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响起,城头的蒙古兵大赦似的往回跑,而就在这个时候,中固堡的门打开来,一队士兵列阵而出。有那跑的慢的立刻被插了个窟窿,有那想带着同胞尸体回去的,也把自己留了下来。而对面的巴、特尔则彻底惊呆了,堡台门开了?那些大明士兵竟然出来了?而且,他们出来的还是步兵?

惊完,就是愤怒!

什么时候,大明兵这么大胆的?什么时候,他们蒙古兵勇士被这么小瞧了?他大吼一声,翻身骑上属下牵来的另一匹坐骑,拔出弯刀:“冲!”

观战的蒙古兵早就窝出了一团火,要是明兵一直窝在堡台内,他们无可奈何下也就罢了,可现在,那就是彻底的愤怒。而就在他们往前冲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枪响,再之后就见一队骑兵叫喊着冲杀而来。

巴、特尔本是一惊,但见那队人马不过一二十人,也就放下了心,当下叫一个小队去迎敌,自己依然带着剩下的人马往前冲。但他没想到,那个小队刚一和明兵的骑兵接触就被打个落花流水,那队骑兵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冲了进来。蒙古兵后队一阵混乱,而在这个时候,前面的蒙古兵已经迎上了退下来的败军。

这一百多人先是在城头上挫了勇气,又被明兵杀破了胆,往这边跑的时候只恨爹娘少给自己一双腿,有那明白的还知道绕着圈子跑,大多却是只冲自己的队伍而来,毕竟是一支队伍里的,有的还是亲人,前冲的蒙古兵不由得就勒住了马,而那边刚刚列阵出来,仿佛要和蒙古兵决一死战的明兵又退了回去!

先前明兵冲出来的迅猛,而这退下来却更迅速,那当真是其来如火,其退如潮,巴、特尔还没回过神,堡台的大门就又轰的一下关上了!

……

巴、特尔愣住了,苏德愣住了,大多数蒙古兵都愣住了,直到墙头传来一阵哄笑,他们才回过神,被耍了!这些明兵根本就不敢和他野战,刚才出堡,不过是戏耍他们!回过头再看那队骑兵,早已调转马头,此时正在快速奔逃。

“追!”巴、特尔挥起弯刀,大吼出声,他知道自己对中固堡没有办法,但那十几个骑兵,就都给他留下吧!在那瞬间,苏德的心中有过一丝疑虑,却没有说出来。

野外,是他们蒙古人的天下,没有骑兵和他们蒙古人相比!

早先在中固堡前没能用上力,蒙古兵们一个个已经够憋屈了,再被明兵戏耍了那么一通后更是咬牙切齿,此时眼见那十几个捣乱的明兵要跑,一个个都是奋力策马。可前面那十几个骑兵虽人不多,却个个骑术高超,竟渐渐和他们拉开了距离。这更令后面的蒙古兵抓狂。攻城不下也就罢了,要是在野外还追不上人家,他们简直就不要活了。

当下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管什么队形阵列了。而他们这么一发力,前面的骑兵也渐渐被追上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前面的骑兵竟然停了下来,蒙古兵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声大喝:“放!”

两边的草丛里飞出几百只瓦罐,巴、特尔暗叫一声不好,只来得及大喊一声:“趴下!”

他说完,自己就先伏下了身体,而那些瓦罐噼里啪啦的就炸了开来。有在半空中炸的,有落到地上后才炸的。碎片、铁钉,各种利器漫天飞舞,油带着火,沾到身上就甩不掉。

“杀!”两边的草丛里传来冲杀声,不知多少明兵冲了出来。

“有埋伏!”

“快逃!”

“撤!撤!”

伴随着这种还算有理智的叫声,更多的是哭爹喊娘。

巴、特尔伏在马上,紧紧的搂着马脖,他努力的睁大眼,想看清形势,奈何前面不是火就是烟,隐隐的就看到一些明兵在割杀他的队伍。

“殿下快走!”他的几个亲兵围了上来,簇拥着他往外冲去。他的运气不错,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就冲了出来,这令他有一些疑惑。他们是中了埋伏,可着埋伏真的有这么多人吗?

“鞑子休逃!”一个中年大汉挥舞着一个铁锤就追了上来。

“明贼可恶!”他的一个亲兵反身去拦,但他刚举起弯刀,就被那大汉一锤砸下,顿时少了半张脸。这一下只把几个蒙古兵吓的魂飞魄散,两个亲兵一咬牙冲了过去,大喊着,“殿下快走!”

巴、特尔也顾不上去想这里面是否有诈,连忙策马狂奔,待他跑过一个山头,回头再看,身边已只有六七个亲兵了。

“殿下可要用水?”一个亲兵捧来水囊,他伸手喝了几口,抹把脸,只见一手烟灰,想到刚才的景象,心中更恨,当下丢掉水囊,抽出弯刀,割下一缕头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而此时,娄坤正看着城墙下的尸体发呆,他们不仅守住了堡台,还得到了这么多人头?这些、这些、加在一起起码有七十个吧!大明军功看人头,但人头难得,因为这不仅要求你杀死对方,还要你有绝对的实力来割下对方的头。就像刚才,他们杀了那么多蒙古兵,却不见得能拿下对方的头,因为蒙古兵虽没能攻下堡台,却还是能从容的打扫战场,不仅能把自己人的身体带走,还能把死的那几个明兵的人头割下。

而现在,他们的尸体都留了下来!

“怎么样娄兄,我就说开一次城门必有收获吧?”朱抵搂着他的肩道,城门大开就代表着危险,以娄坤的性格这已经是一场豪赌了。

娄坤回过神,抱拳道:“此战,全靠朱大人。”

“这就是娄兄客套了,要不是娄兄收纳我等,又哪有此战的成果?说不定我朱抵现在已被那些蒙古兵绞杀了呢。”

朱抵本来也觉得是自己收容了朱抵,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朱抵的安排布置,一环连一环,仿佛早有计划。可是,他是怎么知道会有这么多蒙古兵出来?又是怎么就敢冲这些蒙古兵下手的呢?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一百对六百,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朱抵就算再胆大,也不至于如此行事。

“不知朱老弟手下的那十几个勇士如何了,我看他们骑术精良,想是应该能逃脱的。”

“他们嘛……”朱抵看着远方,他目力极佳,已能看到一点点烟雾,“很快就会回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娄坤有些担心。那些蒙古兵是追着朱抵的骑兵走的,若是那些骑兵回来了,那些蒙古兵是不是也会回来?不过这时候他也不能说不让那些骑兵回来,只有催促自己手下,快点打扫战争。

而等到朱抵的手下带着三百多颗人头,一百多匹战马回来的时候,娄坤完全呆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只有十几个骑兵吗?可眼前这一百多人是怎么回事?蒙古兵冒充的?这明明就是汉人。其他堡台赶来的?可明明就是听朱抵的话啊。

“娄兄勿惊,这些也都是我的手下。”

“可是……”

朱抵嘻嘻一笑:“他们是辅兵。”

“辅、辅兵?”

“是啊,一百多个士兵,总要有些辅兵的。”

娄坤看着他,如同在看妖怪。大家的兵都是不满员的,你满员也就罢了,还多出一百多个什么辅兵,这是搞什么鬼啊!原来朱抵到祡定堡的时候,不仅把那个百人队拉了出来,早先收留的那二百多个老弱病残也拉了大半。留在大同的,要不是实在不适合奔波的,要不就是有一些其他特长的。比如有一个姓白的,就擅长经商,人虽弱小,却极为精明,朱抵就把他留下,将来同查得兄弟联系。

他拉出来的这些,虽然身体不好,不能适应高强度的练习,但做个一般训练,然后挖个沟,修个墙之类的事还是能做的。所以这一年多,这一百多人也没闲着,而因为这种训练和日常劳动,这一百多人的战斗力虽无法和挑出来的那些人相比,却要比普通的堡台驻兵好的多。也因此,这一百多人平时说是辅兵,拉出来也是完全能用的。

“可是这些辅兵是怎么来的?”娄坤终于回过了神。祡定堡离这里虽不远,但四十里的路程也不是步兵一时半刻能赶过来的,难道朱抵真的一早就知道会遇上大批蒙古兵?

“跟着我一起出来的啊。”朱抵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笑了,“娄兄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是诸葛亮,掐指一算就知道会遇上谁,不过最近出了些风头,谨慎些罢了。”

这话娄坤并不怎么信,可是比起朱抵一早就知道会遇上巴、特尔,并且还敢给他下圈套,他觉得这个更可信些。当下点点头:“朱老弟年纪不大,看来却极稳重。”

朱抵一笑,搂着他:“娄兄来来来,看看这次咱们都弄到了什么好东西。”

第72章

收获很大!

巴特尔这次出来虽没经历什么缜密计划,但大半用的是自己的中军,说起来他这次真真是吃了大意的亏,否则两军对垒,只凭这六百人,他也完全能把一支千人部队杀的屁滚尿流。

但这次他们先在中固堡前搓了锐气,就算这些中军并没有去攻城,但看着自己这边的人一个个爬上去,一个个又摔下来,鬼哭狼嚎死伤遍地,也不是不动容的。就算他们表面没什么反应,心中对明军可欺这种事也要画一个问号了。再之后又被朱抵戏耍,他们在愤怒的同时,又开始觉得明军狡诈,而当他们发现中了全套,下意识的就把这些问题扩大了。

他们早被设计了;

外面埋伏着大量明军;

中了圈套了;

逃逃逃!

……

历史无数次证明,在冷兵器时代,大量的伤亡往往是溃逃时发生的,而当蒙古兵六神无主,只想着逃出来的时候,也就是他们任人宰割的时候。当然,这毕竟是巴特尔的中军,也不是没有清醒的勇猛的,像苏德,在发现情况不对后,就试图聚拢队伍,若让他成功,朱抵的这一百多人说不定就被反吃了。

可偏偏这支队伍里除了一般的士兵,还夹杂着若干好手,像早先那个一锤子下去能把人砸扁的大汉不止一个,他这边还没聚拢起一批人,那边就出来一个用刀的,一刀下去就砍掉了他的马头,若不是他见机躲的快,自己的头也要被砍掉了。

到了这个地步,人人自危,哪还想着再反抗了?因此到最后,朱抵共收获三百八十六颗人头,完全比的上一次中型战斗了。除此之外,还有大批的铠甲、弯刀,都是质量上乘的好东西。

“朱老弟,咱们这次好像逮到一条大鱼。”娄坤看着那些东西道,“普通的蒙古兵是不会有这样的武器的。这一次,说不定是一个族长或者族里的重要人员带队。”

“他们带回来了两个活口,一会儿问问就好了。”朱抵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管是什么大人物,仗也打了,人嘛,好像也被打跑了。娄兄来看看有没有合用的。”

娄坤连连摆手:“这些都是朱老弟的战利品,我来见识见识也就罢了,哪还能插手?朱老弟若愿意,分给我几颗人头也就罢了。”

“娄兄说这话就是看不起我了,此战,是你我联手,这里面的自然都有娄兄一份。而在报表上,我也不会忘了娄兄的功绩。”朱抵义正言辞,娄坤一下被这巨大的幸福给砸晕了。他自己非常清楚,这一站虽然发生在中固堡,可他所起的作用非常有限,朱抵愿意分他几颗人头他已经满足了,而现在,朱抵竟说要给他请功?这么大的功绩,就算只挂上一个名也是了不得的。

他当下也糊涂了,抱着拳:“卑下、职下唯公子马首是瞻。”

朱抵一笑,却不再拒绝,他愿意分出这些东西给娄坤,要的就是这一句。对于娄坤,他早有所了解,知道这人是凭着自己的本领杀上来的,虽然成为百户后胆子变小了,本领还有,不说别的,只看中固堡是几个堡台中人口最多的这一点就能知道了。除此之外,早先同娄坤杀上来的几个百户也分别驻守在附近的几个堡台内。

早先在大同的经历令朱抵知道,他不仅要练好自己的兵,还要有自己的势力。

这一仗看起来他是占了好运,赢得仿佛也不艰难,但这已经是他这几年积累的全部。的确就像他对娄坤说的,自己也不会掐算,但他在大同的关系告诉他,最近有蒙古人打听祡定堡这边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他才会把大部分队伍都拉出来。冲杀蒙古后军的那些骑兵大半是他从京城里带出来的,圈套中的万人敌,是他这两年积攒下来的。至于他在这支队伍上的花的心力,更没办法计算。

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投入这么多,并不仅仅是想要一次的战功,更多的是积累是扩大,而现在,他终于跨出了这一步。

在分好了战利品后,朱抵就带着自己的队伍回去了,娄坤一直送出了十里地。而回到祡定堡,朱抵就拿出了安姐的信,这封信他一直没有回,虽然安姐在上面只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但他直觉的这封信很重要,不能像过去那样随便写点就回过去。其实,对于朱抵来说,安姐信上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好吃惊的,这种事他可以说是从小看到大。

南安王是没有再纳妾,再有侧妃,但却是有通房的,但整个南安王府也只有他同朱纳两人。除此之外,满京城的王府哪一家哪一户没出过这种事?不过是多少,大小如何罢了。

这些东西他知道的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罕,而在此时他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什么地方他还有些模糊,但他知道一定要慎重对待。

“这封信,公子都拿出来看多少遍了?”说话的是一个圆脸青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早先跟着朱抵从京城出来的一个侍卫,早先朱抵待他一般,他对朱抵也没什么亲近的。那个时候的朱二公子对身边的侍卫都有戒心,待他们还不如那些江湖人士。不过这几年打磨下来,双方也合楔了。

这青年姓赵,单名一个旭,是京城一位千户的二子。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他夹在中间就有些不显眼,虽然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却持重稳妥,也就是因此,早先南安王才会把他挑来。也就是因为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他对朱抵也有无限的耐心并能适应他那不知来自什么地方的思维,所以现在几个侍卫中却是他同朱抵最亲近,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八遍了。”他本来只是随口打趣,哪知道朱抵竟老老实实的说了,他一怔,顿时就笑了,“那姑娘一定是写了许多令公子开心的话。”

朱抵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赵旭,你说这女人想要什么?”

“啊?”

“或者一般的小姑娘都想要什么?”

“这个……”

“你不是已经说定亲事了,对这个还不知道?”

朱抵一副你怎么这么没用的表情,赵旭立刻苦起了脸:“公子,我只是说定了亲事,却没有成亲。说起来,家中已经催着让我先回去了。”

“唔,是该给你们放个假了……不对!差点被你带偏了,我问你小姑娘对什么感兴趣,你说你定亲做什么?我知道我耽误了你成亲,不过你这次起码能带个百户的身份回去,成起亲来不也有面子?”

赵旭心说这是你先说的,怎么又成了是我?不过他也知道同朱抵在这些问题上说不清楚,当下道:“我不知道啊公子,我十二岁进了府,这接触的女子实在有数。”

“有数也总是还有些的,在你的感觉里,女子一般都想要什么?或者说想要她们的夫君做什么?”

赵旭皱着眉想了想:“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娘早先总说,只希望我爹踏踏实实平平安安的,她说也不希望家里怎么富贵,我爹如何显赫,只要家里老小都好,她就心满意足了。我想,女子总求个稳当吧。”

“稳当?”

赵旭点点头:“我想女子不比男子,他们生于后宅,长于后宅,见识眼光一般有限,不知道富贵险中求,就只希望老小平安吧。”

他毕竟年轻,见识过的女子也有数,当下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朱抵听他先前的话还有道理,听到后来就摇了头:“不对,你说的不对。女子虽然被拘泥于后宅,但她们的见识不见得比男子少,有些女子……”

比男子更有心计,更厉害。

被反驳了赵旭也不在意,当下笑道:“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想法,自然是有不妥当的。不过公子问这些可是为了姑娘?”

“你又有什么想法?”

赵旭一笑:“我想姑娘也不大,应该是爱听好话的,公子写些好话过去也就是了。”

“滚你的吧!”

朱抵虚踢一脚,赵旭立刻笑嘻嘻的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不说,出去前还留下了一句话:“小的就不耽误公子说好话了!”

朱抵瞪了他一眼,回过头却继续发愁了。他自己想不明白,问人也没问出个结果,这该如何是好?他坐在那里,盯着那封信,然后一个字眼出现在了他眼前:妾氏。

妾氏!

他的亲娘生前是个妾氏,这个绿儿,本来也该提妾氏了,他的亲娘死了,这个绿儿也死了……安姐不会为妾,可是,她的姨娘却是妾!

安姐……在害怕?

是了,他为什么觉得这封信不对劲,因为早先安姐的信都是轻松愉快的,经常的还会给他说一些很有道理的小故事。而这封信却是沉重的,安姐在害怕,因为绿儿的事情她在害怕。

江宁之地,后宅之中,一条人命就这么去了,她怎么能不害怕?

朱抵心中突然有一股怜惜,那个在马车上拿着手炉去堵人的小姑娘,那个面对美丽还能进行安抚的小姑娘,那个面对他总是一脸无奈的小姑娘,现在,害怕了!她害怕那后宅,害怕那不知道什么地方伸出来的手,害怕将来要面对的各种敌人。

是的,敌人,如果他有妾氏,如果他有通房,那些,都有可能是安姐的敌人。

关于后宅,朱抵过去是没想太多的。他知道自己是一定要有一个妻子的,然后也许还会有妾氏通房,因为身边的人都是这样,以南安王妃那样的手段,他的父亲还有几个通房呢。所以他从来没有把这些当回事,就算他的亲娘是妾氏,他也没有从自己身上想过。而这一刻,他开始想了。他想,如果他的亲娘不是南安王的妾氏会怎么样?如果没有他这个庶子,南安王妃又会怎么样?

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最后,他拿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下几个字,当安姐拿到信,就看到轻飘飘的纸上只有八个字:“我只会有一个正妃!”

这个字其实有一些语误的,别说他只是个郡王,就是王爷也只能有一个正妃,但安姐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说他不会有侧妃不会有妾氏不会有通房。

看着这八个字,安姐觉得荒唐,但嘴角却勾了起来。这是,对她的承诺吧?这样的承诺她不是没有得到过,早先的男友不知说过多少遍只会爱她一个,绝对不会有外心之类的。但她知道,朱抵的这个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本来不需要对她说这个。当然,这话也只是说说,将来的朱抵不知道会怎么样,可在这一刻,他是用心的吧?

她正想着,外面就一阵嘈杂,片刻冰琴就走了进来,带些忧虑的说:“留哥又吐了。”

朱抵在祡定堡,这信件来往就不像早先那么方便了,此时绿儿留下来的小孩已有半岁,虽然杨氏用心呵护,这孩子还是经常出点状况。为怕养不活,杨氏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留哥,大名却是还没有起。

而这半年下来,不说杨氏,安姐同留哥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听到这话就站起身:“我去看看。”

她来到杨氏的房里,此时留哥已经不吐了,但还在啼哭,他身体弱,哭起来并不是多有力,小脸涨的通红,哇哇的叫着。杨氏心疼他,已经自己抱着不断的哄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又吐了,可是没有拍嗝儿?”留哥早产,比普通孩子更容易吐奶,安姐想到在现代的时候见闺蜜给自家孩子拍奶嗝,就回忆着教给了这边的奶娘。

“拍了。”奶娘连忙道,“足足拍了一刻钟才拍出来。留哥早上起来好像就有些不太一样。”

“胡闹!”杨氏两眼一瞪,“要你们做什么的?既然发现留哥不对了,为什么不赶快来报?卷秋,你立刻去请戴郎中。”

卷秋应了,留哥的奶娘妈子苦着脸,心说这留哥真不像能养的大的,她们做这工作可真要命。

要命!

此时的高老爷也有同样的感觉,看着手中的信件,他的两手不断哆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73章

这半年,江宁看起来繁华依旧,其实明眼人都能感觉到不太对劲了,特别是这两个月,倭寇的危害很直观的体现了出来。早先那些很平常的物件已变成了紧俏货,过去几十两就能买到的镜子,现在翻了一倍还要多。

海贸一直有风险,但现在的风险已经大到很多人都不愿承受了,就连苏家都收拢了这方面的生意。当然,朝廷也不是没作为,水军出动过几次,可大海茫茫,总是无功而返。

对于这种情况,高老爷也非常焦虑。虽然江宁表面上还是繁荣的,可各种商品的交易量都在下降,这就连带着税收,也就连带着他的业绩。和历代先朝不同,从太、祖时代大明就对商税这一块看的非常重,官员的考核上这一项也会列为重点项目。过去江宁贸易昌盛,对于这一块高老爷不用操心也没问题,但现在,就算他一向是做甩手掌柜的也不由不急了。

可是他再急,也有点干跺脚的意思。上海不归他管,江宁的水军也只负责江面,出不去海。发公函给上海吧,不合适,他又不是知府又不是巡按的。最后他也只有私下写信询问,但那些同他喝过花酒的朋友却只同他打哈哈,绕老绕去说不到正点上。这令高老爷也无法肯定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令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