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听厨房采买的刘大娘说的,说是清歌苑死了个婢女。”如玉看着阿婉道。

阿婉此时哪里听得“死”字,当下便啐了一口,“清歌苑那种吃人的地方,死个婢女有什么新鲜的,也值得你拿来说!”

“你听我说呀,那婢女叫丝碧,听闻原是青月姑娘在清歌苑的时候跟在身边贴身伺候的。”如玉稍稍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兮兮地道,“据说死得可离奇了,活生生被割了喉,眉心还中了一剑,连颅骨都被刺穿了,身上的血不见了大半,仵作在现场查了半天挖地三尺都没找见那些血,那些血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阿婉听得浑身发冷,“好好的你跟我讲这些干什么,快别说了…”

“哈哈,莫不是你害怕了?”如玉见状,取笑道。

阿婉白着脸啐道,“姑娘家家的讲这样血腥的事情,被夫人听到仔细你的皮!”

如玉嘟了嘟嘴,有些委屈地道,“其实我也是因为有些担心夫人啊。”

“担心?为什么?”阿婉一怔。

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如玉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蠢物,面上却作出了犹豫的表情,似是仔细思量了一番才道,“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说…你不觉得青月姑娘的来历有些可疑么?”

如玉这样一说,阿婉便立刻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木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这么一说,果真是有些可疑,明明出身清歌苑,她哪里来那样大的本事可以治好二公子的病,二公子病得那样蹊跷,只怕便是她害的。”说到这里,阿婉越发觉得像那么回事,不由得恨恨地磨了磨牙。

“可不就是么,我听闻先前二公子带了五千金去清歌苑赎青月姑娘,结果青月姑娘声称自己并无卖身契,竟要带着金子一起走,那叫丝碧的婢女上前阻拦,说不得就是因为这个得罪了她,才会…”如玉一脸同情地道。

阿婉听了,心里越发觉得害怕了,她也得罪了那个妖女啊,当下面色更白了。

“唉,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反正夫人放了你的假,你便好好躺一躺吧。”如玉叹了一口气,便要扶她躺下。

阿婉哪里躺得住,又害怕一个人待着又做噩梦,摇摇头强撑着起了身,“我已经歇过了,夫人疼我,我也不能太不知进退,去前头伺候吧。”

“你呀,总是如此多心。”如玉点点她的额头,嗔道。

阿婉勉强笑了笑,便和如玉一同去了夫人的院子。

她们踏进城主夫人的房间的时候,城主夫人正在翻年历,见她们进来,不由得笑道,“你们来得正好,我瞧着下个月初一这日子不错,打算将青月那丫头指给玉卿,虽然是个妾,但玉卿那样喜欢她,也不能太委屈了她,要办得隆重一点,府里也许久没有喜事了,正好热闹一番。”

阿婉和如玉对视一眼,阿婉快步走到城主夫人身边,“夫人,此事怕是不妥…”

“为何不妥?”城主夫人微微皱起眉,有些不悦地看了阿婉一眼。

虽然城主夫人向来疼阿婉,但也从来规矩分明,此时见阿婉竟驳了她的话,不由得有些不快。

阿婉慌忙跪下,“夫人,奴婢思来想去,觉得青月姑娘的来历着实有些可疑…”

城主夫人放下手中的年历,想起先前城主也怀疑过青月的来历,只是因为玉卿执意护着没有得到答案,便淡淡地看着阿婉,道,“你倒说说,哪里可疑了?”

“二公子的病连翼城最好的大夫都治不好,偏出身清歌苑的青月姑娘瞧出了端倪,这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说到这里,阿婉迟疑了一下。

“而且什么?”见她有些吞吞吐吐的,城主夫人追问。

“而且二公子着实病得蹊跷,先前虽然体弱,但也没有病得这样厉害,是最近几日流连清歌苑之后才…”说到这里,阿婉壮起胆子看了城主夫人一眼,见她面上有了凝重之意,心知已经在夫人心中成功地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不由得轻轻吁了一口气。

城主夫人蹙起眉来,细细算一算时间,可不就是玉卿从清歌苑回来之后,才突然开始发病的么…

“而且现在外头还有传言说清歌苑原先伺候青月姑娘的一个婢女离奇死了,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里还少了一大半的血…这样可怕的事情奴婢原不敢说来污了夫人的耳朵,可若青月姑娘当真会些邪术,只怕留在府中是别有居心啊!”阿婉膝行几步,跪在城主夫人面前,双目含泪道。

听到这里,城主夫人面色也有些苍白起来,她看了一眼明显还病着的阿婉,轻轻执起她的手拍了拍,“起来吧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都懂。”

阿婉这才低头拭了拭泪,在如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城主夫人思来想去,便有些惊慌起来,城主今日一大早便奉召进京了,没有两三个月回不来,大儿又在战场,她此时连个可以商量拿主意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是好,如今玉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定是听不进我的话…”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一旁,如玉犹豫了一下,才道。

“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城主夫人有些不愉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奴婢幼时曾经被选入仙门修行过一段时日,只因天分不够才下了山,二公子的病若是能得仙人看上一眼,肯定便可以痊愈了,而且若青月姑娘真是妖女的话,定也逃不出仙人的掌心。”如玉垂下头,恭敬地道。

“你竟有这样的机缘,怎么也不早说。”城主夫人略带责怪地道,“若是早说,便也不会招了那来历不明的女子上门。”

如玉跪下告了罪,才道,“只因仙门难寻,奴婢也不敢妄言。”

城主夫人面色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那现在为何又说了?”

如玉的脑门上微微沁出冷汗来,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奴婢不敢撒谎,前些日子奴婢在市集上碰到了曾经一同拜入仙门的姐姐,得知仙门中的大长老正好在翼城办事,这才有此一言。”

“果真如此?”城主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

“奴婢不敢妄言。”如玉趴在地上,恭敬地道。

“如此甚好,你可有办法让我见一见那位仙门的长老?”城主夫人亲自弯腰扶起她,又允诺道,“若办成了此事,我必不会亏待你。”

“当日是夫人救下了险些被污了清白的奴婢,对奴婢恩同再造,奴婢自当全力以赴。”如玉说着,微微红了眼圈,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城主夫人满意地拍了拍如玉的手。

下午连玉卿来见城主夫人的时候,便见面色还不大好的阿婉在一旁伺候,反倒是如玉不见了。

连玉卿生怕时间有限,想好好陪陪母亲,可又不知寻些什么话题,青月又没有陪着他来,便开始没话找话以期打破尴尬,“如玉呢?怎么没见她伺候着?”

城主夫人按着茶盖的手微微一顿,“如玉家中有事,我许她请假出府了。”

连玉卿原也没有打算追根究底,当下便换了别的话题。

城主夫人却一直在默默地审视着这个儿子,若当真是因为那妖女的关系,便不存在什么两个灵魂之说,那么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儿子会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体?这么一想,她的面色便不自觉冷了一些。

连玉卿自然感觉到了城主夫人的不快,有些黯然地起身告辞了。

两日后,如玉回了城主府,并给城主夫人带回了好消息,说是那位仙师允许城主夫人入七弦山一游,在如玉的安排下,城主夫人轻车简从,只带了阿婉和如玉以及几个亲信侍卫,便出了城主府往七弦山而去。

因仙门长老不欲张扬,城主夫人又打算暂且瞒着连二公子,免得打草惊蛇,因此只道是去五华寺烧香拜佛。

清晨出门,一直至傍晚才归,归来的时候,城主夫人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一入府,她便直奔连二公子的院子,谁知连二公子竟不在院中,连着那个妖女也不在,当下不由得大为光火,正主不在,怒火便殃及了府中的奴仆。

“你们是怎么照看二公子的?二公子还在病中,你们就让他到处乱跑?!”

“禀夫人,二公子和青月姑娘去了小厨房…”跪了一地的奴仆中,有个机灵些的丫头赶紧禀道。

听到青月姑娘这四个字,城主夫人肝火更盛,正欲发火,如玉对阿婉使了个眼色,阿婉赶紧轻轻扯了扯城主夫人的衣袖。

城主夫人想起仙师说过不能打草惊蛇,这才强行按下怒气,拂袖而去。

而这个时候,青月正在小厨房蹲点,那位京城来的御厨正在忙忙碌碌地准备晚膳,青月双眼放光地坐在一旁,双手托腮,十分崇拜地看着御厨忙碌。

连二公子则坐在一旁,亦是双手托腮两眼放光,只不过她看的是青月。

要是能就这样看着她一辈子,该多好啊。

连二心下暗叹。

只是一年之期…

罢了罢了,岂不闻金风玉露一相逢,已胜却人间无数么,今生得以遇到她,已是莫大的幸运和福分,又岂能太过贪心。

只是,虽然如此想,心中终究意难平啊…

想到这里,连二公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下略感忧愁。

“为什么叹气?”青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连二公子脸上一红,讷讷不知如何开口,难道要说他心下忧愁若不能与她一世相随该如何是好么…看着青月纯净不知忧愁的脸,连二公子不觉又痴痴地入了迷。

久久得不到连二的回答,青月也不执着,又转过头去看御厨。

“要是能够一辈子这样,你说好不好?”看着她美丽的侧影,痴痴地,连二公子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一辈子这样?

青月想了想,有这样美味的菜肴和点心,倒也不错,人生总不至于太无趣,于是点了点头,“挺好。”

连二公子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青月,在意识到青月说了什么之后只觉一股狂喜喷涌而出,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喜悦让他的心忍不住鼓噪起来,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抵制住那颗快要蹦出来的心。

正在连二公子因为青月无意识的话而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时候,他院中的婢女忽然闯进了厨房,“二公子,夫人回来了,找不见你在生气呢!”

“娘亲回来了?”连二公子一下子回过神来,随即喜上眉梢,“正好正好,我这便去见她。”说着,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走到一半,又一阵风地冲了回来,“青月青月,你先用些点心,我去去便回,你放心,我绝不会薄待了你!”

说着,又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他怎么了?”青月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不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