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那里还有一个男人在等着她,她更要努一把力才行。

“玉儿,咱们杜家一直家风持正,就算你祖父甚至你曾祖父那一代,咱们杜家还没有这般兴旺之时都没有人纳过妾,可如今竟然是我的女儿要这样做,你觉得为父心里痛不痛?”

杜伯严眉头紧皱面容哀戚,一方面是他自己心里内疚,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在女儿身边陪伴教导,却是少尽了做为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虽然没有对杜延玉寄予厚望,但到底是他的女儿,他也希望能嫁得体面,嫁得风光,而不是与人作妾!

“父亲!”

杜延玉这下再也把持不住,泪痕滑过双颊,腿下一软便跪倒在了杜伯严跟前,重重地给他磕了个头,“女儿不孝!”

“不,你别这样说!”

杜伯严闭了闭眼,心痛地摆了摆手,片刻后才抬眼道:“玉儿,你老实跟为父说说,是不是秦王逼迫于你?还是…还是你们已经…”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说不出那几个字来。

他情愿相信女儿的纯洁与善良,他情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秦王故意的诱导与逼迫,为什么他才离开了几年,再回到京城来已是物是人非?

是,杜延玉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多姿,是个足以让男人心动的女子,可她同样也是杜家的女儿。

杜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门进士,两代阁老,杜延玉还有他这个探花郎出身的父亲,虽然因为杜老太爷的关系被贬去了广西,但两任归来已是政绩卓越,杜伯严有这个自信,这一次他一定能入六部,而且一个侍郎的职位是跑不了的。

焉知道秦王不是因为杜家的门第才看上了杜延玉,可怜他这个傻女儿,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若是杜延玉这一嫁,恐怕连带着整个杜家都得被绑上秦王这条船上,即使他们不愿不想也是无可奈何,注定便要成为秦王道路上的奠基石!

“不…我没有!”

杜延玉脸色一变,连连否认道:“女儿就算再倾慕王爷也是知道廉耻的,未成亲之前怎敢做出那等事情,父亲难道不相信女儿的清白?”

细白的贝齿咬在红唇上,杜延玉一张小脸泫然欲泣,眸中写满了失望与不信,就算她再怎么心仪秦王,可该有的分寸始终记着,她怎么会是那等不知廉耻的女人?

杜伯严说这话着实是伤了她的心。

听杜延玉这一说,杜伯严才面色稍缓,道:“是父亲说错了话,可你这般非王爷不嫁,又让我怎么想?”说着痛心地摇了摇头,“玉儿,你竟然还说服了你的祖母…你是不是早打定主意在我回京之前将他们都拉在你这一边,就算父亲再反对也是无用的?”

“不是的父亲,”杜延玉矢口否认,偏又挺起了胸脯,一脸正色道:“我说服了祖母他们,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我是真心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并且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说着膝行几步到了杜伯严跟前,扯着他的袍角哀求道:“父亲,女儿没有做任何有损杜家门楣之事,我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像您当初对曲姨一样…”

杜延玉话音一落,杜伯严便变了脸色,一扯袍角站了起来,险些将杜延玉给带倒,她勉强撑在了地上,抬头一脸惊讶地看向杜伯严。

“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

杜伯严在那里喃喃自语,面容却有些变幻不定,有一种痛苦与失望纠结在眸中,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当年若不是你祖母不允,我早便娶了曲婧做妻子,却偏偏让她委屈成了通房…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觉得即使你做了妾室,有朝一日也能成为秦王的正妃?”

杜伯严心痛地捶胸,却又忍不住心中的怒气质问起了杜延玉。

“不,怎么会?我没有!”

那一字字有如利箭直击胸膛,杜延玉脸色瞬间煞白,只觉得手脚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可看着杜伯严那样失了镇定的面庞,她脑中转了几转,面上却是缓缓安静了下来,等到杜伯严那一波恼怒之火过去了,她才轻声道:“父亲,您难道不知道吗?王妃是御赐姻缘,不管她今后怎么样也会永远占据着这个正妃的位置,这一点我明白,王爷也明白,全天下的人都明白,父亲怎么会这样想?女儿没有那样的野心,女儿仅仅是心悦王爷罢了,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说罢泪水便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了下来,透着无尽的心伤与脆弱。

“你…”

杜伯严胸中紧绷的一根弦随着杜延玉的声声哭泣而寸寸瓦解,他颓然地往后一倒坐在了扶手椅上,只一手撑额,良久的沉默着。

夜更深了,却只能听到屋外微微的风声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屋内那时断时续的哭泣声却是久久不止,显示了那哭泣之人是如何的悲伤与难过。

半晌,才听杜伯严问道:“你当真是非他不嫁?”

“是!”

杜延玉抹干了眼泪,抬起一双朦胧的眼睛看向杜伯严,眸中的坚决却是清晰可见,“女儿的路是女儿自己选的,女儿不会后悔!”

“当真不后悔吗?”

杜伯严苦笑一声,那样的一张脸庞,他恍惚中以为自己看到了曾经的柳氏,她也曾这样坚强而脆弱,娇柔却又倔强。

“那父亲这几年为了曲姨被下放到了广西做了个县令,您可有后悔?”

杜延玉抿了抿唇,她如今能站在这个位置以相同的立场问着杜伯严,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再不是那个一直懦弱怕事需要躲在人后的小女孩,再也不是那个对父亲心有敬慕却不永远敢亲近他的小女儿。

她长大了,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能清楚能看到自己今后走的路是何等的艰辛,可她无怨亦无悔。

杜延玉这两个“后悔”的字眼一直在杜伯严的脑中徘徊着,他后悔吗?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

惊才绝艳,才高八斗,年纪轻轻的探花郎,原本在翰林院熬够了资历便能步步高升,可是却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被贬出了京城,他后悔过吗?

原本有着人人钦羡的家世,人品才貌样样不缺,可却落到那样的境地,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他后悔过吗?

背井离乡,做了个普通的县令,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在那偏远的广西还能年年将政绩做到优等,一熬就是六年,他后悔过吗?

不,他不后悔,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有辛酸,有痛苦,有欢笑也有泪水,人生百味他尽皆尝过,这才觉得不枉来人世间走了一遭。

也许有的人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从天之娇子变到如斯落魄,甚至在刚到那个穷乡僻壤时,还受了不少刁难与奚落,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因为这一路有曲婧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祸福相守患难与共,他为自己找到了这样一个好女人而庆幸着,虽然有苦有泪,但他的人生也因此而得到了圆满,因为他坚持了自己的选择,所以再苦再累都不会后悔!

眼下女儿用同样的问题来问他,后悔吗?

而他又应该怎么样来回答她?

若是坚持自己的选择都是错的,那么他这个父亲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想想不觉得可笑吗?

杜伯严脑中本来还堵着一团怎么样都散不开的雾,可此刻在杜延玉的问话中却是茅塞顿开,连女儿都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他就认了死理走不出来了呢?

若是当初他也顾忌着世俗的眼光,那么曲婧就绝对不是他的良配,可他依然坚守着,他相信只要坚持就有雾散云开的一天。

而今天女儿做的又有什么与他不同呢?

杜伯严突然笑了起来,从低声的轻笑到仰头大笑,最后不可抑制地笑出了眼泪,这才用衣袖揩了揩。

杜延玉在一旁看着很是吃惊,却也没有上前打断他,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她从小到大一直仰望的男人,她尊敬他,爱戴他,她看着他失望痛苦,又看着他重新收获了幸福,而如今她又看到了他眸中的明悟与清透,心中也缓缓升起了一抹希冀。

这个人当真是她的父亲,因为他们的脾性到底是一脉相承。

“玉儿,你当真长大了,父亲再不拦着你,你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一切好自为之吧!”

杜伯严理了理袖袍站了起来,又亲自扶了杜延玉起身,一双黑眸写着欣慰与关切,只拍了拍杜延玉的肩膀,再也没说什么,慢慢地转身离去。

看着杜伯严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中,杜延玉才终于喜极而泣,她知道她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赢得了父亲的理解与认同。

☆、第【175】章 进宫

杜家这么快就答应下来这门亲事确实出乎秦王的意料,当然,事后他也知道了秦王妃专门去杜家走了这一遭,至于是不是这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他也不想深究。

杜延玉的努力他看到了,甚至心里有些惭愧,他原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功夫让杜家人看到自己的真心,让杜伯严同意这门亲事,却不想他心目中的小女人已经先他一步完成了这一切。

或许杜家人对他的接受也只是表面功夫,不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秦王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亲事一经说定,便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之后请期将日子定在了九月,毕竟杜延玉也已经不小了,若是翻年再嫁都十七了。

等办妥了这一切,还要向宗人府上报,等着杜延玉进门之后再将她的名字记入宗室玉牒。

萧怀素也没少跟着忙活,虽然她心里还是有团气堵着,不过见杜延玉那么开心的模样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或许她有些忘记了,这是在古代,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和她一样坚持着一夫一妻,当得不到最美好最圆满的结果时,她们是能够往后退上一步,因为爱着那个男人,所以能够接受一夫多妻,因为这里大部分女人几乎都如此,这已经成了一种社会通例。

当然这在杜家没有,所以能嫁进杜家的女人都算是幸运的一个。

而在杜伯严一家人回京后没多久,杜伯宏他们也抵达了京城。

久未蒙面的杜延林性子更加跳脱了,萧怀素再见到他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了,他穿着一身靓蓝色的长袍,袍上还绣着金色的方胜,头上绑着最时兴的方形襥头,那模样就像一个风流多金的贵公子,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杜延林如今从商了,听说在边城里生意做得还不错,如今回了京城也就准备在这边发展,知道萧怀素与叶观澜交好,忙不迭地想要她引荐一番。

“叶世子如今还未归京,若是他回来了,到时候我让宁湛给三表哥引荐。”

萧怀素没有拒绝,倒是顺着应承了下来,不过也得等到叶观澜回京这事才能促成。

“好,有表妹这话我就等着就是。”

杜延林倒是兴致高昂,一旁的梁氏却是拉着王氏的手有些无奈地低语道:“大嫂,你看看这孩子,凡事都不顺我的心,如今回了京城我就想他安顿下来,可也这般不着调,当真想跟着叶世子学着四处经商,我想着就头痛得很!”

王氏听了便劝道:“如今延林也长大了,他既然选择了做这事,咱们做父母的不也只有支持的份,好在这孩子还算孝顺,这不一直在你们跟前呆了好些年嘛!”

对这一点梁氏倒是满意的,不由笑着点了头,“也就这点还好,不然儿子女儿都不在身边,这些年我日子也难过。”不由唏嘘了一阵,又道:“不过我却是羡慕大嫂你的,如今两个儿子都娶了亲,连二丫头都嫁了好人家,咱们延林的亲事还没影儿呢!”

当时杜延云是在西安出的嫁,不过杜伯宏算是被贬斥到了秦岭做官,梁氏虽然有心探望,有怕给人落下口实,是以侄女成亲人都未到,只是准备了厚礼给送过去。

“怎么二弟妹在那边没有相看到合适的人家?”

王氏淡淡地抿了抿唇,梁氏的眼光一直很高,当年给杜延萍相看人家时就想往高门大户里发展,如今轮到杜延林了,自然也想找一个名门闺秀,普通人家是看不上的。

不过杜延林到底是经商,哪个京城大官的嫡女愿意下嫁给这样的人?

王氏在心里琢磨了一阵,若是梁氏想在京里寻个好点的亲事,只怕也只有庶女肯嫁过来了。

“大嫂说笑了!”

果然听王氏这一说,梁氏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了,“咱们老爷是要回京的,若是延林在那边娶了小门小户的,今后山高皇帝远的隔着,姑娘想家又轻易回不得娘家,这不是造孽么?”说着目光闪了闪,话峰一转又道:“所以啊,我就想着等咱们回京之后在这里给物色一个,大嫂可有相熟的人家?”说着笑着凑了上来。

王氏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开了一些,想笑又不好笑,只拿纨扇掩了嘴,低声道:“二弟这次确定是想留京了吗?”

其实以杜伯宏的性格,王氏还是觉得他还是外放来得好,省得在京城惹了麻烦,还不如在外面自在呢。

可关键是梁氏不这么想,总觉得在京城里的人就要高人一等似的,岂知这些表面的荣耀到底及不得自身的舒服自在。

不过梁氏自己想不明白,王氏也不好开口点破,只是以杜延林如今从商来看,想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当真是不容易的,所以她也没想将这事揽在自己身上。

“这次应该留京了吧…”

梁氏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不过她是知道杜伯严已经敲定是在兵部当差了,那杜伯宏也应该差不离才是,都是外放的官员,俩人的政绩不相上下,没理由弟弟入了六部,哥哥反倒又被外放了吧?

“喔?”王氏的表情高深莫测,“那就等二弟的官职定下再来物色不迟,也就是这个把月的事了。”

“也行。”

梁氏想了想便点头道:“那就有劳大嫂帮我留心一下。”

王氏笑了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实在推脱不过上面还有杜老夫人呢。

萧怀素倒是一边与杜延林交谈着一边留意着王氏与梁氏说话,虽然俩人都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不由笑着看向杜延林,小声道:“三表哥也不小了,看来二舅母正在为你的亲事操心呢!”

杜延林摆了摆手,“这些事有她做主就好,反正我不操心!”

萧怀素听了杜延林这话,倒是怔了一怔,他们这是在说杜延林的亲事,可他这个当事人却是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或许真是不在意吧!

萧怀素无奈地笑了笑,有些人希望生活里既有爱情又有面包,可有些人觉得有面包足矣,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倒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或许对杜延林来说就是这样,甚至没有爱情,他只用娶个妻子传宗接代,完成这件人生大事就好。

“表妹,那叶世子回京时你可记得给我捎个消息,我就先走了。”

杜延林从萧怀素这里套了不少叶观澜的消息,他自认已经足以,这满屋子的女眷他也不想久待,这便先告辞离去了。

萧怀素复又坐到了杜延云身边,问她道:“怎么没见着三表姐?”

“她啊,只怕在忙着学规矩、赶嫁衣呢!”

杜延云笑了笑,虽然杜延玉只是被秦王纳为侧妃,可皇家宗室的礼仪可是做足了的,这不提前已经从宫里来了两个宫嬷嬷教导着杜延玉规矩呢。

“婚期是有些赶,三表姐要辛苦了。”

萧怀素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就她们姐妹几个之间说一说,长辈们都不怎么开口提杜延玉的亲事,到底这不是杜家人的主观意识愿意结成的亲事,在外人面前也算不得光彩,能不提就少提。

“嗯。”

杜延云点了点头,也转而说起了其他,“听说七巧节贵妃娘娘要在宫中设宴,广邀了京城中的贵妇名媛们赴宴,表妹你去是不去?”

这事萧怀素也听说了,不过宁湛官职不大还不在受邀之列,但秦王妃那里却是特意向宁湛叮嘱了一声,让她也陪着一块去,她总不好就这样推脱了,这可是秦王妃第一次向她发出正式的邀请,就算看在秦王的面子上也是抹不去的。

“只怕我也是要去的。”

萧怀素心里苦笑一声,又想起安贵妃来,只希望这一次入宫能够平安无事,不要平白生出什么波澜。

“你怕什么呢?”

杜延云看出了萧怀素眼底的担忧,不由拉了她的手道:“可是担心贵妃娘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萧怀素扯了扯唇角,“不过我想大庭广众之下就算贵妃娘娘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来。”

杜延云道:“到时候咱们坐在一处,凡事谨慎小心些总不会出什么乱子。”

萧怀素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七巧节那一天,宁湛要随侍在秦王跟前,便将萧怀素早早地送到了王府里,与王妃同乘一车往宫里而去。

准确地说这是萧怀素第一次见到秦王妃,比她想像中威严了许多。

秦王妃许是也知道萧怀素是杜延玉的表妹,言语间虽然多有亲近,可是那张脸却看不出丝毫笑颜,让人更感到一股沉闷的压抑。

萧怀素暗暗替杜延玉担心,恐怕秦王妃真的不像外间以为的这般宽怀大肚,若不是杜延玉是秦王心之所向,秦王妃定是不会登上杜家的门。

“那一次本是想到杜家见见三小姐的,却没想到三小姐不在府中,真是错过了。”

秦王妃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目光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萧怀素,听说杜家的女儿都很美,萧怀素的母亲也出自杜家,她希望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找出一点与杜延玉的相似之处。

虽然秦王妃没见过杜延玉本人,却早已经打通了关节拿到了她的画像,看着确实是一个美丽娇柔的女子,只是比起眼前的萧怀素却好似少了那么一点什么。

毕竟看画不似真人,这差之毫厘或许便失之千里。

对于秦王妃这个问题,萧怀素只是笑笑没有作答。

秦王妃真想见杜延玉也必定有千万种办法,横竖到了杜延玉进门那一天还要向她敬茶的…想到这萧怀素心里就有些呕,她好好的三表姐就这般屈居人下了。

见萧怀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秦王妃的脸色便缓缓沉了下来,也抿了唇不再说话。

她自问她已经做到最好,如今王爷顺心如意了,她才是最大的功臣不是?可为什么她却感觉不到王爷对她有一丝感激之情?

秦王妃眉头紧皱,手中的帕子缓缓绞紧了。

若不是秦王喜欢杜延玉,谁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可今日若没有杜延玉,相信他日还会有别的女人出现,她这样做也只是想让秦王感觉到她的大度与宽怀,可这贤惠背后的心酸与苦楚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两个主子不说话,丫环们更不敢插言,车内骤然沉默了下来。

马车里燃着熏香,狭小的空间里萧怀素更觉得闷热难耐,又拿丝帕沾了沾鼻尖冒出的细汗,挥手让代儿将车帘撩开了一点点,等着透进一股凉风她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秦王妃冷冷地瞥了萧怀素一眼,不由闭上了眼。

等着马车进了宫门再换乘了小轿之后便只能有一个丫环呆在主子身边,萧怀素留了石娟在身边,只让代儿在外等着,这才随着秦王妃一道往里而去。

安贵妃的“永乐宫”是临水而建,背面还有一座人造的小山,使得这座宫殿三面环水,唯一的陆路便是在那座人造的小山中开凿了一条隧道,听说这条隧道是直通皇上的寝殿,可见皇上对安贵妃的喜爱当真是无人能及。

萧怀素与秦王妃同坐了一条小船往“永乐宫”而去,坐在船上凭栏而望,湖泊似乎看不到边,水面上波光粼粼,水中有红色锦鲤的争相寻欢,她还见着不远处的停着一艘小船,船上的小姐在往水中投着鱼食,引得鱼儿跳跃争抢,好不热闹。

这让萧怀素原本沉闷的心情都好了几分,不禁扬眉道:“这处湖泊倒是个好地方!”

秦王妃却完全没感受到这份美景,只是拧紧了眉,“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心悠会意过来,望那边看了一眼,便恭敬地回道:“回王妃的话,那是礼部侍郎孔大人家的二小姐,另一边好似是贵妃娘娘的两个侄女!”

“喔?”

秦王妃不由怔了怔,旋即目光转向了萧怀素,眸色微沉。

安家姐妹与萧怀素他们的过节秦王妃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

萧怀素却暗呼一声不好,隔得远了她没有看清,没想到心悠对宫里宫外的人事却是那么了解,若真是遇到了安家姐妹,那还真是怨家路窄!

秦王妃若有所思,片刻后却是吩咐那掌舵的太监,“将船靠过去!”

“是!”

太监应了一声,自然不敢多说,照着秦王妃的命令摇起了浆。

“王妃这是…”

萧怀素有些不明白秦王妃的用意,按理说秦王与安贵妃也是对头,秦王妃不可能与安家姐妹交好的,为什么单单还要过去?

不过不管秦王妃是何用意,她却是暗自谨慎了起来。

“早便听说这对姐妹花跋扈得很,如今在宫里更是作威作福,倒是当真应了那一句,连公主都不敢招惹她们呢!”

秦王妃出入宫闱的次数自然比萧怀素多得多,对安家姐妹的作为也有所了解,仗着有安贵妃在背后撑腰,这对姐妹早已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再见到昔日的对头,不知道有何反应?

这样想着,秦王妃不禁瞟了萧怀素一眼,她倒是有些期待起来。

若是能给萧怀素一个教训倒是好的,也让她知道到底谁才是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别以为杜延玉嫁到王府来能有什么好,怎么着她都能压杜延玉一头,如今也能趁此机会打击一下萧怀素她们姐妹的气焰。

萧怀素微微眯了眼,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秦王妃有些不怀好意,希望是她的错觉吧。

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位王妃,但也不想与之交恶,不然也会让宁湛与秦王之间的关系难处,所以这一路上她都在尽量忍耐着,相信过了这一次秦王妃也不会再主动邀请她了,这就是俗话所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咦,子雅子如你们看,又有船来了!”

还是孔家二小姐先发现了萧怀素他们那艘靠近的小船,不由伸手指了指。

安子如回过头来,背着光有些看不清楚船上的人影,却能瞧见秦王妃那一身正装华服上飞凤衔珠的刺绣上闪耀着的金光,不由没好气地开口道:“是不是又是哪位宗室夫人仗着品级来向我们说教,等看清楚咱们是谁只怕她就不敢了!”说罢还轻哼一声自信地翘了翘嘴角。

安子雅却是撑着额往远处一看,随着那只小船越划越近,她的唇角却是掀起一抹冷笑,“子如,那艘船上的人是秦王妃,还有…萧怀素!”

☆、第【176】章 自受

“什么?真是萧怀素?!”

安子如愣了愣,旋即猛地推开孔二小姐站在了船沿边上,害得孔二小姐晃了晃差点就落 了船,回过神时只是一脸委屈地看向安子如,但安子如此刻哪里还顾得到她,全副心神都在眺望着那艘驶来的船上坐着的人到底是不是萧怀素。

安子雅在旁边劝了一句,“孔姐姐别生气,子如是兴头上来了,瞧个热闹呢!”说着上来扶了孔二小姐,关切道:“可有碰到哪里?”

“不碍事的。”

孔二小姐眼眶微红,又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安妹妹说的那个萧怀素到底是谁啊?”怎么让安家姐妹这般留心在意,她心里着实好奇。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安子雅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总之她与咱们是敌非友,孔姐姐今后瞧着她都要走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使些什么小人伎俩来暗害咱们。”

一席话说得孔二小姐脸色一变,心里也琢磨开了。

虽然她是奉了母亲的命入宫陪伴安家这两位小姐,却也着实受了不少委屈,若不是看在安贵妃的情面上,又有家中父母的叮嘱,她早就忍不下去了。

说好听点是个玩伴,其实还不就是被安家姐妹使唤来使唤去的,也就比丫环宫女好上一些。

安子雅说那个什么萧怀素不是好人,她自己就好不到哪里去。

孔二小姐在心里暗自腹诽了安家姐妹一番,面上如常地站定了。

这时安子如才兴奋地转过身来,抚掌道:“子雅,果然是那个萧怀素,如今在这里碰到她了,看我不整整她!”说着凑近在安子雅耳边说了一通。

孔二小姐心头一凛,却是有些忍不住地向后退了退,她与安家姐妹在一起也算时日不短了,怎么不知道这两姐妹的跋扈嚣张阴狠算计,为此她还受了不少连累,黑锅也没少背,眼下听到她们又要整人,心头不禁一悚,不禁小心翼翼地劝道:“两位妹妹,那人可是跟秦王妃在一起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只怕不好交待。”

“怕什么?!”

安子如略带不屑地扫了孔二小姐一眼,拍了拍手上的刚才喂鱼时留下的馒头屑,压低了嗓音道:“横竖又不会取她的性命,上次宁湛那样对咱们姐妹,我总要在他妻子身上讨回些利息!”说着冷冷地哼了一声。

孔二小姐听到宁湛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萧怀素就是…她不由抚了抚胸口,眼下碰到了安家姐妹,也是这个萧怀素的不幸。

安家姐妹与孔二小姐的对话萧怀素自然是没有听到的,她只默默地站在秦王妃身后,心中却在不断思量着。

安贵妃广邀京中贵妇名媛们赴宴,袁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只是她惯不爱凑这些热闹,又不想与那些贵妇人们寒暄,再说上次宁湛还得罪了安家姐妹,想来安贵妃对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色,袁氏索性便称病推了去。

端仪公主那里又要先进宫里帮着静妃娘娘安排一二,虽然是安贵妃设宴,可各宫嫔妃也是要出力的,毕竟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后宫里哪个女人脸上都不会好看,皇后娘娘为这事也叮嘱了安贵妃一二,该派的人手,该有的护卫半个都不能少了。

萧怀素原本也是没有资格赴宴的,宁湛又不是五品官职,她也没有诰命在身,若不是秦王妃一力相邀,如今她也不会在这里遇到安家姐妹。

如今厉害婆婆与公主嫂子都不在跟前,萧怀素也没个依仗,她直觉里若是待会真发生了什么事情秦王妃只怕不会出手相帮,看热闹的成分居多,眼看着小船就要与安家姐妹的船靠近了,她的唇角不由紧紧抿了起来。

等着两艘船稳稳地靠在了一处,孔二小姐最先反应过来,又给安家姐妹使了个眼色,这才对着秦王妃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安家姐妹瘪了瘪嘴在孔二小姐身后做做样子福了福身,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王妃”。

秦王妃翘了翘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还以为是谁在这边呢,原来是孔二小姐与安家两位小姐。”说着略微往旁边一站,让出了在她身后站着的萧怀素。

“咦,这位是…”

孔二小姐刚才听安家姐妹这一说自然对萧怀素特意留意了几分,此刻见着秦王妃让出了身后之人,立时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眼前的女子着一身水蓝色的宽袖襦裙,裙边绣着兰草花纹,显得清雅秀致,纤细的腰上束着黄色宽边的腰封,一边垂下的白玉双鱼佩压住了长长的裙角,头发精心梳理过却没有插上发簪,而只以绸缎做的珠花别着,缎子上又坠了好些细碎的小米珠一直垂到耳下,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而微微在两颊边晃动着,她的五官精致而明丽,双眸清澈而有神,真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佳人。

相较而言在一旁穿着一身正服的秦王妃站在她的身边就要显得逊色了许多。

孔二小姐不禁在心中暗自惊叹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