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这卷卷名就叫凶宅案(破案,无鬼怪),这几天我在路上跑,然后要准备五月份的一次重要考试,每晚都要看书,可能不一定有二更。

第75章 第75章

红豆给贺太太念完那段俱乐部的新闻,还要再往下念, 贺云钦看看腕表, 催她道:“十一点了, 再不走就晚了。”

红豆于是跟贺云钦告辞出来。稍后还要载岳母和大舅哥一起去看房子, 两人没骑脚踏车, 改乘洋车, 半路红豆打开车窗,任风吹拂脸庞, 由衷感叹:“天气真好。”

说着便将下巴搁在胳膊上,惬意地眯着眼晒太阳。

贺云钦看她一眼,真像一只懒猫, 还是又白又憨的那种。

红豆未注意贺云钦脸上的笑意,记起刚才那段报上新闻, 疑惑道:“陈白蝶怎么想起来卖房子了?”

她有一个猜测, 因得知陈白蝶散播桃色新闻, 贺孟枚一怒之下跟其断了往来, 陈白蝶这几年过惯了洋车华宅的生活, 一下子少了一大笔财路,想必处处施展不开,无奈之下才开始折卖财产。

刚才看报时,公公似乎对此也很惊讶,可见事先并不知情。

贺云钦也正琢磨这件事:“这女人花样百出,既然她要拍卖那房子,我们去看看便是了。”

红豆回头望他, 那房子现在已经喊价万元现洋了,寻常人谁敢过问,贺云钦这语气竟随意得像去买菜赏花似的。

她半天未接话,贺云钦微讶看向后视镜,才发现她望着他,只得道:“那房子并非我父亲所赠,不然就算陈白蝶再短钱也断不敢卖,可见这房子的来历成谜,此其一。其二,这女人突然急着转手房子也就罢了,还故意登报大肆渲染此事,此人并不蠢笨,难道不知以目前的局势,房价被人哄抬得越高越卖不出去?所以我说她意不在卖房,分明有别的目的,不去看看怎么行。”

此事的确蹊跷,红豆想了想,托腮道:“说起来难道像之前四妹念的那段新闻那样,陈白蝶的房子也闹起了鬼?”

贺云钦笑道:“虞女士饱读诗书,难道还信这个?”

“我自然不信,而且就算有鬼,鬼又怎及真正的恶人可怖。我只是在想,如果照你所说她眼下不缺钱,那就是房子真有问题,为何之前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来了‘鬼’?陈白蝶应该知道越是贱卖越容易引来揣测,明明住不下去了,却故意做得张扬瞩目。”

贺云钦神色凝然:“刚才那报纸上说的闹鬼洋房地址在何处?既是聘请了护士的西医诊所,想必不会轻信闹鬼之类的无稽之谈,护士死得不明不白,诊所负责人不可能就此不管。也不知王彼得处可有消息,不如我们先陪岳母看完房子,再到王彼得那去瞧瞧。”

这话正合红豆心意,说话工夫同福巷到了,停好车上楼,潘茂盛一家人也来了。虞太太正在厨房张罗午饭,玉淇玉沅两姐妹则在客厅跟哥哥说话。

两下里打了招呼,潘太太悄悄将红豆拉到一边道:“报纸说贺家大少奶奶要在圣约翰举办茶话会,听说大少奶奶着意办得风光体面,特邀了许多沪上才俊,若是方便,你给玉沅也弄张帖子,她性情乖张,就该多去这种场合,不然整天闷在家里,如何增长见识。”

红豆知道自从玉淇表姐跟袁箬笠订婚,舅妈便将全副心思放到了小女儿身上,增长见识是假,结识乘龙快婿才是真。怎奈玉沅比姐姐古怪许多,任凭舅妈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不肯听母亲的摆布。

这种茶话会宾客云集,玉沅料也不会想去,可若是当面拒绝,她又惟恐舅妈多心,便笑道:“好,我回头就让人把帖子送家去。”

舅妈脸色一亮,粲然笑道:“真好孩子,你看玉沅比你才小几天,你都已经成婚了,玉沅的亲事却还连个影子都没有,遇到二少爷的那些朋友里有合适的,你多替玉沅留留心。”

红豆笑着点点头。

两人说话时,玉沅不时往这边瞧,显然猜到了母亲又在张罗什么,满脸不忿。

幸而舅舅一家人用完午饭便走了,虞太太虞崇毅便同着下了楼,一道去看事先说定的几所房子。看了一下午,虞太太属意香樟路上一套独门独户的小洋房,就担心价钱太贵,谁知一开口,竟比之前看的一套旧房子还便宜几百大洋。

这个价倒并非不可能,但也太理想化了,虞太太和虞崇毅面面相觑:“是不是报错价了。”

贺云钦笑道:“房子主人去了香港,眼下忙于将沪上几套产业悉数抛售,他急需用钱,故未着意抬价。”

虞太太当即明白过来,几套房子都是她和儿子自己找的,独这套是女婿领他们来看的,房子外头看着半新不旧,里头家具地板都是簇新的,西洋水汀及热水一应俱全,门前树木成荫,真正冬暖夏凉,且周围幽僻,离圣约翰颇近,简直处处都合心意。

这种好房子怎会凭空掉下来?分明是女婿提前做了安排。怕他们过意不去,故作托辞而已。偏偏价格还定得不高不低,让他们想回绝都无从说起。

她故意板起脸:“你这孩子。”

虞崇毅也过意不去道:“云钦,这万万不可——”

贺云钦扬眉笑道:“岳母和大哥别多心,的确就是这个价,要是不信,我这就找我朋友过来,岳母和大哥一问即可。”

就算找回来又如何,两人必定预先对了词,那人来了也会替贺云钦撇干净,他们又不能强着贺云钦收钱。

红豆抬眼对上母亲光光的视线,在屋里站不住了,干脆出了屋,到门前小花园闲逛起来。接下来又看了几套房子,虞太太考虑再三,最属意的还是之前那套,她向来通透,女婿做得这般周全,想来此事就算传出去,旁人也挑不出差错,于是未再拿乔,当晚就痛快交了定金。

家里了却一桩大事,红豆空前高兴,回到虞家已近六点,桌上大半是贺云钦爱吃的菜,红豆不许母亲动手,一定要亲自给贺云钦夹菜,贺云钦照单全收,她夹一口,他就吃一口。

一顿饭吃得眉舒目展。从同福巷出来,两人仍按照原定计划去王彼得处打听 “凶宅”护士横死一事,待上了车,贺云钦刚要开动,不经意朝后视镜看一眼,眸光一淡,红豆讶道:“怎么了。”

贺云钦道:“别往后看,我一会告诉你。”不等红豆再追问,便开车往富华巷而去。

贺家洋车刚消失在马路尽头,另一辆洋车就从黑漆漆的角落拐出来。

车里共坐三人,白海立一个人坐在后座,一双腿高高搁在前头椅背上,外套半敞,嘴里叼着根雪茄,阴沉沉盯着那辆远去的车,烟灰积了好长一截都不觉,半晌方眯了眯眼道:“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痛快呢。”

前头那人扭头,讪笑道:“您不痛快,属下也不痛快。可是照您的意思,我们本就不好明目张胆跟贺家作对,就算想对付他们兄妹俩,总不好做得太露痕迹,何况依属下看,贺公子对那个虞红豆是动了真心,咱们要使绊子怕是不容易啊。”

白海立冷哧一声:“眼下他是对虞红豆新鲜,过些时日你们再看。说来说去,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喜新厌旧的,只要咱们搅合得贺云钦对虞红豆淡了心,她虞红豆的日子还能舒心得起来么。虞红豆一不痛快,我心里自然就痛快了。”

他顿了顿,眉毛一竖:“不是让你们从虞崇毅这边想办法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一帮废物。”

那人道:“虞崇毅最近这小子只张罗买房子,并不打算开铺子,而且这小子早对咱们起了防备心,要从这边下手属实不容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算了?” 白海立啐一口,“这家人太不识抬举,我这口恶气堵在胸口,急等着地方出气,你们自管敷衍我,看你们能敷衍到几时!”

那人眼珠一转:“厅长息怒,属下查来查去,窃以为有两件事可以入手,一个就是虞崇毅的舅舅潘茂生,这人在南宝洋行任买办,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听说潘太太极势利,正四处张罗给女儿找体面女婿。再一个就是听说虞红豆学校里以前有不少男学生追求,虞红豆近日总在教堂里演出什么‘画皮’的话剧,也不知贺云钦知不知道自己老婆这般出风头。属下还听说圣约翰过些日子还有茶话会,还是贺家大少奶奶主办的,算来都是大有可为的好契机。”

“哦?”白海立来了精神,两指夹着雪茄出了会神,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掸掸烟灰道,“不错,上了心,孺子可教。你再去好好打听打听,尤其是潘家那边,记得做得不露痕迹,免得贺家怀疑到咱们头上来。”

第76章 第76章

到了富华巷,贺云钦和红豆上到二楼, 王彼得正招助手, 过道里全是等待面试的年轻人, 举目一望全是学生,想来一为本身的兴趣,二为彼得侦探所开具的优渥薪酬而来。然而能通过桥牌游戏的本就少之又少, 王彼得疑心又重,面试从早上持续到晚上, 只有几个人通过了复试。

王彼得那边在忙,贺云钦和红豆自顾自进了书房, 顾筠在桌前一丝不苟整理书页,看见两人进来,愣了一愣:“噫,你们怎么来了, 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家里派车来接了,一会我同乘你们的车回家。”

红豆笑道:“你是每逢礼拜日都要来给王探长充当助手么。”

顾筠认真道:“平日王探长不拘着我,实在忙不过时来会才找我帮忙,但礼拜日我需来此归拢资料,近日因为彼得专栏重启, 王探长接了好多新案子,案卷堆积如山,我从早上八点整理到现在还未整理完。可见以我的程度还应对不来这么棘手的工作,希望今日探长招聘来的新助手能早日来上工, 这样我也就不会这么吃力了。”

红豆正要帮她整理东西,瞥见顾筠手边一沓照片,目光一定,忙拿起来看。

贺云钦跟顾筠打完招呼后,便立在书架前找沪上“凶宅”资料,听红豆半天不说话,回头看去,怔了一怔,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上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是栋有年头的洋房,正对大门所拍,特别之处在于王彼得用自来水在照片上写的一行字:柽枫路15号。

两人记忆力极佳,自然都记得这是早上报纸上提到那栋凶宅的地址。

“王探长接了这案子?”贺云钦微讶问顾筠。

顾筠推推镜架:“对,有位姓林的西医博士租了这房子,早前便有人说这房子是凶宅,林博士根本不信这些无稽之谈,谈妥价钱后便预付了一整年的房租,谁知刚挂牌营业一个月,值夜班的护士就死在了房子里了,诊所现已关张,林博士觉得整件事太奇怪,于是上门请王探长帮忙查案。”

贺云钦到桌前拿起归类好的一沓书页:“这些都是这案子的案卷?王探长去房子里勘察过现场了,得出什么结论?”

王彼得正好进来,忙活了一下午,酒虫早已蠢蠢欲动,进屋顾不上说话,先掏出酒壶饮了一口,这才指了指贺云钦手里的照片道:“这诊所的负责人叫林禹文,是一位英国留洋博士,诊所开业后共招了三名护士,遇害的护士是其中之一,叫史春丽,今年二十五岁,本埠人,毕业于教会开设的卫生学校,出事当晚轮到她值夜班,一整晚林博士未接到史春丽打来的邀诊电话,次日早上另一名护士到诊所开门,进去才发现史春丽死在休息室的单人床上,尸检结果已出,是西洋医学所谓心脏病发猝死。尸身上未检出其他外伤痕迹,诊所财物亦不见丢失,警察局调查了一个月,以自然死亡结了案。”

红豆一张一张翻王彼得拍摄的照片:“听上去整件事像是意外,为什么林博士会请探长去调查?”

顾筠抽出一张照片递给红豆:“这洋房有些年头了,楼上楼下共三层,护士的夜间值班室在一楼,楼上的房子暂时空置。出事前一个月,诊所里的护士半夜听到过几回脚步声和女人的哭声,这宅子历来便有‘闹鬼’的传闻,护士们害怕之下便将此事告诉了林博士,林博士认为是有人想行窃所以故弄玄虚,为了找出那盗贼,林博士自己在诊所住了一晚,可是当晚什么也没发生,而且自那以后房子里晚间再没有异响,谁知才不到半个月,就出了史春丽的事。”

王彼得从沙发上起来:“我去现场勘查过几回,前门后院都没有可疑的痕迹,二楼三楼的房子全数空置,只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书房发现了一双脚印,大约39码,判断不出是男是女。我问过林博士,林博士说他当初看这房子时里头经人打扫过,未发现书房里有脚印,租下后所有业务全在一楼进行,二楼处于半封锁状态,所以我怀疑那脚印是新近才有的,就可惜史春丽的死亡没有外力的痕迹,不然光凭这双脚印就可以要求法租界警署重新调查了。”

贺云钦翻了一晌,果然翻到一张鞋印照片,红豆就着贺云钦的手好奇打量:“这房子为什么会得来凶宅之名?难道以前也死过人?”

贺云钦道:“十年前有位美利坚来的传教士来上海,不知何故在房子里自缢了,半年后,又有一名日本住户在房子里服毒自杀,自那之后这房子便有闹鬼的传闻了。”

红豆暗暗看向贺云钦,他似乎对沪上这些老建筑颇有心得,记得有一回在新亚茶室,他就曾以《沪上建筑神秘事件报告》为题作过演讲。他之所以下功夫研究这些建筑,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心血来潮,还是有别的目的。今天早上他一听陈白蝶要卖房子就来了兴趣,晚饭后又特来王彼得处打听这护士横死的凶宅,提到这凶宅的来历时更是知之甚详,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贺云钦明明已察觉红豆探究的目光,却佯作不觉。红豆不满地嘟了嘟嘴,贺云钦虽带她见了一些朋友,但仍有很多事瞒着她,想必就算追问,他也会用别的话岔开。

贺云钦对王彼得道:“上月开始白海立私底下去过陈白蝶的寓所,因顾忌太多,两人未敢明目张胆来往。近日陈白蝶卖房子的广告你可看了?我眼下有旁的事要忙,王探长若得空,便帮我查查这件事。”

王彼得被这话提醒,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正要跟你说此事,上回戏院刺杀南京伍如海,我们忙着处理白凤飞的事,无从知道戏院外头的情景,可是我助手说,伍如海被人护送着上车时,白海立也随伺左右,近日伍如海在沪养病,白海立频频去医院献殷勤,这人心术不正,若是叫他傍上了伍如海,岂非对我们大大的不利。”

贺云钦点点头,冷笑道:“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红豆回想刚才在同福巷的情形,贺云钦似乎早就对白海立的行踪心中有数,也根本未将白海立放在眼里。

顾筠不齿道:“现在外头风声一阵紧似一阵,伍如海来沪后立场越发明朗,这种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只恨上回不知谁刺杀他,竟未成功。”

贺云钦转移话题道:“时间不早了,红豆明日还要上学,王探长,这些资料我拿回去详读,明日再给你送过来。”

王彼得道:“拿走吧,正好我毫无头绪。”

三人于是告辞出来。路上,顾筠对红豆道:“跟咱们排话剧的汪同学因为母亲生病,临时要赶回无锡,男主演的位置空了出来,话剧社找到秦学锴,可秦学锴说什么都不肯出演,所以剩下三场只能临时找别人,这件事梅丽贞她们跟你说没说。”

红豆是话剧主演之一,学校话剧团临时换男主角,怎么也绕不过红豆。

红豆思绪仍停留在贺云钦身上,听了这话心不在焉道:“她们跟我说了,梅丽贞几个这两日忙着找恰当的人,后来不知谁有个远房亲戚在上海大学念书,说来极合适。就是上海大学余校长的长孙,叫余睿,念大二,模样很体面,本身对西洋戏剧也很有兴趣,平日总在学校里演出,听了梅丽贞等人的建议欣然受邀,明日就会来学校排戏。”

贺云钦知道红豆近日在学校演话剧,碍于太忙,未曾亲自去教堂观赏,听到‘模样很体面’这几个字,将胳膊搁到车窗上,摸摸下巴。

第77章 第77章

顾筠也在这幕戏里出演配角,本身一向认真严谨, 对此事自然极关注, 听红豆说主演又有了下落, 松了口气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明天礼拜一,段先生会在学校附近的俱乐部弄茶话会,为了让会场氛围热闹些, 她给系里的每个学生都发了帖子,明天既然剧团里无正式演出, 你要不要去茶话会上露个面?”

红豆沉吟着未接话,早在段明漪第一次提出此事时, 贺云钦便替她委婉回绝了,可是既然茶话会地点定在圣约翰附近,若她身为妯娌连个面都不露,难免让人猜疑, 便道:“去,到时候下了课我们一道过去。”

送完顾筠,两人回到贺公馆,一进门红豆就扭身看贺云钦:“有件事我要问你。”

贺云钦将外套随手扔到沙发上,垂眸望着她,温声道:“问什么。”

“你上次为什么去找楼上的邱小姐?”

“打听事情。”

“打听什么事情?”

贺云钦望她一晌, 笑了笑道:“不能告诉你。”

又来这套,她躲开他的手:“那你为什么要量我家书房的尺寸,为什么会知道那座凶宅的来历?”

贺云钦顿了顿,索性拉她进里屋:“红豆, 为什么你的好奇心这么旺盛?”

“你的事我才好奇,别人的事求我我都不问呢。”

贺云钦停下脚步,回头望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最近演的话剧是什么内容,那个姓余的男学生又是怎么回事。”

红豆一讶,他从来不多过问她学校里的事,没想到竟会关心她的话剧,她推开他: “为了宣扬白凤飞傅子箫害人之事,我们教育系和国文系的学生合力排了话剧,名字叫画皮。刚才你也听见了,男主演临时回无锡,我们只得找了别人来顶替。”

“你是女主角?”

红豆走到妆台前,弯腰对着镜子摘耳坠,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垂眸将耳坠收回首饰匣:“是。”

贺云钦愈发觉得她像只猫,然而跟早上不同,这会变得又懒又媚了。

他坐到床边解腕表:“这人演男主角?模样很体面?”

红豆扬了扬下巴:“我还没见过,不过梅丽贞她们都说很体面,到时候一对戏不就知道了。”

“你们什么时候有演出,邀我去看看?”

他处处隐瞒她,她胸闷极了,故意拿乔道:“我们剧团排戏的时候不欢迎外校的人来观看。”

贺云钦嘶了一声:“都找了外校的人来演出了,不欢迎外校的观众?”

红豆一扭身,将背抵靠在妆台前,含笑望着他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们剧团的古怪规矩太多了,说了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说着便傲然从他身边走过,打算到盥洗室洗漱,怎料刚走到床尾,就被他伸手拽住,翻身压到床上。

她又踢又闹:“干什么。”

他咬她一口:“虞红豆。”

红豆佯怒要咬回来,外屋下人敲门道:“二少爷,老爷有要事请你去书房说话,大少爷也在。”

红豆惊讶地望着贺云钦,自从两人成婚,无论公婆还是贺家其他人,晚上若非无事,从不来无故来打搅他们,究竟什么“要事”要这么晚商量,忽然想起报上那些众说纷纭的消息,贺家不可能毫无动作,早该有应对之策了。

贺云钦仍盯着红豆,口里却道:“知道了。”

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等我回来。”

他翻身下床,她忙也撑着胳膊坐起,眼睁睁看他出去,出了好一回神,本打算起身到里头沐浴,忽然想起舅妈让她给玉沅弄茶话会的请帖,便揿铃唤下人进来,吩咐下人去找大少奶奶讨了张帖子,这才进了盥洗室。

上床后等了许久,贺云钦不见回来,她困得眼皮直打架,最后到底挡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

次日上了一整天课,下课时近五点了。一群女学生结伴而行,红豆一边走一边跟梅丽贞等人商量排戏的事,到校门口,她记起早上贺云钦说七点会直接来茶话会找她,也就未打等他的主意,径直往举行茶话会的那所花园洋房而去。

晚宴尚未正式开始,门口宾客序贯而来,上至圣约翰的校长约翰逊等德高望重之辈,下至段明漪交好的千金名媛,各大书局经理、各学校知名教授,今日应邀前来的客人,几乎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轻怡的音乐在室内静静流淌,满屋衣香鬓影,偌大一座洋房布置得靡丽雍容。

诚如报上所言,段明漪为筹备这次茶话会,所花心血真正可观。

红豆帮着段明漪招呼客人,偶尔朝门口看看,不见玉沅露面,倒是身边的梅丽贞讶笑道:“噫,余睿。”

对红豆她们道:“这人就是临时被我们拉来排戏的那个人。”

红豆往那人一看,见是个平头青年,生得剑眉星眸,轮廓极俊美,只面色有些苍白,看着不如贺云钦那般挺拔健康。

他进来后用目光缓缓在厅中人群滑过,似在寻人,梅丽贞冲他招手道:“余同学。”

余睿这才快步走来。到了近前,看见红豆,目光微微一凝。

梅丽贞向他介绍道: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虞红豆。”

余睿望着红豆道:“初次见面,我叫余睿。”

红豆浅浅一笑:“你好,我叫虞红豆。”

余睿笑了笑,还要说话,这时学生里有人忿然道:“这人怎么来了?”。

红豆扭头望过去,一望之下,以为自己眼花,再定睛一看,门口那趾高气扬的中年男人的确是白海立。

白海立名声在外,只要稍微听说过此人劣迹的,没有一个不深恶此人。

有人接话道:“这人现在政商两界都混得如鱼得水,若是诚心要来,段先生怕是也不好拦他。”

“呸,脸皮真厚。”

白海立带着手下大摇大摆进到厅中,左右逢源,不少人跟他主动攀谈,他倒也不懂得自惭寡陋的道理,一进来便拉着几位校长高睨大谈。红豆看见这人就不适,贺云钦仍未来,她自问没有给自己添堵的嗜好,便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不一会,玉沅也来了,身上别别扭扭穿着件洋装,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意,一看就知是被舅妈强着来的,

红豆忙领她进来,低声道:“这边都是我们同学,一会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跟他们待在一起好了。”

玉沅脸色稍缓,对红豆道:“我妈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看着我进来还不够,还坐在外头洋车里盯着我,我打算随便坐坐就走,反正只要能在她面前交差就行。”

红豆抿嘴笑道:“今天我们学校里来了不少人,当中有不少青年才俊,你随便看看,万一有中意的,往后也就有话应对舅妈了,何必一味跟她拗着来。”

说着便领着玉沅到梅丽贞等人面前,一一给她做介绍。

那边白海立朝红豆这边看了几眼,对属下使了个眼色。

这时洋车喇叭声作响,门口一阵哗然,进来来几个衣饰华贵的年轻公子,领头那个是贺宁铮,其余几个红豆平日常见,不是跟贺宁铮交好,就是跟贺云钦交好,算来都是贺家世交。

几人说说笑笑入内,段明漪等人扭身一望,忙笑意盈盈迎过去。

贺云钦最闲散,落在众人最后,一边走一边听几人说话,进来后一抬眼,先是不经意看一眼正谈笑风生的白海立,这才望向人群中的红豆,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白海立的盒饭煮好了,下一章就发。最近作者事情实在太多了,虽然我非常想每天两更三更完结此文,以便专心备考,但有时候真的心有余力不足,遇到断更或者只有一更的情况,还请各位见谅(会提前在文案上请假,记得瞄一眼)。另外再多说一句,红豆和贺二会有小包子,会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时代虽然是这个时代,但笔毕竟在亲妈作者手里。

第78章 第78章

他们前脚进来,后脚又来了一群年轻女眷, 段明漪忙不过来, 红豆临时被叫过去救场。

这一下变得极忙, 她哪有工夫理会贺云钦,倒是贺宁铮看到红豆忙忙碌碌,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待其他人走了,望着红豆笑道:“弟妹辛苦了。”

报上那篇文章只字未提红豆, 外界都认为这次茶话会的举办乃明漪独力而为,他唯恐弟妹多心, 对妻子的做法颇有微辞,想不到红豆根本不以为意,还提前来茶话会帮忙。如此一来,倒显得妻子的做法稍显狭隘。

红豆诧异道:“都是一家人, 大哥何必多礼。”嫁入贺家这几个月,她对这位贺家长子多少有了了解,知其严肃正派,是外冷内热之人。

弟妹态度豁达,可见诚心不拿它当回事,再看妻子处处在宾客前礼让抬举红豆, 显是也存了赧然之意,贺宁铮这才松了口气,冲红豆点点头,入内帮妻子款待客人。

今日与宴者当真名流云集, 满屋华彩粲然,待宾客们来齐,段明漪便请今日嘉宾《鸿报》主编关先生发表开幕词。

关先生上台第一句便道:“诸君都晓得近日发生了一件举国震荡之大事,吾虽不才,自幼也曾受过庭之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位卑未敢忘忧国’,此番粗浅道理,即便垂髫小儿也能略知一二。然而近来吾国蒙犬戎欺凌,战火未延,竟有人主动签订丧权辱国之条例,可见自古败家丧国,未始不由小人也。”

在座这些人中,除了爱国人士及学生,亦有不少伍如海的犬牙,关先生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在台上骂得酣畅淋漓,白海立点了根雪茄,微笑着朝关先生看了又看,这番言论字字诛心,骂伍先生还不够,竟连他也一并骂了进去,一句又一句的,骂得他是狗血淋头。可惜今天还有他事要忙,暂且腾不开手来对付这老东西,不然回头非找个恰当理由将这人领回去问话不可。

为了彰显大度,他掸掸烟灰,以极轻松的态度跟身边其他宾客低声说笑,这时他平日最得用的手下黄忠从后头返转,立在走廊里,直冲他使眼色,他借口更衣,离了座朝走廊走去。

黄忠道:“贺云钦、潘玉沅还有虞红豆这三处都准备好了,厅长放心,一会就咱们就有大热闹看了。”

白海立笑着看一眼娇艳照人的红豆,想到马上就能看到此女丢脸蒙羞,身心自是舒惬,于是发自内心笑起来说:“晓得了。”

又指了指台上讲演的关先生,低声吩咐:“盯紧这个人。”便抬步往后头走。

黄忠讶道:“厅长。”

白海立头也不回,用夹着雪茄的那只手冲后头摆了摆:“去解手,免得耽误一会看大戏。”

黄忠咧嘴笑了笑,自回厅内找其他同僚。

关先生讲完课,不少人只觉得余音袅袅,胸中一腔豪情翻涌不歇,厅里嗡嗡嘈嘈议论不断,仆欧们给众人呈送茶点,教育系一位擅弹钢琴的女学生在角落演奏钢琴。

红豆这时总算闲下来了,便悄悄找在大厅中贺云钦,贺云钦正跟约翰逊校长、关先生等人讨论事情,人虽多,但因所站位置却极显眼,一抬眼就能看见。

那边顾筠玉沅几个已跟余睿熟了起来,这人本就相貌周正,言谈又锋利,在座男学生本就不多,谈话渐渐便以他为中心展开来。不知谁提起各学校出游之事,论理这个季节各学校早该秋游完毕,但因遇上多事之秋,众学生较往常淡了游乐之心。有人便说若是真打起仗来,怕是想玩都没得玩了,不如横下心好好出去玩一回。

玉沅道:“我们学校后面有座山,山上草木葱茏,算来是个极佳的野游之所,就常有闹鬼的传闻,明明近在眼前,却少有人敢去。”

教育系的肖喜春说:“这不算什么了,你们可听说过房子闹鬼给人吓死的么,我上回听我们家下人说,她有个远房亲戚是护士,在洋房里做事,活活被鬼吓死了,我告诉这人说世上无鬼,那人横竖不信,说那亲戚死前回家说过好几回,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弄得连我都怕起来了。”

红豆跟顾筠对了个眼色,忙问肖喜春:“那亲戚姓什么?”

谁知有几个女生胆子格外小,即便身处这等亮如白昼的热闹场所,听了这话也感害怕:“哎呀,快别说了。”

梅丽贞拍手道:“看你们一个个胆子小的,其实我们圣约翰附近就有闹鬼的房子,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么。”

众人相顾愕然:“还真就不知道。”

“就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所洋房,段先生不信鬼怪之论,看这房子前庭后院,深觉空着可惜,硬将其盘下来做茶话会的会所。”

余睿好奇道:“这房子也闹鬼?出过什么事?”

“对,死过人,后来住户都说闹鬼,渐渐就没人住了,眼下已空置三五年了。”

那几名女学生越听脸色越黄,瑟缩着互相依偎在一起,急于转移话题,就在这时候,不知何处传来极沉闷的“砰”的一声,眼前一黑,房子里的灯竟熄了。

大厅里的议论声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硬生生切断,顿时安静下来。

“啊——”有个极胆小的女生吓得一声惊叫,红豆忙安慰那人道:“应是电源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别怕,很快就会来电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道:“诸位莫慌,应是电路跳闸了,已有人去工具房查看,只需稍等片刻,马上就会恢复光明。”

也不知谁一语双关笑道:“可见黑暗只是暂时的,光明很快就会到来。来,各位,让我们举起我们手中的酒,敬眼下的短暂黑暗,也敬不远的长久光明。”

这人倒是乐观又机敏,话一出口,人群中涌动的诧异和不安立时一扫而空,不少人附议道:“敬光明,敬吾民。”

话音未落,眼前一亮,电须臾而至。

然而众人还来不及相视而笑,便有一个仆欧跌跌撞撞从后头走廊本来,边跑边骇异地喊道:“不好了!死人了!盥洗室有人死了!”

众人都吃惊不小,有人手中的高脚玻璃杯应声而落,摔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碎声。

红豆呆了一呆,心突突直跳,忙四处找贺云钦,谁知刚一动,就有人从后头靠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她闻到这人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剧烈跳动的心迅速平复下来。回头一望,贺云钦正望着她,两人虽然未说话,但他的掌心干燥温热,有着让人心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