,利索地忙上了。

外面的陆大娘和张亚男和众乡亲都急急忙忙地在准备,两个被勒令除了好生打扮自己、安心等待订婚宴之外什么都不准做的正主儿,却在屋里偷偷地和各种草药打交道。

裴一涯细细地分着药的分量。苏尘则在旁捣药,听着外头热热闹闹的声音,两人不禁又微笑着对视了一眼。

“只是订个婚而已。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大家了?”苏尘不好意思地道。

“这是我应该给你的。”裴一涯一面小心地加着各类配方,一面温柔地笑望着她,“只是太委屈你了,不能按三媒六聘正式地向你提亲纳礼,只有一桌将就地酒席。”

“说什么委屈,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苏尘真心地道,满足地凝视着他,“什么三媒六聘的,那都是虚礼而已。只要你的心里真的有我,只要你真心想和我相守一辈子,别的又有什么要紧的!”

“等回到了京城,我一定向师姑正式提亲,然后请她老人家为我们主婚。”裴一涯心头一热,忍不住覆在苏尘捣药的手上。

“嗯,”苏尘轻轻地靠近裴一涯的怀里,“这些乡亲们真好,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尤其是亚男他们。”

前日他们从银角城回来。首先到了陆大娘的酒肆。陆大娘见他们居然一起回来。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裴一涯也不隐瞒,直接高速了她,要和苏尘订婚。热心地陆大娘一听,立刻开心地把这事张扬开了,当天就找了老车夫联合着附近一些受过裴一涯恩惠地乡亲立马儿要给两人办个订婚宴。

由于大娘的酒肆本来就在南来北往的地段。才半日光景。附近的乡亲都知道了,纷纷赶了过来。送礼的送礼,帮忙的帮忙,简直比自己儿女办喜事还殷勤。不过两天,就把云松堂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喜气洋洋,不清楚的,还以为是直接办成亲大喜呢!

苏尘原本顾虑张亚男毕竟痴心地喜欢过裴一涯,又为裴一涯而那么细心地照顾过自己,自己却反而抢了她的心上人,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没想到张亚男却一副早就知道两人会在一起地欢喜模样,不但没有丝毫的怨恨,还衷心地祝福自己,更是成为准备婚宴最忙的人。

这期间还有个小插曲,话说陆大娘见到身材魁梧的像个男人般的张亚男,两人竟似十分投缘,才处了一天,陆大娘就琢磨着要找媒人替儿子上门提亲。理由是,张亚男虽然人长得粗糙可心地却善良,又有一副能干活的好身板,正好可以弥补自己儿子有些残疾地缺陷,更重要地是,陆大娘说,看了张亚男的身板,就知道她一定是个生儿子地料。

这话可把苏尘暗里笑喷了一阵,不过看到陆大娘的儿子和张亚男扭捏归扭捏,但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事估计会成了。他们两家并成一户,又做生意又打猎,再加上苏尘准备地礼物,往后这下半辈子,也绝对可保衣食无忧了。

“砰…”

药房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陆大娘不高兴地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手里还在和草药打交道,夸张地惊呼道:“哎呀呀,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啊?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客人们马上都要来了!快快快,赶紧都给大娘去梳洗换衣服,可别误了吉时。”

说着,不容两人辩驳,拉了苏尘的手就走,到了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裴大夫呀,你也不要耽误了,今儿个是你大喜的日子,那些药啊草啊明天再捣也不迟嘛!”

“大娘说的是。”裴一涯果然住了手,对着苏尘一笑,“我这就去换衣服。”

依着陆大娘的意思,这订婚虽比不得正式成亲,可衣服也得做一套新的,只是小地方简陋一时间赶不出好衣裳来,便随了苏尘的意思,取一套在展府时做的还未穿过的衣服就当是新衣了。

苏尘平日里衣着想来简单随意,很多老太太为她做的衣服都未曾取出来穿过,箱子里的首饰和上好的胭脂水粉平日也几乎不动,到得今日才算派上了用场。

在陆大娘和机灵的张小美的帮助下,苏尘自己动手绾了发,插上自己亲手设计的几样发饰,然后略施脂粉,画了个浅浅的淡妆。因新衣是件紫红色的银线绣牡丹的花样,便在眼角微微扫了点眼影,衬得一双眼波越发柔似春水,再加上蕴含在眼底眉间的羞涩和幸福,只盈盈一眨,便看呆了陆大娘和张小美。

看着略略装扮下,气质越发高洁、容颜无限靓丽的苏尘。陆大娘半天才回过神来,喜滋滋地开玩笑道:“今儿个乡亲父老们可有眼福了,这样天仙似的新人保准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第二个。等会苏姑娘出去前,可得提醒那些杀憨子,千万莫让口水滴到酒里菜里去,否则别人可吃不下去了,哈哈哈!”

张小美也抿嘴直笑:“要说最有福气的人啊,还是裴大哥?我要是个男子,娶了苏姐姐这样的美人儿,一定夜里都会笑醒。”

苏尘羞涩一笑,垂头不语,幸福就要含笑来到她身边,她除了感恩和珍惜,还能说什么呢?

“姐姐!彬彬有礼物要给你哦!”彬彬背着手欢快地蹦跳了进来,今天苏尘和裴一涯订婚,他也里里外外地都换了身红色的新装,头上还绑了两条红色的发带,十足的一个红孩儿的可爱模样。

七八岁的年纪本来就是一个男孩子最活泼的时候,彬彬的心智虽还停留在三四岁的阶段,却反而让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更添纯真和无邪,任谁见了,都会由衷地打心里喜爱。

“什么礼物啊?”苏尘微笑着习惯性地朝他伸出了手。今日彬彬很早就和陆典良神神秘秘地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让她担了好一会的心。

“姐姐猜!”彬彬开心地扬起小脸,嘻嘻直笑。

嗅着鼻中隐隐的花香,再看彬彬发上那片遗留的绿叶,早已猜出彬彬身后是什么东西的苏尘,故意偏着头想了想,然后求饶道:“姐姐猜不出来哦!”

“是鲜花啦,姐姐好笨!”彬彬大笑着扑了上来。将一束以杜鹃花为主,许多不知名的野花为辅的美丽野花,从背后献宝似的摆到苏尘的面前,“姐姐看啊看啊,这些花儿是彬彬亲手摘的哦!”

“真的呀,彬彬好厉害!”苏尘惊喜地接过花束,抱在怀中,用力地亲了他一口,开心地道,“这些花真漂亮,真香,姐姐很喜欢,谢谢彬彬!”

“嘻嘻,外面还有好多呢!小哥哥小姐姐们知道我要去给姐姐采花,他们也要去帮忙,我们就采了好多好多漂亮的山花。姐姐,你来。”彬彬拉着苏尘走出门,骄傲地看着台阶前站着的一排高高低低、小的只有四五岁大的十多岁的小孩,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捧了一大束的红艳艳的野花。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看到全新打扮的苏尘含笑盈盈而出,顿时发出一阵哄然的欢呼。也不知是哪个小孩先喊了一声仙女姐姐,顿时所有的小孩都跟着叫了起来,再也无法保持整齐的队伍,都团团地围了上来。

陆大娘年龄虽大,脑子却极为灵活,一眼便瞧见了裴一涯也正好从另一间房里迈了出来,便立刻扯高了嗓子,高呼道:“吉时已到,起乐,请新人出场咯!”

卷四之

第三十一章 裴一涯的故事

陆大娘一声唱喏,早已等候在院墙内的乐手们欢快的应了,吹喇叭的吹喇叭,打鼓的打鼓,立刻热热闹闹地吹打开来了。院门口的两串长长的鞭炮也被同时点燃,劈里啪啦地响彻山村。

来贺喜的乡邻们都齐齐地哄叫了起来,男的去拉裴一涯,女的来接苏尘,一边拼命地鼓掌,一边欢笑着将两个新人推向一起。一对公认最恩爱的夫妻一人捧着最纯净的山泉水,一人则相思叶沾上泉水往苏尘和裴一涯身上洒,以当地特有的风俗祝福这对新人,一世恩爱到白头,相亲相爱永不离。

这种相思叶是只生长在泉水边的一种常年树,一生只发两根主枝,叶子也为对生,结果时也成对的结,果实和叶子均可入药。最奇的是,一片叶子若枯死或被人摘下,另一片对生的叶子也绝不独活,不出一天就会枯死飘落,果实也是如此。因而一直被誉为忠贞的象征,是方圆百里内不可少的祝福之物。

这个典故陆大娘在准备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了苏尘。因此,冰凉的泉水虽然洒在了身上,却宛如温暖的甘露般流进了心中。

“今日各位父老乡亲作证,请新人交换信物。”这一场陌生而又别致的订婚宴。隆重而简单,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在野花的簇拥下,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这一对银镯是我娘当年陪嫁的嫁妆,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也算不得什么传家宝,却是我那亡故的母亲对未来儿媳的一片心意。”裴一涯郑重的将一对家传的银镯亲手戴在苏尘的素腕上。目光歉意而深情。

“对我来说,它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苏尘柔柔地笑着,解下老太太赠送的那对紫玉鸳鸯,轻轻地一按,让两块紫玉弹了开来,用准备好的红绳穿了。亲自交到裴一涯地手上,红着脸道:“这对紫玉,是老太太圆年之夜所赠。传说这对交颈厮磨地鸳鸯分开佩戴后,不论佩戴的人相隔多远,两只鸳鸯的头始终深情款款的相对凝视。今日我把它送给你,无关价值几何,只希望我们如这对鸳鸯所寓,此生决不相负。”

“我一定会好好珍藏。”裴一涯将苏尘连同紫玉一起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中。用力的紧了紧,真心地承诺。

“让我为你戴上。”苏尘柔美地一笑,带着无限地虔诚,轻轻地将那一只鸳鸯系在裴一涯的腰间。

裴一涯微笑着,也温柔地帮她那只系了回去。

两只紫玉鸳鸯垂在各自的新衣前,滴溜溜地打了几个转,静了下来,两颗头果然还是保持着未分开之时的姿势,深情地两两相对。站在他们身边的彬彬,好奇地看看这只鸳鸯又看看那只鸳鸯,开心的笑了。

“哦,吉礼成咯,吉礼成咯!”屏住呼吸感动地旁观着新人定情的众人,激动地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和掌声。

一个个酒坛被拍开,一只只大碗被填满,一片片酒香四溢了开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笑容,这是一个幸福的时刻,这是一幅欢乐的图画,更是一幕值得永远珍藏的记忆。

苏尘含泪举杯和裴一涯对视,今日虽然只是订婚,却已让她感觉到了做新人的真正幸福。从此,她不会再孤单!只因,以后海角天涯,只要有裴一涯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欢乐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大家吃着喝着、笑着闹着,一直到太阳快要西下,才尽兴地停止,而院墙边早叠起了一个又一个地空酒坛,桌上也趴下了一个又一个醉汉子。

陆大娘和张亚男俨然云松堂的半个主人般,指挥着清醒的妇女们,收拾桌子。然后让借来桌子凳子的各家又抬了回去,重新将云松堂恢复成原来干净整齐的模样,只余下一张张的红喜还记录着方才的欢腾。

夜幕降临,苍穹的颜色从暗红转青,又从青转为深蓝,因日里阳光好,星星们呼朋唤友般,一颗颗地冒了出来,点点闪闪地洒满了整个夜空。

“今天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苏尘整个人都依偎在裴一涯温暖的怀中,和他一起透过敞开的窗户遥望无尽的夜空,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我又何尝不是?”怕夜风吹冷了苏尘,裴一涯体贴地将披风紧了紧,微微笑着,“我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我爹体弱,干不了重活,地里家里的活都是我娘一人在做,可爹爹还是不满意,常常责骂我娘,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如果将来有朝一日我也娶妻成家,决不会像我爹一样对她,决不会让她像我娘一样受苦。”

“我知道你不会的。”苏尘仰起头,主动地轻吻了一下裴一涯,幸福地道:“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将来也一定会是最好的夫君和孩子的父亲。”

提到孩子,苏尘忍不住晕红了双眼,她决定了,今天晚上,她要一切的真相都告诉这一个要和她相守一生的男人。

她知道,不管她有着怎样的身世,这个男人也一定会用他那颗能包容大海的新,无条件地包容她这株异世浮萍。

裴一涯不满地追上她轻点即止的樱唇,温柔地含弄了小半响,才不舍地放开她,悠悠地继续道:“如果我七岁那一年,村子没有被山洪淹没,也许我这一生都会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村民。”

“那你爹和你娘?”苏尘反握住他的手,洪水猛于虎,她知道很多悲剧都会发生在这样的自然灾害里。

“我爹当时正好走在山道上,当时就被山洪给埋住了。”裴一涯淡淡地说着过往,“我娘带着我和大部分的乡亲们都躲过了那场天灾。只是村里的房子和地都被淹了,没法再继续住下去,我娘和我草草的祭拜了我爹,从此就开始逃难。我很幸运,半年后就遇到了我师傅,蒙他老人家收我为徒,还将一身的技艺都传给了我。”

“后来呢?”想到裴一涯的苦难终于结束,苏尘不由地也为他高兴。

“后来师傅带我们回到了山中,一住就是十年。我母亲因为生我时曾落下病根,逃难的时候又生过一场大病,虽然师傅医术高明,可她还是没熬五年,就去世了。否则此刻她见了你这个儿媳,必定会十分欢喜。”裴一涯注视着星空,淡然的语气里掩不住一丝遗憾。

“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们就回去祭拜她老人家,还有你的师傅。”苏尘温柔地劝慰他。

裴一涯低头一笑,将下颚抵在她香软的青丝上,“好,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带你回山中,我师傅选了个好地方定居,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嗯,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苏尘期盼地道,“那后来呢?多说一些你以前的事情,我喜欢听。”

“你喜欢听,我便都告诉你。”裴一涯宠溺地道,“十年后,师傅说我已有所成,就正式让我去游历天下,辨识采集各地的草药,完善前人所留下的医书。就这样,我开始了行走江湖,期间也因缘际会地结识了不少人,宋大哥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师傅去世了,我便很少再回山中去。两年前,因为发现落雁崖这一带有一种三年生的珍贵草药,为了等待它开花结果,我便租了陶家的这个院子,一直在这里住了下来,直到遇见了你。呵呵,我的故事就是这般乏味可陈。”

“才不乏味呢!等以后有时间,我还要你把一件件地告诉我,你游历中都遇到过什么样的事儿。”苏尘调皮地一根根地扳着他修长的手指,打趣道:“说起陶家,你人这么好,长的又帅,有这么温柔,而且医术有高明…一定有很多姑娘曾经像陶春花妹妹一样喜欢过你吧?”

“我已经告诉过陶家,这屋子过两日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就还给他家,以后我们和他们在无瓜葛。”

裴一涯反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咬了一口,惹得苏尘低声惊呼,才笑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师傅常说我看似宽厚亲和,实际上却个性淡薄,再加上身为医者,见惯世间生老病死,只怕轻易不会为人为物动心。我也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样淡然而过,可那一日我进山去采药,发现你昏迷在冰天雪地里,浑身发着高烧,口中还喊着‘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时,我就知道我的心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听到裴一涯娓娓地讲述着自己心中的感觉,还说出早在两人初见时就已意动,苏尘面颊如被霞染地道,却故意娇嗔道:“那会我黑如锅碳,整一个丑八怪的样子,你怎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是啊,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小黑炭呢?嗯,一定是你会什么妖法,所以将我迷住了,快快从实招来!裴一涯轻笑着,托起她的脸,深深浅浅地亲吻着审讯,渐渐地,两人的体温又慢慢地高了起来。

卷四之

第三十二章 礼物

“呼…”昏眩的迷醉中,还是裴一涯先移开了唇,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涯,如果你想…我…我愿意给你。”苏尘的心狂跳着,红潮布满了脸,双眸朦胧如醉,却还是勇敢地凝视着今生唯一的爱人。

在她以前生活的那个时代,不用说已经订婚的夫妻,很多还在谈恋爱就同居的男女也多的是。她虽然一直洁身自好,但如果彼此相爱,她并不拒绝让自己和裴一涯发生更亲密的关系。

“不。”裴一涯轻声地拒绝,温柔地将她略略凌乱的衣裳拉好,埋在她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拉着她站了起来。用披风裹着她的身体、深深地凝视着她娇艳如花的面庞,“在我的心里,你和那些未嫁的姑娘并没有两样。我应该尊重你,耐心地等到我们成亲的那天。”

“涯…”苏尘感动地低呼了一声,咬了咬唇。决定要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她从来就没有嫁过人。更不是什么寡妇。

“我,我们去看看乡亲们都送来什么礼物吧!”裴一涯忽然拉起她的手走向了摆满了礼物的两张临时拼凑起来的大桌。

山货、干果、野味、鸡蛋、鱼干…每一样上面都贴了一张象征喜气的红纸条,一筐筐、一篮篮,全是乡民的淳朴心意。裴一涯和苏尘牵着手含着笑一样样地看过去。走到另一堆都包装在盒子箱子里的礼物面前时,一个小小的盒子跃入苏尘的眼中。

“这是什么呀?”苏尘有些好奇地拿起了那个不过三四寸高宽、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普通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只刻得栩栩如生、眉开眼笑的小猴子,看小猴子身上的新漆,显然是主人这两天特意赶出来的。

“呵呵,这个小猴子怪可爱的,等会我拿去给彬彬看,他一定喜欢。”苏尘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个送礼的人倒也有趣,礼物也确实很别致。

“木猴?”裴一涯却诧异地叫了一声。接过了盒子,取出小猴子仔细地瞧了瞧,忽然感叹道:“没想到是他。”

“怎么了?”苏尘奇道,“他是谁?”

“你来看这小猴子的屁股。”裴一涯将小猴子拿到苏尘的眼前。指给她看。

苏尘一时没瞧清那小猴子的红屁股上有什么,便就近烛火细观,这才见小猴子的屁股上居然还刻了一个小小的“刁”字。

“这个礼物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苏尘聪明地问道。

“这是份大礼。”裴一涯凝神细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然后才压低声音道,“这个猴子的主人名叫刁小刀,是丐帮南派的帮主。这个红屁股刻字的小猴子就是他独有的信物。昔年我曾治好他的偏头痛,又无意中救了他一回。如今他新刻了一个给我们,就等于在以连云城为中心方圆五百里内,只要有丐帮弟子在,我们就随时都可以得到丐帮的援助。”

“丐…该怎么感谢这些乡亲们才好呢!”苏尘惊讶地低呼了一个字,忙又机灵地改口。裴一涯的声音都压得这么低,肯定是顾虑着隔壁的陆典良和暗中地那些护卫。自己没有武功,说话只能尽量地小心了。

说起那些暗卫。她还特意地在偏房中摆了一桌酒席,想招待他们。可是却浑丝未动,连酒也没喝过一口。若不是他们有什么纪律,就是他们不敢喝自己和裴一涯的订婚酒,以免被京城里的那位责怪。

想到三次见面都不忘调戏自己的司马毓,苏尘忙强迫自己暂且抛开这些。重新将注意力转到那只可爱的小猴子身上来。

没想到一只小木猴子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能调动丐帮的弟子,这一下此行无疑会安全多了。

“此地的民风,多善良淳朴,我们以后总有机会回报他们的。”裴一涯一语双关地道,用眼神暗示苏尘收好这个小猴子。

“还是你收着吧!”苏尘依偎入裴一涯的怀中,低语道,“你这位朋友今天来了么?”

裴一涯微微摇首道:“想必是没有亲来。”

“没想到我未来的夫君还有这么广阔的交游!”苏尘轻笑着随着指了个盒子,“那里面不会也是件信物吧?”

“都是以前无意中结识下的朋友,难得他们都还惦记着我。”裴一涯打开盒子,见是一对精致的青花瓷,笑道,“这可不是。”

“那这个呢?”苏尘俏皮地乱指道。

裴一涯含笑陪着她玩闹,顺手又开了一个礼盒,里面却还有一个盒子。这下顿时引起了苏尘的好奇心。不等她再吩咐,神情已有些了然的裴一涯,便又开了这个盒子,里面居然还有个小盒子。

裴一涯微笑着取出那个小盒子放在先前的盒子上,在一处底角轻轻一按,盒盖便弹了出来。如此一连开了六个盒子,才在最后一个盒子里发现了一把带钥匙的铜锁。

铜锁的大小不过一寸,做工极其精致,锁身上还雕刻着老鼠偷主的趣味花纹,盒子里除了铺底的一小块绸缎外,再无别物。

“这把锁的主人又是什么来头呀?”苏尘把玩着这把顶多只能用来做首饰盒的锁匙,目光流转地笑问,她现在觉得,她这个未来夫君好象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你猜猜看。”有了先前的小木猴子,这一回裴一涯却是自然许多了。

“一般和锁有关的,大概…嗯,我猜它的主人啊,一定是位妙手空空!”苏尘掩着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娘子真聪明!”裴一涯赞赏地夸道。也半认真半玩笑地称呼她为娘子。

“既然身为娘子的我如此聪明,作为夫君的你,是不是该有所奖励呢?”苏尘甜甜地转手面对裴一涯。玉手绕在他的颈上,悄悄地踮起了脚尖,吐气如兰地诱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