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娘亲舅大,就算她嫁给我,也还是你妹。”笑容终于从眼中蔓延到脸上,出自真心的笑容,虽然仍旧浅淡,却夺人心魄。

“啊?你们都到这份儿上了?”褚凤歌心惊,才几天不见啊,这小子手脚忒快了,他家小瑄妹妹可不是对手,天哪,“妹,你没吃亏吧?”

云瑄眨眨眼睛,褚凤歌一脸担忧的盯着她看,不由得心中滑过一阵暖意,“哥,没有。”又看看保持笑容的他,微微一哂,“我要嫁人的话,当然得哥同意了才行。”

“呵呵,好妹子。”褚凤歌得意的一笑,朝着陈子墨挑了挑眉,“嘿,子墨,听见没有,想娶我妹妹,可要先过我这一关呢!”

陈子墨淡淡笑开,低了头喝茶,由着他得意去。

褚凤歌的嘴除了吃东西,都用来说话。“小瑄妹妹,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啊,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停了一下,立刻补充,“可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想嫁人了,哥哥我还没想好怎么整那小子呢,哼,这么多年了,总算逮着个机会整治他,我一定要好~好~利用一下。”

饶是陈子墨冷静沉稳,也被褚凤歌这个狠狠的狞笑给惊了一下,背上隐隐发凉,前途堪忧啊。

云瑄嘴角一弯,轻笑出声,“是有喜事啊,乔迁之喜。”学校的房子终于交工,前两天刚交了费用办了手续,钥匙都已经拿在手上了。

“啊?丫头你买房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哥哥都不知道呢。”褚凤歌惊异,卖方也不是小事啊,怎么提都没听她提过?

“去年决定了留校之后就买了,那时候你不在这边,怎么告诉你呀。”她留校的目的有一半是为了房子,不过不是为了价格便宜些,而是为了小区的环境,母亲从小就住在学校的家属区,最熟悉那样的环境,也幸亏是那样的邻居和气氛,才没有让她的病情恶化,也没有给外婆和她太大的压力。所以,自从有了接母亲同住的想法,大学的家属区就一直是她的首选。

陈子墨听她提到房子,眼神微微一冷,随即垂眸不语。

仔细问了楼层和朝向,褚凤歌挑眉,“丫头,你挺有钱啊,就算是学校的房子也不便宜吧?”那个地方,紧挨着风景区和别墅区,随便移动别墅都是上千万,即便是学校内部集资的房子,价格也低不到哪里去,何况面积还不小?

“还好。”云瑄点头。

“你好像,还没毕业吧?”哪来那么多钱?扭头看看旁边的陈子墨,平静淡然,也不象啊,就算是有份兼职…“柏彦的工资很高么?”

“啊?”突然被审查财务状况,云瑄有点反应不过来,“应该不算低吧。”每月5k,不算高,但是她不坐班,只在需要的时候去开个会做个原型,也不算少了吧。

见他还是一脸疑惑,只好再仔细解释,“我是最早加入的那批员工,留到现在的手里都有些股份,年终会有分红,按当年利润的百分比计提。这两年的效益不错,分红的数目不算小。”所以当柏彦的业务上了轨道之后,她就不曾担心过财务问题了,母亲也才能转到更好的医院治疗。

“你们老板对你不错啊,柏彦现在可是知名企业,财大气粗,是不是啊,子墨?”

“嗯,”陈子墨还是低头盯着手里的茶杯,语气平稳,“柏彦今年的营销收入已经过亿,还有一个明年的政府采购项目在谈。”

“不错啊,子墨,早知道咱们也弄个外包的公司玩玩,收入可观啊。”

“怎么,觉得现在很清闲?”陈子墨淡淡瞥他一眼,语气微微上挑,“四川那边不是有几个项目还没动?不如你去看看…”

“啊?不不不,哪里会清闲,我现在手头的事情已经忙不过来了,我看还是算了,算了。”褚凤歌连连摆手,开玩笑,他又不是赚钱机器,对积累那些数字没兴趣,要不是答应过他,早就把公司卖了四海为家去了。

于是关于柏彦的话题被掀过,褚凤歌发挥他神侃的功夫,云瑄是不是的帮腔,不一会儿,气氛又被炒热了。

当某个话题告一段落,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个人突然抬头,清冷的声线没有丝毫起伏,“你那次不是找人借钱?”

“借钱?”云瑄皱眉,随即想起来,“你说那次的电话?不是,不是借,只是提前支取年底的分红,集资的房子必须全款,我当时手里没有那么多。”

“嗯。”陈子墨抬眼看她,眼里的神色莫辨,不过表情不再僵硬,声音也有了点温度。

“子墨,你知道小瑄买房?”褚凤歌很不满,凭什么他都知道?明明小瑄是他妹妹,却搞得他跟个外人似的。

“不过就是个房子,买都买了,你还想怎样?”陈子墨不理他的不满,跟当初设计他认妹妹时一样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说,“你要是实在觉得没有尽到当哥哥的责任,那就把装修的事情包下来好了,反正这种事你在行。”公司的房产生意做得不错,自然轻车熟路。

“那当然,这事包我身上了,丫头你放心,包你满意!”褚凤歌豪情满腔,拍着胸脯打了保票,浑没发觉刚被转移了话题。

云瑄抿着嘴乐,大力点头,这个当然好,一想到装修她就头疼。眼看到年底了,她的那些门选修课纷纷赶在考试周开始前结课,虽然没有必修课的压力那么大,毕竟也要准备,眼看着十几个选修学分到手,她终于不必担心成为本专业第一个因选修课而毕不了业的研究生,已经是万幸。这种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装修的事情?反正她没那么挑剔,有人乐意包办当然要赶快答应。

问清楚她的要求,褚凤歌撇撇嘴,“丫头,你是我见过的最不挑剔的业主,可也是最挑剔的。”

云瑄一愣,“怎么说?”

褚凤歌哈哈一乐,“按你说的,四白落地、全铺地砖、厨卫精装,这都好办,可是,你又说要材料环保、易于维护,这可就难了…”

云瑄也乐,“楚人哥哥,你办事我放心,我看好你哦!”

“哈哈,你放心,擎好儿吧!”褚凤歌豪气的许诺,反正烦心事有手下人去办,要是他不满意,返工就是,就不信搞不定!

“谢谢楚人哥哥。”云瑄笑得够甜,极大的满足了褚凤歌为人兄长的自豪感,于是又想到一个问题:“我说,小瑄妹妹,什么时候跟我回家去见见你干妈我老娘啊?”

没等云瑄回答,陈子墨突然答腔,“怎么突然想起要见褚妈妈?”褚凤歌早知道褚妈妈喜欢女儿,却从没提过要把云瑄带回去,怎么这会儿?

“哎,我这不是存了点儿私心么,本打算今年过年的时候带小瑄回去见老娘,也好讨讨老娘的欢心,要不然她一准儿得念叨让我早点成家,大过年的,谁不想耳根清静清静啊!”褚凤歌叹气,“谁曾想,不知哪个多嘴的在我妈面前多说了一句,这不,硬逼着要见干女儿,看来过年的那顿唠叨我是逃不掉了…”

陈子墨对着云瑄点点头,道,“那就找个时间去看看,褚妈妈人很好。”

“是啊,她对谁都比对自家儿子好…”褚凤歌叹气,自家老娘从来都是看人家的娃好,整天对他唠叨个没完。

“有人唠叨是你的幸福,有多少人想被唠叨还没机会呢。”云瑄幽幽叹气,目光瞟向对面那人,得他宽慰回视,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题头释疑——遇到褚凤歌,是云瑄一辈子都要感激的好运气,得兄若此,夫复何求?而她与陈子墨,同是乱落天涯的过客,本是素不相识毫不搭界的两个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呔!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不留声的,起码也要把毛留下~~~~~

飘走…

凤飞翱翔兮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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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下,人人皆是诸事繁杂纷扰忙碌,时间过得总是出乎意料的快。转眼又是芳菲将尽的四月,满眼都是娇嫩的绿色。

褚凤歌的执行力一向强悍,现在看来,压榨手下的能力更是BH。研究生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不久,云瑄的新居便光鲜亮丽的等候主人的验收了。以她非专业的眼光看来,已经完全超出了所能评论的范畴,连微小的细节都做到完美,真的没啥可挑剔的。

她和褚凤歌跟在设计师身后,已经目不暇接,褚凤歌却还在挑三拣四,眼看着年轻的设计师脸色越来越菜,云瑄看不下去了,“褚大少爷,请问这房子是不是我住?”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笑笑,拍拍他宽厚的肩膀,“那您老人家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别老忙着K手下?”

“好吧,既然小瑄妹妹满意,哥就不多说了。”褚凤歌看看笑盈盈的云瑄,又看看一直在擦汗的手下,点头,但还是不甘心,“可是,客厅的电视墙的颜色…”

“哥——”她叹气,平常大大咧咧的褚凤歌,居然这么吹毛求疵,一点细节都不肯放过,“你忘了?审美也会疲劳,再漂亮那也只是个背景、只是墙,我会注意到它的概率会越来越趋近于零,你真的认为重新粉刷一次有必要?”

褚凤歌张了张嘴,撇了撇唇,终于不再说话。设计师立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感激的向她比了个多谢的手势。云瑄莞尔,她知道褚凤歌也是为了让她满意才百般挑剔,不然,以这样的标准来建楼的话,还不得赔死?

不过,春节前见识过褚妈妈的行事作风后,她很能理解褚凤歌热情直接的性格来自何处了。

那天是小年儿,褚凤歌带着她和陈子墨一起回家。

风韵犹存的褚妈妈给了她和陈子墨分别一个大大的拥抱,对自家儿子则是一通数落,埋怨他认了一个这么漂亮可人的妹妹,却不知道带回家来以慰她多年的盼女之情,还要她三催四请的才肯回家吃顿饭,真真不孝子!

褚凤歌被说得低头不语,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等褚妈妈回厨房去忙了,才偷偷的抱怨,“我就知道会这样,小瑄,你讨了老娘欢心以后,可别忘了帮我这个可怜的哥哥多说几句好话,我今后可就指望你了!”

云瑄听得直乐,这哥哥,莫不是被骂傻了?直到陈子墨为她解惑,“褚妈妈最喜欢女孩儿,尤其欣赏王熙凤,不然,你以为他的名字从哪来的?”褚凤歌无奈的耸耸肩,事实如此,不认都不行。

果然,褚妈妈对云瑄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早从儿子和别人的嘴里听了些云瑄的本事,如今见面,却是这样精致美丽的女孩子,一顿饭吃下来,更觉得这姑娘灵秀雅致中透着敏捷犀利,深得她心。

云瑄自幼便很少接触到褚妈妈这样热情奔放的长辈,新鲜之余便是感动。云瑄的母亲是个温婉娇柔的女子,大半的情感给了丈夫,对女儿总是淡淡的,连拥抱都少。外婆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行事端稳从容,对唯一的外孙女更多的是悉心教导,最亲昵的表达不过是拍拍她的头顶,叫声“囡囡”罢了。

母亲病后,外婆更是倔强的把所有脆弱收起,把刚上初中的她当成大人般对待,祖孙两个互相支撑,却更少有直接的情感表达,因为她们都知道,战胜艰难需要的是坚定豁达,而非脆弱丰富的情感。

饭后,褚妈妈拉着云瑄问长问短,把三个大男人仍在客厅里不管。褚爸爸到家时一身戎装,与褚凤歌的粗犷威猛不同,虽然也是身材高大,却是洋洋儒将丰采,温雅气质竟与陈子墨有些神似,言谈间似乎也更为投契。

从褚妈妈絮絮的叨念中,云瑄得知,褚妈妈同陈子墨的母亲是手帕交,子墨的母亲去世后,常接他到自己家里,而且他和褚凤歌脾性相投,褚家反而更像他家了。褚爸爸一向温文,与热情外向的妻子不同,因此与自己粗线条的儿子比起来,他更欣赏沉稳冷静的子墨,两人关系也极融洽。

谈到子墨的哥哥时,褚妈妈无比惋惜,“子书那孩子是真的优秀,陈家一向对他寄予了厚望,他也从未让大家失望过,谁知一次意外,竟把那么优秀的孩子带走了。子墨的妈妈很伤心,再加上一时…竟也走了。子墨跟子书的感情很好,老陈他们有时候对子墨的管教有些疏忽,好在子书很关心这个弟弟,总算弥补了一些。不过子书那时候突然变的沉默,加上他父亲和爷爷一下子变得十分严格,更是着实反叛了一阵子。”

褚妈妈回忆起往事,有些酸涩,瞥见云瑄略显沉重的神情,缓缓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好在子墨这孩子有股子韧劲儿,虽然跟凤哥儿很是为非作歹了一阵子,总算没有惹出什么事来,他其实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有分寸。”

“嗯。”没想到褚妈妈会同她讲起子墨的往事,一时感慨。没想到那么内敛的人竟也有这么沉郁不快的过往,忍不住好奇,飞扬跋扈的陈子墨,会是什么模样?

“子墨答应外调的时候,我可是捏了一把汗,那孩子聪明是不用说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家里安排的这条路。”褚妈妈欣慰的一笑,又有些好笑,“当时我还担心,那么少言寡语的孩子,怎么应付那些油嘴滑舌的地方官儿呐?又不是像在部队上,还简单些。”

这个担心看来是多余了,云瑄心中暗想,那人最擅长的便是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惜字如金的人总是很能说到点儿上,所谓打蛇打七寸,话不在多,管用就行!

虽然只是小年夜,但众人围坐的情景其乐融融,久违的家庭温暖仍然令云瑄心存感激,也对褚妈妈的热情感动不已,默默看他,眸中此刻也是柔软一片,他也是一样的心情吧,这样的气氛总是令人温暖。

临走时,褚妈妈拉着她的手,满眼的不舍,“小瑄呐,有空常来坐,也陪陪我这个老太婆。虽然我本来是希望你能做我家的媳妇儿,不过呢…”褚妈妈暧昧的看了一眼后面的子墨,凑近她的耳边说,“不过子墨也不是外人,就算将来嫁过去,那也是我的女儿,女儿总是跟妈亲的,对不对?”

云瑄一时大窘,本以为他们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想到做长辈的一向对这种事情敏感,何况褚凤歌也属于大龄男青年,褚妈妈听说儿子认了个妹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半路的女儿能不能直接转正成自家媳妇儿?这一天下来,虽然大咧咧的儿子跟小瑄的话没少说,但是她却知道,这个女儿怕永远都是女儿了。

褚妈妈笑得十分慈爱,拉着云瑄的手送上陈子墨的车,临了还叮嘱一句,“子墨,可不许欺负我们家小瑄!”

陈子墨越过云瑄殷红的双颊,嘴角含笑的冲着褚妈妈点头,话却是对她讲的,“放心,我可是最怕褚妈妈的竹笋炒肉啦!”

伴着褚妈妈爽利的大笑,他们挥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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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大部分同学已经不来学校。

最后一个学期已经没什么课了,论文答辩也八九不离十,同学们大多去了已经签下的单位实习,连云瑄也被安排到数学系,跟着一位资深的老教授学习。

讲台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上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的,也需要些技巧。

谭教授并不是她的授业恩师,也非学术顶尖的科学家,却是数学系最受学生欢迎的老教授,当年她也很为不能成为教授的弟子遗憾,现在竟然可以有半年的时间跟在偶像的身边学习,自然激动无比。

谭教授讲课的风格很平和,没有大起大落,却语言生动,枯燥的数学概念在他的课上如行云流水般,丝毫不让人觉得无趣呆板。

坐在教室最后排旁听,云瑄深深的遗憾,若是当年的专业课也能由教授亲授,她大概就不会被老师说动加入TS了,很肯能还会在数学上钻研下去,当然也不会被老师当超人使唤了这么些年,并且还将继续使唤下去,惨喏!

老师自从那天跟她讨论出了无线通信的信息加密和安全防范的算法这个选题,立刻如获至宝,兴冲冲的报到学院,很顺利的立了项,通过了初审,进入复审。老师前些天交给她厚厚的一摞书和资料,无比信任的把准备复审报告的光荣任务交给她。

于是,才脱离苦海不到半年的云瑄同学,又重新回到了与月亮为伴的夜以继日的生活当中。

眼看着开了几天的夜车,报告终于有模有样了,云瑄从电脑前收回视线,转了转微僵的脖颈,站起来活动活动四肢。已经接近午夜,初春的芬芳从窗口飘入,一轮弯弯的新月挂在天空,月色下树影婆娑花影憧憧,一派安然。

电视里播放着早前的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在安静的屋子里清晰想起,“日前启动的高新技术企业示范活动今天举行了第一批入选企业的授牌仪式,本市相关领导出席了授牌仪式…”

一群西装笔挺的领导正颁发证牌,画面交错,是当红主播对他的专访。配合着东堂美人温柔曼妙的提问,陈子墨英挺的身形出现在电视画面,“此次市府对高新技术的扶持政策,并不仅限于减免税收和政策倾斜,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具体项目出台,加速这些有潜力的成长型企业的发展…”

长长的特写镜头,全是他的近景,沉默的、思考的、微笑的,分秒不弃的捕捉了他全部的小动作,她严重怀疑这摄影师是位女士!

“真是讨厌!”

她轻轻咬唇,西装笔挺的陈子墨,意气风发的陈子墨,引人瞩目的陈子墨,还真是讨厌呢!

抄起手机,再瞄一眼已经切了镜头的画面,手中拇指翻飞,待信息发出后,才感觉哽在喉咙的那口气稍稍顺了顺。

简单的冲个凉,脑子清醒许多。

报告还需要再润色,明天交给老师审看,再修改一次就算完成任务了,今天再熬最后一夜,下次大概要等课题开始后了。乐观的估计报告应该能在半小时内搞定。

在桌边做好,正要开始工作,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他。

他的工作总是多得忙不过来,白天不是会议就是应酬,许多工作都挪到晚上处理,她们也只在晚上才有机会通个电话。不过真正通话的次数并不多,好不容易得来的猪一样的幸福时光,她每晚必定10点前上床,手机也一并关了,通常是关机前发条短信给他,第二天早上开机时会收到他的回复,有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有时却洋洋洒洒好几条,不过时间都是一样的晚,甚至有时候已经离天亮不远了。

奇怪居然这个时候给她电话,难道今天没有工作?窝在沙发上接听,那边听上去很安静,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低沉的传来,“干嘛去了,这么久才接?”

“喔,洗澡,顺便清醒一下。”

“哦。”他沉默,云瑄以为他可能要挂电话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愣住,不解他的质问,这家伙,似乎在生气?

“你说呢。”陈子墨坐在办公室里,案头还有成堆的文件等着他批示,他却为了她的一条信息烦恼不已,顺手就回拨了她的电话,原本这个时间早该关机的,却不料居然接通了,只是没人接听。

心里转过无数种可能,不断的安慰自己,不必担心,拨出电话的间隔却越来越短。终于接通了,她软软的声音响起来,心中的焦躁纷乱立刻烟消云散,却还是硬了语气问她的行踪,原来只是在浴室没听见而已。

摇头轻讪,原来陈子墨也有今天,也会为了一个人患得患失至如斯地步。又想起她之前的那条短信,直接问她原因,她却跟他装傻!绷了嘴角,眼神微眯,仿佛面前就站着那个让人心疼让人心痒的小女子,恨不能把她拉进怀里狠狠的打一顿。不过他知道,大抵是舍不得的。

云瑄皱着眉,转眼瞥见没人理睬的电视画面,突然明白他说的是刚刚的那个短信。“呵呵。”她缩起双脚,把自己抱成一团,手机贴在颊边,他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跟前,“你说那个啊——没什么,就是说你讨厌啊!”

怪只怪,那档恼人的新闻节目,明明是本市新闻,偏要搞得跟明星访谈似的,何况还有东堂美人的欲说还休,未语先笑?

听他似乎有些紧张的追问,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嘴角的笑意爬上双眼,抬头,今天的月亮好噢…

陈子墨挑眉,嘴角满满上挑,这小丫头打算跟他打哑谜么?于是缓了语气,轻声慢语的低喃,“瑄,为什么说我讨厌啊?”

“因为你很讨厌啊…”

“哪里讨厌呢?”

“哪里都讨厌!”哼!

“比如呢?”

“比如?比如你干嘛要穿西装啊?穿了西装干嘛要那么帅啊?那么帅干嘛要出来现啊?出来现干嘛要那么引人注目啊?”云瑄越说越气,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亮,干脆把窗外那勾新月想象成那个招蜂引蝶却还不自知的陈子墨,狠狠的瞪。

一串的疑问递进排比句,把成竹在胸意图诱供的陈子墨一下子砸晕,讷讷不能语。

“我…”原以为这丫头大概是怪自己不能经常陪她,生气了,本想软语安慰一番,哄他消了气。不想,却给他砸了这么一通过来,怒气冲冲,问题比想象中的严重?

“哼!”冷哼一声,没事打扮那么英俊做什么?在那么一帮灰黑的背景中亮眼出挑的他,必定吸引了无数女士的眼球,作众人眼中的焦点很过瘾么?

陈子墨的聪明和敏锐,经历了商场和官场的打磨后,早已成为融入骨髓的智慧和通达。只是,在心仪之人的面前,那些大智慧似乎都派不上用场,但静下心来细想她的话,终于茅塞顿开。

“瑄,你吃醋了。”愉悦的笑声清清楚楚的传过来,自信而骄傲。云瑄的脸上也染上淡淡的笑容,不说话。“我很高兴。”

“切!这有什么高兴的。”不过是她发了脾气,骂了他一顿。

“我就是高兴。”低沉的笑声犹如醇厚的陈酿,优雅的散发着迷人的气韵,令人沉醉。

“怎么现在还不睡?”情人间的对话,连沉默都噙满甜蜜。陈子墨笑够了,关心起她的作息来。

“你不也一样?”

“我几乎天天如此,你可是乖宝宝。”

“可惜是兼职的乖宝宝…”云瑄叹气,牧人手里的鞭子举起,小羊就知道好日子到头了。“老师新一轮的压榨已经开始了,我不过还有三五个月的喘息之机。”

“TS的导师?”

“是,现在是我的博士生导师,未经我同意的!”那老头好奸诈,知道她有意脱离他的魔掌,竟然找院长直接批了她的博士指标,又用新的课题套牢她,摆明了要再压榨她两年。

“这样也可以吗?”TS的负责人,十分严谨和蔼的科学家,对待专业领域的问题一丝不苟,云瑄对待工作的态度与他如出一辙,这两人常常嘴上不满,心里其实佩服得紧。

“谁知道啊!可怜我未出虎穴又入狼窝,开学后还要带本科的大课,天哪,这日子没法儿过啦——”

“没关系,过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帮你摆平。”

“呵呵。”真好,他的声音莫名的让人踏实,尤其在这样静谧的凌晨时分,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今晚打算熬到几点?”陈子墨转回到桌前,翻开一份文件,慢悠悠的说话。“女孩子熬夜对皮肤不好,你不是也很在意这个?”

“我知道啊,12点半就差不多可以休息了,可是现在,已经快一点啦!”时间竟然过的这样快!同一片月朗星稀下,一个窝在沙发,一个靠在窗前,隔着大半个城市的距离,喁喁细语。

“啊,看来是我的错。”陈子墨的心中一动,沉吟片刻,突然用一种不似平常的语气说道,“瑄,我现在过去,好不好?”

“喔…好啊。”异样的腔调羽毛般轻刷过她的耳鼓,胸臆间涌起一股麻痒的感觉,好似涨得满满,又好似缺了点什么。

“那,留下不走了,好不好?”那片羽毛继续刷。

“…”到底缺了什么呢?明明已经满到快要溢出了呀!

“等我,半小时后到!”这几个字,陈子墨讲得斩钉截铁,似乎从没这样期待过,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水面,浅浅的波纹顷刻化作汹涌巨浪,一波一波的鼓胀他的胸臆,再也压制不住…

月朗星稀,深色的车子在凌晨的夜色中,一路飞驰!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头释疑——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他等了这么多年,似乎单单就只为了一个她。

还如一梦中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李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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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墨出现在门外的时候,夜色正浓。

走廊上昏黄黯淡的灯光从他的背后静静洒下,从云瑄的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英俊得仿佛发光的希腊雕像,优雅的站在门外,笑吟吟的望着她。

感觉黑沉沉的阴影从头顶压过来,恰好罩住她,合二为一的感觉,忒亲昵。脸颊的温度缓缓上升,顿了顿,伸出手指下意识的去拢耳畔的碎发,却落后了一步,他已经先她一步代劳。

“嗯,进来吧。”低柔的嗓音透出细微的紧张,侧身,看着他修长的身躯贴着她的身体,独有的淡香缠绵的绕过来,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陈子墨熟门熟路,一进客厅就看见茶几上热气袅袅的茶壶,金黄色的茶汤,漂亮如昔。“已经准备好了?”他回头,低哑的嗓音带着轻缓的压抑,沉沉的向她逼来。

云瑄被这句话生生的钉在门口,怎么听都透着□裸的暧昧。

即使对情事懵懂,也知他星夜赶来,绝不只为了一壶茶那么简单,此刻的暧昧,沉黯的目光,都令她莫名的无措。

还好只开了桌上的台灯,再就是电视荧屏上的五光十色,她只希望此刻的心慌意乱在昏暗中能不那么惹眼。

陈子墨轻轻一笑,他的小姑娘,会紧张他了么…气定神闲的在沙发上坐下,细品那茶中滋味。

“报告怎么样了?”陈子墨抬头,看见门口的她还楞楞的站着。秀丽的身段裹在窄腰阔腿的居家服里,俏生生的立在那儿。头发盘在脑后,露出细腻白皙的脖颈,幽幽的折射出瓷器般的光泽,细长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微白。

“还、差一点儿。”放下电话,她的心思就不在报告上了,去厨房煮了茶,就一直守在沙发上等着门铃响起。

那报告,接到他的电话之前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

陈子墨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过来。“不是说了明天要交给老师?”

“嗯…”

“去吧,我先歇会儿。”没有趁机穷追猛打,说过了不会逼她,便守诺等着,等着她主动放下顾虑,站到他的身边来。

云瑄没有忽略他眼角眉梢的风尘,透着让人心疼的疲倦。转身把沙发归置好,“好,那你先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