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邢夫人及一概媳妇姑娘们团团的坐在软椅子上,脸色皆是郁色。

贾母此时倒不是往日里那般恸哭,反而异常的镇定,对着一旁抹着眼泪的王夫人和邢夫人道:“你们都是当家的人了,莫要这般的哭哭啼啼的。你们的男人还好好地了,这要是被人看去了,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如何想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忙拿着帕子擦了眼角。

邢夫人带着哭腔道:“老太太,这可如何是好,老爷可还在里头受苦呢。”

贾母闭着眼睛,圈了圈手上的佛珠,静静的想了起来。

众人自然不敢打扰,皆屏声静气。

史湘云突然叫道:“老祖宗,莫不如叫叔父帮忙。”

贾母睁开眼睛,想了想,方才摇了摇头。如今这明摆着是老千岁那边是要让贾府顶了这罪,以他那般的势力,这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的,若是将史家牵扯其中,反而是连累了。若是王家…想到这里,贾母像王夫人看去,“你兄长还是不在吗?”

王夫人低了头,“大嫂说兄长戍边去了,最快也要年节回来。”

戍边?贾母心里冷笑,这被封为九省统制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前些日子倒是能在京中这般蹦跶,这下子出事了,便这么快就戍边去了,可真是巧啊。

王夫人见贾母一脸难色,忙道:“娘娘那边说是有办法的。如今娘娘身怀龙种,这看在皇子份上,圣人也不能下了狠心啊。”

“住嘴!”贾母喝道。随即挣扎着从软椅上站了起来,在鸳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指着王夫人道:“就算是要了我这条老命,也万万不能连累了娘娘。如今娘娘腹中的皇子是荣国府上最后的希望,你们若是敢起一丝心思,老身便将她赶出这府上!”

三春及史湘云被贾母这平日里见不到的厉色所威慑,愣愣的不敢动弹。

只听着贾母又道:“如今家族正逢大劫,尔等都是府上的一份子,老身也不瞒你们了,这劫难只怕在所难免,你们的一言一行皆要注意,莫要让人捉住了把柄。”

众位夫人和媳妇、姑娘们自然连声应下。

贾母自然知道这些小辈们不顶事,也只是借此机会敲到一番而已,见都知晓了,便退散了众人,只留下了王夫人一人。

待众人皆退散出去,贾母便挥退了内室的众丫鬟婆子们,又吩咐鸳鸯亲自去外面守着,不放任何一人靠近。

王夫人入府这么多年,第一次从贾母身上看到了一种杀伐果断的气势,心里难免忐忑起来。两只手捏着帕子,坐在团椅上静静的等着贾母示下。

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心里叹了口气。这王氏出身虽极好,却也不是个顶明白的。平日里虽然在内宅方面下了心思,却终究上不得台面。

“如今娘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出了这档子事情,你有何打算?”

王夫人一愣,绞了绞青花对襟褂子的衣角,才道:“媳妇想着,总不能让老爷在里面受苦吧,再如何,也是要想办法将人弄出来的。”

贾母冷笑了一下,方道:“如今是圣人和老千岁都下了狠手,你以为还能保全他们二人?”

王夫人闻言大惊,“老祖宗,大伯和老爷可是甚少参与这党派之争的,老爷更是一个五品工部员外郎,这如何的会惹来圣人和老千岁了?!”

贾母微微眯了眯眼,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哼,自古以来,怀璧其罪的人还少吗?老二媳妇,你出自王家,本以为你兄长还能支撑一二,如今看是指望不上了。你那薛家妹妹,又是一心一意的想着她宫中的女儿,不使绊子已是极好了。史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

“您的意思是…老祖宗,您可不能这般想啊,老爷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厉色道:“你道老身难道是那般狠心的吗?如今娘娘好不容易有了皇子,若是日后能产下长子,凭着娘娘的品阶,说不得还能争一争那个位置。那就是我荣国府泼天的富贵。为了保全娘娘和整个荣国府的荣耀,便只能这般了。老身这超品诰命也是当年国公爷用命挣来的,如今便用这身诰命去换取两个不孝子的命,老圣人如何也要思量思量的。”

王夫人扯着帕子,松了口气。只要还有一条命留着便好,日后等娘娘产下皇子了,再大的富贵也是会有的。

二人又仔细的商议了一番如何的击鼓求鸣冤,如何的助娘娘与这些祸事划清界限后,王夫人方才怀着一颗绷紧的心离开了荣寿堂。

贾母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国公爷,您在天有灵,定要保佑府上避开此劫。”

甄家的人终于在秋末的时候入了京城,被关押在大理寺。

作为本次私自倒卖官盐的从犯,甄家的罪名可大可小。皇帝素来不喜甄家,自然是想越大越好,只不过义忠王一党却极力保全甄家,便夸大了贾府的罪名,反而说甄家将功抵罪,可免受责罚。

早朝之上,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满面怒颜道:“甄家此次倒卖官盐虽是从犯,可是私通邻国,罪同叛国,此罪岂可免?!”

水溶一身红色的座龙蟒袍,顶着奏折上前一步道:“皇上,甄家虽是从犯,却也是受了贾府的蒙蔽,再加之也未曾作出实质性的罪名。且甄家乃是先皇的奉圣夫人母家,先皇在世时常言罪不及甄氏,臣恳请陛下顾及先皇遗旨。”

其他一众老臣念及当年先皇之德,纷纷下跪求道:“陛下,请陛下开恩。”

皇帝闻言,忍不住收拢了手指,身子绷得紧紧的。先皇、甄氏!为何明明都已经不在了,还留下这些乱臣贼子,让这朝廷不得安生!

水溶冷冷的勾起唇角,偷偷的看着龙座上的帝皇。

龙座一旁垂首站立的大太监李德海暗自抹了抹冷汗。心道,难为陛下要除掉四王八公了,哪个帝王能忍受不听话的臣子?

“退朝。”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李公公的思虑,李德海麻利的站直了身子,拂尘一甩搭在手臂上,扯着嗓子喊道:“退朝——”声音绵长尖细。

第四十一章

御书房

本该虚弱的躺在床上的忠顺美人,此时却是一身墨绿色劲装半靠在御书房的软榻上,享受的喝了一口新酿制的桂花酿。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随即又被关上。

皇帝一身明黄的龙纹常服,背着手,踏着稳步走到御案后的椅子上坐下。“怎么又跑到朕的书房胡闹了,这次有何收获?”

忠顺美人邪魅的一笑,“皇兄,听说你今儿个在早朝上发火了?”

皇帝斜眼看了一眼忠顺,板着脸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忠顺美人一脸无辜道:“冤枉啊,皇兄,臣弟便是干这一行的,这要是连着都不知道,您日后也别交付什么大任务了。”

皇帝拿过一旁的奏折批复着,道:“好了,赶紧说说你那件事办的如何?”

忠顺美人这才收起了玩笑的面色,放下酒杯,端坐起来。一脸正色道:“老二果然在千石谷养了不少人,而且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倒是不比咱们的人马差。”

皇帝顿下手中的笔,笔尖在奏折上滴下一滴黑墨,染了奏折。

“父皇倒是心疼他!”

忠顺美人冷笑道:“那老东西本来就是个偏心眼的,明眼人都知道,就皇兄你还总想着他的好。”

皇帝没在说话,只是紧紧捏了捏笔杆,又继续的开始批阅奏折。

忠顺美人见状,只得摸了摸鼻子,继续道:“臣弟已经派人混了进去了,待查出谁是里面的领头人,就知道如何对付了。只不过这老二被圈禁在王府,他倒是有本事找到人给他带兵。”

皇帝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将奏折放置一边,紧紧咬牙道:“他哪里来的这个本事,还不都是老家伙给他留的人。那水溶堪堪只不过是个袭爵的纨绔子弟,这带兵之人自然不是他。若是朕猜测的没错,就只有那个人了。”

忠顺眯着狐狸眼,一脸肃然道:“皇兄说的是…冯唐?”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除了他,谁还有这个练兵的能力和胆量。”

“冯唐在边疆带兵多年,在军中极有威信。此人倒是不好对付。”

皇帝冷笑道:“自然,所以朕才留着这王子腾,要不然朕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在早已**的四大家族上了。”

忠顺美人闻言,弯起眼梢笑了起来,“这下子好玩了,老头子的两个心腹要是打起来了,你猜老家伙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跑出来。”

皇帝:“…”

无奈的看了眼又变的不着边的某美人,皇帝问道:“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痊愈’?”

忠顺美人又倒在软榻上,单手支着额,芊芊玉指端起白玉杯,饮了一口桂花酿,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哎呀,臣弟好久没有打猎了,要是有秋祢,臣弟倒是愿意赶紧好起来。”

皇帝忍住满身的鸡皮疙瘩,外加满脸的冷汗。

“朕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不知名的笑意。引蛇出洞的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秋意飒爽,梧桐叶子纷纷坠落在地上,引起了无数的文人开始了伤春悲秋的诗意。肖容此时却是抱着一本民间杂谈躺在赏花阁的软榻上笑的浑身颤抖。“哈哈哈哈…”

崔嬷嬷:“…”将茶几上的新茶倒入旁边的白瓷茶盏中,涓涓有声,茶香四溢。

肖容顺手喝了一口茶,又拿着旁边的玫瑰糕吃了起来,脸色极是轻松愉悦。

外间施施然进来一个翠色宫服的女子,正是大宫女紫燕。

紫燕给肖容行了礼,轻声道:“太后娘娘,忠顺王给您请安来了。”

肖容耳朵一闪,放下手中的书,眨了眨眼道:“你刚刚说是谁来了?”

“回太后娘娘,是忠顺王。”

珍儿?肖容反应过来,连忙将书甩在榻上,胡乱的套着鞋子。崔嬷嬷见状,忙上前去弓着身子帮忙将鞋子穿好。

肖容吩咐道:“快去请珍儿进来,他才刚刚痊愈呢,可别又累坏了。”

自从上次去府上见了忠顺美人后,皇帝便不再让自家老娘出宫了,肖容已是好久不曾见到美人,心中自然十分挂念。

紫燕行了一礼,忙转身退了出去。

待肖容梳理好仪容后,来到长乐殿的时候,忠顺美人一身蓝色的云纹团花大袍子,坐在团椅上,

拿着殿中的差点吃的不亦乐乎,见肖容进来了,忙站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亲这安,“母后吉…祥。”

肖容见到眼前的忠顺美人这般形象,心一下子酸了起来。往日的美人那是多么的注重仪态,一举一动又是如何的魅惑人心的。可如今这般的狼吞虎咽的,真是自家的那个倾国倾城的便宜儿子?“珍儿,你…这是怎么了?”

美人喝了一口茶,狠狠的将哽住的糕点吞了下去,伸出滑溜溜的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又露出风情万种的摸样,惹的肖容身子一酥软,差点倒在软椅上。

肖容定了定小心肝,稳稳的坐在了紫檀雕凤大椅上,对着忠顺美人苦口婆心道:“你这些日子可苦了,便不要上朝了,让你皇兄给你放几天假。”

忠顺美人眉梢弯弯的,狐狸眼中露出晶莹的亮光,走到肖容的身边,坐在肖容右下方的团椅上,撒着娇道:“母后,就您疼儿臣。儿臣这些日子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好不容易才好了起来,皇兄就又让儿臣去做秋祢的事情,可真真是累坏了儿臣了。”

“秋祢?”肖容敏感的觉得这是个好玩意。

果不其然,只见忠顺美人皱着柳叶眉道:“皇兄说今年还未打猎,如今秋末了,趁着那些崽子们还未归洞,咱们先去热闹热闹,这不,便又交给儿臣了。”

秋祢=围猎=大型娱乐活动!肖容很快的在脑海中做了一个等式,最后两眼放光的盯着自家便宜美人儿子,一脸巴结的笑道:“珍儿啊,这个秋祢什么的,有哪些人参加啊?”

美人思索了一下,道:“总归是那些王公子弟,武将大臣们。”

王公子弟=帅哥!肖容一颗老心肝又抖了一下,似乎已经见到了芳草连天的猎场中,一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儿郎们鲜衣怒马的恣意摸样。

肖容两手扯了扯帕子,眯着眼睛,一脸慈笑道:“还是年轻人好啊,热闹。”话才说完,又立刻变成一幅郁结的摸样,脸含凄色,“可惜哀家这把年纪了,儿子们也开始嫌弃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出宫,如今儿子们去秋祢了,更是顾不上了,可怜哀家一生…”边说着,边抹了抹眼睛。

美人脸上的肌肉开始纠结颤抖起来。“母后…”

肖容继续道:“眼看着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这还有多少日子能过了,珍儿,日后你到了哀家这个年纪就会知哀家现在的心情了。”

忠顺美人抹了抹冷汗,晒晒一笑,“呵呵,母后,儿臣没有嫌弃您…”

话未说完,便见肖容立马停了哀愁,脸含惊喜道:“这么说,你便是愿意带着哀家去秋祢了?珍儿,哀家就知道你最孝顺了。”

“…”忠顺美人瞪大了狐狸眼,能这样理解吗?

此时黛玉一身素白的兰花绣纹宫装,梳着双垂坠髻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雪雁拿着两本装订精致的诗集。

黛玉见到忠顺美人后,满脸欣喜道:“王兄,你终于好了。”

忠顺美人见到自家妹子,满脸堆笑道:“安平…”话未说完,又被肖容抢先一步喊道:“玉儿,你皇兄是来邀咱们去秋祢的。”

忠顺美人小宇宙凌乱了。

“…”

母后,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吗?

第四十二章

皇帝终于听取了大臣们的意见,免去了甄家的死罪,只是削了官职,成了平头老百姓。那些老大臣们自然又是一番歌功颂德,高呼万岁。

至于贾府这边,贾母倒是厉害,领着两个媳妇便跑到应天府门前击响了鸣天鼓。又往府尹那里递了鸣冤书。

当年开国之初,京都出了一件惊天冤案,惹得上天降灾,山神震怒。开国皇帝元辛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冤情,便设置了鸣天鼓,只要冤情极大,便可以击响鸣天鼓。

府尹将贾母的折子上呈给了皇帝。

皇帝思量再三,最终召见了贾母。贾母声泪俱下的陈述了贾家兄弟二人如何的忠君爱国,又将当年先皇赏赐的超品夫人的诰命服呈上,以品级换取儿子的性命。又说了一番当年荣宁二公的劳苦功高。

皇帝一番思量,终于下旨将贾赦贾政兄弟二人关押至大理寺,待秋后流放至塞外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又念及荣宁二公当年的功劳,便免去了其余家眷刑罚,只是收回了荣国府的宅子,削去了贾母和邢王两夫人身上的诰命品级。

贾元春的凤藻宫中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抱琴拿着热水打湿了帕子,又将扭干的帕子拿给正趴在床上哭泣的贾元春。

“娘娘,您如今有了皇子,莫要伤了身子。”抱琴虽是一脸担心,心里却也觉得这结局已是再好不过了。要不是老祖宗拿出先皇当年御封的诰命诏书,又哭诉着当年先祖们在开国之初的功劳,只怕大老爷和二老爷死罪是跑不掉的,其余府中的奶奶们,如今只怕也要入了贱籍了。

贾元春一身红色的寝衣侧趴在床上,素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又继续的哭泣起来,声音磕磕巴巴道:“抱琴…祖母为何这般的狠心…父亲如何能受的了这般的苦楚。”

抱琴只得道:“老祖宗也是没办法了。”

贾元春摇了摇头,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不,为娘的若是爱护子女,又怎会让子女受那般的罪,那苦寒之地,有几人去了能活着回来的!”

抱琴犯了难,脸上现出难色,正待相劝,又听得帘外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青衣太监拿着拂尘走了进来,弓着身子,低声道:“娘娘,刘御医来给娘娘问诊了。”

贾元春闻言,听了哭泣,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又用热帕子擦了擦脸,方才道:“宣。”

一旁的抱琴忙扶着元春半躺在榻上,又放下厚重的帘子。

重华殿中,皇帝一身明黄的龙纹常服和一身宝蓝色后蟒袍的忠顺美人隔案而坐。青案上摆了几道精致可口的小菜,和一个青花瘦腰的酒壶。

“那些老东西果然越来越不听话了。”皇帝喝了一杯清酒,眼中露出寒芒。

对面的忠顺美人抿唇而笑,艳色四溢,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小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放走了甄家,来了个贾家,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是一样的。不过那个老太太也真够狠心的,一个字都不提贾妃娘娘。”

皇帝斜睨了某美人一眼,“朕看起来像听枕头风的软耳朵吗?”饮下一口酒,冷笑道:“这贾府留着尚有些用处,倒不用置于死地。只不过经过这番,已是彻彻底底的脱去四大家族的荣光了。”

忠顺美人一脸怕怕的表情,“腹黑啊,腹黑啊。”

“别告诉朕,你没有想到这一点,要不然那府尹敢参合这件事?”

忠顺美人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万种风情,素手握着青花瓷酒杯,慢慢送至唇边,轻轻品了一口清酒,露出的脖颈现出微微的粉红色。

皇帝突然想到什么,放下酒杯,皱眉问道:“秋祢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咳咳咳咳…”美人闻言,猛的咳嗽起来,一幅美人饮酒图的美感便消失殆尽。

皇帝眯了眯眼睛,眼带威胁道:“说吧,出了何事?”

忠顺美人放下酒杯,扯了扯宽大的牡丹花袖子,狐狸眼转了两圈,方才磕磕巴巴道:“昨日母后知道了秋祢之事,硬是吵着要去…”

“你答应了?!”话中的威胁之意更重。

忠顺美人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然后满面含笑,面若桃花道:“皇兄,臣弟真的没有让母后去的,可是臣弟不敢不孝啊,臣弟还有事,这就先拜退了。”说完便一溜烟的往门口跑了出去,片刻便不见了人影。

皇帝面上青筋爆出,手上的酒杯中的清酒洒落了一地,终于气急败坏的吼道:“元臻!”

自开国以来,历朝历代皆有秋祢盛事。皇帝可带着皇后一齐参与秋祢大会,若是碰上皇帝偏爱宠妃,也会带着宠妃参加。前朝的甄贵妃当年盛宠之下,便年年都陪着先皇参加秋祢大会。只不过年事已高的老太后参加秋祢大会…这伤筋动骨的事情,只怕不适合吧。

长乐宫中,皇帝一脸愁色的看着吃着瓜子仁的皇太后,又瞧了瞧剥着瓜子壳的皇后娘娘,见皇后娘娘轻轻摇了摇头,顿时一张脸垮了下来。

这秋祢大会可是用来引出那些贼子的鱼饵,要是这么一老太太去了,磕着碰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硬着头皮,眼巴巴的喊道:“母后…秋祢大会都是些少年公子们参加的,没有什么好玩的,您若是喜欢,日后儿子亲自领着您去下江南,如何?”

正是有少年公子,哀家才想去嘛!肖容虽然心里这么想的,当日不会这么说出来。只是放下手中的瓜子仁,眼睛眨了眨,便微微的泛起红色。叹了口气道:“看来哀家真的老了,去哪里都不招人待见。”转头看向窗外,只见梧桐落叶,风景凄凉,脸上露出苦涩:“当年你父皇不待见哀家,只带着那甄贵妃去秋祢。哀家位份低,自然不敢奢望了。如今好不容易你出息了,哀家想要趁着眼睛还没有老眼昏花的时候去看看,没想到这做儿子的也不待见了。罢了…”

“母后…”旁边剥着瓜子壳的皇后,一手扶着大肚子,一脸动容的看着对面的肖容。那一双明媚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

肖容亦是纠结着一张老脸,握着皇后的玉手,“儿媳妇,还是你孝顺,天天给我剥瓜子壳。”

皇帝:“…”这一对婆媳这般孤苦伶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这个做人儿子又做人相公的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