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闭了下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慢慢滑下:

“当,亲妹子一般…”

说完这句话,勉强扶着桌子起身,却在跨过门槛时,险些绊倒。

“不必。我自有兄长。”希和冷冷道,甚而直到沈亭的身影完全从杨家消失,都不曾回过头来,便是坐姿都不曾改变一下。

第28章 离别

“还真是,好狠的心。”一声轻语忽然在身后响起。

却是沈承鬼魅似的出现。

语气里虽依旧是之前的吊儿郎当,沈承瞧着希和的眼神却明显不同于之前的惫赖,竟是多了几分复杂的认真。

“沈亭明显是误会了你,”毕竟,自己到来时,那沈夫人分明已经被逐了出来,杨希和虽是性子刚强,却明显是个重情的,若非被沈母伤的过重,如何能做出这般失礼行径?

“不过解释一番,自可消除嫌隙,何必拿我做挡箭牌,师兄妹闹到这般境地?”

“而且那沈亭话里话外确实全然为你着想,把我抛出去这话也不算错,毕竟我的名声也就那样,满帝都哪个不知,沈承就是家族逆子,既然置身于这样的矛盾冲突中,无论如何不可能善了,反正都得被责罚,多一重罪责少一重罪责也没什么差别,若是能替你杨家分担些去,也不失为合算的事…”

和之前相比,这几句话语气依旧调侃居多,偏是一双湛湛黑眸中盈满了苦痛之意。

这一世,辜负了自己的人多了去了,甚而最亲最近的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选择舍弃自己,所以被抛弃被放弃甚而被背叛都实在是一件根本不需要考虑的再容易不过的事。

这些年来,早学会了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周围一切,更学会了冷眼旁观,最大限度的利用利益来制衡手中掌控的所有。

对于浪子沈承而言,那些情啊意啊的又算什么东西?

而抛弃了这些枷锁后,才发现,人生果然轻松不少,虽然无聊了些,那种翻云覆雨、只手掌控一切的感觉当真让人快意无比。

就如同眼前这小丫头,若非想要调查自在令的主人及其背后的势力,自己根本不可能呆在这里这么久,当然,不能否认,这一家人委实有趣,可也就只是,有趣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个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的小丫头,在明知道可以有更有利的选择的情况下,却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维护自己,甚而不惜用这般决绝的手段表现出自己的坚持。

沈承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受宠若惊。

连带的心底里竟是不自觉的开始躁动起来,这种躁动迫使沈承想要再次确认下,面对青梅竹马的师兄时,自己第一次没有被放弃,而是作为被保护的那方存在的…

只说的嘴巴都干了,偏是背对着自己的希和依旧和泥雕木塑的一般,一点儿动静也无。

沈承终于耐不住,绕到前面,笑嘻嘻的道:

“阿和…”

脸上的笑容却是瞬间僵硬——

一滴滴的泪水又大又急的从那张小脸上滑落,面纱早已湿成一团,黏在希和脸颊上,嘴唇那地方却是有丝丝血迹缓缓渗出,除了依旧挺直的瘦弱脊背,女孩子分明早已抖得不成样子…

沈承只觉一颗心一下被扭住,一手抚上希和的肩,另一手就去摘面纱:

“想哭就哭,你又不是男人,这么憋着做什么!”

气急败坏的神情之下偏偏有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生气和心疼。

希和身体下意识的后仰,想要躲开,只以沈承身手的了得,又如何能躲得过去?面上一热,却是沈承已轻轻揭去了那张面纱,再低头看去,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希和的嘴唇早咬的血肉模糊。这得是,多大的气性,又多狠的心!

“既然这么难过,顺了那个沈亭的意思不就好了吗?这么为难自己做什么?”沈亭声音粗噶,明显气的不得了,偏是动作又快又轻,先捏住希和下巴略一用力,令希和松开牙齿,又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物要往上涂,“有些苦,别舔,不许再咬嘴唇——”

下一刻却忽然蹙了下眉头。

却是希和一再挣动不开的情况下,竟是张嘴就咬住了沈承顶着希和嘴唇的手指。

换了个手,沈承继续轻柔的帮希和涂抹药膏,就仿若被人死死咬住的那根手指不是自己的一般,一直到希和上下两片嘴唇都被均匀的涂上膏药,沈承才松了手,略略后退一步,却是丝毫没有抽出被希和咬着的那根手指的意思,甚而别说拿出来了,这人好像连提醒都不愿…

倒是希和,身体被松开的一刹那,就猛一用力把沈承推了出去,连带的倏地站起身形,又极快的取了另一块面纱戴好,转身就朝门外而去。

食指早已是惨不忍睹,比起希和的嘴唇来也不差了,偏是沈承低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视线全然胶着在希和无论何时都站的笔直的后影上——

怎么瞧着都是再柔弱不过的女孩子啊,也不知哪来的这份比之男人还要强得多的担当…

外面青碧正好回转,瞧见希和出来,忙迎了上去:

“小姐,苏家来接的人已经到了,苏姑娘这就要走了,偏是老夫人这会儿怎么也不许夫人离开,夫人说让你赶紧去送送呢。”

希和“嗯”了一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到了苏离的院子里,果然见苏离正站在车旁,随时都会离开的模样。

阿兰正默不作声的帮着一趟趟往上搬行李,除了阿兰外,还有四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四人瞧着也都和阿兰一般,也就十七八岁罢了,做丫鬟打扮,乍一瞧,和常人也没什么不同,进来的那一刹那,希和却有一种汗毛都要竖起来的感觉。

“阿和——”瞧见希和过来,苏离冷冰冰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几个丫鬟瞬时恢复低眉顺眼的柔顺模样,希和身上那种被人锁定的危险感觉也跟着一扫而空——

又想起苏姐姐初到家里时,阿兰给自己的感觉可不也是这般?那时陌生倒不觉得,眼下这般亲近了又要分离,希和心里当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极快的上前一步,却是主动环住了苏离的腰——

常日里苏离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希和性子又是自持的紧,两人何尝有过这么亲近的时候?

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下一刻却又缓和下来,苏离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希和头顶,那种暖暖的、滑滑的感觉却是让人爱不释手。

良久才轻轻抬起希和的头:

“傻丫头,哭什么?又不是自此不见了,说不好明日就能见着呢——那个沈亭,不然,我帮你处理了再走。”

后一句语气平淡的紧,希和却丝毫不敢当她开玩笑,忙抬起头:

“不要——”

“舍不得?”苏离低头,语气难明。

苏离自来正经,何曾用过这般调侃的语气说话?若是往日,希和怕是早羞红了脸,眼下却唯有落寞:

“那人于我,从此只为陌路…一个陌生人罢了,何必再与他,纠缠?”

苏离沉默良久,半晌,主动伸出双手用力抱了抱希和:

“是啊,陌生人,又何必在意?那沈亭,也是个没福的…既如此,就别再为他流泪,那样的人,不值得…”

苏离鲜少说这么多话,许是离别在即,语气中满满的全是毫不掩饰的怜惜。又回头看向阿兰:

“以后,阿和就是你的主人,记住,从今日起,你的命,就是阿和的。”

“是。”阿兰倏地跪倒,伏在地上的身体却明显有些颤抖。

“离姐姐——”希和愣了一下,忙摆手,“不用,你身边怎好离了阿兰啊——”

除了不爱说话,阿兰实在是希和从来没有见过的最厉害的丫鬟——武力值够高,用药本事也好,连带的做的饭都比别人有味儿,要培养出这样的人,家里怕是不定得耗费多少心血呢,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呢。

苏离却是摸了摸希和的头,视线穿过回廊,与负手看向这里的沈承遥遥对上,两人视线一触即分,然后转身登上马车,再没回头。

马车是希和特意请人打造的,里面不是一般的宽敞,更兼舒适的紧。

苏离舒展身形,慵懒的斜依榻上,随手拉开左侧的小抽屉,里面是自己爱吃的芙蓉斋的糕点,又松又软,香气扑鼻;至于右面的小抽屉里,则是刘记炒货的零嘴,同样是自己最爱吃的几种,甚而那些松子了瓜子的个头都是整整齐齐,一般大…

苏离捏了一颗在手里,来回把玩着,片刻后猛地向上一抛,落下时那壳不知为何正好啪的一声四散开来,独有里面香甜的果仁好巧不巧落在口中,细细咀嚼,委实唇齿生香…

这样一颗一颗往空中扔着,苏离竟是乐此不疲。

听见里面爆豆般一连串的脆响声,守在外面的四个丫鬟瞬时全神戒备,听了片刻,还是左面车辕上的丫鬟无声的张了张嘴:

瓜子?

几人神情明显就有些难以捉摸——主子平时最是冷凝的性子,什么时候有这么跳脱的一面了?

第29章 客人

苏离离开后不久,沈承也回了沈家老宅——

沈承倒是没说是不是想走,只沈金随后捧出了一只黑黝黝生有倒刺的长鞭。沈承不过怔了一下当即就没有犹豫的跟着人离开了。

单看外形,那鞭子就让人胆寒的紧,真抽一鞭子到身上,不定疼成什么样呢…

希和直觉沈承此番回去,怕是会受些责罚。尤其是沈金离开时看向自己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小姐,”却是青碧,正急匆匆跑进来,待瞧见希和,脸上神情明显有些兴奋,“外面来客人了呢。是商家小姐呢,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位客人。”

“商姐姐到了?”希和怔了一下,忙站起身形,脸上神情又是欣喜又是疑惑。

前些时日,希和委派了商诚去京城商号做事,临去时商诚说起,待那边安置妥当了再回来接取家人,又透露了想让女儿到杨家暂住的意思——

商诚的女儿名叫商妍。

因前半生蹉跎,成亲的晚,说是老来得女也不为过,商诚自来宠的紧。本以为自己宠女儿已然是天下第一了,待看了杨家父子的行事,才知道跟人家比起来,自己这点儿微末道行实在算不得什么,毕竟,杨家可是把那么大一片基业都交给一个刚过及笄的小丫头折腾了。

至于自己,不过是花些银两给女儿买点儿好吃的好喝的之类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当然送女儿来还有另外一头的意思,委实是商妍也对生意往来感兴趣的紧,又想着既知道了杨希和的真实身份,以后真有什么事了,让女儿来往沟通更为便宜。

只还有两位客人,倒不知什么来头了。

希和迎出来时,正看见拐角处三辆马车缓缓驶来,伴着马车一路行来的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

“小曼姐。”希和笑着招了招手。

“阿和——”小曼眉眼细长,皮肤白皙,生的着实秀丽。见希和叫她,忙小跑着上前,脸上神情明显很是开心,“都是阿和的客人呢,以后阿和要做什么,就有人陪了。”

“好了,我知道了,瞧把你热的。”希和笑着递过一方帕子——

世上有沈母那般把别人的帮助当成理所应当的无耻之辈,也有如小曼般对别人的一点点善意都铭记心头的可敬之人。

小曼是附近的绣娘,家中就只姐弟两人——说是姐弟,其实和弟弟程琇是双胞胎。

只两人也是苦命的,甫出生,母亲便因难产去世,父亲缠绵病榻数年,五年前也走了。

人都说,这一家子怕是要散了,甚而亲叔叔程堂已然放出口风,说是给程曼找好了人家,至于程琇则过继到同族另一户无子的人家便好。

程曼却是如何也不肯和弟弟分开,更兼是个烈性子,竟然直接拿了条白绫挂在叔叔家门前,甚而自来斯斯文文的程琇也在怀里揣了把刀,言说他有爹娘,才不会叫别人爹娘,要是有人胆敢抢他姐姐,就跟人同归于尽,程堂虽爱钱更惜命,这才吓得再不敢上门。

只即便如此,却依旧不死心,竟是不许任何人对程曼姐弟出手相帮,想着年幼的两人走投无路之下,说不得最后还得跟自己这个叔叔低头。

不妨程曼性子倔的紧,竟是一家一家开始找活干,却均被拒绝,最后走投无路之下,跪倒在杨家大门外。

彼时还是杨希言当家,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希和处理。

第一次见面,希和就觉得小曼合自己眼缘的紧,当即就应了下来。

小曼感激涕零之下,却并不就起来,而是把自家和叔叔程堂家的纠葛说了个一清二楚。又说若然主人家怕惹上麻烦,尽可拒绝。只好容易强撑着讲完那番话,小曼却早已抖得跟筛糠一样。

到现在希和还能忆起小曼跪在那里时眼睛里微不可察的希冀和巨大的绝望——

明明人生已经极度悲惨,却依旧坚持自己做人的底限。

好在旁人畏惧程堂,杨家却不怕。

只和程曼的感恩戴德不同,希和却并不认为自己帮了他们多少。

毕竟杨家当时不过是给了程曼一个可以养家糊口的机会罢了,至于他们花的每一文钱分明全是程曼自己的心血所得,并没有一文是不劳而获。

甚而每每看到那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精美衣衫,希和都觉得自家给出的工钱还是太低了些。

便是程琇,明明杨泽芳已不再主持明湖书院,每逢年节时,都会过府磕头,执礼堪比亲传弟子。

以致杨希言每每笑言,妹子看人的眼光当真是好的紧,那程家分明就是买一送一,说不好将来自己还能白白得个状元公师弟——

程琇也是前年考中的举人,在府学中的名次仅次于沈亭罢了。

要说以程琇眼下的身份,自然可以给姐姐提供相对安稳的生活,再也无须程曼给人帮佣做活,独程曼却是个闲不住的,其他家也就罢了,唯独弟弟程琇和希和的衣服,她必得亲手做了方安心。一来二去之下,小曼名义上是府里的绣娘,实际上和希和却真真是好的亲姐妹般相仿。

两人说话间,三辆马车也相继停好。

三个和希和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先后下了马车。

第一个着一身杏黄衣衫,圆圆的眼睛,小巧的口鼻,生的很是圆润可喜——

希和之前听商诚说起过他家女儿,可不就是一副极为喜庆的讨喜模样?心知这位应该就是商妍了。

至于后面的身着翠衫环佩叮当的女子也就罢了,那红衣女郎却着实美丽,眉宇间更是有一股矜持傲然之意。

当下笑着上前一步:

“这位就是商家姐姐吧?”

“这怎么敢当?”商妍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别人不知道,商妍却一早从爹爹口里得知,杨希和可是商号的真正当家人,便是爹爹也得恭恭敬敬的尊一声“小姐”的,本想着父亲口里被一家人如珠如宝宠着又掌管着这般大商号的杨家大小姐不定得怎样盛气凌人呢,倒没想到性子这般平易近人。

“小姐只管叫我的名字便好。”

希和笑着点头,又看向在丫鬟服侍下跟上来的其他两人。

不妨商妍却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三人虽是同时到达,彼此间却并不相识。

倒是那翠衫女子先开了口,只话却是朝红衣女子说的:

“这真是你那姨母家?那个百年书香的名门…”

语气匪夷所思中更透出些不可置信的轻视。

听女子这般说,希和面上不显,青碧却差点儿翻脸——

自大房遭受冷遇,这样的话也听了不老少了,只别人都是背后说说罢了,哪有人当着主人的面这般议论的?就只是此女分明是和红衣女郎一道的,据她言讲,红衣女子可要叫自家夫人一声姨母的。

红衣女子面上也有些尴尬,也没接翠衫女子的话,径自上前一步:

“你是希和妹妹吧?我娘是安平迟家娘子,不知顾家姨母可曾跟妹妹提过?”

安平迟家?希和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来者是谁——

就说娘亲并没有其他姐妹吗,怎么就会凭空多了个外甥女来?却原来是迟家女。

倒也听娘亲说过,当年待字闺中时,确然有亲密的姐妹,名唤秦媛,两家父辈相交,还曾合作经商,相处颇为相得。甚而两家夫人同时有孕,本戏言要亲上加亲的,结果俱生了个女儿来。

甚而两人之后的命运也极为相似,都是嫁了人做续弦,婚后各自仅生养了一个女儿罢了。只和顾秀文身体受损,无法再生育不同,那秦家姨母则是因为丈夫房里美妾太多又辖制不了丈夫才经年不孕…

好像那秦家姨母的女儿小字芳云,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了。

听说那迟家老爷已是入了内务府为官,两家也有十多年没有来往了。

按理说关系这般生疏之下,若然登门怎么也要提前打了招呼才是,怎好贸贸然直接就来了?

“原来是迟小姐,秦家姨母可安好?不知小姐大驾光临,当真是有失远迎。”

语气里虽是客气的紧,相较于方才对商妍的态度,却明显有着不容错认的疏远。

迟芳云笑容就有些发僵,却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和娘亲秦媛经常因父亲花天酒地,哭诉嫁的不如顾秀文好不同,迟芳云却是自有一番见解——

作为官家女,杨家大房的情形自然也听人说起过。

虽是顶着百年书香的名头,可谁不知在家族甚而士林中已是毫无地位影响可言?以他家之没落,说不得连生活都有些艰难,哪有钱蓄养什么娇花美妾?

即便对父亲行为颇为腹诽,面对希和时,依旧有一种隐秘的优越感。

本想着以自己的身份肯到杨家来,即便有些突兀,对方也定然会受宠若惊的,倒不妨杨希和气势上竟然丝毫不逊于自己。听她语气,分明已知道了自己是谁,却依旧比之之前对个商贾女子的亲热态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第30章 受惊

只迟芳云的性子,却不是轻易会打退堂鼓的。毕竟,来杨家小住,可是迟芳云好容易才争取过来的——

前段时间因着家族大祀,秦媛就带着迟芳云并几个庶子女回了老家安平。

即将启程回京时,却不妨听说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花朝节时,安州府沈家的寻芳苑会对外开放旬日。

要说那寻芳苑,乃是安州府最有名的一个林苑。怕不有上千亩。原是前朝公主别院,里面遍植奇花异草,一年四季各有雅趣,景色堪称美不胜收。

前朝灭了之后,这寻芳苑就被高祖赐予了从龙有功、为大正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英国公沈家。

沈家一家子武人,自是欣赏不来,只皇上所赐,也只好当摆设般精心侍弄着。好在自国公府裘氏夫人掌权,倒是开发出了寻芳苑一个妙处。那就是每逢花朝节,就广邀安州甚至京城贵人到寻芳苑赏玩,以共沐朝廷恩泽。

裘氏于京城贵妇中影响力颇大,一来二去之下,寻芳苑的花朝节倒也成了安州府最亮丽的一道风景,凡安州府名门望族,无不以收到寻芳苑的请柬为荣,甚至成了当地豪门互相炫耀的一张名片。

即便后来裘氏常驻京城,于寻芳苑事务上不再费心思,花朝节时去寻芳苑踏青依旧成了安州府一大盛事。

只近几年来,寻芳苑不知何故忽然关闭,眼下再次开放,想来凑凑热闹的自然不是一个两个。

自然,会打着探望久别姨母的旗号死乞白赖的到杨家来,迟芳云可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寻芳苑花朝节盛事。

于迟芳云这等以京城闺秀自居的人而言,地方上一个林苑罢了,传的再神乎其神,能比得过京城的富丽繁华?之所以用尽心机也要赶上这次盛会,不过是为了一个男子。一个叫顾准的美男子。

说起顾准,在京城那可是大大的有名,和去岁的状元公徐朝云并家博阳侯家次子并称京城三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