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要的不是男人以采花摘草的心情去喜欢的疼和宠。他们就算喜欢谁,也只不过片刻的喜欢;即使曾经有过短暂的真心,同样会喜新厌旧。

他看到我茫然失措的眼神,轻轻握住我的手说:“蕊蕊,我爱你。”

我爱你。

我听见朱棣在对我说“我爱你”这三个字。

我仿佛又回到了顾翌凡的身边。

我忍住眼泪,看着他说:“你会生生世世都陪在我身边吗?你会离开我吗?你会抛弃我吗?”

他的紫眸中闪过狂喜的神色,说道:“我发誓会永远陪着你,只要我一息尚存,都会在你身边。”

我拼命摇头,搂住他的颈项说道:“你答应我,无论生死你都不准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任由别人欺负我。”

他吻住我,细致缠绵的深入拥吻,我们都忘情沉醉在这甜蜜的感觉中。

当他侵入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又一次感觉到被撕裂的疼痛,眼角噙着痛楚的泪水。

他定住身子,温柔低语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是这样?觉得很疼吗?”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我想拼命逃离他的身体,不断挣扎扭动,却不知这样的动作反而让他更疯狂,他对我说道:“你忍着点儿,以后慢慢就会好了。”

我忍受着他给我的疼痛和欢愉,渐渐发出一声声低吟,这些低吟却让他更加肆意侵占我的身体。

这场爱欲纠缠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我浑身酸软无力斜倚在他的身侧,双腿却依然缠在他腰间。

他的神情有些疲倦,却微笑视我说道:“蕊蕊,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开心过,真的。”

燕王和顾翌凡的影子在他身上重叠,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只能闭上双眼,避过他温柔而贪婪的注视。

外面的雨声渐渐停歇,他穿好衣服坐起身来,对我说:“我们回去吧,这里寒气重,我在外面风餐露宿惯了,你要小心受了风寒。”

我的衣服湿气很重,他拿过自己的披风裹住我的身体,探询的目光看着我说道:“今晚随我回王宫去好不好?”

我想了一想,现在三更半夜回到衣坊去,倘若被香云她们看出来今天发生的事情,总是有些尴尬,就点了点头。

他欣喜不已,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抱着我走出山洞,上马往城内而去。

尘缘相误(一)

我们接近城门时,前方一排火光照耀,数名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宁王。

宁王望见我们,驻马唤道:“四哥!”

燕王带着我行至他们面前,我身上裹着他的轻绸披风,他虽然将我紧紧抱住,但那披风毕竟不同于衣服,并不是特别严密,我滑润如玉的颈项和雪白细致的小腿还是暴露在外。

我没有穿自己的衣服,看那些男人的眼神,他们似乎都明白燕王刚才和我做过什么。

在宁王和燕云众骑面前,我有些羞涩,红着脸低下头,不好意思再去看他们。

宁王的声音有些凝重,不象以前那样开朗,却还是带着笑说道:“看来还是四哥与她有缘,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四哥一来就将她带回了。”

燕王说道:“我只是凑巧碰到了你的那匹追风,要好好谢它才是。”

宁王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别的马也跑不了这么远这么快,让我们都追赶不上。谁骑它都这样跑,回头我得要教训教训它了。”

我抬起头,发现宁王在看着我微笑,说:“是我不该用发簪刺了它,它受了伤才跑的…”

燕王似乎不愿再提起今日之事,淡淡说道:“过去的事情不必再说了,都回去吧。”

到了燕王宫,燕王骑马带着我往西侧的隆庆宫方向行去,宁王等宾客都住在兴圣宫。

宁王英俊帅气的面容有着一丝忧郁之色,并没有再看我,对燕王说道:“四哥明日请早些到议事厅来,我前不久进京觐见父皇,还有些事情同四哥商议。”

燕王轻点了一下头,径直到了隆庆宫前才将我抱下马。我的脚上没有穿鞋,他抱着我进了隆庆宫的一座偏殿,对侍立的太监丫鬟们说道:“准备赐浴。”

隆庆宫正是前朝皇帝的寝宫所在。

我眼前的殿影高大壮观,层层玉栏绕着殿身四周,密密叠起,一道宽有十丈的白石敞道,旁边各有长圆形拱门数座,形成四通八达之势。紧连着这高大殿影之后,又有两座略小的方形殿阁,各间着十五六丈距离,一色的黄琉璃瓦,衬着画栋雕梁,尽显皇宫贵气。

走进了六角阁门,香雪兰的清新之气扑鼻迎面而来,绘有精工彩画的半壁回廊,垂挂着杏黄色的一式软玉流苏,一排制作精巧的六角纱灯,宛若一串天星明亮其间。

几名丫鬟垂首走进,跪地说道:“奴婢恭请姑娘沐浴更衣。”

阁中有一张大大的圆床,四周垂着淡紫色的层层纱幔,帐顶都悬挂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射在帐内,犹如幻境。

“兰汤赐浴”后,按规矩我是不能穿衣服的,只能乖乖躺在床上等候他来宠幸我。

柔滑如水的红色薄绸被贴在身上,确实很舒服。

我心中却如同江海翻腾,一遍遍问自己:我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失身于他了,难道还要被动接受成为他的侍妾,和无数个明代女子一起分享他?

我不能。

燕王的身影已经在帐外出现了。

他撩开帐幔,带着浴后的清新香气在我身旁躺下,灿若星辰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我,伸手揭开我身上的薄绸被。

乍然碰到他赤裸的身躯,我不禁瑟缩了一下,他的紫眸中笑意更深沉,说道:“这里早已预备下了,可惜一直没有人来住,从今往后,这些帐顶的明珠就不会再寂寞了。”

趁他现在头脑还清醒,我避开他的眸光,对他说道:“我现在还是不想来这里住。”

他略怔了一下,随即在我的唇上浅啄了一下,笑道:“好,过几天我就带你进京去,求父皇赐你贵妃之位,然后再把你迎进王宫来好不好?”

贵妃可不是随便封的,但是燕王不会说错话。

难道他以为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

如果他真是这样以为,很快只会大失所望,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将会给明代埋下一场祸患。

我摇头说道:“我并不是为这个。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想过要嫁给你,我只想你放我离开。”

他听到我说这句话,热情的身体冷却下来,紫眸中却有着隐忍之色,对我说道:“蕊蕊,刚才是谁要我无论生死都不准离开她、不准丢下她任由别人欺负她?才过了多久,你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朱棣是给你耍着玩的吗?”

我感觉到他隐约的怒意,而且我方才确实是对他说过,自知理亏,咬了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他见我没说话,语气又温柔些说道:“如果不是为名分,那又是为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会尽量为你做到,只是不准再说不要嫁给我。”

他虽然如此承诺,但是他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

即使某些时候我会把他当作顾翌凡,也会有短暂的快乐时光,但是他的妻子儿女,他的众多情人,他的野心和抱负,未来历史记载有关他的一切,我都无法接受。

我此刻并不想对他说出来。

我轻轻摇了摇头。

他定定凝视我良久,最终叹息了一声,说道:“小野猫,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嫁不嫁给我都随你吧,我再也不管制你了。”

我正在庆幸他终于肯放了我,却不料他抱我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在我耳畔低语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我伸手抗拒,却依然同前两次一样,最后妥协在他的在他的霸气和柔情之下。

他目光慵懒地梭巡着我柔媚含春的丽眸,语气很轻柔说道:“现在不那么疼了吧?”

我轻轻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他伸手执起我的下颌,我惊愕抬头,却不料望见他那带着一抹淡笑的眼神,他微笑着说:“今天就到此为止饶过你,我也累了,希望没有白白辛苦。”

这句话颇让人费解。

我说道:“你这话我不明白。”

他将薄绸被盖好在我们二人身上,拥着我笑道:“我的孩子少,以后就要靠你了。”

我蓦然明白过来,羞得脸色绯红,原来他是想让我怀孕!如果有了孩子的牵挂,我就不可能狠心离开他身边。他有意和我纵欲,只因为古代人以为这样就能够增加怀孕的几率,但是我心里明白,按时间推算,今晚我应该是绝对安全的。

次日我醒来时,燕王照样不见踪影,早起是他的习惯。

我穿好丫鬟拿来的衣服,梳洗完毕正要回衣坊去,燕王居然又回来了,看他的神情似乎很开心。

他对我说:“猜猜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对林希而言,明代的任何消息都不会是好消息,唐蕊就不同了。

我问道:“是我哥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他走近我说道:“正是。父皇诏我进京,你若想见你哥哥就和我一起去。”

看来燕王准备带我去金陵,我望着他问:“然后呢?你会让我跟着我哥哥走吗?”

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说道:“未来之事,到时候再说。”

听燕王的口气纪纲似乎已经查到了太子遇害的真相,此次金陵之行一定会有些事情发生。

我有种预感我这次离开北平,似乎不可能再回来。

藩王无诏不得擅自进京,此次觐见燕王和晋王都会去,宁王不能去。

我正在比对新出的衣服式样和图纸的差别,叶儿轻轻拉我的衣袖,我抬起头来,看见宁王站在后院中,明朗的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的声音也同样明朗欢快:“我要回去了,如果有机会,让四哥带你来大宁喝我的喜酒。”

我点点头,心中却想:“或许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直到上马离去,宁王还保持着那种笑容,丝毫不见离愁别绪,我心里暗自祝福他,希望朱元璋给他娶的新王妃能给他幸福。

我和香云都要离开,衣坊和医馆就只有停下来,临行前我去翡翠楼向越姬辞别。越姬依然是轻纱蒙面,一副冷清淡漠的模样,但是眼睛里却流露出依依惜别之意。

我踌躇难言,说道:“我有些事情一直没有直言相告姐姐,希望姐姐不要怪我。”

越姬淡淡说道:“你是说王爷吗?我早已猜到是他了,怎会怪你。你是打算不再回来了吗?”

我点头说道:“如果他肯遵守诺言,我就随我哥哥回蜀中唐家堡,那里幽静安闲,我很喜欢。”

越姬看着我,突然说道:“你若有机会,可否帮道衍探询一下那婴孩的踪迹?如今他已决心不再回头,若是找到那孩子,我就带她回滨州去,将她抚养成人。”

我知道她所指婴孩正是道衍和唐蕙的女儿,于是点点头说:“姐姐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越姬说道:“多谢妹妹。”她走至琴案前,净手焚香,抚琴而歌。

“秋弄风声入轩窗,烟迷池塘,疏影留香。

孤帆斜阳半山黄。

人远潇湘,云海茫茫。

曾因花约负海棠,只把寒霜,看作凄凉。

纵使仗酒过郴江。

醉寻花芳,空自情伤。”

此词应是越姬自己所作,我行至书案前,略加思索,提笔写下一首秦词: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6

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

困依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离开翡翠楼时,越姬亲自送我下楼目视我远去,翠娘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尘缘相误(二)

数日兼程,燕王带着我们已至金陵城外。

金陵时值酷暑,炎炎烈日照耀炙烤着大地,我和香云坐在马车里将车帘掀起,习习凉风拂面而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燕王此次进京,带了燕云十八骑中的丘福、朱能、薛禄、李远、谭渊、王真,其余随行侍卫不过数十人而已。那些少年将领个个神采奕奕,潇洒出众,簇拥着一身白衣的燕王,高举“燕”字旌旗,犹如洒落在浩瀚天际的灿烂星群,官道上行人无不畏慑,纷纷肃然而立,静候我们经过。

燕王心情似乎特别好。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无异是他最得力的一条膀臂,不定时地暗中递送消息,纪纲身边的金疏雨,也是他的另外一双眼睛。他一定掌握了一些极为机密的资料。出征蒙元大胜而归,晋王的迟疑不决越发显现出燕王的谋略胆识,皇帝一定要重重嘉奖于他。

燕王在官道旁的柳荫处驻马,丘福近前一步道:“请王爷示下,是否在此稍作歇息?”

他点头道:“已经不远了,不必赶着回王府。”

丘福在马上挥手,示意众人停下,燕王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蕴涵着笑意,我知道他是要我过去,出了马车走到他近前。

燕王下马携着我的手,往官道西侧小径走去,只见一片十里荷塘,碧绿的莲叶密密层层,红色和白色两种荷花别样娇艳,盛开其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小莲蓬。

他和我伫立在岸边,突然飞身而往荷塘中央,回来时已经采了一朵白色的荷花在手中,递到我面前说道:“喜欢这个吗?”

我接过那洁白清香的花朵,却发现他眼光一直凝视着我的身上。我穿着的正是我自己设计的夏装,一袭吊带浅绿色长裙修长合身,胸前绣着粉红色的荷花,外披同色轻纱,头上装饰着粉红、浅绿双色丝带。

他看得我脸上发烧,我睁大眼睛瞪着他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他收回了眸光,却将我抱入怀中,说道:“以后我会在宫里给你种植一大片荷花,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些美丽的花儿。”

我挣扎了一下,说道:“天气好热!”

他并没有放手,将我外披的浅绿纱衣拂开,露出雪白柔润的肩部肌肤,微笑着说:“现在才知道北平的好处了吧?夏秋宜居北平,春冬宜居金陵,将来若有南北二京,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

荷花是南方的植物,北平不可能种植出一大片来,他还提到了“南北二京”。入主金陵本是他的夙愿,此刻在我面前,他居然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试探着问他道:“如果将来之事未必如你所愿呢?”

燕王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即使他对自己再有信心,只要皇帝没有诏告天下,太子之位将属何人,始终会有变数。

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开口说:“我只相信天命所归,一定能够如愿。”

我心中一震,或许在燕王心目中,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取得太子的尊位,他觉得自己才是真命天子,他的野心正在一步步显现出来。

他要做的决不是偏安一隅的漠北之王。

我怔怔站立,燕王轻吻了我一下,在我耳畔说道:“这几天我好想你,今天晚上就回王府了,你来陪我好不好?”

一路上天气炎热,他并没有再对我做什么。

我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在王府所见他和徐妙锦暗通款曲的情形,心中一丝厌恶之念闪过,用力推开他说道:“到了金陵,你还是去找别人好了。”

燕王的眼眸中似笑似嗔,说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不准胡乱猜测我的事情?怎么还是这样使小性子?”

我只要一想到他的风流成性,对他的厌恶感就油然而生,根本不想理他,转身准备往回走。

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来拉我的衣袖,我狠狠摔开他的手,说道:“你别碰我!”

我的眼神中透出嫌恶之意,他不会毫无感觉。

他一个箭步拦在我身前,紫眸中神情紧张,视我说道:“蕊蕊,你又怎么了?我又是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

我仰起头,冷冷说道:“你自己该明白,何必要我说。”

他直直站立着,瞬也不瞬的盯着我,话语中略带几分无可奈何之意,说道:“你还是在为锦儿的事情怨我?你如果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或许是要说的话太多,或许是一时无从讲起,我们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彼此静静地对望着,他的眼神似乎深入到了我的身上,顺着血脉而流进我心灵的最深处。

我抬头看见他深邃的眼眸中那一抹愧疚的神色,心中不禁颤抖了一下,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的过去?难道我是在为他吃醋吗?他有妻子、有情人,我并不是他的惟一,而我自己,本来也没有用真心对待过他。

既然如此,我追究这些又有何意义?

我漠然对他笑了一笑,说:“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这天气太热了,我觉得有些烦躁,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我垂头从他身旁经过,这一次他没有拦住我,我走出了很远,他仍然独自站立在荷塘边,仿佛老僧入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