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们得了金线,就忙着绣嫁衣。

这事传到了顾玥耳中。

顾玥立马就炸了。

“欺人太甚!我的嫁衣,统共不到四两金线。顾玖的嫁衣,却要准备八两金线。同是嫡出,凭什么给她准备的金线比我的整整多了一倍。大伯母分明是看不起我。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玥气得哭了起来,吵着要去找谢氏替她出头。

丫鬟葡萄急忙劝住她。

“姑娘,你千万别冲动。太太每日早出晚归,进宫哭灵,早已经疲惫不堪。你这个时候拿这件事去找太太,太太也没精力替你出头。”

顾玥眼一瞪,“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我忍气吞声,看着顾玖得意吗?”

葡萄忙摇头,说道:“奴婢的意思是,离着皇后娘娘出殡也没几天了,不如等国丧结束,姑娘再找机会到太太跟前说这件事。奴婢早就听说,太太打算同大太太一起管家理事。金线这事,正好也是个由头,说不定能助太太一臂之力。

届时,太太说不定一高兴,就为姑娘多准备几千两银子的嫁妆。”

顾玥咬着唇,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你说的对。现在母亲疲惫不堪,无力替我出头。我且再等几日,等国丧结束,母亲休整过后再出面。葡萄,你替我盯着芷兰院。芷兰院上下,实在是欺人太甚。”

葡萄领命。

转眼,皇后娘娘停灵二十一日,终于出殡。

举诚哀恸。

太子殿下哭得尤为凄惨。

旁的人,虽说也在哭,更多的则是解脱。

整整二十一天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放眼看去,每个人都是一脸疲惫不堪,憔悴得老了四五岁的模样。

大家的身体都到了极限,等到出殡的队伍出城后,大家上了马车,一下子瘫在马车上,起不来了。

之后两天,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宦人家,皇室宗亲,无一例外,全都安静如鸡,都在睡觉养身体。

天子也体谅大家这段时间辛苦,特意放了三天假。三天时间,足够让大家恢复过来,精神满满的去上朝。

到了朝堂上一看,太子不在。

这时,很多官员后知后觉,才得知太子要替皇后娘娘守孝三年。

文官们先是皱眉,太子三年不上朝,朝堂上还有他的位置吗?

转念又一想,皇后娘娘不在了,太子危矣。

太子三年不上朝,倒是不失为一个保命的好办法。

如此一来,文官们暗暗点头,皇后娘娘英明。

勋贵们则大皱眉头。

太子三年不朝,如何拿捏他的把柄。

不过…

大家抬眼朝天子看去。

天子早就恶了太子,即便太子三年不朝,照样有机会将他拉下马来。

即便太子安分守己,东宫一干属官,也不可能甘心沉默。

大家整整花了八年时间的心血,终于让天子身边,没有一个人替太子说话。

多年的努力,岂能功亏一篑。

而且皇后娘娘过世,这个时候正该乘胜追击,让太子殿下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将目标对准了东宫。

东宫博望苑。

太子殿下端坐在上首,听着一干属官们大声疾呼,而他却沉默不言。

他身着孝服,脸色憔悴蜡黄,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原本白白胖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瘦了两圈。

关于守孝,皇室有以日代月的规矩。以二十七日代替二十七个月。

不过太子殿下早已经决定,要听从皇后娘娘的遗言,守孝三年。三年不朝。

“…殿下三思啊!三年后殿下再上朝堂,朝堂上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又是另外的局面。届时殿下在朝堂上如何施展手脚,如何得陛下欢心?”

“不光如此,这三年内,赵王,燕王,宁王等人一定会大肆拉拢朝臣,发展实力。三年后,殿下回到朝堂,只怕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处处被人掣肘,一点小差事也无法办好。如此一来,天子只会对殿下越发不满。”

“微臣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的遗言是为殿下着想,可是皇后娘娘考虑事情还是不够周到。朝堂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微臣等人又不能上朝听政。殿下三年不朝,届时朝中还有何人替殿下张目?若是天子责罚殿下,又有何人替殿下求情?殿下,收回成命吧。不能三年不朝啊!”

“请殿下收回成命。”

大殿内,黑压压跪着人。

太子殿下目光冷漠地看着大家,说道:“诸位爱卿,是想逼死本宫吗?”

“微臣不敢!请殿下三思。”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母后尸骨未寒,你们就来逼迫本宫。本宫问你们,你们还有没有身为臣子的忠诚之心?明知道朝堂上,无数人正在摩拳擦掌想要对付本宫,这个时候将本宫推到朝堂上,你们果真不怕害死本宫吗?本宫告诉你们,我要是死了,你们统统跑不了。”

“请殿下慎言。”

“殿下,微臣等人并非不知道朝堂上凶险无比。可这个时候殿下更不应该退缩。搏一搏,还有机会。如果不搏,怕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是啊,搏一搏还有机会。请殿下早做决定。”

“够了!”太子殿下怒斥众人。

“母后说的没错,你们就是私心太重。总想着让本宫冲在前头,而你们躲在后面蝇营狗苟,借着东宫的名义谋取私利。都给本宫滚出去。”

“殿下冤枉啊!臣等一心为了殿下着想,却换来殿下的猜疑,臣等不服啊。”

“臣等不服。”

太子殿下呵呵冷笑,“不服那就继续跪着。”

说罢,太子殿下甩袖离去。

东宫属官们面面相觑,此事如何是好?

殿下莫非是得了失心疯,过去一向尊重他们的意见,为何皇后娘娘一死,殿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们却不知,因着皇后娘娘过世,太子殿下顿感压力倍增。

偏生没有一个人替他分担压力。

唯有躲在东宫,他才觉着好一些。

心里头便越发认定,皇后娘娘留下遗言,让他守孝三年的主意是真心实意替他着想。

偏偏属官们没有一个人体谅他的难处,只是一味的逼着他上朝听政。

太子殿下都快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谁让他上朝听政,谁就是图谋不轨,让他厌恶。

只是他没想到,东宫属官从上到下,都要求他上朝听政,竟无一人为他着想。

太子殿下心寒无比,看着属官们的面目,越发觉着可憎。

他躲在寝宫内,不见任何一个属官。谁来都让对方滚。

一想到上朝就要面对天子的双眼,母后又不在了,太子殿下内心深处就感到无比的惶恐,胆怯。

太子殿下是真的从内心深处,怕他的皇帝老子。

皇帝眼一瞪,就能让他抖成筛糠一样。

其实他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父子两人还能好好说话。天子对他也是赞许有加。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天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厌恶,仿佛仇人一般。

每每他要是奏对不合天子的心意,定会惹来天子一番痛骂,甚至是拳打脚踢。

一次又一次,太子殿下越来越怕独自面对天子。每次去见天子,内心总是无比紧张。

一紧张就表现不好,表现不好,天子就会失望,厌恶。

事情就这样恶性循环,就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母后让他守孝三年,一开始他不理解。如今却无比感激母后这个决定,太英明了。

守孝三年,便不用去见天子。他也能趁此机会,修身养性。

说不定三年后,他就能克服内心的恐惧,像年轻时候一样上朝听政,面对天子和朝臣侃侃而谈。

太子殿下只想到他对天子的恐惧,却没有思考,为何天子越发厌恶他。

只因为父子二人理念不合。

天子一想到要将偌大的江山交给性格软弱的太子手里,就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自戳双目。

他是瞎了眼,当年才会立他为太子。结果却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从来没有人,真正对太子殿下剖析过这里面的原因。

只是一个劲的说天子残暴不仁,太子殿下一定要坚守本心,以仁治国。

天天被洗脑,太子也认定天子残暴不仁,他立志要改变这种现状。

于是乎,父子二人的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

太子妃前来面见太子殿下。

“殿下,您消消气。”

太子殿下叹息一声,看着太子妃孙氏。

孙氏是名门之后,朝中大儒的嫡亲孙女,端庄稳重,就是身子骨不是太好。

“你来了!怎么不在房里歇着。这些日子累坏了吧。”

“臣妾休整了几天,已经好了许多。倒是殿下,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看着又憔悴不少。”

太子殿下又是一声叹息,“你都听说了吧,属官们都在逼迫孤,要求孤上朝听政,真是岂有此理。”

太子妃孙氏说道:“母后有些话,臣妾认为很对。”

“什么话?”太子殿下来了兴致。

太子妃孙氏斟酌着说道:“对于臣子,就该宽严相济。该打的打,该杀的杀,不能一味心软。”

太子殿下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你也是这么想的?你认为该杀几个人立威吗?”

太子妃孙氏眼睑低垂,不与太子殿下的目光对视。

“有的人并非如表面那般清廉,私下里不知干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殿下应该清楚吧。”

太子殿下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太子妃孙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因着守孝,孩子们的婚事也得推迟到三年后。也不知三年后,孩子们还有没有机会娶妻生子。”

“你这话是何意?”

太子殿下很是不满,“莫非你和那些属官一眼,也要逼着孤上朝听政吗?”

太子妃孙氏缓缓摇头,“殿下误会了。臣妾是赞同母后的决定,守孝三年,利大于弊。臣妾唯独不放心的是几个孩子的婚事。所说陛下下旨赐婚,可是三年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太子殿下一把揽住孙氏的肩膀,“你且放心,孩子们一定能顺利娶妻生子。你别多想。就算有一天,真到了最坏的地步,孤绝不拖累你们。孤会率先自我了断。”

“殿下!”

太子妃孙氏大惊失色,一脸惶惶然。

“殿下怎可说出这样的话。”

太子殿下笑了笑,眼神悲凉。

他握住太子妃孙氏的手,郑重地说道:“母后过世,孤就有了准备。若是真到那一天,不用等旨意下来,孤会选择先自我了断。

如此一来,父皇自会怜悯东宫上下,你和孩子们便可保全自身,全身而退,做个闲散宗室。虽说日子可能有些艰难,好在性命无忧,富贵还在。”

太子妃孙氏当即哭了出来,又怕引来宫人侧目,她只能压着嗓音,无声哭泣。

“何至于如此?何至于如此?”

连问两个何至于如此,只因为真的伤心了。

太子殿下却笑了起来,“孤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足够了。日后史书上,也会有关于孤的记载。希望史官笔下留情,不要将孤说得那么不堪。”

太子妃孙氏连连摇头,“不要再说了。事情还没有到哪一步,未必就会…如果殿下能够熬过这三年,熬过陛下,那个位置还是你的。”

太子殿下微微摇头,“就算孤能够熬过这三年,也熬不过父皇。父皇龙马精神,是长寿之相。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太子妃孙氏连连摇头,“父皇已经上了年龄,说不定…”

“不要再说了。即便父皇真的身体不适,他一定会在最后关头,下旨废了孤,另立储君。总而言之,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乱来。就当是孤求你。”

太子妃孙氏一边哭,一边重重的点头,“臣妾听殿下的。只是属官们可不会轻易放弃,他们一定会在私下里联络武将,到关键时刻,怕是会掀起大乱,连累整个东宫。”

太子殿下皱起眉头,“是孤太放纵他们。此事孤会好好想想,得想个办法约束他们才行。”

太子妃孙氏摇头,没用的。那些属官,在过去一二十年的时间里面,已经被喂大了胃口。

除非全都杀了,否则仅仅只是约束,根本无用。

太子妃孙氏不忍心打击太子殿下,便没有说下去。

殿下肯振作,肯约束属官,已经很不错。

有一则有二,等太子殿下迈出第一步后,届时她在后面推着太子殿下迈出第二步第三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太子妃孙氏望着兴庆宫的方向。

太子都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母后也已经离世,为何天子还不肯死?

如果天子突然暴毙,太子是不是就可以顺利登基称帝!

第178章 争夺管家权

刘诏端坐于书房内,提笔作画。

护卫赵三走进来,躬身说道:“启禀公子,东宫已经闹了起来。”

刘诏落下点睛之笔,面色清冷地说道:“闹得还不够。本公子要亲自为东宫加一把柴火,让他们闹得更厉害。”

“请公子吩咐!”

刘诏把玩着大拇指上扳指,欣赏自己的画作,一边说道:“派人前往太子詹事徐大人的老家,烧一把火。

再派人前往谢茂的老家,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让他们全都紧张起来。

至于东宫,没有什么比后院着火更有用。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二人面和心不和,本公子若是不善加利用,岂不是太浪费。”

“公子英明。”

内侍林书平含笑说道:“不过小的担心赵王和燕王会在背后阴谋夺取好处,趁机坐大。此事不可不防。”

刘诏面色清冷,说道:“赵王府,燕王府,两家早已势同水火。本公子不如坐山观虎斗,先让二位王爷伯父斗一斗,本公子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内侍林书平说道:“小的以为,可以从薛贵妃和贤妃身上下手。”

刘诏点点头,对林书平说道:“此事本公子就交给你去办。”

护卫赵三又说道:“四公子和萧姑娘的婚期已经定下,就在今年七月。公子同顾姑娘的婚期,是不是也该早日定下来?”

内侍林书平也说道:“公子居长,理应赶在四公子前面大婚。”

护卫赵三斗胆猜测,“公子可是在担心顾姑娘那里?”

刘诏微微眯起眼睛,“婚期暂时不用定下来。”

内侍林书平急忙说道:“公子的婚期岂不是要晚于四公子?那如何是好?”

护卫赵三也不赞同。

刘诏居长,理应早于四公子成亲。

刘诏说道:“无妨!区区一个婚期,即便晚上几天,也难不住本公子。”

内侍林书平同护卫赵三齐齐皱眉,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清楚刘诏的脾气,就没有再劝。

二人退出书房,内侍林书平问护卫赵三,“你可知道公子为何不急着定下婚期?”

护卫赵三试着猜测道:“或许是考虑到顾姑娘。婚期太近的话,顾姑娘的嫁妆都来不及准备。不像萧姑娘,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准备嫁妆,随时都可以出嫁。”

内侍林书平皱起眉头,“公子为何选了顾姑娘为妻?看样子顾姑娘在家中不受宠爱,不然嫁妆不会到现在还没准备好。我这心里头担心的很,等她嫁入王府,斗得过萧姑娘,斗得过王妃吗?可别尽给公子拖后腿。”

“顾姑娘人很不错,只是摊上了妾扶正的继母,很多事情不太方便。”

护卫赵三小声替顾玖辩解。

林书平冷哼一声,“改明儿,咱家得找个机会,见一见这位顾姑娘。”

护卫赵三微蹙眉头,提醒对方,“你可别乱来。顾姑娘是公子亲自挑选的妻子,你若是乱来,惹怒了公子,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林书平笑了笑,“咱家自然不会乱来。公子挑中顾姑娘,一定有公子的理由。我只是赶在大婚前,替公子称一称顾姑娘到底有几斤几两。”

顾府!

谢氏歇息了几天,终于恢复了精气神。

时间到了二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谢氏也打算找机会和大太太张氏掰扯掰扯管家的事情。

正好顾玥找来。

“请母亲替女儿做主。”

顾玥委屈地哭出来,“原本这点小事,女儿不该麻烦母亲。可是女儿越想越觉着憋屈,不光是女儿被人作践,连母亲被跟着丢脸。此事女儿一定要说出来。”

谢氏微蹙眉头,“你先把事情说来听听。”

顾玥擦干眼泪,说道:“嫁衣上面用的金线,大伯母替女儿准备了四两,可是给二姐姐却准备了八两。

都是二房嫡出,为何我和她的嫁衣所用金线,整整差了一倍?大伯母到底是何意,是看不起女儿,还是看不起母亲?

难道就因为母亲是继室填房,连带着女儿也要被人轻贱吗?”

“胡说八道!”

谢氏大怒,扭头问春禾,“春禾,到底是怎么回事?金线的事情,为何你一直没有禀报?”

春禾偷偷扫了眼顾玥,真是个麻烦精。

她躬身说道:“启禀太太,这件事奴婢也是今天一早才知道,正准备禀报太太,三姑娘就来了。”

谢氏咬牙切齿,“大房欺人太甚,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太太这会在哪里?”

春禾小心翼翼地说道:“应该是在议事堂吧。”

谢氏冷哼一声,“随我前往议事堂。”

谢氏气势汹汹来到议事堂。

议事堂这会人进人出,正忙着。

顾玖,顾珍等人,都跟着大太太张氏学着管家理事。

见到谢氏进来,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朝她看去。

大太太张氏瞧着谢氏来者不善,挥挥手,让管事婆子们先退出去。

“弟妹怎么来了?”

谢氏哼哼两声,四下打量,“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正忙着。”

说罢,谢氏在椅子上坐下,冷笑一声,盯着张氏看。

张氏端起茶杯,遮掩住嘴角的一抹冷笑,“弟妹既然知道我们正忙着,偏又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有事情。”

谢氏挑眉,“自然有事。”

这个时候顾玥也赶了过来,悄悄走进议事堂,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以为人不知鬼不觉。

殊不知,屋里所有人都注意到她,并且猜测谢氏之所以这个时候找过来,肯定和顾玥脱不了关系。

顾珍朝顾玖看去,用眼神询问顾玖,知不知道谢氏因为何事而来?

顾玖微微摇头,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之前好好的,今日突然发难,也不知道是谁又得罪了她。

总不能是她得罪了谢氏吧?

还真是!

只不过顾玖自己不知道罢了。

之后,顾珍又朝顾珊看去,想问顾珊知不知道内情。

顾珊微微摇头,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是一脸懵逼。

大太太张氏问道:“不知弟妹有什么事?”

谢氏笑了笑,“第一件事,我想和大嫂论一论管家。我们两家没有分家,这个府邸是大房和二房共用,理应由你我共同管家,我这话可有错?”

张氏似笑非笑,“自然没错。”

“那我是不是也该一起管家?”谢氏咄咄逼人。

张氏轻声一笑,点头说道:“弟妹自然应该跟着我一起管家。”

谢氏顿时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却不料,张氏又说道:“我身为当家太太,这个家理应由我说了算。要是弟妹不嫌弃为我打下手,我倒是不介意让弟妹管管内务。”

谢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大嫂何意?”

大太太张氏笑了笑,“弟妹的打算,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弟妹想要管家,无非是想找机会,接管府中在外置办的各项产业。

我也不瞒弟妹,这些年,我的确用公中的钱置办了不少铺子,田庄,还参股了两门生意。托福,这些年收益都还不错。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弟妹可以帮着管家,比如帮忙打理厨房,针线房之类。

外面的产业,弟妹就不要妄想插手。没分家之前,这些产业,必须由我们大房出面打理。”

“凭什么?”

谢氏不答应了,“外面的产业也有我们二房一份,我身为二房太太,为何不能插手。”

张氏似笑非笑,半点情面不留,直言说道:“因为我不相信弟妹。”

“你…大嫂,你不要太过分。莫非大嫂私下里做假账贪墨了公中的钱财,怕我查出来?”

张氏嗤笑一声,“这话弟妹以后切莫再说,否则我家老爷可是个火爆脾气,倒时候我们两房打起来,可就不美了。”

谢氏张口结舌,“大嫂是在威胁我吗?”

张氏嘲讽一笑,“我是在提醒弟妹,小心祸从口出。无凭无据,你就敢指责我贪墨公中银钱,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我告诉你,就凭你刚莫须有的指责,我身为当家太太,嫡长媳,未来顾府的老封君,就有资格将你关到祠堂,让你好好反省反省。”

谢氏脸色一板,“你敢!”

张氏哼了一声,眼神轻蔑,“弟妹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你信不信,我将你关到祠堂反省,二弟一句话都不敢说。”

谢氏脸色一变,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弟妹得空多读读书,温习一下府中的规矩。长幼秩序,可不能乱来。就好比玥丫头冲小玖大喊大叫,按照规矩,可是要打板子的。长幼不分,成何体统。”

顾玥脸色一变,急忙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谢氏怒极反笑,“今儿听大嫂一席话,我倒是长了见识。大嫂不让我管府外的产业,我认了。账本总该给我看一看吧。”

张氏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早在过年前,账本已经送给二弟过目。他看了,说了声很好,旁的话没有多说。弟妹对账本有任何疑问,问二弟去,我恕不解答。”

谢氏眼一瞪,“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张氏说道:“那你得问二弟,他为什么没告诉你,我就不明白了。”

谢氏脸色铁青。

沉默了片刻后,她也很干脆,也可以说是能屈能伸,“之前大嫂说,准备将厨房还有针线房给我管?”

张氏点点头,“弟妹莫非不愿意?”

谢氏挑眉一笑,“哪敢不愿意。大嫂将厨房和针线房交给我管,我自然是责无旁贷。不过说起针线房,正好有件事,我想和大嫂掰扯掰扯。”

“弟妹请说。”

谢氏喝口茶,润润喉,说道:“关于二丫头和三丫头的嫁衣,我听人说,大嫂给二丫头准备了八两金线,给三丫头却只准备了四两金线,这是何故?

两个孩子都是我们二房的嫡出,为何要区别对待?难道大嫂是看不起我,认为我生的孩子就要比二丫头低一等吗?”

张氏轻声一笑,“为何会区别对待,弟妹何必明知故问。

玥丫头嫁的是海西伯的嫡次子,身份自然尊贵,可是比起宁王嫡长子还是远远不如。

二丫头是由皇上亲自指婚,将来要嫁给皇孙为妻,她的嫁衣,金线能少于八两吗?当然不能。

要是你家玥儿也能嫁给皇孙为妻,或是嫁给伯爵府的嫡长子为妻,金线我也给她准备八两。

嫁给什么身份的人,就得准备什么样的嫁衣。

若是准备一件同身份不匹配的嫁衣,弟妹是成心想压海西伯府大少奶奶一头,成心给玥儿结仇吗?”

“那至少也该和海西伯府大少奶奶的嫁衣金线一样。”

顾玥突然出声说道。

张氏瞥了眼顾玥,“长辈说话,玥儿,你作为晚辈不该随意插话。嬷嬷教导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顾玥涨红了脸,表情弱弱地看着谢氏。

谢氏冷哼一声,“大嫂好口才,什么事情到你嘴里,都是道理。”

张氏轻声一笑,说道:“弟妹误会了,不是我口才好,而是道理就摆在哪里,人人都知道。

就比如两个孩子的嫁妆,为什么小玖是四万两嫁妆,玥儿只有两万两嫁妆?

不就是因为一个嫁的是皇孙,一个嫁的只是伯爵府的嫡次子。

姑娘家,在娘家的时候,大家都是姐妹,亲亲热热,不分高下。

但是许配了人以后,高下立判。很无情,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弟妹对此应该深有体会。”

张氏这番话一出口,姑娘们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身份,地位,婚事,到底有多无情,大家早有感触。

只是过去,没有人如此直接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