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周宁海回禀那夏氏如何张狂,华妃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只惬意的靠在贵妃榻上,颂芝轻柔的帮她捏着小腿,她好整以暇,等待着风雨来临。

新晋的小主儿们进宫三日后要向皇后请安,华妃特意打扮的华贵大方,耳朵上原来的赤金葫芦耳坠也换成了赤金镶玻璃种老坑翡翠的坠子,听着颂芝的夸赞,华妃扯出一丝笑意。前世就是借着翡翠给新人们一个下马威的,这一次…

周宁海上前提醒道:“娘娘,是时候该往景仁宫去了,今儿,晚不得呀!”

华妃摸了摸燕尾,半眯起双眼,道:“是该给皇后几分薄面,走吧!”

华妃到时,皇后已经给小主儿们训过话了,见皇后脸色似有不满,华妃明知故问:“臣妾来得不算晚吧?实是昨儿伺候皇上看折子晚了些,今儿起得迟了,皇后娘娘可别怪罪。”

皇后淡淡一笑,道:“妹妹伺候皇上辛苦了,迟些倒也无妨,好在今日诸位新妹妹入宫,可以帮华妃你分担一些,往后倒也不必太过辛苦了。”

华妃“嗤”的一笑,说:“可不是么!臣妾往后自不会辛苦,倒是皇后娘娘,宫中添了许多新人,娘娘统御后宫,心思可不要太过操劳。”你且操心着如何防范以及毒害皇嗣吧!累不死你!

江福海一声“众小主儿给皇后娘娘行大礼”,众位小主儿们这才开始跪拜。而华妃的眼神便落在一身浅碧宫装,发饰简单,容色清丽的美人儿身上。

甄嬛!

你这恶毒的贱人!

若非你前往冷宫说出欢宜香的真相,我怎会含恨触柱而亡!

前世我被你害死,死得又那么惨烈,今生无论如何,我必誓报此仇!

叩拜了皇后,众位小主儿接着向华妃行大礼。

华妃只顾怨毒的看着甄嬛,不及立刻让她们起来,皇后不得不低声咳嗽以示提醒。

华妃摸了摸耳朵上的坠子,似笑非笑的说:“哪位是菀常在?听说很是能干,连我和皇后都给比下去了。”

甄嬛一惊,忙磕头称道:“嫔妾常在甄氏,不知何故得罪了华妃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也出言问道:“妹妹何出此言呢?”

华妃冷笑道:“各宫的奴才都是由内务府安排的,怎么菀常在偏要擅自做主将自己身边的宫人给旁人使唤呢?”

甄嬛辩解道:“只因安答应未有陪嫁侍女入宫,因此嫔妾…”

华妃道:“菀常在可真是姐妹情深呐!却将宫规置于何处?若人人都如你这般肆意妄为,这后宫岂不乱套?”

皇后忙道:“原来是这事,此事菀常在已向本宫请示过,本宫亦是允准的。”

华妃转向皇后,冷笑道:“皇后娘娘可真是好性儿!一个小小的常在便能左右皇后行事,假以时日,皇后娘娘岂不是要将后位拱手相让?”

甄嬛大骇,匍匐在地,语带颤音:“嫔妾绝无冒犯皇后娘娘之意。”

华妃怒道:“你即便没有冒犯皇后,也触犯了宫规!是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刚一进宫就往旁的宫中安插眼线?难道是看安答应位卑言轻,便好欺负了!”

甄嬛愣在当地,皇后蹙眉道:“华妃你言重了,本宫相信菀常在绝无此意。”

华妃忽而展颜一笑,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既然皇后这么说了,那臣妾便不追究了。”

方才她还雷霆万钧,这会儿变得如此之快,到让皇后有些瞠目。

殿中气氛沉肃,看着跪趴在地的甄嬛,皇后叹了口气,让她们都散了去。

从景仁宫出来,不无意外的,看到夏常在拦着甄嬛等人胡搅蛮缠。只是这次的话题不再是赏赐,而是甄嬛居心不良,而夏常在又是跟安答应一个宫室的,怕也被安插了眼线。

安陵容本就心思细腻,被华妃这么一挑唆,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而甄嬛被那么一吓,这会儿还在震惊中,沈眉庄又不善于言辞,三人被夏常在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夏常在见甄嬛神思恍惚,对自己视若无物,顿时气急,扬起巴掌对着甄嬛便是一掌。

这次华妃没有及时相救,甄嬛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人更是懵了。

华妃这才对周宁海使了个眼色,周宁海立刻上前扭住了夏常在的胳膊。

华妃仪态万千的走了过去,冷冷一笑,道:“方才只说了菀常在能干,没想到这儿更有一个利落的,权当本宫和皇后不在,辛苦夏常在训诫宫嫔了。”

方才华妃的阵仗夏常在是见识过的,她又是个色厉内荏的,闻言只敢跪着不动,不敢言语。

华妃用帕子掩了掩嘴角,吩咐周宁海:“把夏常在送到皇后身边,请了皇后示下,这等狂妄之人该如何处置。本宫虽有协理后宫之权,但凡是也不可擅自做主,甄氏,你可明白?”

甄嬛紧咬牙关,低声道:“嫔妾明白。”

周宁海带了夏常在去见皇后,华妃冷眼瞧过三人,冷冷道:“夏氏不安分,你们几个也不是省事儿的!还未进宫便想着结党营私了,侍寝在即,本宫不便罚你们,都给本宫回去面壁思过吧!”

上了步辇回宫,颂芝不解的问道:“娘娘怎么不处罚夏氏?夏氏在宫中动手,就算娘娘不问过皇后便处置了她,也无可厚非。”

华妃笑道:“我问你,皇后会如何处置夏氏?”

颂芝撇嘴道:“皇后惯会收买人心,定然不会惩处太过的。”

华妃颔首:“不错,本宫就是要皇后收买夏氏这颗人心!哼,那夏氏狂妄自大愚不可及,有这样的人在皇后身边,是助力还是累赘,颂芝,你说呢?”

颂芝随即就明白过来,抚掌笑道:“娘娘英明!”

作者有话要说:

敲打

那日从景仁宫回来,便传出甄嬛病了的消息。

没了福子在井里的尸体,也没了一丈红,甄嬛还是“病”了。

看来,她是想回避华妃的锋芒了。

甄嬛这一病,便是半个月,在温实初的建议下,皇后把甄嬛移出承乾宫,去了碎玉轩。

碎玉轩的海棠已许久不开花了,只因那树根下埋了麝香,正是让芳贵人小产的元凶。

皇后将甄嬛移至此处,真是司马昭之心呐!

可恨那芳贵人没了孩子竟说是华妃害得!也不知多少婴灵被记在了华妃的头上,而她自己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啊!

华妃几欲绞碎了手中的帕子,恨不能将胤禛与皇后那老妇碎尸万段!

一切都回到了前世的轨道,沈眉庄极其受宠,胤禛见她知书达理,便起了让她学习管账的心思。

从前华妃觉着,她对胤禛一片真心,自然也希望他对自己也是如此。可他是帝王啊,只有一颗心,一颗心被分成了无数,又怎能一心一意呢?

所以,身为帝王的胤禛是迫不得已的,只有那些女人是该死的!

那些女人为何要与她争宠?与她争宠的女人,都该死!

可如今看来,一道菜都不能超过三口的帝王,怎么可能把身心都交付给一个女人呢?

他心里再惦记纯元皇后,后宫的女人不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宠着么!

哪怕今日纯元在世,他也不会独宠一人的。

所以,谁愿意争就去争,想怎么算计就怎么算计去吧!

只别惹到她年世兰头上就行!

那一日皇上把御花园中所有的菊花都赏赐给了沈眉庄,华妃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人尚且不在乎,何况于花。

她不再针对富察氏,也不再刁难沈眉庄,随着年关将近,华妃开始精心准备过年事宜。

颂芝捧着玉蕊檀心梅进来禀道:“娘娘,这梅花儿开得正艳,除夕夜宴,可要也摆上一盆?”

华妃慢慢笑了起来,幽幽说道:“自然是要摆上的。”不摆上,怎么让胤禛触景生情前去倚梅园,得以见到甄嬛呢?

到了除夕那夜,胤禛果然看着红梅出神,华妃微微一笑,知道接下来好戏要上演了。这时周宁海凑近来说:“娘娘,端妃宫里来清旨,说端妃旧疾发作,要请太医去瞧瞧。”华妃冷笑道:“今儿是除夕,她多晦气!不许太医去!”

周宁海又问:“那万一端妃那里自己跑去请呢?”

华妃怒道:“去告诉太医院,谁敢去瞧,就是跟我年世兰过不去!”周宁海刚应了一声,华妃却叫住他:“慢着!”思量一番,想了想,忽的又笑起来,说道:“端妃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也是够了。”

周宁海一凛,看了看周围,觥筹交错间,倒也无人注意,低声问道:“娘娘是想?”

华妃冷冷道:“她虽已避世,可本宫依旧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当初虽然不是端妃害了她的孩子,可那碗堕胎药确是经了她手的!更何况,日后她还要捧着甄嬛对付自己!这样一个心腹大患,岂能再留?

周宁海却在踌躇:“可她毕竟是二品妃啊!”

华妃讽笑道:“皇上当初纳她,不过是看着她的家世,如今她娘家早已失势,皇上留着她不过对她心有愧疚。只不过是我从前不愿动手罢了,即便日后皇上知道是我除了她,有哥哥在,难道皇上还会为了个没用的废人给我难堪吗?”

周宁海一想也是,华妃吩咐道:“叫江城去瞧瞧,告诉他,既然没法儿让本宫生出孩子,就替本宫多做些有用的事!本宫身边,可不养闲人!”

“嗻!”周宁海领命而去。

过了两个月,端妃病重,拖了四五日便去了。她的侍女吉祥忠心,也跟着触柱而亡。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年初二,外命妇进宫朝贺,华妃见到了自己的嫂嫂,年羹尧的继妻辅国公苏燕之女苏氏。

苏氏比年羹尧的年纪小了很多,但毕竟出身宗室女,倒也行止有度,端庄有礼。华妃问过她家中近况,末了,再三叮嘱道:“万望哥哥凡事低调,忠于王命,皇上自不会相负。”

其实此时年羹尧在西北平乱,皇上对他还是信任有加的,真正的裂痕始于年羹尧第二次回京述职,那时的他骄傲自大,态度蛮横,被皇上批“无人臣礼”。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四个字:功高震主。

苏氏见华妃如此慎重,忙道:“大人一向疼爱娘娘,知道娘娘为他担心,想必大人一定会小心行事的。”又压低声音说:“此次选秀,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服侍皇上,娘娘您…”

华妃灿然一笑,道:“嫂嫂不必担心,我与哥哥祸福相依,只要有哥哥,有年家在一天,我年世兰就是在宫中横着走也无妨。”苏氏一愣,华妃却敛容肃然道:“嫂嫂不妨把我这话原原本本的告知哥哥,哥哥将来行事,多想想我这个在深宫的妹妹吧!”

苏氏颔首,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苏氏刚走,丽嫔就气呼呼的走了进来,行礼过后说道:“娘娘听说了吗?昨儿个皇上宠幸了一个倚梅园的宫女儿,今儿早上就封了什么妙音娘子!”

华妃手里捧着个掐丝珐琅的香炉,睨她一眼,道:“不就是个宫女儿么!你可是嫔位,用得着跟她一般见识?别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娘娘!”丽嫔没想到华妃会这么淡定,不过仔细想了想,也是,不就是个宫女么!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宫女晋封也该从官女子开始,可皇上…”

华妃冷冷横她一眼,道:“你既然知道是皇上的意思,就不该置喙!”

丽嫔讪讪的,绞着帕子暗自恼恨。

华妃翻了个白眼,就她这性子,也跟皇后身边那夏氏似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晚给自己惹出事来。

当下,不得不再三提醒她不要擅自行事,学着点儿曹琴默,会叫的狗不咬人。

如今有温宜公主在身边,曹琴默比以往更加服帖了。

华妃摩挲着手炉,想着上辈子那余莺儿就是投奔了自己来的,下药不成,还连累了自己,折损了丽嫔。这一次…还要不要让她靠着自己这棵大树呢?

余氏果然来向华妃投诚,华妃望着跪在地上却眼神乱窜的余氏,脸上十分不屑。

“听说余答应在除夕夜与皇上倚梅园相遇,是因为一首诗?”华妃面上带笑,语气里却满是不屑。

余氏谄媚的笑道:“是,‘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华妃嗤笑:“哦?看来妹妹真是饱读诗书啊,连这么生僻的咏梅诗都知道。”

余氏眼珠乱转,开始胡编乱造:“其实嫔妾也只是偶尔从别处听说了这么一句,就记下来了。”

“是么?那余答应可知这句诗的意思和出处呢?”

余氏愣住,支支吾吾的闪烁其词。

华妃一掌拍在炕几上,冷声道:“你分明就不知这句诗的意思和出处,又怎会在剪梅花时吟诵呢?要知道,这句诗里根本就没有‘梅花’二字!况且你本是低贱之人,从未接触过贵人,在哪里能听到这句诗?你是在欺瞒本宫,还是在欺君罔上?”

余氏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哭着说道:“华妃娘娘饶命啊!嫔妾不想欺瞒娘娘,更不想欺君啊!”

华妃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不想欺瞒也已经欺瞒了,若是让那真正吟诗之人到皇上跟前告一状,你还有小命在么?”

余氏膝行至华妃脚下,哀求道:“求娘娘饶了嫔妾吧!嫔妾只想为娘娘效力,绝不敢与娘娘争宠啊!嫔妾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华妃不耐的说道:“谁都想一跃龙门得到皇上青睐,可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承不承的住!”

“娘娘…”

“你放心,既然本宫屏退了宫人和你说这事儿,就不打算告发你。”华妃先给她吃了颗定心丸,然后又道,“只是你承宠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一旦东窗事发,本宫非但保不了你,恐怕也要受你牵累!”

余氏忙道:“娘娘放心,嫔妾绝不会拖娘娘下水的。”

华妃冷笑道:“如此最好,只是你要记住了,若不想让人抓住你的把柄,就不许惹事!既然你在诗词上不通,好在有把好嗓子,以此固宠,倒也不难。”

余氏感激涕零:“多谢华妃娘娘!”

华妃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转身用手遥遥指着余氏,冷声道:“你记着,在这后宫之中,能肆意而为者,唯有我年世兰一人!”

在华妃的敲打下,余氏果然不如上辈子那般跋扈,除了偶尔唱唱昆曲和旁的嫔妃争宠外,倒也没为难过谁。对于华妃,她更是畏之如虎,却又不得不逢迎。

华妃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答应放在眼中,她的敌人,从不是后宫这些蝼蚁,而是世上最尊贵的几人:皇上、皇后、现在的以及未来的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笑

春暖花开之际,忽而传来两则消息,一是那位抱病的菀常在还未侍寝就晋封为贵人,二是常在夏氏触怒菀贵人,被贬为答应,迁出延禧宫了。

丽嫔无不酸溜溜的说道:“还未侍寝就晋封贵人了,一点儿都不合规矩!”

曹琴默微微笑道:“规矩不都是皇上定的么?当初余妹妹不也是连升两级没有依从规矩的。”

余氏忙道:“嫔妾身份低微,哪敢与菀常在相提并论呐!”

华妃闭着眼用玉轮按摩面颊,听她们议论纷纷,末了才道:“好了,有什么可揣测的,那位菀贵人当初进宫时就是独一份儿的恩宠,唯有她是赐了封号的常在,这会子总算翻了身,果真非池中之物啊!”

丽嫔不屑的说:“凭她是谁?横竖越不过娘娘您去!”

曹琴默和余氏都连连称是,华妃冷笑道:“那可未必,你们没听过‘喜新厌旧’四个字吗?”

曹琴默笑道:“娘娘此言差矣,不是还有句话叫‘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嘛!”

华妃一笑,看着她说:“你倒是通透,好了,陪我说了这会子话也够了,你去看看温宜吧!”

曹琴默大喜过望,忙对华妃行礼谢恩,随即脚不沾地儿的去看温宜了。

“到底是母女连心呐!”丽嫔叹道。

华妃的目光落到欢宜香上,因为这东西,翊坤宫所有的女子都无法怀孕,她们几人也只有曹琴默运气好些罢了!但也伤了根本,往后再难有孕了。

丽嫔又道:“娘娘,这个菀贵人来势汹汹,可要嫔妾去敲打一二?”

华妃一记眼刀杀过去,冷冷道:“不可!你忘了夏氏吗?到时候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们都给本宫安分些,时机未到,不要轻举妄动!”随即看向余氏,道:“尤其是你,余氏,你的位分最低,身家最弱,可不要白白做了甄氏的垫脚石!”

余氏一凛:“嫔妾记下了,绝不会给娘娘惹麻烦的。”

华妃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至于甄氏,本宫自有道理。”

丽嫔和余氏忙退下去,华妃向后靠着,冷冷一笑:椒房之宠,我等着,爬得越高,摔得才越重呢!

华妃记得,皇上赐浴甄氏汤泉宫的那一夜,她倚在门上,望着天上的圆月哀怨的等了一整夜。

这一世,她不等了,再也不等,永远都不等了!

甄氏是继华妃之后第二个赐下椒房之宠的人,而比华妃更甚的是,她被连宠了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