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亏满朝文武因为自己所谓的宠臣身份,恨不得把自己脊梁骨给戳断了,殊不知,真正活的宠臣一枚在这儿呢,和沈承一比,自己这样的算什么啊。

对沈承的佩服却是更上一层楼,怪不得这家伙会暗示自己尽管参他一本,原来早知道皇上心情好,不会罚他啊。

也是,皇上的性子,若是时间长了,被他知道这一出,不定会怎么想呢,还不若立马揭破,或打或罚这事也算翻篇了。

当然,瞧皇上的模样,哪里会罚?说不得还有赏呢。

这里正在腹诽,那边皇上已是住了嘴,随口道: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待得游猎结束,朕给你几天假,好好准备你的婚事吧。不然,朕把邓千借给你,有什么不懂的或需要的,你不方便出面的话,就交给他。对了,既是要娶媳妇,怎么也要给你个脸面才行,待会儿看看哪个衙门有缺,你先选一个…”

这些年来,沈承委实劳苦功高,单说他事先未雨绸缪,掐断的好几次差点儿引起朝廷动荡的大乱,就是再挣个爵位都尽够的了。

隐身幕后,已是委屈了他,成亲时自然要做足脸面才是。

雷炳云却是更加郁卒——还真是让自己料着了,还真就开始赏了。

沈承忙磕头谢恩,然后起身和雷炳云一起离开了大殿。迎面正好和捧着一沓子奏折疾步而来的御前总管太监邓千碰了个正着。

见是两人,邓千的脸上顿时溢满了笑容,忙躬身见礼:

“见过两位大人。”

雷炳文笑着点了点头:

“你这老小子,瞧着很是春风得意啊,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对了,我今儿得了些上好的皮子,你想要什么,跟我说一声,到时候给你这老货留几张。”

邓千登时喜笑颜开,连连道谢:“老奴就说出门儿怎么就有喜鹊叫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碰见两位大人,可不就是老邓我的福气。”

“你既是这么说了,倒不好不给你些好处,”沈承语调也很是轻快,竟是少有的打趣道,“今儿个正好得了只老虎,泡的虎骨酒到时候送你几瓶。”

“那敢情好。”邓千顿时受宠若惊,眼睛极快的在对面高大男子脸上的金色面具上掠过——和这位神秘的龙骑卫指挥使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是头一回被打赏,“哎呀,多谢大人赏,老奴的老寒腿这回可有救了。”

雷炳文撇了撇嘴——话说自己平日里给这老家伙的好东西不少吧,至于说虎骨酒,算什么精贵东西?怎么就没见他对自己这么感激涕零过?

邓千自然不知雷炳文的腹诽,竟是直到了御前,脸上还有笑。看皇上瞧过来,忙不迭解释:

“方才遇见了雷大人和龙骑卫指挥使大人,他们都赏了奴才好东西…”

皇上点了点头:

“既是给你的,接下就是。对了,朕记得前年隆裕的亲事,是你全程协助贵妃办的,下去把办婚事需要的东西罗列个清单递给朕。”

顿了顿又补充道:

“依着臣子的礼仪,尽管在不逾制的情况下照好了去做。”

邓千心里一跳——臣子的礼仪,何须皇上这般操心?又联想到方才那位神秘的龙骑卫指挥使的突然赏赐,隐约间有些明白,莫不是那位的婚事?不然,如何需要皇上这般操心?

却也有些疑惑,毕竟,满朝公侯,没听说哪家要办喜事啊?

抑或是自己想的左了,既是皇上吩咐自己协助,是不是说对方并无高堂,不然,如何需要外人操心?

这样的话,或者要往续弦方面想,毕竟,能坐稳龙骑卫指挥使这皇上身边第一心腹的位置,对方年龄怎么也不可能是毛头小伙…

边左思右想边偷觑皇上的神情,眼瞧着皇上拿起奏折,脸上皱纹慢慢舒展开,一副满意的不得了的模样,邓千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

这些日子每当收到帝都那里转来的五皇子批阅过的奏折,皇上可不是都这般欣慰不已。

“不错。”皇上放下手里的奏折,脸上神情明显满意的紧,“朕只说老五性子有些绵软,年龄又小,倒不想处理事情这般雷厉风行…”

邓千顺着皇上的视线看过去,却是江南布政使闵文忠赈灾亏空一案。

闵家也是大正数得着的世家,家中多有勋贵,又和五皇子的外家裘家勾连有亲,皇上本还担心五皇子处理起这件事时会多有掣肘、焦头烂额,倒不想办的这般漂亮,竟是这么快就彻查了此案,并八百里加急把闵文忠递解进京关入诏狱待审。

“五皇子这么厉害啊?”邓千也很会凑趣,“奴才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五皇子时的情形,贵妃娘娘抱着他,用大红锦被裹了,啊呀呀,当真是和个玉团子似的,倒不想这么快就能给皇上分忧了呢。”

一句话令得皇上神情越发舒缓,嘴角的笑容竟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招手叫来内侍吩咐道:

“去取朕今儿得的那张虎皮,再拿一盒前儿南笙国进贡的粉色珍珠待会儿一并给贵妃娘娘送去。”

直到内侍离开,皇上明显意犹未尽,拿起奏折继续往下看,却在瞧见耿慎远这个名字时叹了口气:

“却是可惜了耿慎远,朕原想着,凭他满腹的才学,性情倒也算得上刚正,眼下又年富力强,将来正好留着给储君…”

耿慎远这个名字,邓千倒也知道,乃是大正十二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最是才学渊博,又素有令名,皇上自来寄望颇重。眼下却牵扯到闵文忠贪腐案中,本有望问鼎宰辅,却落得锒铛入狱,怎么不让人唏嘘感慨。

说话间小内侍已是捧了虎皮并珍珠去而复返,皇上挥了挥手,对邓千道:

“你跑一趟,把东西送过去吧。”

邓千应了一声,知道皇上是有意奖赏自己,忙磕了个头,捧着东西离开大殿。

裘妃眼下正住在行宫东边的栊翠阁中。邓千到了时,正碰见宫女端着食盒来来往往,明显正在布膳。

瞧见是邓千这个皇上身边的红人捧着东西过来,服侍的宫女神情明显惊喜不已,忙不迭进去通报,很快便有贵妃身边最得用的李嬷嬷并大太监荣海迎了出来。

邓千进去时,裘妃已是亲自在殿里候着了。

“参见贵妃娘娘。”邓千接过小内侍手中的托盘献给裘妃,“皇上说娘娘这几日辛苦,特赏赐虎皮一张,并南竺国进贡的南海粉色珍珠一盒。”

“替我谢过皇上,”裘妃神情愉悦中又透着些疑惑——来到行宫第一日,就接到了皇上的赏,据自己所知,后宫中甚而太妃娘娘哪里,皇上都没有送什么东西过去,这无疑是一个暗示,以后自己的话在后宫中怕是越来越有分量。

只所谓无功不受禄,裘妃自觉今儿个并未做什么会让皇上龙颜大悦的事,缘何突然就拔了头筹?

当下笑着令宫女接过来,再把托盘拿出来时,上面是两个厚厚的红封,另一个宫女手里则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匣子——

红封是赏给两个小内侍的,锦盒自然是给邓千的。

两个小内侍忙磕头谢赏,又帮邓千捧了锦盒,便悄无声息的退到院外等候。

殿里一时只剩下裘妃并几个心腹。

“皇上今儿个可有累着?膳食用的可好?你在旁边儿伺候着,切莫让皇上太过劳累才是。”

空旷的大殿中,裘妃的声音显得尤其温柔。

“娘娘放心,奴才省的的。”邓千神情依旧恭敬,“皇上风采不减当年,今儿个收获颇丰。方才已是用了膳,又命老奴取了帝都那边转来的奏折,说是这些年来娘娘多有辛苦,委实劳苦功高…”

待得打住话头,裘妃脸上早已是喜动颜色——

听邓千这般说,以裘妃的聪明,如何不明白,分明就是暗示自己,皇上之所以会赏,是因为看了帝都那边转来的五皇子批阅的奏折。

那岂不是意味着,皇上对皇儿满意的紧?!

再比照被皇上不冷不热放着的三皇子,和直接囚禁起来的四皇子,裘妃如何不明白,皇上此举意味着什么!

第137章 137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裘妃娘娘的院子里还这么闹腾。”耳听着栊翠阁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钱嬷嬷不觉蹙了下眉头,回身拿了个绣着长寿如意纹的茜色软枕,让斜歪在榻上的太后靠的更舒服些。

心里却是止不住叹息——要说后宫中的女人,有哪个能比自己主子更尊贵?偏是空有个太后的尊号,真正的好处反是令谢妃占了去,甚而前些日子,太后已是向裘妃透露了有意把娘家侄孙女许给五皇子的意思,裘妃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这几日更是传来消息,据说裘妃竟是相中了那谢畅为儿媳,如此不给太后脸面,当真是可恨。

还要抱怨,却被太后蹙眉打断:“阿钱!哀家平日里吩咐你的话都忘了吗?主子如何,岂是你一个奴才能够随便议论的?”

吓得钱嬷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心里更是惶惑不已——自己真是大意了,这里距离拢翠阁这般近,亏得太后平日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做人,怎么这会儿就忘了?

“起来吧。”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厉芒,旋即又有些悲哀,看钱嬷嬷脸色发白的模样,叹了口气,“放心,安安生生的跟着哀家,总会让你终老。”

语气里却有些凄然。

太后做到自己这份上,也算是大正有朝以来独一无二的吧?

竟是连儿子的一个小老婆都要忌惮。

也对,说什么儿子,不过是个名分罢了。设若礼法无碍,皇上第一个想要废了的,就是自己这个老婆子吧?

人强命不强这句话,说的就是自己吧?

当初怀着麟儿时,总担心那些个狐狸精会夺走了帝宠,日夜劳心之下,又被人刻意冲撞,以致虽产下皇子,却因早产而身体羸弱的紧,凭自己用尽珍奇药物,也堪堪活到三岁就走了。

甚而因生产时太过凶险,此后自己竟是再不曾有孕。

原想着没了亲子,便扶植一个听话的皇子,待他登基,一样少不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几番观察之下,终是选定了七皇子,想着他一则年龄小,好好养着,自然会跟自己亲;二则几个皇子中,也就他性情最为绵软。

为着老七,自己当真是步步为营,帮他一一剪除了那几个有威胁的竞争者,哪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竟是老五这个几乎等同于冷宫中长大的皇子胜出。

当初老五也曾有离开冷宫的机会,是自己不想让老七多个竞争者,便刻意跟皇上提了提。

现在想想,还不如早些放老五出来,说不得还可以早早察觉他的狼子野心,也好过最后被杀个措手不及。

且别人不知,自己这个嫡母还不清楚吗?老五的性子,最是冷心冷肺,心眼真真是跟针尖般差不多,到现在太后还记得,老五登基时,看着自己的冰冷眼神,竟是连一丝儿掩饰都不肯。

他心里,一定是恨不得自己这个嫡母早些死,好给谢妃腾地儿吧?

若非自己识时务,后宫也好,前朝也罢,从不曾过问丝毫,更是除了太后的尊号外,把所有的荣光都让给了谢妃,生生活成了一个摆设,老五又岂能容忍自己活到这样一把年纪?

偏是人命贱的紧,这么些年了,这把老骨头反倒越发结实了,眼下瞧着,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去见先帝的意思…

罢了,又糊涂了,见什么先帝啊,那样一个男人,哪有一点儿值得自己留恋的地方,真是去了阴间,还是再不相见的好。

想想年轻的时候,不相信命,总以为只要自己去争去抢,总能把自己想要的夺过来。现在这会儿才明白,这世上有些事,却不是你想做,就能成的。

好在,都这个年纪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多了。

“走吧,这房间里有些燥得慌,阿钱你陪哀家出去走走。”太后揉了揉太阳穴——裘妃哪里怕是还得有好一番热闹。

也是,要说裘妃也是个聪明人,明白儿子可是要比男人靠得住。因为儿子而得的赏赐自然比之其他更来得珍贵,还有一点就是,裘氏的眼睛这会儿早由小五的备受帝宠而越过皇后的位子,黏在自己屁股下这把椅子上了吧?

只可惜,这么多年了,裘氏还是没有看透皇上,要是这么好算计,当年的自己,又岂会落到眼下这般下场?

“人聪明些好啊…”可也别太聪明了…

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枝叶晃动间,夜色下的西山颇有些阴寒迷离之感。

偏是太后兴之所至,信步而行,眼见得人越来越少,景色也越发寒凉,钱嬷嬷不觉打了个寒噤,刚要劝太后回转,不意暗夜里突然有悲悲切切的低泣声传来。

吓得钱嬷嬷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慌张之下,差点儿撞到突兀停下脚步的太后身上。身后的几个宫女也忙不迭围过来,呈扇形把太后环卫起来。

很快一个小太监被侍卫擒了过来,灯火照过来时,清晰的照见小太监因为惊恐而苍白如纸的面容和脸上没来得及擦干净的两行泪珠。

侍卫一拿开手,那小太监就趴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头来,却是吓得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太后就有些不耐烦,刚要让人拖下去,不意又一阵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正好瞧见一个明黄色的影子,不由大是讶异:

“皇上?”

皇上也明显瞧见了太后一行,忙上前一步,搀住太后的胳膊:

“都这般时辰了,太后怎么还未歇息?这山里有些冷,太后可莫要冻着才好。”

明明是关怀的语句,偏是皇上说来和和这秋夜一般,有股凉飕飕的感觉。

一旁服侍的钱嬷嬷腿顿时有些发软,越发连动一下都不敢。

太后却似是完全听不出来,脸上笑容依旧慈祥:

“人老了,觉少,就想着四处走走松散松散。倒是皇帝,每日里国事、家事的操劳着,可莫要太过打熬了才是,须知你那里安稳了,咱们大正也就稳稳当当了…”

皇上神情微霁:

“太后春秋高,但凡有些不舒坦了,切不可硬抗。若然睡不踏实,还是让御医瞧瞧的好。”

说着上前一步,亲手搀住太后往来路回转。

到得太后寝宫时,早有御医在外候着了,好在诊脉之后,除了有些心悸等老人的通病外,太后身体还算康健。

“人老了,自然会有个三病五灾的,如我这般,已算是老天保佑了。”太后让钱嬷嬷引着御医下去,才笑呵呵的转向皇上,“哀家也是个有福的,皇帝这么孝顺,几个皇孙眼瞅着也都立了起来,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皇上点了点头:

“几个皇儿的婚事,还得请太后帮着掌掌眼才是。”

“成亲确实是大事,哀家瞧着,阿琳办事极为妥帖,咱们姬家的孩儿自不必言,俱是人中龙凤,哀家就不操这个心了,等着喝新媳妇敬的茶便好。”太后笑着摇头,心里盘算着,既是应承了裘琳,赐一道给她娘家侄儿裘泽并杨家女的懿旨,这会儿正好跟皇帝知会一声。

还未开口,对面皇帝已是笑着道:

“全凭太后开心便好,只我这里还有一件好事,须得太后帮着玉成。”

“哪家大臣的婚事?”太后语气大为惊奇。皇帝自登基以来,还是和自己第一次这般和睦,原来竟是有事相求吗?

既能说动皇上,自然是简在帝心,倒要瞧瞧是哪位大臣这般荣幸。

“是太子宾客杨泽芳的女儿,和英国公沈青云的大公子沈承。”皇上顿了顿道。以皇上的意思,委实想要自己赐婚,只沈承的龙骑卫指挥使身份虽尊贵,却不可为外人道。无奈何,只得退而求其次,把这件事交托到太后身上。

杨泽芳的女儿?太后顿时一怔,只觉怪异的紧——今儿个已是亲眼见了杨家女的真容,果真是风姿绰约,极为美丽,若然是之前传闻时那个丑女,配沈承这么个浪荡子倒也相宜,眼下瞧来,杨家女的容貌便是进宫为妃也是足够的,真是嫁给沈承,无疑太过可惜。

难不成自己方才以为的简在帝心是错觉?实情是皇帝委实对杨泽芳极为厌弃,才会用这样的法子去恶心杨家?这般所为,是否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只皇帝既是开了口,说不得裘妃之前托自己的事自是要黄了的。

事情既是说完,皇上便也不再停留,径自告辞离开。刚走出院门,邓千已是迎了上来,小声回禀:

“…说是四皇子身边伺候的…见不着他主子,没头苍蝇似的乱跑,就冲撞了太后…皇上瞧,可要把那奴才交给太后发落?”

皇上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

“带回去,朕见见那个奴才。”

第138章 138

一旁恭送的钱嬷嬷,正好觑见了皇上瞬间凝滞的脸色,忙把头垂的更低,直到人彻底走的没了影,才强压下内心的慌张,又遣退了服侍的宫女、内侍,转身疾步回转太后寝宫。

明显察觉到钱嬷嬷的不对劲,太后放下描金细瓷小碗,瞥了一眼钱嬷嬷,蹙了下眉头:

“有什么事?说吧。”

“主子还记得方才那个小太监吗?”钱嬷嬷忙小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方才侍卫来回禀,说是四皇子跟前服侍的…”

太后脸上闪过些深思,心里已是了然——

四皇子姬临失了帝心,被关在静室反省。主子遭了难,下边伺候的自然也落不了好,这小太监年龄又小,栖栖遑遑之下,哭哭啼啼也是有的…

下一刻却悚然一惊,一下坐直了身体,急声道:

“那小太监人呢?有没有说姬临眼下如何了?”

看到主子的反应,钱嬷嬷越发惶恐,却心知肚明,主子这般反常,倒不是说担心四皇子:

“下面的人本来说要把人押来交给太后发落呢,却被皇上驳回了。至于四皇子,据说是从被关入静室起到眼下,一直水米未进…”

太后一下攥紧手里的帕子,便是喘息也明显粗重了些。

“主子——”没想到太后这么大反应,钱嬷嬷吓了一跳,声音都带了哭腔。

太后倒是平静下来,怔怔的倚回榻上,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冲钱嬷嬷挥挥手:

“没什么大事,你先下去吧,哀家累了。”

钱嬷嬷不敢说话,忙低头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太后心里这会儿却已是和翻江倒海一般——

是哪个混账,竟敢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哪个小太监,怕是特意逮着自己要去的地方哭的吧?还是皇上,怎么那么巧正好经过?

只是事情也蹊跷的紧,自己想出去走一走,委实是临时起意,那起子混账,怎么就能算计的这么准——

见完这小太监,姬临的危机必然会缓解,甚而还会换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有一句话叫同病相怜,今时今日的姬临,旁人不清楚,太后心里却是明镜一般,可不就和若干年前那个同样四无依靠的皇帝一般无二?

若然期间不夹杂自己还好,偏是又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当初皇宫里,自己是后宫之主,当今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犹记得一次发高烧,他身边的人拼死冲出来向自己跪求,却被钱嬷嬷直接捂上嘴捆着打死了事。

那情景,竟是和今晚所遇殊无二致。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太后拉了拉被子。

难不成姬临会重演皇帝当初的经历,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毕竟,姬临若然有如此才智,不可能被皇帝忽视至今。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姬临背后有个高明到可怕的人物。当初,皇帝之所以会胜出,何尝不是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背后那位姓杨的太傅…

老天总不会这么无眼,让自己又一次选择错了吧…

辗转反侧间,竟是似睡似醒,几乎一夜没有安枕,好容易到得天光大亮时,才小憩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只觉脑窝子都是疼的。

把个钱嬷嬷吓得,脸儿都变了色,忙张罗着要去叫御医,却被太后拦住,又厉声吩咐不许自作主张,指了指楠木案上写好的懿旨:

“加盖了印宝,颁给沈杨两家便好。”

一句话说得钱嬷嬷眼圈儿都红了——主子过得这叫什么日子啊。明明身体有病,却怕皇帝多心,愣是连寻医问药都得忌讳。寻常百姓家的老祖宗,都比太后自在。

却也能明白太后的苦心,以那位的多疑,真是把太后病的消息大张旗鼓的传出去,说不得不定怎么恶意揣测太后呢。

抹着泪在懿旨上盖了印信,当即派人前往沈杨两家宣读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