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神一会儿,我才呐呐道,"不用了。"

低头苦笑,刚刚那一会儿…那身姿…让我胸口一堵,宛若恍惚中看到了后。

一面明晃晃的铜镜子还是被强行递到了我手上,抬眼望着弘氰,他正眯眼望着我笑,那张脸近在咫尺,那满眼的幸福像是承载不住快要溢出来似的。

有古怪…

我摸摸鼻子,滑溜溜的。

侧过身子,撇头躲着弘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伸出一只手胡乱的往脸上蹭了一番…咦,还是滑溜溜的,这次怪了,霁雪似乎没有在我脸上弄一些痘啊疤的…这眉眼、鼻子轮廓…似乎挺"正"的。

往日里只有我着男装扮丑男这只骚狐狸才会乐得这么开心,今天…怪了,伸手再使劲摸摸…

忍不住,瞥一眼铜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见鬼了…

只见铜镜里一只"大狐狸"乐得眉梢里都满是风情,一只"小狐狸"瞪大眼睛,一副撞了鬼似的模样。

呃…脸胖嘟嘟圆了点,眼睛水灵灵大了点,嘴巴粉粉的小了点,其他的和弘氰没两样。

其实,应该说是弘氰的小翻版。

"湮儿喜欢么。"

弘氰展开手臂,将我搂了个满怀…头埋在我颈项蹭来蹭去的,丹凤眼水雾朦胧,看得出这家伙正满心欢喜。

"啊…这…"为什么整容都要整得和他一样。

"湮儿…不…喜…欢…么…"他猛然抬头看着我,龇着牙,一颗小犬牙亮闪闪的。

寒,浑身一哆嗦,脖颈一偏,不由自主地离他远一些。

"喜,喜欢。"我敢说不喜欢么…事实证明…不敢。

"湮儿…我小时候可爱吧。"弘氰那家伙又挪着身子,往我这边挤了挤,一脸讨打的样儿让人忍得手痒痒。

啊…小时候的…这么说霁雪是按照这死狐狸小时候的样儿,给我易容的?

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忍不住,又朝铜镜瞟了瞟。

恩,这家伙小时候确实长得够标致可爱风情…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弄得这么显眼…低调…汗一个…做人低调一点不好么。

别扭的绞着衣袖。

揉得皱巴巴的。

"湮儿,这次要和弘氰去凤国皇宫…"霁雪蹲在我面前,手执着我的手…沾了冷水的手,冰凉的,舒服极了。"…弘氰平日里大都喜欢女人,若带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宠回去,估计会让人起疑。"

是了,鹊儿还说他以前女人桃花漫山遍野泛滥呢。

所以呢…我抬眼瞟瞟镜子里的小狐狸再看看霁雪…

霁雪勾着嘴角,缓缓笑着说,"所以这次带一个和他七八分相像少年,偏偏又自称是他的男宠…只会让人嗤笑他不检点的私生活,不会质疑到你的身上…再厉害的人,只会旁敲侧击私底下打探你是否是他的私生子,不会想到湮儿是个女儿身。"

恍然大悟,厉害啊…

可是这么说来,我又得做男宠了。

汗,为什么一变男身…就逃不脱这个卑贱的行业…老天,你整我也整得也忒惨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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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醉觅楼便与霁雪分道扬镳了…

看着他那席翩跹的身姿,被风吹得徐徐翻飞的白袍…直到消失不见…

突然间很舍不得,不知道是因为对他还存有一些依恋,

还是因为此刻的他的背影和后是如此的相像。

"人都走远了,湮儿还舍不得么。"弘氰慵懒的靠在窗栏边,悄无声息的把马车的帘子放下,张着手臂将我抱在怀里,

"…你说,他会找到后么?"

"会的,无论你是否托付他,对于宫主…他会尽全力去找的,毕竟宫主曾是他的救命恩人。"搂在腰间的手,徒然紧了些。

弘氰撇头,视线轻轻扫过我的脸,迟疑地说,"不让你和他一起去,是怕你在路途中遇到不测,暗刹舐那边多少也有些察觉了。"

窗外的风,徐徐吹着,帘子被掀得哗哗作响,有些许的凉意沁进来。

轻叹一声,依偎在他怀里,用手拨弄着摆放在软榻旁的香炉…

缈渺青烟,醉迷人。

心徒然间也暖了许多。

"菟儿,启程吧。"

"是,神官大人。"

车外响起一个清亮的嗓音,马车晃悠了一下,弘氰环着手将我稳住,温热的躯体熨贴着我的背部。

我舒服的眯着眼,晃着脑袋望向他。

修长白皙的指,一页一页的翻着书籍,那手的主人却低头一本正经的看着精细的宣纸上那密密麻麻我看不懂的字符。

弘氰…

换了一身黑色绣着金龙凤的长袍…怎么说么,此时的他给人感觉不太一样,眉梢处那点风情还在,只是给人更多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肃然,真有神官的…样儿。

揉揉眼睛,

像只懒猫一般蜷缩着身子,又伸手跺脚地摊着四肢在他怀里伸懒腰,打个大大的呵欠,却刚好和他四目相对。

他微一愣神,好心情的笑着,"湮儿,昨夜儿累坏了么。"

点头,点头。

他放下手中的书,轻轻帮我揉着腰身,力度不重刚刚好。"以后在上面这种体力活儿,便让我来就行了…嗯…"

那含情的眉目,那甜腻的话语。

汗一个,啥神官啊…刚一定是眼睛进沙子了…整一修炼千万年的美男狐狸精…

摇头摇头,这年头真是遇人不淑。

"咦…"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从他怀里立起身子,很是一本正经得说,"那个…虞婳不会发现我逃了吧。"

"不会,湮儿好些躺着,乖乖睡一会儿。不准你这小家伙给我想那不男不女的人…"

瞥一眼,不男不女…

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我。

弹起身子笔挺的坐在他身上,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胸…

"氰儿,要是你扮女装保不定比他还像个女人…呃,一定比他更标致漂亮像个花魁。"

他也不恼,好脾气的把我的手指握在手中,轻佻的扬眉一笑,缓缓地说"若是湮儿一辈子是男儿身了,我便愿意做女人。"

脑子里轰的一声,嗡嗡作响。

心里闹腾腾的翻滚着千种滋味,我若是做男人,他便愿作一辈子的女人。

这句话似乎曾在哪听过…后也是这么想的么…

那她是抱着什么心情着这一身的女儿装…

还是温玉那会儿的他魂怀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将会和我一样,同是女人,永不能相认。

心里苦极了,涩涩的。

"湮儿…我看伺候你的丫头昏在外头便将她抬进你的床上,霁雪把她易容成你的模样…或许给她下了药看情形昏个十来天也不成问题,等醒后,我们也早就没了影儿了。"

"湮儿…你在听么…"

恍惚的回神,无力的笑着,却满脑子想着那个浸泡在血池中,修长的手指抚着微隆的腹部眼神无助却温柔的男人。

一时间,思绪飘忽不定。

传来一声叹息。

他搂着我,柔软的衣帛滑滑的,温热的触觉。

修长的黑袍在我眼前晃着,他一下一下轻抚着我的发,偏着头将尖削完美的下颌枕在我的头上,细细的与我耳鬓厮磨着,"…我知道你在想她。"

"湮儿,其实早该告诉你,其实我被派送到后湮宫的真正目的是为那昏庸的君王,找寻长生不老药。"

啊…

一激灵,徒然间脑子清醒了不少。

坐直了,望向他,笑着问,"然后呢…"

他那修长的手指,绞着我的一缕发,白皙的肌肤、青色的发,暧昧地缠绕着,难舍难分。

他诧异地抬眼,莞尔一笑,眼中风情万种,柔情万千,"…不恼我么。"

恼么…

以前或许会,但现在不了。

经历了这么多,世人都在你争我抢。倦了累了…

既然堤防不来,为何不放宽敞心境。

弘氰,

我是懂的,在后湮宫里一起生活了这些日子。

对我,对后都是极好的。

让他来偷窃那啥长生不老药怕是选错人了,他倒是恨不得把凤国皇宫里的好玩意儿都搬回后湮宫里…

突然,很想见识一下那个名符其实的"昏君"。

什么人不好选,偏偏派这么一个好吃懒做又总爱把私自藏掖在皇宫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我们后湮宫里挪…还专爱占人便宜的…美人儿神官。

叫他偷东西…保不定皇帝老儿自己窝里早被清仓了…

"湮儿…你太不尊重我了,给你说这么天大的秘密,却只光顾着自己乐。"

抬眼,很合作的两手捂住嘴巴,肩膀一颤一颤的。

他轻轻搂着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望向他,

他也一直望着我,眼中承载着难以言明的幸福,亮澄澄的。

一开始他是故意这么说,转移我的思绪…让我忘记一想到后时胸口涌来的那股痛楚…

狐狸,

真是只狐狸。

"神官大人。"外面怯怯地又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他轻轻掐着,又揉着我的脸--那个小狐狸的翻版脸,眼中满是笑意,望着我头也不抬地问着外头的人,"菟儿什么事。"

"到洛河了,该换船了。"恭恭敬敬的童声。

身子徒然一轻,我慌慌张张的搂着他的脖子,眯眼望向被掀开帘子的外头。

山清水秀,映入眼前的宛若一幅沾染着浓郁墨汁的山水画。

轻轻嗅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心旷神怡。

一叶舟停泊在河面上。

"湮儿,我们一起乘舟渡河。"

"啊…"

初入凤国

葱翠浓郁的青山、一江轻缓舒畅的碧水。

清风迎面拂来,徐徐的吹过。

好不自在…

如果,可以忽视这总是在轻微摇晃的小舟…或许心情会更好…

无力的趴在舟的木栏上,望着波澜的水面,低头探手拨弄着浪花。

舟晃悠了一下…

全身僵硬,手雷电般缩回,死命的抓着木栏。

"湮儿,不怕,抱紧我。"弘氰伸着手臂从后面环着身子发颤地我,凤眼微眯,嘴角勾着,笑得像极了一只奸计得逞的…臭狐狸。

一个青衣童子,在舟头撑着竹蒿。

那叫菟儿的小子,侧着身子,一手持着竹蒿,一手腾出来捂着袖子掩嘴偷乐。

怒…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不就有些晕船怕水么,都欺负我。伐个舟有这么晃悠么…一定是这个小子被弘氰使唤着耍计整我。

抓头…其实以前坐大船不怕的。

只是这小舟靠水太近…又这般摇晃…脚软…

索性闭眼,心里默念起那轻功的心法口诀。

一会儿的功夫。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身子轻了一些,随着舟身晃悠的也不是很厉害了。

怪哉,轻功还能使身形体重变轻…我一介文盲…汗…是武盲,这么高深的学术道理今日才懂。

心情大好,从弘氰怀里探出脑袋,东张西望。

眯着眼,惬意的伸着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