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琸一边狂笑一边嘶吼着冲出了会极门,他早年间从宫里带出去的随身侍从忙取了油衣给他兜头披上,并劝道:“殿下受了伤,万不可再淋雨吹风,会得破伤风的!”

“无碍!死了也好…”云琸狰狞的笑脸被又一个厉闪晃过,竟比恶鬼更可怕。

他的侍从不敢多说,又拿了一件油衣把人裹住,腰一弯,把人扛起来便急匆匆的走了。

侍从把云琸从宫里抗出来送进马车里,那辆墨色油壁大马车便跟疯了一样在雨中疾驰,直奔四皇子府。

四皇子云琸十九岁成婚后出宫分府独居。当初他娶的是河务总督刘吉著嫡长女,现有一子一女。长子两岁,小女儿只有三个月。

进府后,众人也不敢把四殿下往内宅送,只一叠声的命人去找太医。

这几日经常出入四皇子府的太医是太医院里非常年轻的家伙,姓华,名西淩。

是的,这位小华佗通过太医令的考试后进入太医院便逆天的成长,不过区区两个月的功夫,便已经是五品主簿了。

他能如此迅速的崛起,一来凭借的是高超的医术,而来自然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说起推波助澜之人自然不是姚燕语。华西淩在太医院里是跟国医馆姚院判如仇家般的存在,所以才有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助他飞黄腾达。

四皇子府的人跑去太医院找太医,恰好华西淩在当值,便二话没说背了药箱来了四皇子府。

天空漆黑如墨染,闪电银蛇般翻滚云端,雷声轰鸣震撼着大地,暴雨如注,倾泻在四皇子府的层层重檐之上。

此时的云琸已经陷入高热昏迷之中,被砸伤了头倒在其次,主要是伤口没处理就吹了风淋了雨,再加上他内心无比的煎熬。如此内外交迫,便是如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华西淩的医术自然不是吹的。他先给云琸处理伤口,弄完之后又用银针给他祛除湿邪之气。之后又开了一剂发散的汤剂方子。一碗汤药灌下去,云琸没多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便渐渐地醒了。

身为太医,华西淩十分负责人的等云琸醒后又给他诊了脉,又施过一次针,且调过药方,叮嘱服侍的人何时再给殿下服药,应该注意什么事项等。

一一交代清楚之后,外边的大雨也停了。华西淩背着药箱起身告辞,府里的管家客客气气的把人送了出去。

行至二门处,华西淩眼尖的看见一盏橘色的灯笼摇摇晃晃,照亮了那边竹从旁的三尺之地。一辆马车停那里,车前一个清秀小厮把车帘一掀,一位清朗俊秀的年轻男子从车里钻了出来。送他出门的管家先是一愣,继而催促华西淩:“有劳大人了,还请慢走。”

华西淩也做不经意的样子拱手告辞,背着药箱子大步流星的离去。

却说四皇子府那边,管家送走了华西淩方急匆匆的迎了上去,对着那年轻人躬身行礼毕,压低了声音问:“世子爷怎么亲自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乃是谨王世子云珅。

谨王乃先帝第五子,当今皇上行三,诚王爷行七。先帝有八子十一女,但活下来的不多。而且皇上继位后也对那些兄弟们进行过一番彻查或者说清洗,到现在老哥儿几个也就只有皇上,谨王,和诚王三个了。

云珅两道俊眉拧成了麻花,焦虑而烦躁的说道:“我来看看老四,刚刚那人是太医吗?老四现在怎么样了?!”

“殿下已经无碍了。”管家不敢多说,但从表情上就能看出来,他对谨王世子亲自造访很是不赞同。

显然云珅没功夫理会他,直接大步进门去看云琸。

前书房内室,摒退了所有服侍的下人,云琸和云珅两兄弟一坐一卧,相对半晌无言。

最后还是云珅先开口,不满的低声问道:“老四,到底怎么回事儿?贤妃娘娘怎么会被提刑司的人带走?这可跟我们的计划完全不符!”

云琸嘲讽一笑,仰头望着屋顶的雕梁画栋,无奈的叹道:“母妃是为了我们的大事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可恨我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就算将来能登大宝,又有何颜面对天下苍生?”

云珅先是一愣,继而慢慢地缓过神来,伸手握住云琸的手,低声劝道:“娘娘大义凛然,甘为大业赴汤蹈火。此乃千古难见的奇女子。再说,提刑司也有我们的人,我们想想办法保住娘娘,以待将来。”

“也只能如此了!”云琸黯然泪下,又缓缓地起身朝着云珅拱手:“我的心跟绞碎了一样,完全没有个主意。这几天的事情,就全仗着叔父和兄长运筹了!”

云珅伸手握住云琸的手,劝道:“你放心。咱们早就有誓言在先,要和衷共济的!这几天你也不适宜出门,就好好在家里养着吧。宫里的事情有我父王呢。”

“就请叔父多操心了。”

紫宸宫里,姚燕语在偏殿里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眼看着一场暴雨都停了下来,皇上都没有宣她进去诊脉。眼看着天色已晚,再不走就宫门就要关了,姚燕语蹙着眉头吩咐香薷:“看来皇上没什么大碍,收拾一下,咱们准备回去吧。”

香薷刚答应了一声,便听见外边一阵乱纷纷的脚步声,然后是三顺焦急的闯进来:“姚大人!快!皇上昏倒了!”

“快!”姚燕语神色一凛,吩咐香薷:“拿好东西跟我来。”

众人谁也不敢怠慢,急匆匆随着三顺进了紫宸殿。

皇上先是急火攻心,仗着一股怒气没有倒下,后来在大雨中挣扎着躺在那里,却把这些年来的往事一件件的回忆了一个遍。之后本来火气有些消了,忽然又有人送进消息来,说谨王世子急匆匆去探望四皇子。

一听见这个消息,皇上瞬间暴怒,想起身的时候忽然吐了一口血,就昏过去了。

姚燕语自然尽全力营救,太乙神针毫不保留的使出来,强大而绵长的内息源源不断的注入皇上的体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皇上悠悠醒转,同时又吐了一口血,把怀恩等人吓得半死。

此时怀有六个月身孕的素嫔已经闻讯赶来,看见皇上灰白的脸色,不由得悄悄落泪。

皇上睁开眼睛看见挺着个肚子的素嫔,一时间心情十分的复杂,他没能开口便朝着素嫔缓缓地伸出手去。素嫔嘤咛一声哭着跪在了榻前,握着皇上的手哽咽道:“皇上!您可吓死嫔妾了…”

皇上枯槁般的手指在素嫔娇嫩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半晌方幽幽的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姚燕语叫三顺端了一杯温开水,然后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一粒丸药一分为二后递给怀恩。怀恩先把一半儿放到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咽下去,又等了一刻钟后没有任何不妥,方把另一半丸药给皇上喂了下去。

经过姚燕语的针灸和救心丸双重功效,再加上怀有身孕的素嫔从旁解劝,皇上的心情平复了许多,病情也得到了控制。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姚燕语观皇上的情形,也不敢说出宫的话,怀恩便同素嫔商议着在紫宸宫偏殿一侧的小耳房里收拾了一张床铺榻几,素嫔又叫人从自己宫里拿了簇新的被褥等寝具来,请姚院判暂时在宫里安置下来。

宫里翻天覆地,消息肯定是捂不住的。

首先得到消息的是诚王府,锦麟卫负责宫里的防护,皇上身边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他们父子。当时云琨便劝诚王爷赶紧进宫探视皇上。

诚王爷则摇头拒绝,在诚王爷看来,这件事情是皇上跟后妃之间的事情,自己这个做兄弟的不好插手。再说,在这种时候不奉诏而进宫,显然有窥伺宫闱之嫌。

诚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不假,但还没有忘了他至亲的三哥是九五之尊。他若是只把他当普通的哥哥,那就离死不远了。

另外因为姚燕语而时刻关注着宫里动静的卫章也随后得到了消息,而且就在姚燕语为皇上救治的时候,他还得到了另外一条消息——谨王世子去探视四皇子了。

当然,皇室子弟之间有来往是极正常的事情,云珅和云琸是堂兄弟,两个人平日里合得来互相有走动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可是在今天,贤妃被废,囚禁宫监,云琸被皇上用茶盏砸破了脑袋,高热昏迷之际,云珅便服悄然前来探视,其中缘故着实令人深思。

卫章尚未对此事作出结论,又有跟随姚燕语进宫的申姜匆匆送了消息回来:“回将军,因为皇上病情不容小觑,夫人不敢离开紫宸殿,素嫔娘娘安排夫人宿在宫里了。”

一听这话,卫章的拳头不由得攥了起来,皱眉问:“可知道夫人宿在何处?”

申姜忙道:“奴才并未曾进宫门,只在外边马车里等候,里面送话来的是素嫔娘娘的人,并没说夫人宿在何处。”

卫章闻言,挫败的叹了口气,拳头不由得敲在了桌案上。

因为来商讨军务而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贺熙见状忙问:“将军可是担心宫里不安稳?”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安稳?”卫章眉头紧锁,明眼人都知道这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姚燕语身系皇上的安危,对某些人来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贺熙忙建议道:“将军不如去请诚王爷帮个忙。”

卫章冷笑道:“锦麟卫负责宫里的防护不假,可你别忘了人家在宫里经营了二十年。想要收买几个人还不简单碟?”

“将军言之有理。”贺熙默默一叹,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第四十一章 行刺,哗变

卫章越想心里越焦虑,但皇宫内苑又绝不是他随便出入的地方。

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之后,他忽然转身往外走。长矛大总管见状忙跟上去问:“将军,要备马么?”

“嗯。”卫章应了一声,大步出了书房。

长矛见将军脸色凝重的样子也不敢多问,赶紧的一溜小跑出去吩咐人把黑风牵了出来,马缰绳递到卫章的手里。

卫章策马出将军府后直奔镇国公府。

他猜想这个是胡皇上对宗室子弟定然万分反感,所以诚王父子是定然不会贸然进宫。而跟诚王府相比,镇国公府便好了很多。凝华长公主是皇上疼爱的妹妹,镇国公又是精忠老臣。

再说,镇国公府一向掌兵权,但却对京城防卫和宫苑防卫从不插手。宫里出事,皇上自然怪不到镇国公府这边,所以这种时候镇国公府出面更保险。

而此时的姚燕语已经简单的洗漱完毕,看着香薷和素嫔的贴身宫女把簇新的被褥铺设在一张半新不旧的沉香木雕花窄榻上。

因为是临时安排的屋子,没有大床,这一张窄榻不足三尺宽,尽够一个人躺的。

妩媚把姚燕语的锦冠摘下来放到一侧的小几上,将她一头乌发打散,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一只牛角梳子为她通发。每晚睡前通发一百遍是姚燕语的习惯,从没间断过。

素嫔的宫女帮忙收拾妥当之后便告退出去了。香薷又把另外的一副被褥寝具在地上铺开,准备和乌梅两个轮流值守。

皇上病重,整个紫宸宫都戒备森严。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只有风吹着窗户纸呜呜的声响。

乌梅为姚燕语通发毕,方转身至她面前,想要将她的外袍除去,姚燕语却摆了摆手:“不用了,皇上的病情不稳定,说不定哪会儿功夫那边又要传人,这会子脱了,等半夜三更徒增慌乱。”

“可是…官袍繁琐,穿着睡觉夫人会越发疲倦。”乌梅低声劝道。

“无妨。”姚燕语说着,自顾起身行至榻前,长袖一甩,缓缓地躺了下去,并吩咐香薷和乌梅:“你们也睡吧。”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一个转身去把灯熄灭,另一个已经移过枕头,准备躺下。

姚燕语此时已经很是疲惫,但躺在陌生的榻上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至此时她已经把紫宸宫里发生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至于贤妃将会是怎样的下场已经不得而知。

这一招丢车保帅玩的端的是惨烈,真不知道四皇子举报母妃能不能换来光明的前途。

越想越多,越想思绪越是清明,竟然一丝睡意也没有。

她一手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想着那里的小生命已经将近四个月,正在努力而顽强的生长,心里便涌起一股暖流。

不管前路多么难,母亲一定会给你一片晴朗的天空,把风雨都挡在外边,让你开心快乐的成长,直到羽翼丰满。心里刚默念了这几句话,姚燕语便陡然闻到一丝淡淡的香甜。

不好!有人暗算!她忙抬手捂住了口鼻,并伸手拿过枕边的一只玉簪朝着香薷丢过去。

乌梅先睡的,香薷虽然躺在那里,但却一直努力不睡,听着主子的动静。虽然有点迷糊,但被簪子一砸立刻清醒过来,跟在姚燕语身边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香薷也养成了警醒的性子,她清醒的同时闻见那股香甜的味道便知道是迷香,于是忙扯了衣袖捂住口鼻,然后伸手捂住了乌梅的鼻子。

“嗯…唔…”乌梅发出梦呓般的轻哼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便见香薷噤声的动作,顿时警铃大作。

此时姚燕语已经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醒神的药丸含在嘴里,并顺手丢给香薷两颗。

两个丫鬟不敢怠慢,忙把药丸各自含住后恢复了呼吸。并缓缓地躺好,装作睡熟的样子。

香甜的味道令人昏昏欲睡,但嘴里带着薄荷味道的微苦却让她们保持清醒的思维。

姚燕语自从跟随青云子老道休息无上心法之后,目力听力都提高了数倍。闲暇时候她曾经试过,如果她能全神贯注屏息凝神,敏锐程度甚至超过了卫章。

此时她全副心思都集中在那道雕花小轩窗上,霞影纱糊的窗户已经被人用香烫了个小小的洞,然后又一根极细的竹管从洞里伸进来,往屋子里吹这种香甜的迷烟。

迷烟吹了不过三四息之后便停下来,而外边的人却不急着进来,只等里面的人彻底昏睡。

姚燕语微微侧着脸看着窗户上被星光映成冥蓝色的窗纱,她甚至能听见那两个凑在一起的人悄声低语,掐算着时间。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小轩窗被人从外边轻轻地推开,一道黑影敏捷的跳了进来。

香薷和乌梅有一万分心思跳起来保护夫人,可她们却都死死地压制着对方不动。因为她们知道只要她们一动,让对方发现迷药没起作用,夫人便万分的危险。此时这贼子不设防,倒是给她们带来了几分生机。

来人手中的兵刃很是小巧,乃是一只尺许长的匕首。而且目标也很直接,不是地上睡着的两个丫鬟,而是窄榻上的姚院判。

姚燕语闭着眼睛,仅凭听觉感受着危险一步一步的靠近,却岿然不动。

黑衣人悄悄地靠近榻前,借着微弱的星光看着榻上身穿二品医官袍服熟睡的女子,缓缓地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姚燕语的心口猛地刺了下去。

凭着一个身怀武功的人用了七八分的力气刺下去,这尺许长的匕首必然穿透对方的心脏,令其顿时毙命。

然而,变故总是在一瞬间。

就在匕首刺下的同时,窄榻上的人忽然动了。

黑衣人甚至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刀子便穿透被褥插进了沉香木窄榻上。

而在他尚未拔出匕首之际,便听极其轻微的一声破风之声,同时金光一闪,他肩头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的感觉,人就整个软了下去。

香薷和乌梅俩丫鬟愤然起身,一人手里拿着帕子,一人手里拿着条汗巾子,上前来堵嘴的堵嘴,绑人的绑人。

这一切都相当的快,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

姚燕语从窄榻的另一边起身,理了理衣领,弹了弹衣袖,冷笑着上前来看着目瞪口呆却浑身无力听凭两个小丫鬟摆布的家伙,淡淡的笑着却不说一句话。

把这人绑起来塞到窄榻下面,姚燕语又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神。

乌梅便抬手推了香薷一把,香薷惊讶的‘啊’了一声,然后又没了动静。

窗外人影一动,响起几声蟋蟀的叫声。

姚燕语不知道这些人定的暗号,只得按兵不动。

果然窗外又叫了几声不见回声之后,便沉默下来。安静了不过片刻,显然是对方不甘心或者说太自信,但见小轩窗再次被推开,有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这次,姚燕语没有躺着,而是在榻上盘膝而坐。

黑衣人进来后便被吓了一跳,待看见地铺上躺着的俩丫鬟貌似睡死的样子之后,便释然了。听说这位女神医有修炼内息的习惯,或许每天晚上不睡觉只是打坐呢。

只是,先前进来的那个人怎么没有踪影?

不管了,先奉命干掉这女人再说!将来论功行赏主子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于是黑衣人也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朝着姚燕语的胸口刺去。

这次姚燕语没躲,而是提前两个呼吸出手,依然是一根金针钉在对方肩膀上,匕首落地,人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跟着软了下去。

“救命啊——有刺客!”香薷这才大声的喊起来,尖锐的女高音搅翻了紫宸宫的天空,一时间前后左右火影晃动,已经有上百名护卫纷纷响应。

“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刺客在哪儿?!”

“哪里遇刺了?!”

“好像是东偏殿耳房!”

“那里是姚神医休息的屋子!”

“快!拿刺客!”

紫宸宫里乱成了一锅粥,锦麟卫们把东偏殿包围起来,高声喊着那刺客,却都犹豫着没有人往耳房里冲。有一个锦麟卫想要焦急的冲上去却被同伴拉住:“我们的指责是保护皇上!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贸然行动,只能激怒刺客!”

“那姚院判怎么办?”

“刺客来紫宸殿行刺,目标肯定是皇上!姚院判不会有事的。”

“可是…”

这个锦麟卫还想质疑,却被另一边的同伴喝住:“没有可是!保护皇上要紧,我们必须死守住这里,不许刺客冲出来。”

“…”那位奔向勇往直前的护卫被两边的同伴呵斥住,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

大殿深处,皇上被外边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吵醒,经过姚燕语尽心医治之后又睡了沉沉的一觉,皇上的精神恢复了许多,然好梦被惊扰让他心情极度不好,眼睛没睁开就不悦的问:“外边在吵什么?!”

“回皇上…好像是有刺客…”怀恩忙跪在榻前,但见皇上猛地坐起来,又忙上前扶住并劝道:“皇上放心,刺客已经被困在了东偏殿。护卫们层层包围,他是出不来的。”

皇上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刚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便听见外边喧嚷冲天,四面八方的人都喊着:“有刺客!拿刺客!保护皇上!”

“怎么回事儿?!”皇上立刻瞪起了眼睛:“不是说刺客被困在了东偏殿?!”

怀恩一下子也傻了,这铺天盖地的‘捉刺客’的叫喊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喂!

整个皇宫内苑,东西十二宫苑以及太极殿,紫宸殿,还有给太妃们静养的福寿宫等各处,全都有人喊‘捉刺客’,且呼声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有锦麟卫仗厉剑持弓弩维护秩序,更有无数的太监宫女如鼠群一样四处逃窜。

此时若是有人站在太极殿的屋顶上,便不难看见在那些四处逃窜的太监宫女中,有人持着火把貌似惊慌实则进退有度的指挥着六神无主的宫奴们往紫宸宫的方向逃窜。

皇上膛目结舌的怔了片刻,然后忽然抬腿给了怀恩一记窝心脚:“混账东西!这是要造反了!你居然还敢诳朕!定然与那些贼子同谋!朕先杀了你!”

虽然皇上病重,但怀恩也是六十来岁的人了,况且这一脚正好踹到了心窝上,他登时觉得眼前一黑,喉间一阵腥甜,殷红的血珠顺着嘴角缓缓地滴了下来。

“皇上…老奴绝无二心!”怀恩说着,便跪在了龙榻跟前,“老奴一介阉人,本就是无根浮萍,自从老奴服侍皇上的那一天开始,老奴的一切都是皇上的。老奴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求皇上万千保重!”说完,怀恩朝着皇上磕了三个头,毅然起身,后退几步后出了大殿。

皇上一时错愕,竟忘了该如何是好。

三顺从外边风风火火的进来,匍匐在龙榻跟前,磕头道:“回皇上,是姚院判的屋子里遭了刺客,护卫们已经围住了东偏殿。只是不敢擅闯,把刺客挟持了姚院判,会伤及她的性命。”

“那外边那些叫喊声是怎么回事儿?!”皇上怒声喝问:“黄松呢?!”

御前护卫首领黄松是皇上的心腹,如果说皇上在这世上还有唯一信得过的人,那么肯定是他。

“皇上!”黄松应声而入,进殿后朝着皇上跪下去:“臣刚蹬上太极殿顶,看见三宫六院各处的太监宫女都乱成了团,臣以为,这是一场有蓄谋的哗变!还请皇上下旨,调锦麟卫进宫护驾!”

而此时东偏殿的耳房中,姚燕语让香薷喊了一嗓子,搅起紫宸宫里的混乱之后,却没有预想到的锦麟卫闯进来。

“怎么回事儿?”香薷纳闷的问:“怎么没人进来拿刺客?”

姚燕语也摸不清这是什么状况,沉默的看着被麻药麻翻的两个黑衣人,蹙眉不语。

乌梅凑近窗口从窗扇缝隙里往外看了看,转身说道:“他们把东偏殿团团围住了,只是吆喝不动手。不如我们开门,把这两个人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