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玖抿唇一笑,“顾四哥什么都好,就是自家人面前,礼数太多。”

顾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讨论完了正事,顾玖又问起家事。

“我父亲这些日子可好?”

“大人还好。就是有些不甘寂寞。奈何要守孝,只能整日困在府中,暂时出不得门。”

顾老爷子的热孝未过,又要操办顾珊的婚事,顾大人这段时间的确不好出门会友,太打眼。

顾玖笑了笑,说道:“我父亲那人,就该受些磋磨。”

这些年,顾大人整体运势是很平顺的。也因为太过顺利,顾大人少了几分谨慎小心,多了一些自大狂妄。

趁着守孝,磨一磨他的性子,极好。

顾喻斟酌了一下,说道:“不知大人有没有给你去信。”

“什么事?”顾玖这段时间收到过顾大人信件,信件上面都是一些家常。

顾喻估摸着顾大人不好意思在信件上面直说,便隐晦提了一句,“因着蔡家的事情,大人有些忧心。同为王府姻亲,怕是感同身受。”

顾玖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起来。

“我倒不知道,他竟然会如此心虚。蔡家的案子,竟然将他给吓住了。”

顾喻轻咳一声,“身在官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顾玖了然一笑,“不用理会他那点心虚,用蔡家吓一吓他也好。”

“蔡家的案子?”顾喻小声问道。

顾玖摇摇头,“一时半会查不清楚。最快也要等到来年开春才有消息。”

“这么说蔡家这回是凶多吉少?”

顾玖点点头,“差不多吧。”

就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证物证冒了出来,这桩案子才会一再拖延下去。

宁王铁了心要将蔡家案子办成铁案,叫人休想翻案。所以在证据搜集上面,破费心思。

宁王不希望因为证据不足,过个几年被人翻案,狠狠打他的脸。

只是毕竟是二十年前的案子,证据没那么好搜集。

好在宁王有耐心,就算这案子要审上一年两年也无妨,只要能办成铁案就成。

蔡家成年男丁,除一二书生外,全都下了诏狱。

女眷和孩子被困在府中,不得出门。只许家中仆人出门采购吃食用具。

蔡家风雨飘摇,世人捧高踩低,过去的姻亲故旧,纷纷同蔡家撇清关系。

三夫人蔡氏倒是回了一趟娘家,却被娘家人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

若非她身边许嬷嬷下毒害人,二十年前的案子怎会被人翻出来。

在蔡家人眼里,三夫人蔡氏俨然是蔡家的罪人,扫把星。

因着三公子的身体逐渐好转,王妃裴氏做主,给三公子安排了两个良妾。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可人儿,家世品貌俱都不错。

顾玖回到王府,在二门下了马车,就听门房婆子提起这新鲜出炉的八卦。

顾玖问那婆子,“人已经送到三房了吗?”

“送去了。奴婢去看了,长得水灵水灵的,比三夫人都胜一筹。奴婢还听说,这二人过去都在长春宫当差,还曾在淑妃娘娘跟前伺候过。”

顾玖笑了起来,“在淑妃娘娘跟前伺候过的人,那可体面了。”

“谁说不是。府中都在议论,三房那边,怕是很快就要变天,由这新来的两个妾室当家。”

顾玖摇摇头,先回了东院。

没一会,四夫人萧琴儿就到东院找顾玖闲聊。

至于二夫人欧阳芙,去别院调养身体,估摸着要等年三十才会回来。

萧琴儿最近有心同顾玖交来,来往比较勤。

顾玖这人好说话,也不好说话。

只要萧琴儿别在她面前臭显摆,说些有的没的,她是不介意萧琴儿过来坐一坐,闲聊一下京城各府八卦。

说到底,顾玖对萧琴儿虽然看不惯,却也没那么讨厌。聊天还是能聊的。

萧琴儿进了小书房,往那软塌上一靠,整个身子陷进去,舒服得很。

矮几上放着茶杯,松子,瓜子,花生,糕点等等零嘴。

萧琴儿嗑着瓜子,同顾玖唠叨。

“母妃派人将两个妾室往三房一送,三嫂就当着三公子的面哭了一场。”

“哭了?”顾玖意外。

萧琴儿笑了起来,“大嫂也觉着很意外,是不是?三嫂过去还闹过上吊自尽,瞧着是个烈性的。如今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动不动就要哭一场。”

顾玖问道:“三弟妹哭了一场,三公子是什么反应?”

萧琴儿笑呵呵的,“能有什么反应。他差点因为三嫂的陪嫁丢了性命,心头不记恨三嫂已经是仁至义尽,又岂会因为三嫂哭一场,就将水灵水灵地妾室往外面赶。再说了,三公子老大不小,膝下却无一儿半女,想来他也是很着急的。”

顾玖问道:“三弟妹的身体还没养好吗?太医有没有说,她能不能生养?”

萧琴儿摇摇头,“三嫂的身体能养好,只是生养怕是有些困难。毕竟被毒物毒了那么多年。”

如果三夫人蔡氏生养困难,三公子估计也不能幸免。

三公子想要要孩子,一时半会也是不成的。

起码得养个一二年吧。

“二公子最近收了心,整日陪着二嫂在别院调养身体。”萧琴儿说完,自个先笑了起来。

顾玖说道:“他们想要一个嫡子,是该多花点心思。”

“可是二公子的妾室已经被诊断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要是生下个庶长子,二房可就热闹了。”

萧琴儿有些幸灾乐祸。

庶长子,取祸之道啊。

欧阳芙又不是不能生。

能生出嫡长女,自然就能生出嫡长子。

只可惜之前二公子太着急了,急着让妾室抢在欧阳芙面前怀了身孕。

二房要是生出庶长子,宁王那里肯定不高兴。

故此,萧琴儿对二房两口子有些幸灾乐祸。巴不得二房的妾室一举得男。

别看宁王不忌女色,还曾在青楼豪掷千金。后院更是养了几十个女人。但是宁王对嫡庶还是很在意的。

宁王同裴氏成亲的头几年,宁王一直都很克制。

一直到裴氏生出了嫡长子,宁王才放开了乱搞。

这一搞,才搞出许多庶子庶女。

顾玖笑了笑,说道:“如果真的生出了庶长子,那也没办法。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二公子盼儿子盼了好几年,自然不会将妾室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万一欧阳芙没怀上,或是怀上后又生个闺女,好歹他膝下也有儿子。

这年头,有儿子没儿子总归还是不同的。

萧琴儿在顾玖这里,喝了三杯茶,嗑完了一碟瓜子,一碟松子,因惦记着大哥儿,最后恋恋不舍告辞离去。

顾玖让方嬷嬷送她出门。

小丫鬟进来收拾桌子。

青梅伺候在顾玖身边,“四夫人这段时间莫非是改了性子,三天两头往我们东院跑。”

“她乐意来,便让她来。只要她别说些讨人嫌的话就成。”顾玖的态度很干脆。

萧琴儿这人,只要不使小性子,还是可以来往一二。

她是萧家闺女,消息灵通。

不少大户人家的八卦,她都知道。

就像福雅公主正在替儿子黄去病物色姻缘,也是萧琴儿最先告诉顾玖。

福雅公主看中了宁王府的三姑娘刘婳,却又担心宁王不同意这门婚事。

于是就想请人,先问问宁王和裴氏的意思。

要是不反对,两家就相看相看。

要是反对,也就省了相看这一步。

福雅公主思来想去,发现还是湖阳郡主最适合干这件事。

只是她和湖阳郡主之间有许多龌龊,而且湖阳公主还打过黄驸马的主意,福雅公主心头就很不得劲。

只是为了儿子的姻缘,福雅公主还是妥协了。

派人请湖阳郡主吃了一顿酒,又给了点好处,湖阳郡主便答应帮她探探宁王同裴氏的意思。

这一日,湖阳郡主盛装打扮,来到宁王府。

照例,先去春和堂见裴氏。

裴氏心情好,眼看着就要问鼎未央宫,看谁都顺眼。

就连看湖阳郡主,也比往常顺眼些。

当然,顺眼不代表就要和和气气说话。

裴氏先发制人,“离着过年还有小半个月,你跑来做什么?想要打秋风,王府可没钱给你。今年光是王爷就花费了不少银子,到现在还没填完那些亏空。”

湖阳郡主斜了眼裴氏,“嫂嫂也太小看人。我来,可不是为了打秋风,我是来保媒的。”

第489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保媒二字从湖阳口中说出来,裴氏就觉着不靠谱。

湖阳是什么人啊。

她能保媒?

裴氏轻飘飘地说道:“你先说来听听,本宫斟酌斟酌。”

湖阳郡主先翻了个白眼,“这还没入主后宫,嫂嫂就开始拿腔拿调,真不怕被人议论。”

裴氏放下茶杯,冷笑一声,“除了你会在外面败坏本宫的名声,还有谁敢说本宫的坏话?湖阳,今非昔比,你最好收敛一二。”

湖阳郡主半点不怵裴氏,“嫂嫂别拿话吓唬我。改明儿我就让王兄恢复我的公主爵位。”

“哼!你要是非要和本宫争执这些,那便请回吧。本宫这里不欢迎你。”

“别啊!正事还没谈了。”

湖阳郡主笑嘻嘻的,“今儿我过来,是正经保媒。黄去病,福雅的小儿子你知道吧,看上了婳丫头,想结个亲家,嫂嫂意下如何?”

“黄去病?那个病秧子?”裴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湖阳郡主呸了两声,“什么病秧子,人家早就养好了。还在外面做了好大的营生,是个能干的。婳丫头嫁过去,吃不了亏。”

裴氏冷笑一声,“福雅公主倒是会算计。我家王爷已经被立为储君,将来自会登基称帝。婳丫头摇身一变,就是公主,最次也是个郡主。他家黄去病娶了婳丫头,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湖阳郡主不耐烦,“嫂嫂说那么多做什么,难道你家刘婳做了公主郡主,就不嫁人吗?这门婚事到底成不成,嫂嫂给个准话,我也好给人家交差。”

“这事本宫得想想。”

“想多久?”

裴氏翻了个白眼,“少说三五日。你最好是过了元宵再来打听消息。”

“太过拖延。王兄什么时候回府?我去问问他,说不定他乐意将刘婳嫁给黄去病。”

“王爷今儿要在宫里宿值,不会回来。”

“王兄做了储君,怎么比做王爷的时候还要忙。宫里宿值,自有朝臣们轮流,为何要王兄做这等苦差事?”

湖阳一脸不爽。

裴氏冷哼一声,“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陛下那身体,随时都有可能…王爷不留守宫中,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却无法及时赶到,出了意外怎么办?”

湖阳郡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是王兄考虑得周到。我原本想进宫探望父皇,可是母妃不让我去。说我尽惹父皇生气,叫我别在父皇面前现眼。”

裴氏笑了起来,接着又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娘娘这话正是金玉良言,你可要牢记在心头。”

湖阳呵呵两声,“不劳嫂嫂提醒。婚事你心里头记着,别给忘了。记得尽快回我一声。”

“本宫忘不了。”

湖阳郡主同裴氏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完了正事,也没理由留下来,便起身告辞。

她没有直接离开王府。

难得来一趟宁王府,自然要和顾玖见一面。

她风风火火来到东院。

“大侄子媳妇,本宫来啦!”

一听到湖阳郡主的大嗓门,顾玖连忙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迎了出去。

“姑母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湖阳郡主一脸得意地说道:“我今儿是替婳丫头保媒来的,结果你那婆婆还给我拿乔。”

“替三妹妹保媒吗?哪家儿郎?”

刘婳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加上宁王被立为储君,有人惦记不意外。

意外的是,竟然有人会请湖阳郡主保媒。

这是多想得开啊!

“福雅公主的小儿子黄去病。”

顾玖一脸诧异,“竟然会是他?”

“大侄子媳妇,你也认识黄去病?”

“自然认识的。”

顾玖笑了笑,“莫非是福雅公主托姑母保媒?”

“自然!想娶宁王府的姑娘,自然要托我打探口风。”

顾玖抿唇一笑,“姑母有心了。”

“别说这个了。婚事成不成也不是本宫说了算。本宫最近愁啊!”

顾玖将茶杯放在湖阳面前,“姑母愁什么?莫非是没钱用了?”

“那倒不是。本宫就是心里苦。”说着,湖阳郡主还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顾玖最近抽动,前段时间才苦过,如今又苦上,哪有那么多苦。

明知湖阳郡主是在演戏,顾玖还是得配合问一声,“姑母心头苦,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湖阳郡主连连点头,“还是大侄子媳妇懂我。”

顾玖低头一笑,“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给姑母气受?”

“自然是那个不成器地臭小子。”

这又和陈律什么关系?

顾玖不明所以,“陈表弟去了京营当差,不是挺好的吗?他怎么能给姑母气受?”

湖阳郡主说道:“前几日我才知道,之前给他安排的差事他都给推了,偷偷摸摸要从小兵做起,凭本事升官。

我呸!想要升官发财,有几个是凭真本事。大侄子媳妇,本宫命苦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榆木脑袋儿子,一点都不懂变通。

他如今在军营里就是个任何人都能欺辱的小兵,靠他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升上来。一想到他辜负本宫一番心意,在军营里吃苦,本宫心里头就跟吃了黄连一般的苦。”

说完,湖阳郡主还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很是委屈。

顾玖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

想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话,“陈表弟果然有志气。”

“什么志气啊!他就是故意给本宫添堵,他是嫌弃本宫,嫌本宫脏,嫌本宫臭。若是他人在这里,本宫真要将他打死。”

湖阳郡主发了狠,对这个儿子很是失望。

“姑母息怒,陈表弟年龄还小,有些左性是难免的。等他长大一点,有了担当,就能体会到姑母的苦楚。”

“本宫等不及。本宫现在就想将他抓回来狠狠打一顿。”

顾玖不说话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哪里管得了郡主和陈律两母子的事情。

湖阳郡主发泄了一通,心情好了些。

“过了腊月二十三,他就该放假回来。到时候本宫上陈府堵他,定不叫他好过。”

“姑母还是收收脾气。”

“本宫这脾气收不了。”

湖阳郡主是真的受了刺激,被陈律给气坏了,打定主意要给陈律一个教训。

顾玖拦不住,也就不拦了。

这事,她没资格过问。

宁王倒是可以出面调解,不过宁王忙得很,没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湖阳郡主留在东院吃了一餐,才启程回郡主府。

回去后,她就命人守在陈府门口,只等陈律归来,就要第一时间上门抓人。

得空的时候,顾玖将这事同刘诏提了一句。叫刘诏注意一下。

刘诏也是才知道,陈律竟然退了家里给他安排的差事,自己选择从小兵做起。

刘诏蹙眉,有些嫌弃,“过于迂腐!”

真以为小兵很好做吗?

真以为在军营里面以小兵身份升官很容易吗?

天真!

最后还不是要靠着自己的家世往上爬。

既然无论怎么做,都摆脱不了家世的影响。何不从一开始,就细心筹谋,好好利用家世努力上进,趁早干一番事业出来。

顾玖也说道:“陈表弟受了刺激,变得有些左性。”

资源放在这里不用,就是浪费。

顾玖除了说陈律有志气外,真正想说的是别钻牛角尖了。

人生在世,哪有不靠人脉资源,单凭真本事往上爬的。

说到底,真本事也是一种资源,吸引人脉的资源。

人情社会,玩志气,做小兵,除了浪费时间外,还学不到真本事。

想学真本事,就得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利用各种机会锤炼自己。

做小兵,哪有什么机会。

锤炼自己?

做梦都比这快。

刘诏把这事记在心里,打算等陈律回来后,找他好好谈谈。

结果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事。

等再次想起来的时候,陈律已经被湖阳郡主抓走,狠狠打了一顿,打到下不了床的地步。

大过年的,陈敏还要照顾受伤的陈律,整日以泪洗面。

宫里也不太平。

天子笔病情加重,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下旨将燕王贬为庶民。燕王的妻儿,全部迁出王府,关押在城中一处两进宅院,由绣衣卫派人看守。

对赵王一家人,以及薛家的处置,天子也有了决定。

薛家父兄斩首,抄家,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除薛家父兄外,薛家其他男丁都活了下来。

抄家流放的确很惨,好歹是活了下来。

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天子足够冷酷,旨意一下,腊月二十九就驱赶薛家人出京流放,一日都不肯耽误。

天子不肯让薛家过了年再流放,显然是恨死了薛家人。

若非薛贵妃配合查案,天子必定会杀光薛家所有男丁,叫薛家绝后。

负责押送薛家南下流放的衙役,自认十分倒霉。

过年都不得消停,吃风喝雪,苦不堪言,自然是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薛家人身上。

薛家人流放这一路,少不得要吃许多苦头。

好在薛家人手头上还攒了些好东西,舍了钱财,总算能活着到达流放地。

赵王一家,由皇室成员贬为庶民,迁居西北垦荒。无旨不得回京。

这下场,比燕王一家惨多了。

燕王一家虽然不得自由,好歹还能留在京城,有片瓦遮身,还有少府供应米粮。

赵王一家离京的日子,同样是腊月二十九。

寒风呼啸,呜呜灌进衣领,夺走身上仅有一点热乎气。

赵王一家同薛家在城门碰面。

两家人互相看着彼此,眼神太过复杂。

仇恨,悔悟,悲凉,绝望,还有一点点残留的坚持…

至于能不能真的坚持下去,那一刻谁都不知道。

衙役驱赶着两家人,一家南下,去那烟瘴之地。一家往西,到那荒凉之地垦荒吃沙子。

这一离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回到京城。

恐怕这辈子再也不得相见。

城门这一面,就是两家这辈子最后一面。

可怜吗?

有人自然认为这两家人极为可怜。

同情吗?

也是有人同情他们的。

不过在朝臣心目中,不会有半分同情。

赵王一家,薛氏一家,全都是咎由自取。

成王败寇,陛下还留着他们一命,已经是格外开恩。

至于他们日子会有多苦,只能说一句:活该!

大年三十,一大早,宁王就守在兴庆宫,伺候在天子身边。

天子下不的床,却又不耐烦躺在床上。

宁王就命人将天子安置在躺椅改做的轮椅,推出门,吹吹寒风。

多吹吹风,脑子就清醒了。

天空飘起了雪花。

宁王哈哈一笑,“瑞雪兆丰年,好兆头。”

整个人缩在轮椅里,盖着厚厚的毯子,看着只剩下一团。

天子自中风以来,原本健壮的身体开始跟着缩水。

人越来越消瘦,越来越矮小,抱在手里轻飘飘的。

宁王有时候会想,人老了,是不是都这样。

“按照父皇您的吩咐,今晚上的宫宴,就安排在兴庆宫。只有我们这些兄弟。”

天子点点头,含糊道:“将刘诏两口子也叫上。”

宁王笑起来,“父皇对刘诏两口子倒是另眼相看。”

天子不客气地说道:“你若是能挣来许多钱粮,朕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宁王哈哈一笑,半点不在意。

天气严寒,吹了会风,他亲自将天子送回寝宫安置。

“还是寝宫暖和,外面冷飕飕的。”

天子坐在书桌前,伸出左手,拿起一本奏章。然而手指却不听使唤,不停的颤抖。

奏章掉落在地上。

所有宫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宁王神色平静,弯腰捡起奏章,“父皇要什么,和儿子说一声就成,干什么辛苦自己。”

天子突然发怒,怒火来得异常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