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也是。”
我看着他穿好衣服离开,把锦被拥成一团,突然觉得心乱如麻。
第二十六章、冷宫???
夜暮烟住在夜未央女主人专属的楼阁,叫做心筑情巢。从那夜过后,左叶再也没有在重阳楼留宿,或者说他再也没有进过重阳楼。大多数时候,是我跟在他身后,看他处理盟中的一些事务。
重阳楼,好像成了冷宫了?有一天,我跟红伶这样开玩笑,她看我的眼神便带了些怜惜。整个夜未央,众人对我的态度都是疏离的,虽然自是不敢流露半点不敬,但是也不敢有半点靠近。
有的时候我在数,夜未央的人名,我能叫得上几个呢?最后结果让我郁闷。
那一天,一大早,我在银杏树下弹琴。嗯?先别夸,不是起得早,而是没有睡而已。听到外面喧哗吵闹声特大,于是到夜未央门口,看见一大群仆人忙着往马车上装行礼。
“这是要到哪儿去?”
“舒颜小姐。盟主和夫人去天觉寺上香呢。”
“我怎么不知道?”
“啊?!这......”
我转身往里赶,正好遇到左叶扶着夜暮烟出来,那种相亲相爱的姿势......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今天去上香?”
“我们是去寺里。”
“我怎么不知道?!”
“不要无理取闹。”
“去找东门,让他陪你玩!”
“哼。”
天觉寺。大殿我是不敢进去的,好在寺里有一片荷花池。盛开,荷叶连天,花开潋滟。居中有一朵并蒂莲,开得分外娇美。
我倚着白石的栏杆,荷叶的清香时不时送过来,有点香远益清的味道。远处居然有人吹箫,我知,是那首流水浮灯。
当下突然兴起,一展身姿,翩然飘落在翻涌的荷叶间,在接天莲叶上作水袖舞。白色的羽衣散开,银发飞扬,和着旋律,足尖点过花蕾,轻若飞燕。
一个人不知道跳了多久,直到箫声停,一个声音道:“继续吹,别停,千万别停啊。”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秋兄,在下都吹了三遍了,实在是不行了。”
然后我回过神,才发现几乎池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人。而那个吹箫的,竟然是一个白衣公子,一只紫金菱花箫,优雅中现出几屡尊贵的意味。
哇,完美诗意的邂逅啊。我心中暗叹,可惜人比起偶家左叶,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好吧,看在你的箫还不错的份儿上......我伸手摘了那只并蒂莲,一伸手向他抛过去,岂料刚到他面前,被一个人接住,然后左叶就站在我面前,看不出什么表情。正想无视他,转身走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拖到寺外。
“你来干什么?!”质问的口气。
“来勾引男人,关你什么事!”
“你!”
马车里,他突然俯身压住我,重重地啃咬我的唇,我愤怒地将膝盖往上一撞,却被他一腿隔开,然后顺势压住我的腿。我挣了半天没挣开,最后只好道:“你想怎么样?”
“舒颜!你太任性了!我不喜欢任性的女人!”他看着我的眼睛,非常郑重地道。与他的眸子对视了老半天,我怔了怔,最后非常没骨气地道:“那......我以后不任性了,你还喜欢么?”
“马上回去。”
“哦。那你下次,也要带我出去玩哦?”
“嗯。”
第二十七章、莫非只有等到我不爱(一)
他们在天觉寺住了三天,我在重阳楼呆了三天。就在转道回府的一瞬,我突然想起一个很久没有想过的人。若他在,也许不会让我一个人走在回夜未央的路上,不会让我一个人,在重阳楼无日无夜的等待,不会让我一个人坐在屋顶看夕阳。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有等,等到有一天我无法再等,或者等到有一天我不再爱。
三天后,左叶又重新忙着盟里的事。我不再天天跟在他身边,他说,他不喜欢任性的女人的。
“这几天在做什么呢?”重阳楼,他摸着我的脑袋这样问我,我仰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
“现在比较忙,过两天吧。”他拍拍我的头,这样道。
七月初八,夜暮烟的生日。
嫁入夜未央的第一个生日,自然是得大肆操办的。
那一天,同样的宾客满门,同样的热闹繁华。我趴在重阳楼的那棵银杏树上,不由得有些羡慕她,生日,妖族不会有人记得这个,所以我没有生日,就好像、没有了父母一样。
宴上,夜暮烟盛装出席,左叶一直陪着他,我咬着唇,没有去捣乱,左叶说,他不喜欢任性的女人呢。
远远地看着左叶温柔的笑意,我突然有种很可怕的想法,如果哪天,夜未央容不下我了,我又到哪儿去呢?
妖界是肯定回不去的,除非杀了一眼万年......一眼万年!其它的,恐怕只有去深山老林了,继续我的修行。
这样胡思乱想到了晚上,居然也有烟花。左叶手把着手帮她放,那一闪而过的火树银花带来的只有更彻底的黑暗。我抬头看着它们遥遥地伸上天际,可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在树上睡着的,早上醒来,是被一个丫头的脚步声惊醒的,看了看树下,好像......是夜暮烟陪嫁过来的丫头?
“有什么事?”我在树上看着,她吃了一惊,才抬头看见我,讷讷道:“夫人请你过心筑情巢一叙。”
我冷笑,夜暮烟,我舒颜莫非还怕了你的鸿门宴么?
门打开,夜暮烟一身杏黄色的长裙,伫立在一棵桂花树下,有点人比花娇的味道。
“舒颜姐姐。”她朝我微笑:“你看,这桂花开得多娇啊,妹妹特请姐姐过来共赏呢。”
我慢慢走过去,冷冷地道:“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她却笑得非常温柔:“姐姐不用敌视妹妹,你我所爱之人相同,也是一种缘分呢。来,姐姐先喝杯茶。”
她递了茶水过来,我伸手接过,这世上想伤我的毒怕是还没有。慢慢地品了一口,没什么问题,看着她的笑,不禁有些疑惑,莫非我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姐姐是否听过,这桂花树有个很美丽的传说呢......”
一席话谈了很久,慢慢地消除了我对她的敌意,在心筑情巢四处逛逛,在靠近莫言厅的时候,她笑道:“姐姐发间的步摇好别致呢,不知能否借妹妹一观?”
这有何难?一只步摇而已,喜欢的话就是送你也未偿不可。我拔了步摇递到她手上,她微笑着上下打量,然后微笑着一把插入了自己的右胸!!
我大吃一惊:“你这是作什么?”
突然四下里就有仆人丫头跑出来,惊叫声四起,我慢慢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左叶来得很快,他抱着夜暮烟,抹了一手的血,然后抬起头看向我,那一刻目光里的冷然刺透了我的心。
“左叶......”我只来得及叫了他一声,他的剑已经过来。我没有动,我在赌,我赌这一把他舍不得下手,我赌他不会刺下来,我赌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我赌他对我的信任。
可是最后,我输了。
当长剑刺入胸口,血还未流,我的泪水却流水似的倾泄下来,我用手握住没入体内的剑锋,语声哽咽:“左叶知秋,如果我说我没有,你相不相信?”
他抿着唇角,不说话。我笑得凄凉,是啊,怎么可能相信。一个弱女子与一只千年狐妖,地点是心筑情巢,凶器是我的步摇,证人是大批奴仆。
用力把他的剑拔出来,我知道我一定哭得很厉害,可是极力把话说完:“左叶知秋,我决定放弃你了。我再也、再也不要爱你了。”
胸口血涌成殇,我捂紧伤口,感觉不到痛。极力支起身,我要走出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二十八章、莫非只有等到我不爱(二)
可是我的体力还是不肯配合我。我醒在重阳楼,一个大夫在帮我把着脉,模糊中叫了一声墨书言,可是他不是狗大夫,他不是兽医。
只动了动胳膊,左叶已经握住我的手,我没有睁眼看他,我怕看见他我会再哭,这世界上也只有这个人,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伤我,而且伤得这么彻彻底底,不留余地。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他的声音很干涩,我TMD心里又涌起一丝心痛。“为什么不躲?我并不是真心要伤你!”
“舒颜,我答应过暮烟,我欠她一个承诺。她不能跟你比,她的时间非常有限,可是你的生命却无限。我有很多机会来补偿你,可是她没有。答应我,容忍她,好吗?”
“左叶知秋,如果这一剑,我死了呢?我累了,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补偿,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只想离开这里,放了我吧左叶,如果你不爱我,放了我吧。”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指尖抚着我的额头,我不敢睁开眼睛,我害怕我一看见他,又马上改变决定。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那么牵动我心?
“答应我,先养伤,好吗?”
我闭着眼不说话,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出去了。门轻轻地合上,我只恨这情不能像门窗,说关上,就关上。
接下来的伤,好得很慢,没有了墨书言这个庸医......
他几乎每天都来,我不能看着他的容颜,沾上愁眉不展。伸手抚平他眉间的折皱,他握住我的手,俯身亲吻我的唇,那目光明亮,如若着了墨的江南烟雨,美得虚幻。
“左叶知秋,你答应陪我看烟花,答应带我出去玩的。”
“嗯。等你伤好我们就去。”
他握住我的手微微用力,我忍着伤口的抽痛,望向重阳楼外,那棵银杏的叶子,一片一片的坠落下来,有些萧瑟的感觉蔓延。
身体上的伤,不管用什么药,总有一天会好的。当我重新坐在屋顶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伤好了,左叶来得也渐渐不像以前那么勤了,毕竟他有别的事情要做。
那天拉着他的手问他:“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他抚着我的头,笑道:“明天好不好?今天有点事。”
于是我就很耐心地等啊等,结果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也一直没有等到。
再次弹着白玉铮,我发现舒颜,居然成怨妇了耶。
夜了,一个人从重阳楼一直游离到琉璃殿,然后到莫言居,左叶抱着夜暮烟坐在房里,看着手里的册子文碟,夜暮烟笑着剥了葡萄喂进他嘴里。
这要搁以前,老子肯定是会冲进去踩两把的,可是我最终默默地走了。从前我吃醋,我耍赖,我撒娇,只是因为我以为你爱我。而如今,那一剑穿过心,我一下子不能确定,有时候我无法阻止自己很恐怖的想,你会不会只是迫于无奈才说爱我?
隐忍一向不是老子的风格,但是左叶,若是我的存在是你的一个错误呢?
想完之后又忍不住嘲笑,舒颜,不愿意你就走啊。人家又没有留你,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地呆在这儿的,一直以来就是呵。
第二十九章、莫非只有等到我不爱(三)
我知道我有点小心眼了,以前都不会的,现在......是不够自信了么?
夜暮烟怀孕了。夜未央迎来的又一件大喜之事。
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与她再也没有会过面,足见左叶,是将她保护得很好的。我会经常一个狐出去走走,在人来人往之中,会有短暂的喧哗,让我觉得其实这个世界是不会把我遗忘的。
蓬莱居。我走进去的时候,那掌柜小二居然还记得我,巴巴地跑过来道:“姑娘可是好久没来了。”
我妩媚的笑,叫了所有能叫的菜和所有能上的酒,我想我需要一个地方,一个除了夜未央的地方,能够让我安静地呆下来,舔舔身上心上的伤口。
那一天,是醉了,是醉了吧?只是醉了也不肯露原形。
我胡乱地拨着琴,唱着不知道什么曲子。最后一头栽在桌上。
一个人过来扶起我,白衣若雪,刺得我有些眼花。我模糊地用手托起他的下颚,左右上下打量,喃喃地道:“你是谁呀?”
他用手中的折扇敲了下我的头,声音清脆:“秋莫离。”我歪着头想了下:“秋莫离是谁?”“秋莫离就是秋莫离,秋莫离的秋,秋莫离的莫,秋莫离的离。”
“哦。”我沉沉地把头埋在他怀里,他捏了我的一丝头发在手里,声音非常非常低:“若你不是他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喝醉。”
夜未央几乎所有的丫头都在为那个小生命忙碌,当然,还是除了我。
又是一年一度的灯会,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街头灿烂的烟火。转过街角,左叶也是半揽半扶着夜暮烟,款款行来。视线相对,左叶下意识地将夜暮烟护到怀里,那只是一个小动作,很小很小的动作。可是我忽然地就想,什么时候,也会有一个男人这样对我?陪我一起看烟火。
我只能无视地走过,仿佛我没有遇到他们,仿佛我不认识左叶,仿佛我不是舒颜。擦肩而过时,他黑发的发梢划过我的脸,冷冷地刺痛。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小气的,她现在是比我更需要关怀的,可是我还是止不住彷徨,第一次觉得这条街好长,真的好长。要到什么时候,才不用让我一个人走完?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我回头,左叶已经在我面前,他一手托起我的下巴,带着淡淡的笑意道:“生气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依然黑白分明,我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因为我没有生气,只是心痛,彻心彻肺的失落。
“别这样舒颜,别这样。”他缓缓地低下去,欲吻上我的唇,我侧头避开,那一吻落下来,我会止不住哭的。
“乖啦,我答应下次陪你,好不好?”他拍拍我的头,含笑看着我,我垂着头,我没有告诉他其实他去年就已经答应了的。
他低下头看我的表情,我非常安静地看他,有一瞬间,我已经分不清他的真心。慢慢地环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入他怀里,左叶,抱抱我吧。我很担心会不会有一天,我忘记了你的拥抱,忘记了你的体温,忘记了你的声音。
若是舒颜不爱左叶了,我很难想象她要为了什么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