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翼不知作何解释,只觉动作僵住,一时间竟舍不得将手抽离。

“啪——”一阵十分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紧接着公孙月羞愤难耐道,“赵翼,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翼从迷乱与震惊中醒过神,此时此刻,他似乎被什么东西所扎醒,沉睡在体内的某种情绪就在这一刻被唤醒了,并且以不可抑制的速度迅速膨胀。

他忙收回手,“你!怎么会是你?”

这是什么状况?赵翼身后的随从不得不插了一句话,“公子,怎么了?”

屋内漆黑,方才的打斗又十分混乱,随从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家公子的手究竟干了什么恶劣的行径。

赵翼嗓音一哑,他侧过脸,对身后的人道:“无事,退下!守在门外,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随从只得应下,不过听了方才的声音,好像二公子被人打了,听对方的声音,似乎还是近日暂住府上的公孙小姐.......

房门一合上,公孙月彻底从暗处走了出来,即便屋内没有电灯,她晶亮的眸子里面却依旧是闪着光的。

赵翼不敢去看她,直至此刻,掌心的滚烫之感还在,他甚至......有点迷恋那个触感。

赵翼自然不会承认,并且不打算说出负责的话,他笔直而立,另一只手中握着长剑,剑柄被他握的死紧,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颤动。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声线低迷,染上了夜.色之后,竟还有......带着一丝风.流。

公孙月嗔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揉了揉胸口,埋怨道:“你不能轻点!”

赵翼:“.......”若有下次,他猜他应该会有所留意。

赵翼一脸严肃,幸而面巾遮住了他的半张脸,掩饰住了他一半的失态,他肃了肃了嗓子,道:“你,你看到了什么?何时来的?”

公孙月就喜欢他这个样子,她倒是很好奇,赵翼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她配合道:“我也是才来不久,我来时,魏青已经死了,是被人一剑封喉,而且舌头也被割了,想来是同一伙人所为。”

“看来,对方是到了穷途末路了,不惜下如何狠手对付朝廷官员。以我之见,对方很快就会乱了阵脚,只要咱们用了适当的法子,不难揪出真凶。”

“这几桩案子,皇上一定会命锦衣卫暗中调查,咱们还是避让一些的好。”

赵翼一直在听公孙月说话,他迷乱的思绪整合之后,又乱了。

待缓和片刻,赵翼从巨大的震惊中走了出来,沉声道:“嗯,你又怎知今晚会是魏青?”

公孙月挑眉一笑,二人俱适应了黑暗之后,竟能看到彼此的眸光,“你别忘了,从一开始我就追踪过这件事,你赵翼能查出来的东西,我公孙月也可以,甚至比你更快。你也别灰心,毕竟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比其他男子好了多少倍。”

是么?

赵翼借着环视四周的机会,他撇过脸去,没有去看公孙月。

气氛突然尴尬,要不要说出负责的话?他毕竟抓了她.......可这话又怎么说呢?

赵翼陷入人生当中最大的难处,这时守在门外的随从轻道了一句,“公子!有人来了!”

赵翼当即警觉,眼下正好是机会,他不由分说的抓住了公孙月的手腕,绷着脸,道:“你先跟我走,这里不安全了。”

公孙月依了他一回,任由他拉着手往外走,几人很快就离开了魏府。

不消片刻,魏府内一阵轰乱,魏青被暗杀之事顷刻间传遍满府,想来官府的人很快就会到场。

初夏,天亮得很快。

这才卯时,东边天际已经一片鱼肚白,侯府粗实的下人早已起榻干活。

良哥儿拜了赵凌麾下的一名小将为武学师傅,如今每日晨起便会去校场扎马步。

良哥儿年纪还小,但这几年身段长高了不少,他领着一名贴身小厮走到校场,此时天光渐亮,地上还沾了露.水,良哥儿揉了揉眼,看着刚刚翻墙而过的两人,他一愣,再一看是,那二人也在看着他。

公孙月爽朗大方,朝着良哥儿招了招手,“小六儿早啊。”

赵翼与公孙月脸上的面纱已经摘下,良哥儿见公孙月心情尚好,还是那个美貌与气度并存的公孙姐姐,可赵翼的脸色却不怎么的好看,给人感觉,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

良哥儿挠了挠头,关切的问道:“二哥,公孙姐姐,你们怎么不走正门?又怎么穿了同样的衣裳?你们去哪儿了?”

良哥儿身后的小厮低垂着脑袋,在自家小主子身后咳了一声,也不晓得这是哪门子的事?二公子与公孙姑娘昨夜干什么去了?这自然不是他们可以过问的。

赵翼沉声道:“还不快去练功!你小小年纪,就学会偷懒了?”

言罢,赵翼看了一眼良哥儿身后的随从,那随从当即明白该怎么做,道:“小的今日从未见过二公子,也从未见过公孙小姐!”

良哥儿甚是委屈,这还是二哥头一次斥责他,还未至卯时,他便已经起来,二哥怎的还说他偷懒?他何曾偷懒了?

良哥儿有骨气,硬憋着不肯说话,扭着小身板就往校场上走。

公孙月看不下去,这个赵翼哪里都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道:“跟个孩子计较什么?这件事你好好跟小六儿谈一下,他自然不会说出去,再者......与我同出同进,有什么可隐瞒的?还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公孙月撂下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人啊,真的不能惯着,是时候让赵翼自己个儿认清事实了。

赵翼看着那抹高挑帅气的背影离开,他张了张嘴,长吁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人道:“去我院里取一块镇纸给六公子,就说是我褒奖他的。”

随从一愣,应了一声,“是,公子。”

二公子终究是心善的,可这般憋下去,迟早会得罪光了周围的人。

*

大皇子朱明崔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宫里,皇帝波然大怒。

他贬了朱明崔为庶民,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朱明崔到底还是皇帝的儿子,皇帝万万没想到朱明崔还未离开京城,人就已经死在了官道上。

据锦衣卫来报,是被人杀死的,死后的尸.首还被人抛入了湖中,眼下已经辨不出人样出来。

太子与朱明辰,朱明耀纷纷跪在了乾坤殿内。

四皇子此前因酒后失德,暂时被幽禁了起来,故此不在其列。

眼下成年的皇子只剩下三人了,皇帝看着太子,朱明辰与朱明耀,眸中皆是怀疑与愠怒,“他走都走了,你们还不放过他!”

皇帝说这话时,扶着龙椅的手在不断的颤抖。

以太子为首,三人纷纷以头点地。

“父皇,皇兄之死与我等无关啊。”

“儿臣从未派人堵过皇兄的死路!父皇明鉴!”

锦衣卫尚未彻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除了眼前这几个儿子之外,还能有谁

谁会花心思对付一个已经贬为庶民的无用皇子?

皇帝终究是不信的,皇家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兄弟情谊,他们这些人平日里称兄道弟,实则都绞尽脑汁想将对方置于死地。

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良久,皇帝最终挥了挥手,“下去吧,都给朕退下吧!”

太子等人正要起身,皇帝一口热血喷在了龙案上,当场昏迷不醒。

*

皇帝突然病重一事并没有影响赵家分毫。

这一天夜深人静,公孙月越墙而过时,赵翼已经站在月影婆娑下等了多时。

他很有耐心,三更天就来了这里,足足半个时辰,纹丝未动。

“你来了?”赵翼侧过来脸,看着公孙月,方才她一跃而下的姿势,尤为华丽,他记得清清楚楚,刻在了脑子里。

公孙月大约猜出了赵翼会在这里候着她,很不错,他已经开始渐渐觉悟了。

公孙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欢喜,彷佛根本没有将赵翼当回事,她淡淡道:“嗯,这么巧。”

赵翼心头一凉,心道:不会是因为今晨对小六儿斥责了几句,她就对我改变看法了?不心悦我了?

他内心翻涌,面上从容,道:“是啊,真巧,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公孙月看见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停放着两匹马儿,她多问了一句,“赵翼,你今晚怀疑谁会受害?”

赵翼反问,“那你又怎知,今晚还会有人受害?”

公孙月瞪了他一眼,眼神轻飘飘的在他面前荡过,无意中的撩拨,却是别有心计,“我猜啊,会是刑部刘不渊。”

这个结果让赵翼很惊艳,她是怎么知道的?

“为何这么说?”赵翼依旧一本正经,严肃的问她。

公孙月答话,“因为刑部刘不渊与魏青几乎是同一个月一起致仕的,你不觉着奇怪么?魏青一死,刘不渊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赵翼看着公孙月的唇一张一合,他喉结一紧,视线又慢慢下移,在看到她胸.口的傲.挺时,他又继续往下移,最后低垂着眼眸,看着脚下的青砖,沉声道:“嗯,言之有理。”

“走吧,你愣着作甚?”公孙月提醒了一句。

赵翼在公孙月上马之后,他这才抬起头来,眸中已然不再清明。

接近大半个时辰,几人便到了刘府,之后又按着原计划,悄悄潜入府内。

今晚出发的不算晚,来的也算及时,赵翼与公孙月二人趴在屋顶往下看,就见刘不渊正在屋内踱步,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有睡下。

一看便知,刘不渊也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寝房外还守着大批护院,他一定是得知魏青的死讯,所以开始防备了。

赵翼与公孙月守了不消片刻,屋檐下突然传来兵刃之声,但这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紧接着便是几声闷响,像是有人被解决了。

“谁?”

“外面是何人”

“来人啊!救命!”

刘不渊开始呼喊,刘府上下很快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赵翼与公孙月见势差不多了,暗中吩咐了各自的手下,几人跳下了屋顶,很快趁乱冲入寝房。

对方来了四五人,但都是顶.尖高手。

刘不渊还活着,此刻尚有几名护院护着他。

赵翼对自己人吩咐道:“拿下刺客,救下刘大人!”

公孙月也不甘示弱,招招致命的对付杀手。少顷,刘不渊被人救了出去,赵翼惦记着公孙月的安危,并没有使出全力对付杀手,而是时刻都在公孙月一丈之内。

这样一来,二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但刘不渊一走,杀手也不想恋战,打了几个回合,就纷纷撤走。

公孙月当即追了上去,如果换作平常时候,赵翼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公孙月在他身侧,他总觉着甚是分心。

二人追出了刘府,继续死死盯着几名杀手,行至半路,却突然涌出十来个蒙面黑衣人。

这个阵势就大了,此刻已经宵禁,若是惊动了锦衣卫,谁也跑不了,看来对方今晚的确是必杀刘不渊不可。

公孙月后退了一步,“跑么?”

赵翼从未逃跑过,但今晚........他道:“跑吧。”

二人转身便往城中奔去,只要上了主街,便可遇到巡逻的兵卒,这些杀手许会稍作收敛。

公孙月的身段极为灵活,但她到底是个女子,赵翼顾忌着她,也放慢了速度,二人很快就被逼到了一处护城河边。

这河有百年的历史,深不见底,每年不知多少戏水的人淹死。

对方杀手渐渐靠近,手中长剑已经蓄势待发,这时,赵翼突然握住了公孙月的手,他掌心微热,还有手汗,“跳么?”他问。

公孙月看了看情形,道:“跳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公孙月自幼就比男儿调皮,她自然也会凫水。

只是,这一次赵翼是带着她潜水横渡了护城河,她冒出头来时,还是赵翼抱着她的,否则她或许真的没有那个实力自救。

湖水微凉,四周安静如斯,二人湖中相拥,公孙月的身.子.紧.紧贴着赵翼的。

夏裳本就单薄,如此一来,赵翼的感觉瞬间放大,他胸膛处的感触如此之明显,那种酥.软且弹性十足的......触感!

公孙月趴在赵翼身上喘了几口气,“应该不会追来了吧?也不知道我们的人有没有将刘不渊带出去?”

赵翼无心理会此事,他象征性应了一声,“嗯。”

二人漂浮在水中,以防被人偷袭,暂时都没有上岸,他二人俱知道这个道理,谁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赵翼一掌拖着公孙月的柔.韧的腰肢,另一只手不知不觉往上,莫名奇怪的就附在了公孙月正起伏不定的.胸.口上。

她身子一僵。

赵翼啊赵翼,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假正经啊。

公孙月低头看了一眼,赵翼这才猛然间惊觉到了自己的孟.浪,他怎么全全按着脑子里所想的去行事了?

他不是这种人啊!

公孙月委屈道:“这可如何是好?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如今已经这般接触,我这清白名誉还要不要了?!”

“赵翼,你三番四次对我出手,你......你哪有什么隐疾,我看你好着呢!”

赵翼失语,鼻头突然一热,在公孙月诧异的注视中,那一串艳红的鼻血流了下来,“我!我不是有意的!”

公孙月想笑,强忍着道:“不是有意的,你就这般,你若是故意为之,你还打算怎么做!”

多说无益,“君子”二字肯定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片刻之后,确保无人追踪,赵翼带着公孙月上了岸,回府的路上,二人相互沉默,为防又被良哥儿撞见,二人从另一侧墙越墙而入。

公孙月离开之前,赵翼突然在她身后道:“你,你且留意,莫要染了风寒。”

公孙月冷哼了一声,“清白都没了,我还管什么风寒?”

赵翼:“........”这个事,如何解决?

【小剧场】

夜很黑,风很高。

赵翼与公孙月在黑暗中,透过幽幽视线,互认出了彼此。

赵翼:(坦白从宽)抓你之前,我并不知道那是你。

公孙月:但你后来知道了?作何解释?

赵翼:.......(继续坦白)或许这是惯性作用。

良哥儿:七夕节,唱一首凉凉赠给可怜又弱小的自己。

PS:今天两更都有红包哦,祝大伙七夕快乐,一直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下去!(喘口气)

第96章 四哥发飙

刘不渊被赵翼与公孙月的人救走了。

赵翼将刘不渊关押在了侯府地牢,他先去问了几句, 刘不渊俱不配合, 赵翼今日也无心继续审问下去,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 却又真实存在的幻境,他临走之前,面露狠色, 似乎胸口压着什么情绪难以发泄, 以至于再也不是那个笑脸迎人的赵二公子。

“刘不渊,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你也只能待在我这里,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我给你几日时间考虑, 若是不将我想要的说出来, 你自己知道后果!”

刘不渊将过六旬,如若赵家老侯爷还在世的话, 他二人还是同辈,但见赵翼这般冷言冷语, 刘不渊起先不服, 但赵翼所言无虚, 他的确是无路可走了。

赵翼接连一日没有见到公孙月。

这有点不太符合常理。

他小憩稍许, 沐浴后便去了葵阁给赵老太君请安, 按理说这个时辰,公孙月也应该在场。

莫不是她羞.燥了?

葵阁摆了午膳, 赵翼从不吃八角茴香,却在红烧肉里面夹了一颗吃了进去,还发出了“咯吱”了一声。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吃了什么,还是那副儒雅俊朗的模样,但眼神与动作之间却隐隐透着生无可恋之感。

众人近日都在关注着他与公孙月,皆将他二人之间的事看的真切,此时众人眼神中充斥着同情,以至于没有道破。

良哥儿觉着,他二哥再这样下去,怕是英明不在了。

本着一颗善心,良哥儿道:“二哥,公孙姐姐一早就入宫了,我听说公孙姐姐会在宫里小住即日,过阵子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