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妈妈狐疑得看着我不卑不亢得说:“且容我考虑三日。”

我在惶急不安中度过三日三夜,我找婆母和如绯探过口风,她们也只知道如愿奉公公之命离开青州,消息来源同样也是魏妈妈。日常跟在如愿身旁的下人也不见踪影,我去卫府的铺子里询问,只说如愿那日匆忙骑马就走,并不知去向何方。

第四日凌晨我推开魏妈妈房门,我要告诉她如愿的生命甚于我的生命,请她告诉我真相。房内空无一人,我翻开她的衣橱和抽屉,她日用的衣物也消失不见,我大惊之下喊来小容,小容说昨夜还看见魏妈妈在灯下织补,并未离开。

我跑到府门外问守门的家院,他连连摇头,没有见到魏妈妈离开。

我握紧拳头一遍遍告诉自己镇定,她总不会生了双翅,难道府中有密道吗?我回到魏妈妈房中,挨个敲击地上的青砖,并无空洞之声,我与小容咬牙想要推开靠墙的床榻和衣橱,床榻后并无蹊跷,衣橱却怎么用力推也纹丝不动。

我一遍遍看着衣橱内外,挨个用力按每处凸起,却只是徒劳。我沮丧得抱着头坐在地上,小容突然喊道:“小姐,这个衣橱有古怪。”

我抬头看着她,她后退一步怯怯得说:“小姐,你不要那样看着我,好像要吃人似的。”

我僵硬得笑了一下:“小容快说那儿古怪,我只是太过着急,不是对你。”

小容指着衣橱的中间:“这个衣橱那么小,竟然是左右拼接而成,拉开就是两个衣橱。”

我看着中间那两块夹板,是啊,这么窄小的衣橱根本不用从中间分开,就算分开也用不了两块夹板,我和小容一左一右往两边使劲,衣橱缓缓拉开,后面的墙壁空着,果然有一密道,我想都没想就往里面冲去。

走了一会儿,前方漆黑一片,我摸索着往前走,小容从身后喘着粗气追上来,手里提着一盏风灯:“小姐,你跑得也太快了,我去房里拿了盏风灯来。”

我轻轻抱了她一下,拉着她手继续往前,半个时辰后,我们来到密道口,奋力推开头顶的石板,耀眼的阳光洒下来,我爬出去一看,我们已经身在青州城外。

石板上面覆盖着一层绿草,与洞口处繁茂的绿草连成一片,如果不是留意察看,根本看不到这儿会有密道出口,出口边的绿草都倒伏在地上,明显是最近几次有人从密道通过。草地上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太阳光微弱得发亮,我跑过去不禁心如刀割,那是我送给如愿的五彩同心结。

我呆愣愣坐在草地上,只觉胸臆间气血翻涌,想要大哭却流不出眼泪,小容看看我的神色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茫然看着小容:“如愿说过,这个五彩同心结会永远带在身上,除非……除非……”

小容连忙说:“小姐不要胡思乱想,也许是姑爷无意中丢在这儿了,姑爷不会有事的。”

我在小容的提醒下看向结上的绳圈,果然是散开了,我编织得时候极为仔细,每个结都反复扎得结实,没有大力拉扯是不会散的。

我任由小容拉着我的手,呆呆得沿密道往回走,小容扶我坐下,仔细将衣橱推回原位,又将床榻也推回去,回房后苦劝我半日,陪着我直到天黑下来。

我在徘徊中等待着如愿的消息,我坚信如愿知道我会担忧,定会来信的,可是没有。又过了三日,离崔师兄所说的十日只剩四日,我决意前往湘州寻找崔师兄,我要对崔师兄说出实情,让那个小皇帝答应我冲进皇宫即杀死冉让,这样他就没有机会开口说出如愿的身世,如愿安全了,自然就会回来。

我收拾好行装,去向婆母告别,一进门她就叹口气说:“花月儿来得正好,老爷来信了,你看看吧。”

我接过信一看,上面说如愿在外偶感风寒,正在医馆诊治,等好转后即回青州,让我们不用担忧。

我怎能不担忧呢?我问婆母这信可是公公亲笔,她点头说是。难道如愿因为停止练功,所以染病吗?我在焦急中等待着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十章了,做到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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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昔生死两茫茫

我等来的是如愿的棺椁,离接到公公的书信只有五日。我早早起来去婆母房中等候如愿的消息,一向早起的婆母房门紧闭,我怏怏而回。

沿路空寂无人,此刻仆妇们应该开始打扫庭院才对,我到处看时,府内树枝上竟挂了白幡,各处屋门上白布挽成花结高高悬着,怎么天地间都是白色,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有人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我无知无觉得迈步跟着,府内众人都在府门外等着什么,一会儿缓缓过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赫然是一顶黑色镶白的棺椁。

难道是公公亡故了吗?可是老年人应该是黑色镶金才对,黑色镶白的应该是青年人才对,那么府内是谁亡故了?是有年轻的仆人亡故了吗?如果是仆人怎么阖府上下都在,婆母如茵如绯她们都在。

众人大放悲声,婆母和如茵如绯扑在棺椁上大哭,公公站在一旁神色凄然,魏妈妈不住掉泪,所有的人都在,只少了我的如愿。

我茫然得看着,魏妈妈突然扑过来狠狠打了我两个耳光,小容也不客气,回敬了她两下,口中喝道:“你大胆,敢打我家小姐。”

魏妈妈过来大力撕扯着我:“都是你,少爷一直好好的,你嫁过来后一年多,不只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还将他年纪轻轻尅死,你就是个命硬的贱妇。”

小容好不容易才推开她,大喊道:“姑爷亡故关小姐什么事,又不是小姐害死他的,你怎么能无故冤枉小姐,老爷夫人姑小姐竟都不阻止这个泼妇,你们卫府就这么欺负人吗?”

众人都冷冷看着我们不说话,小容急得摇着我喊道:“小姐,你倒是说话呀,就由着他们欺负你不成?如果不是我早起听见别人议论,他们都不打算把姑爷亡故的消息告诉你,只打算瞒着你。”

我转头看着小容:“小容说什么?谁亡故了?”

小容哭道:“小姐你醒醒,是姑爷,姑爷亡故了。”

我攫住她的双肩咬牙道:“你胡说,好好的人怎么会亡故了,我是在做梦,你们这些人都在骗我。”

我踉跄到公公面前:“如愿只是偶感风寒,怎么会死?你欠我一个明白的解释。”

公公凄然道:“如愿确实是偶感风寒,可是因为刚刚停止练功,身体太弱,所以……”

我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些什么,我又转头看向魏妈妈,咬牙说:“分明是你这个老奴才将如愿从房中密道偷偷带到了我不知道的地方,如今又在玩什么把戏?”

魏妈妈避开我的话:“明明是你命硬尅夫,竟无端责怪旁人。”

如绯跑过来哭道:“嫂子你醒醒,哥哥他真的去了,你千万别急出病来。”

我挣扎着走到石阶上坐下来,呆呆得看着那刺心的棺椁,怎么可能?我的如愿几日前还对我笑着,他的笑容那么轻快明朗,他的怀抱那么温暖舒适,怎么可能一昔之间与我天人永隔。我不相信,分明是公公和魏妈妈使诈,分明是阖府的人都在骗我,可我的如愿为何不出来阻止,难道他眼睁睁看着我受这样的凄苦?

棺椁已经绕过我往府中抬去,我紧掐着自己的掌心,猛然跳起来喊道:“慢着,都给我站住。”

我快步走到棺椁前去揭棺盖:“我花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只手轻颤着拨开我的手,我抬头看着婆母冰冷拉长的脸:“我不希望再有人来打扰如愿的安宁,你们婚前确实测过八字,说你命硬尅夫,可如愿发誓非你不娶,早知今日我们就不会勉强娶你进门了,花月儿回芦州吧,从此以后我卫府再和你没有任何瓜葛。”

我颤抖着停下手,婆母的话就是把我休了,他们甚至不让我出席如愿的葬礼,他们认定是我尅死了如愿,我求助得看向公公,公公拂袖往府内走去,如茵看看我凄然叹息,如绯含泪叫了声嫂子,尚没有开口求情,婆母冷冷说道:“不许再叫她嫂子,卫府此后再没有花月这个人。”

小容扶着我一步步离卫府而去,小容当掉了身上的所有首饰,找了一间便宜的客栈住下,我在恍惚中一夜无眠。第二日我略略清醒过来,小容看着我说:“小姐,我们怎么办?要不及早赶回芦州?否则坐吃山空,再过些日子,我们连回芦州的盘缠都没有。”

我摇摇头:“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我不甘心。”

小容哭道:“可是小姐,姑爷已经去了,我们在青州无亲去故,没有人会再给我们主持公道。”

我痴笑道:“谁说没有人帮我们,我们只需再等几日,崔师兄就会从湘州归来,他自会还我公道。”

小容说:“小姐你醒醒,姑爷人死不能复生,这种公道还有何意义?小姐,你要是难受,就痛痛快快哭出来,你老这样我看着害怕。”

我凄然苦笑:“小容,我也想哭,可我哭不出来。”

三日后如愿出殡,我在人群中看着棺椁远去,悄悄尾随着送葬的队伍,一直到了卫府的祖坟,小容担忧得跟着我。

人群散去后天色昏暗下来,我看着那个新堆起的坟头,就近找来一根木棍就狠命得挖起来,坟头上新推的土质松软,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挖出一个大洞,小容呆呆得看着我,我喊道:“小容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小容醒过神来,颤声问:“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一边挖着一边说:“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如愿已经死了,我要挖坟打开棺材看看,偶感风寒怎么会死人呢?”

我曾想过从密道中进入卫府去看棺材里到底有没有如愿的尸体,可想起魏妈妈的身手,我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她得知我去过密道,断不会再留着落人口实,所以我想到出殡后再动手。

小容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小姐是气急攻心,糊涂了,这历来因风寒而死的人数不胜数,姑爷死于风寒很正常啊,小姐,人死后入土为安,你不应该再打扰姑爷的安宁。”

我愣愣的看着她,是啊,这不是我前世医学发达的时代,这个时空没有抗生素,感染风寒治疗不当确实会要人性命,可是如愿一直很健康,我还是不信。

我咬紧牙关继续挖着,挖断了好几根木棍,小容看没法阻止只能来帮我,洞口终于挖穿露出两块青色的石头,小容帮我挪开石头,我毫不犹豫跳到墓室中,一步步爬向棺椁,我奋力要推开棺盖,棺盖纹丝不动,小容不放心我也跟下来,她在身后哆嗦着提醒我说:“小姐,棺材都是用木楔楔住的,不可能推开的。”

我狠命推着,最终力竭放弃,我又不死心的让小容帮我晃动棺材,小容起初不敢,后来只能说了声姑爷对不住,随我一起大力晃了几下,棺材很沉,并不是我想的空棺或者衣冠冢。

我默默把五彩同心结放在如愿的棺木上,从墓室爬上来,木然得把青石档上,让小容为我举着灯笼,用手撮着土一点点把如愿的坟头堆好。抬头时东方天边已出现一丝亮色,我在如愿的坟头坐到天光放亮,与小容筋疲力尽互相扶持着回到客栈。

我坐在床榻上,心如被撕裂般痛楚,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小容的衣衫。

我醒来后神智恢复清明,褪下所有首饰让小容去典当,然后静静等着崔师兄到来,我心头万般疑问只能等他来帮我解开。

小容连续几日去卫府不远处徘徊等待崔师兄,她没有等来崔师兄,她带回了如绯。如绯进来后抱着我大哭不止,止住哭声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嫂子,这书信是两日前来的,我一直收着,四处打听嫂子的下落,今日在府门外看见了小容。”

我伸手接过信,是崔师兄的字迹,如绯扑过来抓着我的手:“嫂子,你的手怎么了?为何会这样,指甲缝处血迹斑斑。”

我抽出手淡笑道:“没事的,可能是被蚊子叮的吧。”

崔师兄说四宦已伏诛,太后被幽禁在寝宫,李雄信一手把持朝政,他暂时不能从湘州脱身,李雄信已连续三次给父亲去信,官职由御史大夫到御史大行台又到中郎将,最后一次封芦州侯,父亲已经准备从芦州动身至湘州上任,崔师兄嘱咐我尽快赶往芦州阻止父亲。

我看完信,如绯摘下身上所有钗环,又从怀中掏出几对金镯子给我,流泪道:“嫂子,我央求父母几日,他们还是不肯把你留下,如此也好,你尚年轻,把哥哥忘了吧,怪只怪他没有福气。你千万保重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这手……”

我谢过如绯,嘱咐她以后别再来了,万一被卫道忠发现,免不了受责。我只有一事求她,回府后将我绣匣中和如愿写的书信诗稿拿到如愿的坟头上全部烧掉,一张不留。

次日一早,我和小容买了两匹马,我让她在客栈中等候,独自打马出了城东门沿官道而行,地势渐高,前面是青色的山峦叠嶂,山脚下一弯碧水依依,水边低垂的杨柳拂在面颊上,我没有喊痒,我知道如愿不在我身边。

我下马后脱掉鞋袜来到清凉的水中,舒服得闭上眼睛,我低头追着水里游动的鱼儿,我没有回头看岸边,我知道如愿不在那儿。

我爬到山顶,看着如碧湖中的萋萋孤岛泪如雨下,如愿,你可是与他们在一起了吗?我没有喊,我知道如愿永远都听不到了。

山风寂寂林木森森,我在恍惚中仿佛听见如愿在唤我,月儿,月儿,月儿.....我闭上眼睛朝山崖边走去。

家国故园遥相望

我在悬崖边止住脚步,一只脚的脚尖已经悬在空中,我惊恐得向后仰倒才一点点挪回去,我终究是怕死的,我做不到为爱殉情,小容还在客栈中等我,崔师兄在湘州城等待消息,父亲面临困境……

我在心里默默说:如愿,你真的离开了吗?如果是,那么永别了。如果是假的,无论你是自愿还是被迫,估计也永不相见了吧。

我下山回城到客栈与小容一起往芦州方向而去。

芦州地处大裕国边境,我们晓行夜宿于五日后抵达芦州城外,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城门马上关闭,我带马往城里冲去,小容在后边紧紧跟随。

我进城后看着沿路熟悉的街道和盏盏亮起的灯光,心中酸苦,想起出嫁那日长长的送嫁队伍,街道旁看热闹的人们都在议论,这可是芦州城百年不遇的盛大婚礼,我心里笑着,希望和从未谋面的夫婿一起回门时,给他讲述今日的盛况。再带他去看陪伴我长大的一山一水,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给他讲我成长过程中的每一点感动和每一个故事。

如今我回来了,可是心已丢在青州,如愿与我阴阳两隔,我简单的愿望竟成了永不可能实现的奢望,我咽下喉头的苦涩,强笑说:“小容,我们又回芦州了,你又可以见到父母亲人了。”

身后却无人说话,我的头脑一阵轰鸣,我只顾想心思,进城门后好像后面就没了马蹄声,我霍然掉转马头,后面没有人,小容呢?小容竟不见了。

我拨马往城门外冲去,城门已阖然关闭,我跑到门楼上去找守门的军士,军士们正在喝酒猜拳,我急急喊道:“拜托各位军爷开一下城门,我的小妹妹在城门外丢了。”

那些军士哄笑起来:“哪里来的不知规矩的小丫头,这城门岂是说开就开的。”

有一个笑着说:“小摸样倒是不赖,你陪爷喝酒唱曲儿,爷可以考虑给你网开一面。”

我急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本小姐出言调笑,郭志成呢?”

他邪笑着说:“还挺有脾气,竟敢直呼我们统领的名字?”

我握着拳头大声喊道:“郭志成,郭志成你给我滚出来。”

门外跑进来一人,带着笑说:“这不是花府的千金吗?什么时候回芦州来的?”

我揪住他说:“快开城门,我有急事。”

他拿起钥匙嘟囔道:“开就开吧,顶多没了乌纱帽,如果得罪花府,尤其是那个崔光,说不定没了脑袋。”

我连忙哄他:“不会的,我回头定在崔师兄面前替你美言。”

他喜孜孜开了城门,我取下他的腰刀挑下一盏灯笼纵马而出,我下马细细看着马蹄印,官道上一个岔道口处,小容坐骑的马蹄印消失了,我沿着岔道口快马去追,岔道上马蹄印车辙印非常杂乱,追了约有一个时辰,隐隐听见前方人喊马嘶,我打马到近前刚要开口询问,几声粗野的笑语让我心中一沉,竟然是我听不懂的胡语,我四处张望发现自己身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我情急之下没有看到边境界标,竟然到了矜鹏国境内。

我默默看向那些彪形大汉,他们正在草地上围成一圈吃肉喝酒,旁边有几辆马车,上面满载粮食和鸡鸭,车边上挂着几个圆圆的东西,我仔细看时差点呕吐出来,挂着的竟然全是人头,我闭了闭眼睛,心中慌乱起来,小容……

有一个大汉从马车阴影处出来朝坐着的几个人说了句什么,那几个人开始哄笑,其中一个站起身来往马车后走去,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尖叫着往我这边跑来,我顿时明白那个大汉刚刚做了什么,我跳下马朝那个女人跑去,把她搂在怀里,她的衣服已经撕破,两条腿间血迹斑斑,我把外袍脱下裹在她身上,她抖成一团拼命尖叫挣扎,我紧紧得抱住她,为她挽起头发擦掉她脸上的泥污,我的心缩成一团,那张我无比熟悉的清秀的脸,那是小容……

那几个大汉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我恨恨得紧盯着他们,他们正狞笑着一步步向我走来,他们都穿着牧民的衣服,但是挽起衣袖的手臂上都有一个黑色的鹏鸟纹身,崔师兄说过这是矜鹏国士兵的标识,难道我逃不过去了吗?

其中一个人的手指已经探到我的衣袖,我大喊一声:“有会说汉话的吗?”

他们互相说着什么,看来是没有人懂汉话,我放开小容,抽出从郭志成那儿抢来的腰刀指向离我最近的人,好吧,大不了一死,但是临死前要拼个鱼死网破,你们已经玷污了小容的清白,我死之前要你们偿还。

小容缩在地上捂住眼睛放声尖叫,其声凄厉惨烈,我知道小容已经疯了,否则她不会惊恐得躲着我。她的尖叫声更激起我的斗志,我挥刀砍向那个离我最近的大汉。

那个大汉一愣跳着躲开,随即几个人看着我哈哈大笑,他们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崔师兄曾说过,在比自己强的人面前,只能选择拼命的打法,才有可能挽回败局,我抱着必死之心,你们呢?你们如果贪生怕死,我就有机会。

我用尽全力挥刀向一个笑得最忘形的大汉的裤裆砍去,那个大汉嚎叫着捂着裤裆在地上不住打滚,其余几个人愣怔得看了看他,都收敛了笑容快速得朝我包抄过来。

我举着刀冷笑着看着他们,我不会退缩的,一个大汉迅疾得抓住我手中的刀,我狠命得往外抽,他的手上鲜血淋漓,其余几个人向我身后走来,我前进无路退无可退,没想到我这一世依然短命,上一世因为意外,这一世却要被人侮辱而死,只是愧对小容,刚刚应该先杀了她才对,我死后免得她再受到欺辱,我闭上眼睛脖子朝僵持着的刀刃上抹去。

这时候远远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用胡语喝斥着什么,那几个大汉走过去排成一列恭敬得弯腰施礼,我睁开眼睛看过去,一个宛若神祗的人坐在黑色的骏马上沉声问:“你没事吧?”

他会说汉话,那几个大汉对他如此恭敬,我心中升起希望,一把拉过安静下来的小容抱在怀里恳求道:“求你帮帮我们。”

他问了那几个大汉几句话,朝我点点头示意我上马,我吃力得把小容扶上马背,她挣扎着跳下来又开始尖叫不止,我轻声哄着她,她只是尖叫,那人不耐烦策马过来俯身抓住小容的后衣领把她拎到空中,手掌在她后脖梗处一击,小容就软软得晕死过去,我愤怒得喊道:“你干什么?她已经够可怜了,你把她打晕做什么?”

他把小容丢在我的马背上冷声说:“想活命就上马跟我走。”

我手脚并用爬到马上,把小容抱在身前,一路奋力追在他的马后疾驰,此刻这个冷冰冰的人就是我在汪洋中抓住的一根浮木,我不知道要跟着他去哪里,也不知道我们走的是哪个方向,刚刚与那几个大汉对峙已耗尽我的体力,我全身疼痛难忍,抱着小容的胳膊几近发麻,我咬紧牙关忍着快要昏溃的神志,一定要带小容逃出去,一定要治好她。

前方是一座简朴的城池,城墙都用石头砌成,进了城门后那个那人终于勒马停下,有人过来拉走他手中的马,他头也未回进了一个阔大的屋宇,我自己爬下马来,努力去抱小容,这时屋宇里出来两个高大壮实的女子,一个把我推在一旁从马上抱走小容,一个抓住我把我抗在肩上,我拍着她的肩膀喊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我徒劳得挣扎几下再没了力气,恍惚中我被扔在温热的水里,我被水包围着拼命想睁开眼,还是昏睡过去。睡梦中如愿抱着我抚摸着我,可是如愿没有这么粗暴……

我醒来时躺在一个石炕上,厚厚的布幔外隐约有一个人影,我想开口说话,嗓子里冒火一般难受,我爬起来去找水喝,惊觉自己赤身露体,我站起来拿起石炕上一件衣袍裹在身上,往外走时只觉两腿酸胀沉重,双腿间火辣辣得疼着,我隐约间感觉到什么,掀开衣袍看见腰间一片青紫。

我为求活命到了这里,竟是才出狼窝又进虎口,我暴躁起来,小容呢,小容在哪儿?

我掀开布幔扑到外面的石桌上,就着水壶的壶嘴仰脖开始灌水,我喝饱后朝四周看了看,有个一袭玄衣的男人赤着双脚闲适得坐在窗边,长长的褐发随意披散下来,皮肤较中原人白皙一些,高高的鼻梁,长而浓的眉毛下,湛蓝的双眸盯着我:“你是谁?”

他的声音无比熟悉,分明是昨夜救了我和小容的那个男人,我的愤怒升腾起来,冲着他大嚷道:“该我问你是谁才对,昨夜我把你当做救命恩人,没想到你这么卑鄙,你……你竟然乘我昏睡……你……你们把小容弄到哪儿去了?把她还给我。”

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薄唇弯起一个弧线:“你就是昨晚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我进了王庭把你给忘了,你竟然一直跟在我身后,没有乘机逃回大裕国吗?看来他们把你当成我带回来侍寝的女人了,噢,你虽然不是完璧,不过滋味还不错。”

我气得都快喷出火来:“什么?你?该死的,我一路上都把你当做好人,你……”

他讥诮道:“谁跟你说我是好人了?不过我确实救了你,否则你就会是和那个疯女人一样的命运,昨夜就算是你报答我好了。”

我操起桌上的水壶朝他砸过去,他歪头躲开淡淡说:“大裕国的女人不是都温良贤淑吗?怎么也有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女人?”

我气急中看见墙壁上挂着一把宝剑,我抽出宝剑朝他冲去,他嗤笑道:“你非要靠近我的话,我不保证不会在大白天撕烂你的衣服,把你压在身下。”

这时有人在门外说了几句胡语,他应了一声,站起身快步走出,我呆呆得双手抱住头瘫坐在地上,那个男人说王庭,我竟然到了矜鹏国的王庭吗?

作者有话要说:四大帅男悉数登场,至于哪个是女主的命定之人,随情节发展吧,也要听亲们的意见。。。

第一卷“琴瑟和鸣”结束,敬请期待第二卷“骄矜飞鹏”:)

心惆怅兮独彷徨

外面传来凄厉的叫喊声,我跳起来跑到屋外,是小容,她边跑边叫,后面一个粗壮的女人追着她,嘴里叽里哇啦喊着什么。

“小容,是我,小容……”,我试着喊她,可那个粗壮的女人声音盖过了我的声音,我冲她喊道:“你别添乱了,吓着了小容,我跟你没完。”

那个女人茫然得看着我,我返回屋里拣起地上那把剑,冲出门冲她比划,她吓得抱头跑了。我又试探得喊小容,小容慢慢平静下来,走到我身边看我半天,含糊得喊了声小姐。

我轻轻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小容认得我了?你清醒了是不是?”

小容扭了扭身子,吃吃笑着说道:“小姐,你拍我做什么?好痒啊。”

她的笑声告诉我,她并没有完全清醒,她的神志依然昏聩,我叹口气,她能认得我就好,我们两个还活着就好,我一定要设法医治好她。

我拉着她的手胡乱走了一圈,终于找到厨房,灶台上都是奶疙瘩和牛肉羊肉,没有菜也没有米,我四处寻找才在一个石柜中找到一陶罐米,还有一陶罐孜然一陶罐盐巴,我炒了一盘孜然羊肉,小容闻见香味坐在地上用手抓着津津有味吃起来,我开始淘米煮粥,一边不停得搅着锅中的粥,一边吃着奶疙瘩,我饿了一天一夜,只觉这奶疙瘩分外香甜。

清粥煮好了,我和小容一块坐着开始大吃,这时候我听见好像有吞咽口水的声音,我扭头看向门口,是几个小孩儿趴在门框上,眼睛直勾勾得看着我和小容的碗。

我看看他们:“想吃吗?”

他们茫然得看着我,他们听不懂,我冲他们招了招手,他们兴奋得跑进来,开始和小容抢着吃碗里的羊肉,我数了数人头,挨个为他们盛粥送到他们手中,反正我把一陶罐米煮了大半下锅,锅里还有很多。

我吃完抹抹嘴拉着小容向外走,想去找点树叶或者野菜来,如果日日吃肉和奶疙瘩,我和小容的肠胃会不习惯,我们后面跟着一长窜队伍,就是厨房里那些嘴馋的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