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绝不会乱说。奴婢告退。”

娟儿站起身,退着出了屋子,腿因为害怕而颤抖,走的也是踉踉跄跄。

格子木门被关上,屋内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好半晌,张之文才抹了把脸,道:“红绣姑娘,凡巧常在我面前夸赞你的人品,是说一不二的女中豪杰,所以你的调查,我完全信任。只不过这件事,我还需的去求证一番,若真是二老爷所为,我定然不饶他。”

红绣用衣袖沾沾眼角的泪水,无声的点头。

张之文看向商少行,“三少爷,那位二老爷,我不管他与你是什么关系,都不会放过的。他竟然对凡巧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如果有做的过分之处,还请三少爷体谅。”

商少行点头,因着这番话,对张之文又多了些敬重,点头道:“我了解,你放手去做就好。”

“嗯。”

站起身,张之文转过身去负手长叹了一声,人生之中有太多的遗憾和无奈,凡巧走了,可他的人生还要继续。原本,他有殉情之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人生,他又有了许多新的领悟。

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记得死去的凡巧呢?总还要有一个人,一生一世将她装在心里的。他不急着寻死了。将来有一日,他总能与凡巧再见。

红绣看着张之文的背影,悄悄地松了口气,因为她看得出,即便张之文走不出凡巧的阴影,也没有上一次的伤怀,不会再作践自己了。逝者已矣,生者理当珍惜生命才是。

“姬公子,小姐有客人在,哎,姬公子…”

门外有丫鬟阻拦的声音,可下一瞬,门已经被不客气的推开。

红绣摇头苦笑,姬寻洛就是这个性子,在她的绣中园跟回他自己家后宅一样,从来都是来去自如的。

随着双扇大门的敞开,身着雪白长袍的姬寻洛先一步跨进门来,在他身旁并肩而来的,竟然是鹤发童颜的神医“见死不救”。

红绣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张之文。

“见死不救”怎么会来了?她之前听商少行讲起过那段往事,见死不救的儿子与南疆圣女私奔,他老人家又与南疆族长交好,挂不住面子,便在江湖上发了个悬赏令,若是有人能将他儿子与儿媳妇儿的首级取来,他就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也正因为如此,张之文才在父母双亡之后流落江湖,连真功夫都不敢露。

谁承想,今日他们祖孙竟在她这里撞上了

红绣一再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镇定,深吸一口气,甚至还露出一个微笑,站起身福了一礼:“老前辈。”又对姬寻洛点头,“洛寻。”

商少行上前一步,若有似无将张之文挡在了身后,也同样给“见死不救”行礼,引着他坐在首位。这时候想让张之文离开已经晚了,只得在上茶之后出言提醒。

“老前辈,这位张兄是我与红绣的故交。”回身看向张之文,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动声色,随即道:“张兄,这位便是神医‘见死不救’,这位是神医的弟子姬寻洛。”

张之文闻言瞳孔骤缩,面色有些难看,但他很快收敛,站起身如寻常书生一般见礼:“久仰前辈大名。”

“像,像,太像了…”从进门开始,见死不救的一双厉眼就一直盯在张之文的脸上。他行礼问候,他才回神,禁不住喃喃出声。

红绣心中叫糟,万一见死不救他老人家发起疯来,要杀张之文呢?若是寻常人的行动,她还能猜测得几分,可见死不救的大脑构造明显就与常人不同,做事古怪,思想也古怪,说不定亲孙子他都要杀呢

思及此处,红绣连忙站起身道:“老前辈,红绣给您备了上等的好茶,这就去亲手给您泡来。”

才刚要走,姬寻洛却道:“泡茶的事叫丫头去做。你坐下,伸手我探。”

红绣跺脚,姬寻洛不明就里,这不是给她添乱吗。

眼看她面色惨白发青,姬寻洛也没想那许多,拉着红绣在一旁坐下,沉声道:“你身上伤口都好了?谁让你随意下地走动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老黄瓜,你要干啥呀

(12点)

第四百一十六章 老黄瓜,你要干啥呀

面对姬寻洛的带着关切的训斥,红绣真是又着急又无奈。得想法子让张之文顺理成章的离开,却又不能太露出痕迹,让“见死不救”起了疑心,左思右想不得法,急的她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嗽的震动扯着身上才结痂的伤口,血色立即从她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抽净。

“红绣。”姬寻洛蹙眉担忧的看着她,想扶着她,伸出的手却在商少行搂住她的时候顿住,随即改握成拳,背在了身后。

“她身子不适,还是先让她躺下吧。也快到用药的时辰了。”姬寻洛道。

商少行感激的对姬寻洛点头,抱歉的看向“见死不救”。谁知见死不救却站起身,直直走向张之文。一把抓住了张之文的手腕。

“你…你…”

张之文惊慌失措,抽出手腕对着商少行道:“既然红绣小姐身子不适,在下便先告辞了。”

“张兄,请恕在下不便相送。”

“三少爷留步。”对见死不救和姬寻洛抱了抱拳,张之文转身便走。

见死不救沉下脸,闪身挡在了张之文近前,道:“你爹可是姓沈名剑锋”

张之文白了脸,“老前辈,您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姓张,先父怎么可能姓沈呢?在下还有要事,告辞。”

“先父?你,你爹呢”

见死不救面上呈现慌张之色,急切的往前追了一步。

张之文心头新仇旧恨涌起,此刻却不想逃了。讥讽的看着见死不救,道:“老前辈,您不懂吗?既然称先父,那就是说人已经下世了,不在了。”

“什么,剑锋,死了?”

见死不救似乎受了打击,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圈椅上,姬寻洛连忙奔到他跟前:“师父您没事吧?”

见死不救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目光呆滞的望着张之文:“你不用骗我,你与剑锋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看着面前年过古稀鹤发童颜的老人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张之文心中怒气更甚,甚至有了些报复的快感。

“哦?您还记得沈剑锋的模样?我以为,你早已经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见死不救看着张之文折回来坐在他对面,悲凉的道:“你过然是剑锋的儿子。”

“是,我是沈剑锋的儿子。不过我隐姓埋名惯了。”张之文撇了撇嘴,笑道:“我永远不姓沈,永远,也不是你沈家的人。”

“你爹…”

“我爹,我娘,我妹妹都死了。怎么,没有人去你那儿领赏吗?”张之文嘲讽的笑了起来:“我以为,那个人已经得到你的绝学医术了。”

“我没有…”

“没有什么?当年难道不是你为了面子追杀我爹娘?如今你心疼了?后悔了?不嫌太晚了点吗?”

红绣靠在商少行胸口,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带她先行离开。因为看现在的状况,张之文不会有生命危险了。见死不救显然有了悔改之意。

姬寻洛也跟上了商少行,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祖孙,到了里头去给红绣诊脉。

世间之事玄妙之处,就在于未知和既定的命运。本以为张之文见了见死不救会难逃一死。可谁知,见死不救吃错了药,竟然后悔起当年的事。对张之文不但不喊打喊杀,还变着法笨拙的百般讨好。

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还是江湖上有名的怪脾气,人人相求却没见他给过谁好脸色的人,竟然会跟在张之文身后,时不常的讨好献宝。这场面若是江湖中人瞧见了,怕也是会惊愕的掉了下巴的。

“洛寻,你师父和张公子住在你府上,会不会有不方便?”

“没什么不便的,让他们闹腾去吧,反正我也不回去住。”姬寻洛合上药箱,道:“你的伤还是不能碰水,不能做大幅度的运动,这个药膏让丫头帮你涂上,可以止痒。”说着递上一个方形的白瓷小盒。

红绣打开盒盖,里头的药膏如凝脂一般学白滑腻,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一看就是上等的好东西。

“谢谢你了洛寻,一看这药膏,就知道又是江湖上闻名的什么好药了,无端端地便宜了我。”

“你少得些病,身子硬朗点,也不至于我劳心劳神的每日制各种各样的药给你。”姬寻洛将药箱放在窗前的放桌上,撩衣摆在玫瑰椅坐下。

红绣盘腿坐在床上,拥着纱被,歪头看着姬寻洛,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了些变化,虽然他的双瞳仍旧是红色,可他看人时候的目光,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冷,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一丝希望在脑海中涌起。红绣激动的问:“洛寻,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想起什么?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忘记,但是他能表现出来吗?红绣现在为了朝廷中的事情焦头烂额,他又怎么舍得让她继续夹在他与商少行之间左右为难?他明白,红绣心软,若是用恩情来困住她,她说不定会妥协的。可是他要的是她的爱,他不想贬低自己,也贬低了她。

姬寻洛让自己看起来如往常那般平静,只是淡淡的,疑惑的望着红绣,很成功的看到红绣原本兴奋的表情变的落寞和心疼。

“没事的,以后慢慢会想起来的。别急。”

“我不急,其实以前的那些事,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我觉得现在这样很不错。”

“洛寻,你现在快乐吗?”红绣望着姬寻洛那双桃花眼赤红的双瞳,强忍着那种心脏被人凌迟似的痛苦,温柔的问。

“快乐。”姬寻洛别开眼,生怕再继续看着她,他的情绪会失控,会忍不住抱着她安慰她,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她的落寞和难过啊。

“那就好。”红绣笑着道:“洛寻,你快乐就好。”

姬寻洛没有回答,仅是端起茶盏表情淡漠的喝着。其实他的心中,想的也是一样,如果红绣快乐,他所付出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大人。”窗外传来叶潋清的声音。

红绣坐直了身子,道:“什么事?”

叶潋清道:“卑职才从宫里回来,太医将大人的病情告知了皇上,皇上才刚听说您已经无大碍,宣您即刻进宫。”

一提起进宫二字,红绣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的身上还带着伤,进宫路途遥远,马车上颠簸,说不定会将伤口挣破。还有,她要如何解释为何她活着,要如何让多疑的君王相信她并没有将研造部的机密透露给敌国?

这些事情,她做不了住,即便知道做不了主的事情就不要乱想,反正也于事无补,可是她的大脑仿佛有自己的主张,偏要去担心。

从商府到皇宫,一路上都有大太监李德全亲自来照料,马车上铺着的是厚厚的棉被,车轮上都包裹了棉被,将颠簸的程度降到最低的限度,一路过来,许多人侧目,更多人窃窃私语。

能由皇上的贴身近侍如此悉心照料,又由京畿卫中精干护卫贴身保护的女子,恐怕南楚国也只有她一人,连皇后都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

红绣虽然看不到外头别人的眼神,可是单凭分析也猜得出大家都会如何议论。更觉得头大如斗了。

进了宫,红绣是被小太监用软轿小心翼翼一路抬进御书房的。软轿才停稳,便有一个面容消瘦目光湛亮的年轻宫女伸出手来,搀着红绣下轿。

李德全笑着道:“这是玉桂,皇上身边的妥帖人儿,如今诸葛大人身体抱恙,皇上特地安排了她跟着到研造部贴身服侍大人。”

“奴婢玉桂,给诸葛大人请安。”

红绣微笑着点头:“玉桂姑娘免礼。”这又是安排在她身旁的一个眼线了。

“小李子,还不过来给诸葛大人问安?”李德全拉长了声音。话音才落,一旁身材消瘦约莫着十七八岁的小太监便跪倒在地,叩头道:“奴才小李子,给诸葛大人请安。”

李德全笑道:“这也是皇上特别恩准了到您身边伺候的。”

“公公请起。”

不等见到皇上,就先认识了即将安插在她身旁的新人,看来皇上对于她的忌惮和怀疑还不只是一点点。正好,有他们在身旁作证,正好能证明她的清白。至少她没有将研造部的机密在当值时间泄露出去就是了。

皇上待红绣前所未有的温和,这是红绣始料未及的。

才一进御书房的大门,红绣没等下跪,皇上便已经绕过桐木的桌案来到她跟前,双手相搀,满面心痛之色的道:“诸葛红绣,这次你受苦了。”

“皇上…”

“快起来,到朕身边来坐。”

李天启搀着红绣走向床边的桐木黑漆罗汉床,明黄色的锦缎坐垫昭示了这位置的金贵。

红绣惶恐的摇头:“皇上,臣不敢逾矩。”

李天启望着穿了水粉色镶白兔毛斗篷,面色如白纸一般的红绣一眼,叹息道:“朕给你找个特权,让你坐你就坐下。李德全,先前朕吩咐熬的小米粥呢。”

“皇上,粥一直煨着呢。”

“嗯,端上来,朕与诸葛大人一同用。”

“ 奴才遵旨。”

第四百一十七章 老黄瓜你丫就是变态!

(12点)

第四百一十七章 老黄瓜你丫就是变态!

“诸葛大人,您尝尝这山珍龙刺芽儿,最是清新爽口的。”李德全站在红绣身旁,用细长的公筷为她布菜。

“多谢公公。”红绣笑着道谢,笑的如往常那般,可在美味的东西到了口中也同嚼蜡一般。

现下这是什么状况?她偏着身子坐在皇帝的对面,肩上披着水粉色镶白兔毛领子的斗篷,腿上盖着的,却是皇帝特地吩咐李德全亲手为她盖上的梨黄色缎面薄被。手里端着官窑烧制的五色描金小碗,喝的是味道奇香的小米粥,吃的小菜,也是宫里才有的好东西。

坐着皇帝的罗汉床,盖着皇帝的薄被,吃着皇帝惯常吃的小米粥,伺候她的,也是伺候皇帝的大太监李德全。这一切的一切,彰显她所受荣宠的同时,也让红绣额头上某根神经砰砰直跳,谁知道皇帝陛下会不会现在高高兴兴,宠着她给了她特权,回头想不通了又要怪罪她逾越君臣之礼?

她不是没想过皇帝是故意害她的,可他今日看人的眼神与往日不同,让她不敢抬头对视,一种女性特有的直觉,让她感觉到皇帝对她似乎有了些变化。所以即便有疑问,也只能在心里胡思乱想,面上不能表露。

忐忑的吃完一餐,红绣明显觉得有些积食,想着待会儿回去一定要吃点红果。李德全吩咐着小太监上了茶点。皇帝这才笑着往罗汉床上一仰,道:“红绣啊,这一次你是被何人绑走?”

终于说到正题了吗?红绣忙掀了薄被,忍着身上的疼,恭敬的跪下行礼,弯身的动作使她背部皮肤紧绷,才刚结痂的伤口立即裂开了。

“回皇上的话,臣是被一个化装成关侍卫的青年劫走的。”红绣声音有些虚弱。

“你看看,给了你特权,你又去下跪,李德全,还不扶着红绣起来?”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话的内容是担忧的,可说的是慢条斯理。

李德全搀着红绣起身,扶着她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红绣忍着,坐的腰杆笔直,垂眸道:

“皇上,其实臣一直很疑惑,那劫了臣的人对臣一直不错,臣身子不适,他路上还百般照顾,给臣请郎中。直到进了川化镇,住进了那个宅子,宅子里的一对老夫妇对臣也是极好的。臣一直想不通他为何绑走了臣,却要一直以礼相待。”

“朕也不明白。你说说看。”

“遵旨,臣其实也是后来受刑的时候才想通个的。鞭打臣的人,逼着臣说出研造部的秘密。”

红绣说完,便垂下头不再言语,话不说明,只引个开头,其余的让皇上自行脑补去,总归不会比她将兰妃也来了的实情说出来差。

皇帝单手撑着头部,另一手摸着下巴,眯缝着眼望着红绣,似乎在打量她的神色,判断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御书房净了下来,虽然微敞着的窗口吹进丝丝带着泥土清香的春日清风,红绣的背上仍旧因为紧张泌出了细密的汗珠。裂开的伤口沾上汗水,刺痛难耐。可她仍旧绷紧了自己,一动都不动。

这个时候,谁先动,谁先开口,谁就是输家。

“红绣啊。”过了许久,在红绣险些以为皇帝是睡着了的时候,皇帝终于幽幽开口,坐直了身子道:“那么当时,你肯定是并未说出研造部的秘密了?”

红绣抬头,目光直视皇帝的双眸,丝毫不曾躲闪,坦荡的道:“是,臣没有说。”

皇帝有些错愕。似乎想不到此时此刻红绣还敢与他对视。这南楚国,敢与他四目相对的人怕也不多了吧。

“哈哈哈。”皇帝思及此处,哈哈大笑起来。

红绣错愕,就是这种不说你是,也不说你不是模棱两可的态度,才最叫人抓不住头绪。

“好,朕就姑且信了你。来人。”

“皇上。”李德全行礼。

“将那个人,给朕带上来。”

“奴才遵旨。”

李德全倒退着出了门,不多时,便有两名腰间系着紫色狮头带,身穿玄色京畿卫官服的壮年男子压着一个人进了门。

京畿卫中,只有为数不多的一等侍卫才系着紫色腰带。红绣旁日与叶潋清他们一群三等侍卫在一起的时间多,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一等侍卫。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红绣太多的思考时间,待她看清那个衣衫破烂,满身血痕,头发披散伤痕累累,身上还泛着一股炮烙之后的焦臭味的人,她的心便再也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扑通”一声。是骨头撞击到地面的声音。

两名一等侍卫随意将人扔在距离皇帝和红绣几步远的位置,便行礼垂首站在一旁。

皇帝却不看地上的人,只是盯着红绣:“这人,你可识得?”

红绣身上的冷汗似乎一瞬间都蒸发干了似的,如今只剩下偷心彻骨的凉。郑虎。那个路上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精通易容之术,武艺高强的青年。他怎么会被抓?兰妃呢?刘伯刘妈呢?这些人并未对她造成实质的上海,兰妃鞭打她,也是为了救她,而郑虎,也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只是他终于的是北冀国的人而已。

“是,臣,识得。”虽然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不自觉的,她的话仍旧是颤抖的。

郑虎手上脚上都被镣铐锁住,被用了刑的身子气力已经告罄,好容易才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红绣,骤然大骂道:

“贱人老子若不是为了逃走有一线希望,当时就该使劲抽死你”

这一句话,便叫红绣明白了郑虎的用心,当时鞭打她的人是兰妃,如今当着皇帝陛下的面,郑虎却说打了她的是他。他不想让皇帝知道兰妃的事,他是在保护兰妃,并且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希望她能帮忙。

藏在斗篷下的手绞着衣袖,红绣惊慌的看向皇帝,不用多言,她柔弱害怕的样子就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与同情心。她的恐惧,证实了郑虎的话,她的确是被他鞭打的。

可皇帝不为所动,郑虎的出言侮辱,似乎根本就没有过他的耳。就由着郑虎骂完了一句,跪在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坏了,难道皇帝不信,或者是他已经有了其他的线报,再或者郑虎都被他买通了,让他故意这么说,就是要看她的反应,想考验她是否忠心?

种种可能在脑海中闪过,红绣浑身都冒了冷汗,鞭伤裂开之处疼的钻心,她身形微晃,闭了闭眼,险些倒下。

“哎呦,大人。”李德全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您怎么了?喝口茶吧。”

红绣摆了摆手,将三分病痛做足了十分,左手抓住小几的桌沿,因为忍痛,指尖已经发白。牙齿咬着下唇,明明是一副怕极了却又强撑着的样子。

李天启眸光闪了闪,终于不再为难红绣,转向郑虎,慵懒的问:“说罢,你打哪儿来,你上头的是什么人?同党还有谁?说出来,朕给你个痛快的。”

“哈,哈哈哈”郑虎丝毫不畏惧的哈哈笑了起来,“既然到了这儿,小爷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要问,老子就一句,我后悔怎么没抽死这个贱人狗皇帝,你有空儿宠着一个出身低下的野丫头,没有空顾着老百姓的吃喝?你给她什么都用最好的,吃最好的,你可知道,乡野之中有多少人易子而食,有多少人连死人肉都要吃,只为了活下去你坐在金銮殿上,脚下踩着的,是老百姓的尸骨你喝的琼浆玉酿,都是老百姓的鲜血啊”

郑虎越说,皇帝的脸色就越难看,这些话,正戳中了他的痛楚。李天启是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有野心,想要开疆辟土,并不能抹杀了他爱民如子的事实。如今他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面前,李天启气结的咳嗽了好几声,他的脸色比红绣的也好不了多少。

“这么不老实。看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剜了他右眼,朕看看他还怎么嘴硬。”

什么?剜掉右眼?红绣脸色铁青,恐惧的望向皇帝。

李德全踌躇道:“皇上,这个,在这儿行刑,怕是要污了您老人家的眼,况且诸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