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凤闻言微微挑了眉,并没有应上同样的笑意,波澜不惊的蓄了酒杯,缓缓推了上去:“我还道,你定不会想记着这些。”

楼明傲只捏了酒杯于手中,垂目细细打量了酒中的色彩,清透中掩着那么丝混浊,此时她并没有看七凤,口中极其自然道:“其实你也该看出,我并不是她。”

七凤没有惊讶,只以手指蘸着酒浆于桌幔上画了个圈,眼中一抹悸动的情绪闪过:“我知道,我知道…那丫头本是说过的,要我千万不可恨她,她自有她的分寸。你方进来时,我就琢磨那是另外一个人了,你可以拥有她的身体,她的记忆,可仍旧不是她。不同了,眼神之中的情绪,连着眉目间的色彩,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她骨子里的卑怯在你身上找不出半分。”

楼明傲浅浅笑了:“我在林里想了好久要不要瞒你,瞒了你你大概会一直怨她吧,她于这一世背负的太多了,你的怨恨,实在背不起。瞒你,又怕你一时接受不了。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瞒与不瞒并不在我,你这么清醒明白的人,定是会一眼开穿的。”

“以你之言,倒是还有不清醒的人。是司徒还是…”七凤顿了顿,还是没有将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的会埋怨相公。”楼明傲浅浅酌了一口,只觉得这佳酿苦中余甘,涩而不戾,确实奇特,“埋怨他没有一刻不清醒。”

七凤终于露出半丝笑意,只是隐隐的并不清晰,很难从笑容中辨出情绪:“我喜欢他的…就是清醒这一点。”

“两个太过清醒的人实在不能相处在一起。”楼明傲此话说得中肯至极,“所以我并不大看好你们。”

“他看好的人…都不是好相处的,夫人你也是如此吧。”

楼明傲缓缓放下了杯子,玩弄于手中,话语中满是戏谑:“怎么说呢,我们二人半斤八两,碰巧无聊了同对方玩在了一起,哪一天,玩累了厌了,也就放手不相见,了却一身烦。”

七凤好奇的看着她,满目钦羡无以藏匿,垂了头摇着杯中物:“明傲糊涂了一世,如今换了你这么个清醒的人,看来也是她的意思吧。”言语突然一转,酒杯中的浆汁几乎要摇出,“或许…你可以为他生个孩子,这样还不至于太早就玩厌了。”

不知是酒苦,还是怎般,楼明傲狠狠皱了眉头:“你同我一般的状况还不知道,我们这身子…”

“你既是他要娶的女人,又怎么会任你喝下那种药?!”七凤漫不经心道着,“妈妈只是给你喝了药,你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我只告知你,这凌霄楼本是司徒家的产业,妈妈亦是听命而为。司徒此次前来找我,只是想借我口说予此般罢了,我笑他何必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他与你说,与我说有什么差别。”

楼明傲只细细琢磨了半晌便也清楚了,好在她不是死脑筋的人,这事在她心上只是不痛不痒的飘过。她自是不信司徒为了娶自己才换药,究其原因,不过是不能断了楼氏一族的脉息罢了。

七凤见楼明傲不再出声,转而道:“你的屋子空了好久,摆设装饰都是照着从前的模样不曾变过。你还留着些东西没有拿走,是不是——”

“就留着罢。”楼明傲大方道,“凡是带不走的,通通留下。”

“前些日子…彦四公子来了又去了,在你屋中待了片刻,再没有说些什么。”

楼明傲眉头又紧,看着七凤,却是满脸诚意:“七凤,他若是有你一半的清醒则好。”

“不是他不清醒,或许只是…”七凤拾掇着袖口,出声一顿,“只是不愿清醒。再言他是多年没有见你的人,你那些变化在他眼里亦是情理之中。”

夜已寂,七凤推开紧闭了许久的门,踏入其中,这内屋她命人日日打扫,却不动屋中摆设陈列分毫,只一推门,扑面袭来还是她的气息,她走了这么久,现在又不知道归于何处,苍茫人世间,只这雅致简陋的小屋才留有她的余影。

屋中没有掌灯,此刻掌了灯却等不到屋中的主人又该是怎般的寂寥,索性只就着月光坐于床侧,连着被褥都是前不久洗过又晒好的,她只把她当作还生活在这小阁中。月色映着七凤的半张脸,清冷的泪寂寂落下,心中的声音越发清晰。

“好明傲,我是知道,知道你的。你定不会叛我,更不会叛他,只这代价太重。你没有叛,却是弃。你带着你的卑怯懦弱,带着强压给自己的满身罪孽,一去不回。如今你的心真是宽了,再不被噩梦萦绕,再不用终日惶恐不安,连苦思哀想都免了。只是…好不公平,凭什么要让留下的人深陷于思你的苦,凭什么一字不说由着我们怨你恨你。你宁愿让他承受背叛之伤,却不肯要其忍受相隔黄泉的心神俱碎,你竟不知,得不到即是最大的苦吗?现下,我宁愿你叛,也不想你弃…你叛我,只恨着你作罢,你弃,倒是让我去何处恨你。”

第十七章 雨夜惊蛰

更新时间2010-1-9 11:42:07字数:2177

雨声渐密,于这雨季江南不知要缠延至何时。万籁俱静之时,只那一抹自南向北贯出的锦缎马车毫无安静之意,司徒手中的书只看了半页,全因身边人太过喧闹。

“完了完了,自我以为不能再生育,就把平日里吃的那些药全都赏给其他各院了。这要是再要回来岂不丢面?!”楼明傲圈着司徒的胳膊碎碎念个不停,“这还不是最重要,要是三两个不小心这几个日子有了,麻烦就多了。”

司徒真不知此时这女人是兴奋还是紧张,自凌霄楼而出就没歇息片刻。他心里自是没那么些顾虑,虽不喜孩子,只是养在一边看着也不碍眼,若是有了,就生下来,没什么大不了。楼明傲自然不会去琢磨司徒的想法,她心里就一个念想,怀孩子活活是她的罪,保不住伤心不说,生下来倒是平添麻烦。她本已是无牵无挂,为了活着而活,这一世,再不能为他人而活。孩子于她,不过是个锁。

马车于此时渐渐缓了下来,连司徒都有些讶异,持书的手缓缓放下,另一手紧了楼明傲于身边。楼明傲倾了半个身子准备掀帘子问持鞭的杨归,却被司徒出手拦住:“别动。”

楼明傲怔了怔,刚要碰及帘幕的手一僵,回首看了角落里一般紧张的璃儿,转了手把璃儿搂上,柔声安慰了道:“别怕。”

璃儿忙摇了头:“我不怕,只是担心主子。您已经挨了两箭了,我再怕出个什么事。”一箭是上桓辅结束楼明傲的那次,另一箭是出自夏相的手腕,如此算来这个身子还真是伤痕累累。

“你们留在这,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司徒镇定出言,弯身欲掀帘而出。

楼明傲瞬间恍惚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能不能不去?!”

“我要去看看杨归。”司徒坚定道。

楼明傲嗓子一紧,明明是有话赌在喉咙口,却死死忍住不说,手上则是怔怔的松了力度。司徒微微一点头,示意她安心:“没事。”只脱口两个字,随即掀帘即出。自司徒出了马车,伪装了许久的沉静突然喧闹起来,虽无人声,只是能清晰地分辨出夹杂于冷器相击间的喘息声,不只一人,甚至绝非十人的简单。璃儿感受到楼明傲在颤抖,只是自己抖得更厉害,她低声哭了出来,却不是为自己哭。

楼明傲呆呆的看了璃儿:“在担心杨归?!”

璃儿只点头,说不出话来。楼明傲自也明白,若非出了什么变故,杨归不会一声不出,只有两个原因。一他死了,且死于这世间最快最厉的剑;二则是他亦叛了,一如他的兄长杨回。杨回向害她之人透露了自己的行踪,杨归又会是哪般的叛?!这个念想翻来覆去,此刻她的心亦乱了。

一股蛮力涌至,帘幕刹那裂成两半,随着剑气飞出十米之外,车外落着倾盆大雨直入雨帘,十步之外司徒一人敌十几位黑衣人的攻势,他尽力将敌人拖至远处,不至于牵连到车内的女眷。

楼明傲只顾着观望外面的形势,全然不顾冷剑寸寸逼进,璃儿哭喊了一声:“主母”。楼明傲才回神迎上持剑立于自己身前的黑衣人。还是这些人,上一次欲置自己于此地的黑衣人,这一次卷土重来。楼明傲淡定的迎至璃儿身前,剑尖距她眼眸只有半指的距离,她定定的看着黑衣人,方想起那日还能平静的言道“动手吧”今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并不怕,或许只是留恋了吧,流连于何处自己也不知道。

“大侠,我求你,杀我吧。我家主母伤病刚愈,求您不要伤她。”璃儿于身后挣扎起来,却无奈还是被楼明傲拼尽全力压于身下不得动弹。

那黑衣人亦对上楼明傲的眼神,他自小习剑,手中的剑换过千万,只这一把,只这一次——剑抖。楼明傲狠狠闭了眼,几乎屏住了呼吸。自心底开始数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她心底开始蔓延那些痛,无论是冷箭穿堂而入,抑或是施诊于脉穴,那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的痛,是触及不到伤口的。

忽听身后璃儿失声痛哭,楼明傲忍不住想也奇了,这会子是一点痛意都没有了,猛地睁了眼打量自己的伤势,却是毫发未伤,再仰头方才那黑衣又不知遁身何处,楼明傲狠狠眨了眼,虚着底气出言:“有他这么吓唬人吗?”说罢扭头看璃儿,“是不是伤了你?!”

璃儿边哭边摇头,楼明傲忙瞪了眼:“我又没死,你哭什么丧?!”

璃儿颤抖着手一指马车外不远处的街口,楼明傲随着看下去,果然看到杨归倒在路旁,腹下血水混着雨水横贯一路。楼明傲再不管顾司徒的嘱托,跳下马车,直奔向杨归身前,跪身勉力托起杨归半个身子。杨归先是被打了哑穴,而后又由戟刺穿下肋,楼明傲尽力去捂那伤口,却堵不住喷涌而出的血水。杨归此刻说不出话,只牢牢盯着楼明傲,他费力摇了头,示意楼明傲不要管自己。楼明傲明白他的意思,仍是道:“平日里不是很厉害吗?做梁上君子你和上桓辅有的一拼。我不管,你既然不叛我,我也没有弃你的道理。”

楼明傲浑身被雨水打湿,此刻全身都仿佛贯了铅一般寸步难行,仍执意将杨归拖回车中。璃儿困于车中,只看着外面的形势危急,忍不住哭喊出声:“主母回来。”

楼明傲却像痴傻了般,只反复念叨着“你不叛我,我便绝不能弃你。”雨势更盛,额发几乎挡住眼睛,楼明傲全然分不清方向,却还是拉着杨归不放。杨归看着这般艰难的主母,忍不住辛酸了起来,堂堂七尺大男儿在雨中哭得像个婴孩。他想如若自己还能活着见到兄长一定会告诉他,主母并非市井小民,她重情义轻是非,是配得起主上的女人。

“混账——”实在无力的楼明傲索性坐在雨中,狠狠擦了脸上混着泪的雨水,“你平日里吃那么多做什么?!关键时候…关键时候拉不动你。”

第十八章 落难夫妻

更新时间2010-1-9 18:37:28字数:3630

雨声渐渐缓了下来,又是那一声长鸣的笛声萦绕于耳畔,只与上次自空中传来不同,这一次分明就是雨中近身之人在吹笛。这笛声好似希望般,撕裂了楼明傲心中的绝望,她于雨中起身空站着,试图去寻找声音的来源,那每每在危难之刻解救自己的笛声,一直是心中沉积了许久的谜团。

雨声压下了厮杀声,楼明傲知道那些人退了,只雨势太大,完全辨不出方向,等着那抹身影靠近,却再听不到脚步声,空有雨声。心底微微慌了,她猛然奔出了几步,四处打量着,黑夜中看不到一丝光亮。

“相公…”这两个字颤抖而出,不够清晰。楼明傲忍下内心的惊惧不安,咬牙大声再喊:“相公——相公——”

还是无人回应,楼明傲只觉得心跳愈烈,她于原地连转了几个圈,张望着四处,声音越发响亮,几乎是嘶吼出来:“司徒远——司徒远——鬼死人司徒远——”楼明傲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无助,仿佛周身的凄凉会将自己尽数吞没。也许哭出声会好很多,只是这种情况下,却满目空洞,无泪而流。她喊得太过用力,头晕晕的,连着耳鸣目眩一同袭来,雨水直入口中,被狠狠咽下。

“混蛋,是死是活——好歹给我出个声啊。”楼明傲寂寂言道,浑身气力尽失,缓缓闭眼,却感觉到自己被揽入身后的怀中,那人用手臂牢牢圈着自己,几乎紧到不得喘息。

“我不喜欢大声说话,你知道的。”司徒声音很轻,似怕惊到了怀中颤抖的人。

楼明傲小心翼翼的张开眼,落目于颈间的手臂,是熟悉的缎袖。眼中忽然热了,有什么恍惚的落下,落于司徒袖间。她确信那是泪,不是雨水,雨滴冰冷,泪则温热。周身萦绕着男人的气息,呼吸间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只是这一次,她一点也不厌恶。相反,她希望他将自己楼得更紧些,紧到足以驱散黑夜和孤寂。此刻哪怕是窒息而亡,也绝不想离开这个安宁踏实的怀抱。

街口不远处即是一座空庙,四人疲惫至极,彼此拉扯着入了庙宇,暂避大雨以做修养。司徒生起了火,方能驱赶些许寒意。楼明傲忙着和璃儿用最简单的方式给杨归疗伤,好在血止住了,杨归倚在璃儿的怀里平静的睡下。楼明傲回到司徒身边,他的脸埋在阴影中仿佛在皱眉思考着什么。

“我们还真是患难夫妻啊。”楼明傲捏着帕子擦着司徒脸上的血迹,忽又调皮的笑笑,“真好,都不是你的血。”说着轻轻倚上司徒的半个身子,血腥气依然很重,平日最忌血气的她这时却全然不在意了。

“怕吗?”司徒轻言。

楼明傲歪头一笑:“我都死了好几回的人了,只在于舍不舍得死,无关怕与不怕。”

司徒微点了头,却发现楼明傲打了个冷颤,她方才把自己的袍子烘干后就盖在了杨归身上,此刻正冷到瑟瑟发抖。司徒解下自己身上的袍子,也是刚刚烘干的,还带着温度,三两下裹在了楼明傲身上,看着她此刻缩头抱身的样子直像个球。

“相公,看来嫁给你真不是什么好差事。我出嫁当日,凌霄楼几个要好的丫头哭肿了眼睛,起先还道是她们嫉妒,现在才明白她们是在哭我。跟着相公,前景是有的,只是风险也大。”

“这里距离彦家宅院不远,彦慕与我们同日上的船。我当时困你在船舱,是担心你在船上见了他会乱分寸。其实…其实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你若回他身边也是好的。”

楼明傲忽觉得这般的司徒极其有趣,从不见他一口气说超过两句以上,此时却连说了四句。就连话中之意,也让楼明傲糊涂了。

“相公,你没事吧。可是我的话刺激了你?!”

司徒伸手握住楼明傲伸出的五指,紧了又紧:“我何时同你开过玩笑。”

“是啊,都是我同你玩笑。”

“为夫今日的话,你绝不可当作儿戏。”

楼明傲一听“为夫”二字都出来了,忍不住伸了手去触司徒的额头:“相公,你真没病吗?!”

司徒放下楼明傲的手,眼神之中满是认真。正欲开口再言,风吹开了半扇窗子,直窜入楼明傲脖颈间冷得她忙缩脖子。司徒起身去关窗,楼明傲缩了身子拉着袍口的手一紧,手下触到一片濡湿,借着火光方看清那是一抹浓重的血迹。一场厮杀过后,沾染血腥并不是什么异事,只是这袍子刚刚才烘罢,手边的血迹却依然很湿,明明是又沾染上去的。迷离之中,恍惚的抬眼,关了窗子的司徒并没有由着火塘边回身,反倒是绕到阴影处徐徐靠过来,坐下身子习惯性的揽了楼明傲入怀。此时楼明傲却不敢再靠近,下意识躲了躲,惊乱之色亦入了司徒之眼。

“你哪里受伤了?!”楼明傲脱口道。

司徒定定不动,不出声的望着楼明傲。楼明傲索性不等他回答,自己埋下头于他身上摸索起来,惨烈的伤势她不是没有见过,当年随上官逸看望疗养之中的伤兵残将,她自恃承受能力远比他人更强。只是看到眼前的伤势还是忍不住捂了嘴,碎剑应该只贯透了司徒半个身子,由胸下半寸的地方入,深到几寸她也看不出。

那厮黑衣人撤退之时,司徒急于寻找楼明傲乱了心神,被敌人补上这一剑。再听到楼明傲呼喊的声音,便管不了那么许多,出力断了剑,只剑身还留在体内。现下剑端深卡在伤口处,也正是因为未曾拔剑,流血之势并不明显,司徒因此才能坚持那么久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若不是袍上不慎沾染的鲜血,他本是可以瞒住她的。

楼明傲苍白的仰了头,那伤口,她竟是一下也不敢碰,生怕微一碰,剑身便会在司徒体内深一寸。脑海中闪现出无数的词藻言语,她只抓住了这两个字轻声脱出——“你混蛋。”

司徒微微咬了牙,回应道:“对不起。”

楼明傲摇头:“你不该对我这么说,尤其不该是我。”话虽是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靠在他肩头,言语中透着关切,“你真的没事吗?这样的伤势,能不能撑住?!”

司徒不答,只揽了楼明傲更紧,二人靠着身后的草团倚下去,相偎而卧。楼明傲只想着这样能让司徒好好休息一番,却又在心里担心他一睡不醒。她紧张到不能阖目,好半天才发现自己竟是一直攥着司徒的袖子不放。司徒本是阖了眼,却在疲惫之余感受到楼明傲的颤意,索性抬了眼,言语轻缓:“就这么怕我死?!”他揽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以这般亲昵的动作给她宽心。

那个“死”字一出声,楼明傲只觉得喉咙一紧,血腥味道更重,泪水一时间竟涌了上来,嘴上依然强言:“相公要是死了,绝对没有人罩着我了。不用你西院那几个女人联合起来,任她们一个出手,我都死得好惨。我不是母凭子贵,又没有娘家靠山,别说牌位立不了,能否安度后半生都不知道呢。你最好活着多罩我几年,等我找了好出路自然不再牵累你,你好说坏说,哪怕残疾半瘫了,也得撑上一年半载的不是?!”

司徒轻轻叹息,满是安慰道:“有上桓辅在,她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牌位我留下个话便是了。至于…母凭子贵,你方说还不想拖个麻烦,这一下也的确省了个麻烦。”

楼明傲只觉得周身悚然,不由得把脸埋在司徒胸前,任由那一串泪水无声落下。司徒感受到了那丝温热,正是这般的温热,方时暖了他的心,如今同样的感觉,更多的是无言的哀戚。司徒微微垂头,薄唇轻触到她耳畔,“我出马车时,你似乎有话没说完,趁我还听得到,把它说了罢。”

楼明傲微微颤抖,好半天不吱声,许久才怔怔的仰了头看司徒,眼中有隐隐的湿润:“我当时想嘱咐你一定要回来,你若回来,我就给你生孩子。现在再说…似乎晚了。”

司徒亦愣愣的盯上楼明傲,这女人即便是说出这般话,也决不会羞涩半分,这才是一直以来让他觉得好奇的地方吧,她总有那么些地方同其他女人不同。她不矫揉做作,即便是演起戏来,也不会装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讨人关注,她的戏夸张却张弛有度,只会让你觉得滑稽可笑,也不致于招来厌恶。这种感觉很奇妙,自己起先还是嘲笑着当个乐子,而后便也随着入了她的戏,假戏成真,从前她口中那些让人鄙夷的话,竟也成了日后的期待。她似乎有那种能力,一寸寸深入人心,可自己却是依然站在原地,你触及不到半分。她会因你哭,为你笑,却不会让别人踏入自己的领地。她的心门,对任何人,永远关的死死的。不是进不入,而是根本找不到入口。

“我知道不能拿孩子谈条件,只是…当时想着你回不来,我是真的不安宁,想着日后一个不小心还是会给你生孩子,不如先谈个条件再说。”楼明傲复垂了头,靠着司徒更紧。反倒是司徒有些局促,听了她的话,微微一震,久久不语。

“我说…不晚。”

楼明傲微微皱了眉,正要问什么不晚,司徒的气息已落下,再无一丝力气躲避,猛抬眼目光迎上司徒,任唇落于颈间,耳际,直至唇畔。

“为夫命你为我留下一方血脉,就在今夜。”喘息之间司徒的声音若有若无。

楼明傲只觉得心口忽然裂开,没有来由的,眼中湿润,泪水簌簌落下,顺着眼角落在耳后。司徒吻到了咸涩的味道,微愣了片刻,轻言着:“孩子生下来,不要他像我,像你最好,笑得好看。”

楼明傲心中又是一紧,傻傻的望着司徒的面容,她没有点头,亦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搂紧了司徒。

火塘里的火星渐渐灭了下去,璃儿并没有去添柴,她细心的保持着宁静,只眼中含满了泪。那二人的言语交谈全都入了耳,此时自己的心情亦难以言表。在她看来,阴影之中两位主子的交合欢好并不是什么淫秽之事,她知道什么是希望,而眼前这…也许就是希望。

恨长眠番外

更新时间2010-1-12 19:10:07字数:2287

永逸四年。

殿内灯柱微薄,灯罩里的油芯吐出最后一口信子,落寞的化了青烟散开几团缭绕。长长的裙曳拖在云阳殿冰冷的大理石板,叠褶曳地。孑然一身的孤影置身于空旷之中,身姿单薄,面色沉静略显憔悴,此刻夏明初难掩几分落寞。

入住长清宫前,最后一次去见他。天子正坐在龙椅上低头看着奏章,双眉紧锁,竟又是一夜。案上的茶早已冷了吧,随身伺候的太监默默研着墨不敢出声。

只听了脚步声,敏感的抬头,看见她,他只是沉默。

夏明初一声吩咐遣了寥寥几个宫侍退下,殿中只剩二人的时候,她勉力淡然一笑,“我后悔了。”

上官逸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朱笔,他静静的等,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

“臣妾后悔入宫,后悔嫁给你。臣妾的丈夫应该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气的天之骄子,而不是一个为了己私权欲就能随意撒谎的昏君。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昏君。”

他迎上她的目光,微吸了清晨冷冷的寒意,薄唇轻启:“昏君吗?”

“是,昏君。”

“皇后…”

“你闭嘴。”她猛地仰头打断他欲说的话,此刻,再不当他是什么九五之尊,“是,我父亲牵制你又怎样,朝中势利纷杂又如何?!你本就没有能力摆脱,什么新政什么吏治,你连一个真相都不能施予,凭什么摆脱别人对你的束缚,凭什么让全天下的人信你敬你!”

上官逸前去拉她,指尖相触,她惊恐的连连后退,满眼哀戚,几欲落下泪来。上官逸的手微冷,却想不到她的手更凉上几分。

“朕…”他初也想为自己辩上几句,昨夜里的争执塞满了自己的脑子,浑浑噩噩一整个冷夜,他终是放不下,扔不掉。他在意她,却无论如何想不出还能怎般消去二人的隔阂。

“朕?!”夏明初轻轻笑了,“你自称如此都不可笑吗?婚书都能做假,何来的那么多的真?!你堂堂天子的位置真不知道又掺了多少呢?!”

“放肆!”他一把圈住她的双臂,明明知道她是在故意惹怒自己,却还是如她所愿的怒了,“夏明初,你是在同谁说话?!”

“是,我是放肆。”嘴角扯出最后一丝冷笑,“因为这样的昏君,我一点也不稀罕。也再无力面对昏君面孔的你,我要摆脱你,你…让我厌恶了。”

“住口。”上官逸狠狠阂了双目,再睁眼,口中无力道。

“你是天下最无耻的小人。”最后一句,我骂的掷地有声。

“皇后——”他的声音随着嘶哑了起来。

“你明知我最恨为人棋子,还是让我做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博弈品。上官逸,自你骗我起的那一刻,一切都结束了。够了,没有下一次了。”

他看着她,眼神却只有空洞。

“你——”他欲言又止,似在忍耐着某种异样的情绪,好半晌,终于开口,“朕…命人送你回坤宁宫。”

“是冷宫。”她冷冷的附加道。

京郊——明佑山庄。

长缅堂所建不过数年,却尽显沧桑的气息。此处乃山庄的禁地,甚少人曾获得踏足的首肯。

司徒远平静的上了香,其身后林微蕊望着供台上的牌位怔怔出神,好半天幽幽道:“皇兄,你可还记着母亲的样貌?!在我印象中已然模糊了。”

司徒转了身子,步至窗边,推开半扇窗子,这祠堂封闭了太久,若非忌日节日,他们二人也来的少了,总有些腐败陈旧的气息萦绕不散。

林微蕊淡淡扫了一眼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牌位,只落目于“发妻江氏”四字,顿了好久,一手指了牌位上的字回身问着窗边的人道:“你现在还会记起她吗?”

司徒远并不出声,背着身子,连个侧影都不予。林微蕊讨了没趣,撇了嘴道:“她手下的菊花酥倒是极品。”说罢环绕了堂内一圈,步至窗边,看着院落里的傲然挺立的寒梅,继续着:“皇兄,我曾经猜想,你这二十几年可有真正在意过什么?!女人?!权位?!抑或是…其他。实在说,云妃很美,母后是真不及她,我所见过的任何女人都不及她半分,父皇宠她爱她,自是连我都心服口服的。也曾经千万次的想,如果云妃安然无恙会怎样?!皇父健在,母后亦安心抄她的佛经,你甚至也还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为什么,那个女人她为什么要心急?!”

“住口。”司徒远定定出言。

“你至今仍不承认,母后是因你连累而受难。你娶了个好女人,一个毁了你,毁了所有人的好女人。”林微蕊声已冷,冷冷扫了眼案上的牌位,“就算她化作累累白骨,我亦不会原谅,所以…只要我活着一刻,绝不要忘记恨她。”

司徒目光清远,眼中像是无物,却又似装尽了一切。他总是这般沉默,于任何事都不会想暴露自己的情绪,尽力做到淡薄轻寡,用自己的方式掩去过往的尘埃。如同女人调着厚厚的妆粉,抹了自己一圈圈的浮华胭脂,他司徒远的粉饰不过只是沉默而已。

回答圣神∮雪云问题及年龄设定

更新时间2009-11-30 11:42:06字数:431

一.回答起点圣神∮雪云。

提问:亲,如果我没记错,记得你前文中说,夏明初以前是给公主做女官的,那公主好像就是现在的林夫人,那夏明初应该是认得公主的啊?那此章中,女主见到林夫人怎么会一点反应没有,怎么会不认识从小长到大的伴呢?

小水(504472002)答:

因为事隔多年,林夫人出宫时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五年前离宫.....话说女孩在这一期间的变化是很大的俄,再加上性格一下子就变成了那样,就算再相似,明初也一时不会去想是上官蕊。下一章节中,明初会提及面善,但只是点到为止,二者都没有更深一步.....

还有关于年龄问题。明初实际上是比上官蕊大个三两年的,明初出嫁的时候十五六的样子。而上官蕊离宫也是那个时候,当时她十二。

现在的上官蕊十七岁。。按理明初二十一了都,因为借的是楼明傲的身体,楼明傲现在也就十七八岁,和上官蕊相仿。至于司徒远应该二十有五了(毕竟大儿子都挺大了的,老了啊),上官逸和明初同年。而上桓辅也就是夏明桓比他们都大,他比明初大8岁,都快三十的人了。

解决素舞的问题

更新时间2009-11-30 23:19:26字数:614

刚刚泡图书馆回来,先解决素舞的问题。

关于小楼的目的,只能说,很单纯也不单纯。作为明初,她是个浑身是伤把自己完完整整保护起来的人,在重生后,以楼明傲的身体,也有了楼的记忆,只想活得告别过去的夏明初。她不想做夏明初,不想做从前楼明傲,她想做得超脱于二人。之前二人都有各自的羁绊,而重生后她只想活得没有羁绊,所以不会留情于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