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从药店买的。一个药店买一点,一点点攒起来。她身体那么虚弱,其实只需要一点点砒霜就可以要她的性命。”

顾玖微微眯起眼睛,她很不高兴。

顾知礼当即低下头,不作声。

“小厮顾从是你安排人弄死的?”顾玖随口问道。

顾知礼愣了一下。

主要是没想到顾玖会关心一个小厮的死活。

他低着头,小声说道:“就是让人在他背后推了一下,没干别的。”

顾玖冷冷一笑,“母亲死后,你为何将谢氏扶正?莫非是因为谢茂做了东宫属官?以你侯府公子的身份,如果娶填房,也能娶一个比谢氏条件好出一截的姑娘。为何你独独认定了谢氏,力排众议,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将谢氏扶正?”

顾知礼脑门冒汗。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事和你母亲的事没关系啊!”

顾玖轻描淡写,“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你不方便回答吗?”

顾知礼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当年,谢氏挺好的。谢茂一飞冲天,做了东宫属官,他是个极聪明的人。我就想着和东宫结个善缘,万一将来…”

顾玖闻言,嗤笑一声,“你指望着仁宣太子登基称帝,你也能跟着沾光。那时候仁宣太子的赢面很大吧。谢茂怎么忽悠你的?太子登基,他就举荐你,叫你跟着他一起飞黄腾达。”

顾知礼一脸羞愧,难堪。

那些蛊惑人心的话,当年听着,让人浑身热血冲动。

如今回想起来,就觉着那时候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进水了。怎么就被谢茂三言两语给忽悠住了。

顾玖撇开眼,实在是不想再看见顾知礼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她起身,没有留下一句话,直接离开了书房。

顾知礼一脸茫然,无措。

怎么走了呢?

谈话结束了吗?

是不是意味着他没事了,顾玖不追究他的责任?

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十年,陈年往事何必翻出来,叫人看笑话。

顾知礼偷偷松了一口气,自认为度过了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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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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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章 唾弃

顾珽扫了眼顾知礼,以眼神警告他,然后急匆匆追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

顾玖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阴冷的天空。一如她的心情。

顾珽追出来,“妹妹,你没事吧?”

他有些担心,有些紧张。

顾玖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哥哥有什么打算?”

顾珽回头看了眼书房,“想杀了他,可是我不能杀他。”

弑父,他不能,也不敢。

胆小也罢,自私也罢,懦弱也罢,他就是下不了手,也做不了决定。

三纲五常,伦理道德,律法制度…一切的都一切,齐齐上阵捆住了他的手脚,禁锢着他的思想,释放内心的恐惧和自我厌恶。

因而他只能为将,他做不了统帅,也不可能成为枭雄。

顾玖的声音很轻,“哥哥不必为难,我们不杀他。”

顾珽大惊失色,“当真?”

顾玖轻轻点头,“杀他没用。母亲也不希望我们手上沾染他的血。”

所以苏氏到死,都没有对身边的心腹丫鬟透露一个字。

她用自己的死,保住两个孩子的命。

那么她的死,就是死得其所。

她可以瞑目。

至于顾知礼,顾玖冷冷一笑。

她说道:“找个院落,不必太大,也不要太狭小,关着他,不许他出院门一步。他要女人还是要酒,满足他。”

顾珽大吃一惊,这分明是祖父当年的待遇。

妹妹这是效仿当年对待祖父的办法,来对付父亲。

顾珽深吸一口气,“好,我来办!”

顾玖回头看着顾珽,“不忍心吗?”

她对顾知礼,并没有父女之情,所以可以毫无负担地做决定。

但是顾珽不一样,原装的顾家嫡长子,对顾知礼的感情更为复杂。

父子之情,血浓于水,不是随便说说。

真相固然残酷,却也不能一下子抹杀掉血缘亲情。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复杂。

顾珽摇头,“我是在想,这么做会不会太便宜了他。”

顾玖笑了起来,“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顾珽是真不知道。

顾玖轻声说道:“将一个志得意满的人,困在四方小天地,到死都看不到希望,你猜他有多痛苦。钝刀子割肉,虽不致命,却能让他生不如死。你以为我是在用对待祖父的办法惩罚他,其实不然。祖父他坐得住,静得下来,困在院落中,他自有消遣的办法。至于他…”

顾玖回头看了眼书房门。

她已经不再称呼顾知礼为父亲,今日自始至终她一直称呼顾知礼为他。

“他是个坐不住,也静不下来的人。将他困在四方小天地,只有女人和酒,新鲜感一过,他就会感到痛不欲生。”

顾老爷子为了一件玉雕,可以数月不出门。

顾知礼,哼,叫他窝在房里三天不出门,都能要他的命。

这年头,并非每个人都是宅男宅女,也有爱好出门走动的人。就算只是到花园里转一圈也好。

如今,顾玖要剥夺顾知礼出门的机会,就连去花园转一圈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生性好动的人来说,这种生活和坐监没差别。

精神上的痛苦更胜于肉体上的痛苦。

顾珽问道:“妹妹恨他?”

“哥哥不恨吗?”

“恨的。但我更认为着自己不孝,对不起母亲。母亲过世的事情,我有一点点模模糊糊的记忆,我那时候应该是很伤心的。可是得知她死的真相,我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自己,而不是替她报仇。我没想到自己骨子里如此自私自利,我很唾弃自己。”

顾玖回头看着顾珽,面目沉静,一言不发。

顾珽很难堪,“妹妹唾弃我吧,我就是懦夫,我不配得到你的厚爱和支持。”

“你的反应,只是人之常情。母亲死的时候,你那么小,我就更不用说了。对你我来说,母亲只是个抽象的说辞,哪还有什么感情。你有今日,全靠自己一刀一枪拿命博来的,潜意识里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牺牲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你无法为她背负弑父的罪名。”

顾玖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顾珽。

那些话更像是一把刀子,插入他的心脏,将他心中肮脏不堪的一面挖了出来。

顾珽越发难堪,已经无脸见人。

“我是个不孝子,混蛋玩意。我不愧是他的儿子,我和他一样自私自利。”顾珽很痛苦,陷入自我厌弃的漩涡里走不出来。

顾玖没有安慰他,反而说道:“记住你此刻的感受,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做他那样的人。”

顾珽泪流满面,是为自己哭泣,更是为母亲苏氏哭泣。

“我如此不孝,母亲她牺牲性命保护我们,值得吗?当年不如让我死在他的手里。”

顾玖冷声说道:“懂得反省,唾弃自己,你已经比他强了百倍。我想,你的性格更像母亲。换做是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反省悔悟。”

顾知礼从来都是自以为是,得意洋洋。

年轻的时候,摆着侯府公子的派头。年龄大了,就摆着官老爷,家主,父亲的派头。

反省?

悔悟?

顾玖呵呵冷笑,这些词汇同顾知礼没有半点关系。

她也从来没指望,他会自我反省。

顾珽频频摇头,“我觉着自己十分龌龊。妹妹,我不配得到现在的这一切,我不配得到你的重视和重用。”

顾玖叹了一声,郑重说道:“如果你觉着自己不配,那你就努力让自己配得上现在的荣誉和地位。”

顾珽小声说道:“我想回西北,那里才是心安处。京城,让我浑身不自在。”

顾玖微微蹙眉,“你想好了吗?嫂嫂和侄儿侄女们,未必想回西北。”

“我一个人回西北。”顾珽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不同意。”顾玖否定了顾珽的决定。

顾珽不解,绝望,痛苦,“继续留在京城,终有一天我会变成一滩腐肉,令人作呕。”

顾玖严肃道:“你不是真的想回西北,你只是想回战场,想找回自己的荣誉,找回信心。战场上,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你的军功是靠自己拼杀出来的,并非靠着我这个皇后才有了今日。

你珍惜自己的荣誉,正如你珍惜自己的性命一样,所以当得知真相那一刻,你下意识考虑的是自己的前程,想的是为了过世几十年,连记忆都已经模糊的母亲,舍弃一身荣誉值得吗?你没有错,你只是太爱惜来之不易的荣誉。”

顾珽靠墙站着,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提不起半点精神。

他连连苦笑,“所以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不配得到现在的一切。”

顾玖郑重说道:“那就重新上战场,用军功洗刷你的耻辱和不堪。”

顾珽抬头,“你同意我回西北?”

顾玖说道:“战场不止在西北,西南也将变成一个战场。你如果真的过不了心里头那道坎,过完年就去南边练兵,提早适应那边的气候环境以及饮食。嫂嫂和侄儿侄女们,如果想要留在京城,我会替你照顾他们。”

顾珽内心纵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

顾玖冲他笑了笑,“我们是兄妹,答应过彼此,这辈子要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你觉着自己内心肮脏龌龊,我又何尝不是。”

“不一样,你不能怪自己。”顾珽生怕顾玖钻牛角尖,“你那么小,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你对她没感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不同,我那时候已经懂一点事…”

“行了,别说了。”顾玖打断他的话,“我很好,哥哥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顾珽观察她,确定她真的没事,才放心下来。

他有些自责,“我没照顾好你,这些年反而受你照顾颇多。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顾玖笑了笑,“哥哥是要自我检讨吗?你真要觉着对我有亏欠,那么就好好保重自己,多立战功,我会在京城等你回来。”

“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

顾珽如释重负,像是卸下了心头最大的包袱。

顾玖甩了个眼神,许有四当即带着几个小黄门,冲入书房,将顾知礼拖走。

顾知礼惊恐大叫,“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放开老夫…”

他被拖出门,见到顾玖,心头一慌,“顾珽,快救救老夫。老夫不想死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顾珽撇过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顾玖轻声一笑,“你放心,本宫不杀人。带下去吧。”

万万不能将顾知礼安置在书房,那样太便宜他。

府中自有合适的小院,顾玥临死前住的那个小跨院就挺合适。

“你们要将老夫带到哪里去?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放开老夫…我真的知错了,我知错了…顾玖,皇后,你快叫他们放开老夫,呜呜…”

顾玖站在屋檐下,冷眼看着顾知礼被堵住嘴巴拖走。

“本宫会安排人看着他。”

“此事还是我来办吧。”顾珽出声说道。

顾玖摆手,“你一个大男人,内宅的事情你不懂。这些事情,你得多听听大嫂的意见。”

第980章 谢氏亡(三更)

去见顾玖,谢氏并不紧张。

她很坦然,似乎任何结果她都能接受。

谢氏大大方方坐下,也不道谢。

许有四出声呵斥,却被顾玖拦下来。

她笑了笑,“这么多年,今日见你是最顺眼的一次。”

谢氏说道:“不去计较得失,人就变得顺眼起来。”

“这话有道理。”顾玖招呼她喝茶。

这么多年,二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喝茶说话。

顾玖放下茶杯,“本宫有几个疑问,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娘娘请问。”谢氏面色平静。

顾玖问道:“你在进顾家门之前,你大哥谢茂可曾对你说过什么吗?”

谢氏回想当年,“他让我不要担心,一切有他。”

“我母亲死之前,他有说过什么吗?”

“他叫我耐心等待,不要擅作主张。”

“顾知礼将你扶正,是不是你大哥谢茂一手策划?”

“算是吧!那时候住在京城,两家离得近,我大哥经常派人看望我,给我带话。他告诉我,我会嫁入侯府,后来我果然进了顾家门。他告诉我,我的命很贵,不会永远做一个妾,后来我果然被扶正。”

顾玖心中了然,“自西北回京,你为了顾知礼和谢茂翻脸,后悔吗?”

谢氏自嘲一笑,“现在谈后悔,似乎迟了些。”

看来是后悔的。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你回去吧。”

谢氏诧异,“这就完了?”

顾玖似笑非笑,“本宫心中有几个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你好自为之。”

许有四亲自送谢氏回房。

谢氏心头惴惴不安,失去了一开始的坦然。

她以为顾玖对她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直来直往,把一切撕开了说。

万万没料到,对方只是简单的问了她几个问题,就将她打发了。

“许公公,皇后娘娘到底有何用意?”谢氏怯生生地问道。

许有四态度居高临下,看着满头花白的谢氏,冷漠道:“你如此聪明,怎么就没理解皇后娘娘的言下之意。”

谢氏茫然,“言下之意?我没听出来啊!”

许有四提点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明白了吗?”

谢氏先是茫然,紧接着脸色一变,神情一紧。

她颤颤巍巍,扶着门框,“结束了吗?”

许有四嫌弃道:“你得到了原本不属于你的一切,享受了不该你享受的富贵生活。你的子女,也得到了别人羡慕不来的前程和富贵。是时候清算这一切,把账还清。”

谢氏艰难地点头,“你告诉娘娘,我不会让她失望,我会亲自还清这笔账。只是我的孩子…娘娘是什么态度?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迁怒他们。”

许有四冷冷一笑,“娘娘想要做什么,岂容你放肆!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别伸手。否则你的子女,真的有可能被迁怒。”

谢氏老泪纵横,哭哭啼啼。

见许有四嫌弃,她急忙擦掉眼泪,“老身有自知之明,老身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交代。”

许有四转身离去,伺候顾玖回秦王府。

宫殿已经修缮完毕,顾玖打算开了春再搬进宫里居住。

她懒懒地靠在软塌上,提不起半点精神。

刘诏特意早早结束朝会,将政务丢给臣子,赶回秦王府开解她。

“不舒服?要不要去晓筑泡温泉?”刘诏问道。

顾玖摇头,“我现在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难受吗?”刘诏有些担心。

顾玖点点头,又摇摇头,“人心之恶,让人不寒而栗。我总听人说,我外祖父,也就是苏家老爷子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那他为何会将我母亲许配给顾知礼?”

刘诏想了想,说道:“侯府公子,模样俊俏,人前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读书还不错。以侯府公子的身份考科举,而不是一味靠祖萌,在勋贵里面算是一股清流。又没有恶习,坊间对他的评价肯定很高。这样的‘青年才俊’,苏老爷子看走眼也不意外。”

顾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虽说我看不起他,厌恶他,但是客观地说,他年轻的时候自身条件是真的好,肯定是许多人眼中乘龙快婿。单是以勋贵子弟身份参加科举,而且还考出了成绩,就能刷一波好感,立一个积极上进的人设。苏老爷子喜欢上进的人,将闺女许配给他也不意外。可是哪想到,外表积极向上的人,内心却那般阴暗龌龊。”

刘诏斟酌了一下,“你若是下不了决定,朕来做这个恶人。”

顾玖摇头,“我能下决定,也能做恶人。就是被他恶心到,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哥哥那里比我严重,自我怀疑,否定,唾弃,厌恶…,反正他就是觉着自己不配拥有这一切,他觉着他遗传了顾知礼的自私自利,遗传了他阴暗的一面,很挣扎很矛盾。我打算让他提前去南边历练,希望他能早日走出来。”

刘诏挑眉,“大舅子还是太脆弱,这点事情都想不开。”

顾玖白了刘诏一眼,“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钢筋铁骨吗。”

刘诏笑了起来,“其实我的心是软的。”

“人人都说你铁石心肠,你说你的心是软的,恐怕没人相信。”顾玖调侃他。

刘诏哈哈一笑,“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顾玖靠在他怀里,“还行,没那么难受。我就是替母亲感到不值,但凡她有个好身体,以她的聪明才智定能翻盘,不至于死在顾知礼那个龌龊小人手里。”

那样聪慧的女子,死在小人手中,可悲可怜可叹。

顾玖对苏氏没有感情,不妨碍她替苏氏感到不值,不甘,不服。

时也,命也!

两天之后,顾府传出丧讯。

谢氏死了!

半夜过世,直到早上才被发现。

她是烧炭自尽,伪装成意外。

了解内情的人,知道她是自尽。

不了解内情的人,只当是意外。

谢氏过世,顾家人都得守孝。

顾珽拒绝,甚至连一根麻绳都不愿意系在身上。更不会戴孝。

他不在乎外界怎么看待他,如何评价他。他一意孤行,毫不动摇。

这些日子,府中发生的事情,顾氏一族,比如侯府,比如大伯父一家,多多少少听到一些风声。

顾玖悄悄回了一趟承平伯府,瞒不过侯府和大伯父一家。

毕竟三家挨着,顾玖的马车进出伯爵府,不可避免被人看见。

对于顾珽执意不肯披麻戴孝,顾知礼又始终没露面,两家各自有了猜测。

大伯父顾知鸣拍拍顾珽的肩膀,“你想清楚了吗?”

名义上,谢氏是主母,顾珽是继子,理应替谢氏守孝。

顾珽神情坚毅,“多谢大伯父关心,我已经想清楚了。”

即便会背负各种骂名,会被御史弹劾,会被人侧目以待,甚至影响仕途,他都不在乎。

他做了不孝子,如今,他只想坚守内心的一点纯粹。

他不能杀了父亲替母亲报仇,不能再逼着他为谢氏守孝。

大伯父顾知鸣叹了一声,“你想清楚了就好,我们做长辈的不会勉强你。”

顿了顿,他又感慨道:“老了,脑子也不太好使,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不在了。你们好好的,顾家好好的,就算明儿人没了,老夫也能瞑目。”

顾珽心头难受,“大伯父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大伯父顾知鸣连连摇头,“一生军武,哪有什么好身体。能活到现在,比大部分袍泽都要活得久,老夫已经没遗憾。你,好自为之,将来的路慢慢走,走得稳妥一点。”

“多谢大伯父教诲。”

“通知顾琤他们了吗?”

“写了信,已经寄出去。三和快递说冬天路不好走,大部分河段冰冻,估计得半个多月信件才能送到他们手上。等他们回来,得到正月。我打算头七一过,将棺木安置在家庙,着人看守。等顾琤他们回来,再做打算。”

“如此也好!是该让亲儿子给她下葬。”

大伯父顾知鸣对顾珽的安排没有意见。

接着,他又小声问道:“宫里有表示吗?”

顾珽摇头。

谢氏死了,妹妹怎么可能有表示。

不合规矩?

皇后娘娘应该为天下做表率,孝敬长辈?

妹妹的意志,就是规矩。

她不需要为任何人做表率,她只需要做她自己,遵从内心的想法。

谢氏没资格得到妹妹的表示,没资格得到他的尊重。

“宫里既然没表示,这丧事就不能大办。一切从简!”大伯父顾知鸣很干脆。

下人禀报,谢家人上门吊唁。

顾珽没有丝毫犹豫,“赶出去!不准谢家人跨进顾家大门一步!若是谢家人敢闹事,直接报官抓起来。”

大伯父顾知鸣劝了两句,“这样做,有点不近人情。谢家吊唁,你让他们进门,其实也没什么。”

“我嫌他们恶心。”顾珽冷声说道。

若非罪魁祸首谢茂已死,他要做的就不止将人赶出去那么简单。

“大伯父不用再劝我。我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我承担得起。”

第981章 杀人不见血

景明二年,春。

顾玖从秦王府搬进皇宫。

新修的宫殿,刘诏亲自题名“长安宫”。

长安宫完全按照顾玖的想法修建,一改过往宫殿庄严肃穆压抑深沉的风格。

内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有姹紫嫣红…

有舒适温馨的寝殿,也有宽敞明亮的厅房,还有放着一排排书架的书房,以及紧邻书房用作办公的签押房。

有供孩子们休息的偏殿,也有给宫人居住的房舍。

自带小厨房,甚至还在花园角落开了一片菜地。

将长安宫宫门一关,里面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自顾玖搬进长安宫,刘诏天天往这里跑。

不光是晚上要住进来,白天还赖在长安宫书房处理政务。

顾玖嫌他霸占位置,要赶他走。

他偏不走。

“你这里舒服,椅子坐着不硌人。”

“你可以把兴庆宫的椅子换一把。”

“那不行!朕就喜欢你这里。”

顾玖翻了个白眼,命宫人重新收拾一间屋子,用作刘诏办公的书房。

两间书房紧挨着,就隔着一道门。

如此一来,刘诏不仅可以在长安宫处理政务,还可以召见朝臣。

帝后二人互不干扰,却又彼此相连。

对于刘诏任性的举动,朝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换个宫殿办公,比起过往那些任性的举动,这都不是事,可以容忍。

朝臣们能容忍皇帝,却万万不能容忍承平伯顾珽的任性举动。

身为人子,家中老人过世,竟然不守孝。

此乃大逆不道,无君无父,无纲常伦理。

这样的人,就该挂在耻辱柱上,钉死了他。

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