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连吃了我好几个字,我依旧没出杀招,眼见着我的大龙就要被堵死,扔了手中云子,懒懒道:“不下了。”

“怎么?心思不定?”他笑问,我没说话,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他又道:“别急,再晚也就是这一夜的功夫。”

我依旧有些不放心,问:“那些死士呢?为何我没有看到?”

启悯笑道:“若连你也看到了,那还算什么死士?”

我又问他:“你是怎么和他们联络上的?若事情揭发出来,当真不会连累到你吗?”

他道:“我当然不会亲自和江陵郡王接上线,这一次,用的是晋昌郡王的名头!别担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何时见我在这样的大事上糊涂过?”

我叹了口气,道:“饶是你算无遗策才好!”不再说话,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对面。

他起身走到我身边,在我身畔坐下,顺势把我搂在怀中,低声道:“放心,有我在呢。”我靠在他怀里,慢慢感觉喧嚣的心境平静了下来。忽然,他的身子一动,微微向前倾斜,我忙也凑到窗前看着,只见几个神色匆匆的人从另一边的小巷子里迅速跑出来,互相做了个什么手势,然后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跑掉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正想问什么,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接着便是男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杀人了!杀人了!”

我紧紧抓着启悯的手低声问:“是他吗?是他死了吗?”

他道:“再等一会儿。”

又等了一会儿,有人敲了敲包间的门,启悯安慰似的捏捏我的指尖,然后过去把门开了一条小缝隙。我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启悯很快把门关上,转身看着我,道:“他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而是有些恍惚的问:“真的吗?他真的死了?”

启悯走过来,道:“嗯,确实已经死了,连同他四个护卫。我们得离开这儿了,再过不久,只怕京城就要戒严了。”

我浑浑噩噩的任他牵着我从后门出去,上了马车,马车已驶出去很远,我才又问了句:“太子…真的死了?就这样死了?他不会再跳起来,趾高气扬的看着我,不会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不会暗中使黑手伤害我的家人了吧?”

启悯担忧的看着我问:“阿娆,你怎么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呓语似的说:“没什么,就是有些不敢相信…原来杀一个人可以这么简单,他是一国太子啊,竟就这样死了,死在象姑馆里。真是…”我呵呵的笑起来,低声说道:“真是太可笑了!”

之前我想了那么多的办法想至他于死地,都没有成功,可是这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他给刺杀了。

“阿娆,太子已经除去,剩下的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呢?”启悯含笑问道。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悠悠说道:“剩下的嘛!就由我自己来做吧!原来我以为千难万难的事今天就这样解决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到我呢?倒是你,启悯,你的下一步是什么?若是不想说,就算了。”

他直言不讳的说:“我的下一步,自然是江陵郡王了。除去太子,他就会想方设法的取而代之。”

我有些明白:“你是想要把皇位继承权控制在润的手中,而现在江陵郡王是最大的敌人,是吗?”

他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你大哥让你小心皇上之外,还说了什么没有?”

我怔了怔,道:“他还让我把皇孙握在手中。”

启悯笑了起来,说:“等你大哥伤势痊愈,我想我们应该有很多事可以磋商了。”

我瞪他一眼,叹道:“启恒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就这样死了,不知他该会有多伤心呢!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在我看来,太子明明就是个无用之人,那么他表现在启恒面前的才干和功勋,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启悯淡淡道:“当然是我给的了,他之所以信任我,就是因为在我的提点下,他得到了一切他想要得到的。”

我并没有太过惊讶,似乎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样才合理。

马车里点着的六角灯笼昏暗如豆,起伏颠簸里他的面容并不十分清晰,我努力想看清他,问:“启悯,你的最终目的只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他握着我的手凑近他的唇畔轻吻着,低缓而郑重的说:“我最终的目的,是拥着你一起执掌天下!”

第二十九章 停灵

回到护国寺,霍青在角门接应我,我只对他点了一下头,他就已明白结果,许久未曾舒展过的眉头,终于平缓了下来。

避开宫人走进禅房,春分禀道一切无恙,我换上衣服静坐片刻,道:“他终于死了。”春分沉默半晌,道:“恭喜娘娘。”

我并没有觉得多高兴,似乎等了太久只觉得疲惫和麻木。这一夜注定无眠,和衣躺在床上,只等着明日传遍整个京城的故事。

第二日下午我接到官方消息:太子薨逝。给我报信的正是曹红,所以我不必在他面前装的太过惊讶,只是微微怔愣过后问:“死因为何?”曹红道:“暴病而亡。”暴病,这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吩咐春分收拾一下之后火速回宫。

凤驾一路疾行,到丹凤门口已过酉时,进了宫门,发现宫女太监个个神色匆匆,替换着宫门上的大红灯笼,将一切悬挂物都换成了白色。及至承欢殿,霜降等人已在门口恭候了。我下了凤辇,霜降就迎上前来,道:“皇上已去了东宫,文武百官也已前往,娘娘更衣后也请移驾吧!”

我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宝月和皇孙这几日可好?”

霜降答道:“公主和皇孙一切安好,皇孙已被乳母带去东宫了,公主也已歇下。”

我换上素服,先去看了看宝月,见她睡得正香,略略放心,便往东宫而去。

东宫门外已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官员,但品级都不算高,那些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在里面。我穿过人群走进去,由一个小太监领着来到东宫安防太子金棺的灵堂里。老远,就听到“呜呜”的哭泣声,我不动声色的将刚才春分洒在我袖口的辣椒粉抹了抹眼睛,立时被呛的泪水直流。

走到灵堂门口,就看到启恒背对着我站在棺木旁,我上前低声唤道:“皇上…”他缓慢的转过身来,待我看到他的脸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容颜还是那个容颜,只是两鬓的斑白已完全变成了灰白,双眼里的神采再也看不真切。他又老了,老的这样快。

“皇上,您没事吧?”我走上前去,有些心虚的问。

他定定的看着我,仿佛想要把我看穿,可是我的表情落在他眼里除了担忧还是担忧。他缓缓的摇摇头,道:“朕没事,先给太子上柱香吧!”

我默默不语,给躺在金棺里的人上香,然后退到一边,问:“为太子诊治的太医呢?可曾说什么,是得了什么病?”

他淡淡道:“突发疾病,太医救治无方,朕已将太医革职了。”

我叹息着说:“可是太子正当青年,平日里身体也十分健康,并未听说有过什么病痛…”我喋喋不休,好像这样才能显得我对太子是关心的。他打断我:“好了,这儿没有你的事了,你回承欢殿照顾宝月吧!”

我没有多言,屈膝道:“是,皇上也不要太过伤心了,龙体要紧。”

我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回,春分好像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不安的说道:“太子‘暴病’与国舅受伤相差不久,奴婢有些担心。”

我不以为意的说道:“担心什么?此事与我无关,就算要查,也只会查到江陵郡王或是晋昌郡王头上,到时,正合我意!对了,郑氏那里可知道了?”

春分道:“似乎并无人告知。”

我挑眉一笑,道:“既然无人告知,那本宫就做个好人让她知道吧!总不能亲生儿子死了,她到死都还做着有朝一日太子登基放她出来当太后的美梦吧!”

春分会意,颔首说道:“是,奴婢会派人好好说给她听,太子是暴病而死的。”

我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几点冰凉落在我额头,依稀可辨是细小的雪粒子,我摸了摸额头,又伸手出去接了两粒,喃喃道:“又要下雪了呢!”

按理,太子金棺要停灵七日,七日后看皇上的意思择陵寝安葬。

只是在当晚,郑氏就知道她唯一剩下的儿子也死了的消息,听说当即就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嚎啕大哭,声称要见皇上,求皇上让她见儿子最后一面。

“皇上怎么说?”我问。

春分道:“皇上怜悯郑氏,这几日便让郑氏守灵。”

我淡淡“哦”了一声,并不以为意,依旧漫不经心的挑拣着宝月衣柜里的衣服,示意乳母哪些可以穿哪些需要收起来,现在是国丧期间,自然要慎重些。

宝月对太子的印象并不深刻,也不算好,所以对于这位哥哥的辞世并没有太大的伤心,只是她有一段时间不能穿漂亮衣服,不能笑出声音来,显得有些不高兴。但她毕竟是宫里的孩子,对于周围人的噤若寒蝉和面容悲戚的样子心有所悟,没有一味任性。

连公主都是这样,何况是皇子。

八皇子几个更是战战兢兢,只因太子一死,储位之争又会掀起。好在他们生母位分不高,也快到封王离京的年龄了。

启悯传来消息,晋昌郡王和江陵郡王听说太子已死,已蠢蠢欲动,上奏折请求回京吊唁。

我不怕他们上京,就怕他们不上京!

可是启恒给予的批复却是暂时不必前来,写篇祭文聊表心意即可。也是,现在杀死太子的凶手还未伏法,他自然不会再让京城添乱子。看来,过两天是得让启悯将那些死士藏身的地方泄露出去了。死士一旦被抓,再传出什么流言,江陵郡王不急可不行啦!

守灵几日,郑氏数度晕厥,据说她不思茶饭,已瘦的不成人形了。我真想娶看看她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和前世宣读我死亡圣旨的时候一样高贵冷艳,还是已经形销骨立,风烛残年了!算起来,她今年也有四十一二了吧?女人过了四十可真是红颜弹指老了,更何况还要经历丧子之痛!

只是不知她有没有看到金棺里的太子,那血肉模糊的样子。

(PS:很奇怪写到这里竟然会卡文,之前女主一直收着,现在是放开的时候了。)

第三十章 悲忧过度

傍晚时分,我去东宫给太子上香,顺便看看郑氏如今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可惜她又因为昏厥而被宫女扶下去休息了,我上好香之后准备离开,春分刚才离开了一小会儿,跟在我身后低声道:“奴婢打听过了,郑氏趁皇上不在强行让人打开了棺木,看到太子遗容,得知太子并非暴病。”

我停下脚步,望着远方的天际问她:“太子死状很恐怖么?”

春分一愣,道:“奴婢不知。”

我微微扬眉,叹道:“可惜,当时竟未亲见,比起我的玉儿来,惨烈几分。”

说完欲走,就听一声凄厉喊声:“你这个贱人!”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迎面张牙舞爪的扑过来,那人满头白发,面容狰狞,我一时竟不曾认得出来她是谁,当她到了我面前时才发现这就是郑氏!

我愣在原地,春分呼道:“娘娘小心!”随即挡在我身前,我恍惚听到指甲刮开皮肉的声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喝道:“拿下这疯妇!”刘有余慌忙带着几个太监上前扭住郑氏,把她按在地上。

我走到春分面前,春分用手捂着脸,我心疼的说道:“春…给我看看。”拿开她的手,赫然看到她左边面颊上几道长长的鲜红血印,顿时怒火中烧。转身一脚踩在郑氏脸上,怒道:“你这个疯子,你管谁叫贱人,嗯?!”

郑氏还在挣扎,拼命喊道:“贱人!贱人!你这妖后!你害死了我的琏儿不够,还害死我的佑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脚上用力狠狠踩下去,她尖叫一声,我冷冷道:“你的儿子是被你自己害死的,不是别人!不过你放心,本宫很快就送你下去和你的儿子们团聚!把她拉下去,掌嘴!刘有余,还记得咱们贵妃娘娘赏你的四十大板吗?板子还不了,就还她四十记嘴巴子!”

刘有余嫌恶的看着地上的郑氏,一面挽着衣袖一面怪笑道:“奴才怎么会忘呢!那四十大板险些害得奴才的老娘归西,还让奴才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奴才…会好好还给贵妃娘娘的!”

“纪芙虞你不得好死!”郑氏还在嘶喊。

刘有余道:“还不拉下去,免得脏了皇后娘娘的耳朵。”

我回头看了看春分的脸,春分忍痛说道:“无妨的,娘娘…”

“什么无妨,都见了肉了!你也真是,拉开我就是,何苦为我挡这一记呢?”

春分不好意思的说:“当时…奴婢也没想那么多。”

其实当时郑氏来势汹汹,我后面又都是宫女,就算拉也不知往哪儿去。只是我见了她这伤势,心里实在不好受。

当即就吩咐人去穿沈七去承欢殿,我们到时他已在了,正急得什么似的,一见我也来不及行礼就问:“听说春分受伤了,可要紧?”

春分在我身后低着头捂着脸,我让开一步,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沈七忙道:“快让我看看!”

春分正欲推脱,那沈七本就急得额头冒汗,哪里容得她遮遮掩掩,抓住她的手扳过她的脸就看,一看就呆了,道:“怎么伤成这样?别处可还有伤?”

我轻咳一声,春分蹙眉推开他,沈七尴尬的站着。我道:“就是脸上这一块,记着,要用最好的药,一定不能留下疤痕。”

沈七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春分却淡淡的:“沈医令不必费心了,随意开些药来就是,留不留疤也没什么打紧。”

沈七急道:“怎会不要紧?女孩子哪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

春分道:“女为悦己者容,奴婢没有悦己者,不需要绝世容颜。”

沈七道:“你别误会,难道我还会嫌弃你吗?哪怕真的留疤了,我对你的心意也不会变!”

春分羞得满脸通红,我掩袖低笑,道:“别再贫嘴了,还是快给她看看伤势吧!”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沈七忙开了药箱给她上药,我瞧着两人有趣,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却还像少年一般。

正看着他俩,顺喜儿小跑进来,惊慌失措的说:“娘娘,不好了,皇上晕过去了!”

我霍然起身,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是,皇上正和几位大人商量太子丧礼的事,突然就倒了下去,如今人已抬到紫宸殿去了。”

我立即道:“快,摆驾紫宸殿!”虽说是突然晕倒,可我大约也能猜到是因为太子之死的打击,能熬过这几天已算不容易了,却不知此次晕厥可会牵连上次的风瘫之症。风瘫的病人最怕复发,只因一复发就会更加严重!

我到时几位大人也在,另一位太医令和几个太医正给启恒诊脉,我在一旁等着。他们诊好脉之后对我施礼,我忙问:“如何?”

太医令道:“皇上乃悲忧过度,肺气抑郁损伤,导致气短力弱而晕厥。”

“这么说,只是悲忧过度,风瘫之症并未复发?”

“是,这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我舒了口气,道:“好,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斟酌药方吧!”坐到床边,握住启恒的手,心底长长叹息着:对不起,启恒,我知道你受不了这个打击,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他不死,死的就会是我,你不能庇佑我一辈子,所以,我只能靠自己。我还有宝月,还有元曦,我不能落饰出家。你是个自私的丈夫,可以为了儿子抛弃我,而我,也是个自私的妻子,为了我自己让你难过了。

我在心底默默低语,有大臣走了过来,俯首问道:“娘娘,关于太子…”我冷冷打断道:“你没看到皇上还在昏迷当中吗?有什么事都等皇上醒来再说!下去!”

他大概从未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我,怔了怔,忙道:“是,是,微臣告退。”

我放开启恒的手,放进被窝里,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望着四周,大臣们都已退下,只剩一些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太子已死,压在我心头的重石终于放下,我变得无比轻松:终于无需再步步小心,无需再处处忍让,这个后宫,终于可以我想做什么,便是什么了!

(PS:女主:老娘不发猫,你当我病危啊!我的天下,我做主!)

第三十一章 郑氏&·灭

紫宸殿内殿、启恒的寝殿中乌压压跪了一群妃嫔和皇子公主,我坐在启恒床边,看着启恒安静的面容,耳中听到的却是低低的呜咽声,不由蹙眉:“你们都别哭了,皇上还没晏驾呢!”可是我这么一说,她们哭得更厉害了。

我正要训斥,启恒悠悠醒转,我忙惊喜的说:“皇上醒了!”呜咽声戛然而止。我俯身下去,问启恒:“皇上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臣妾宣太医进来。”

他深深的看着我,然后摇摇头,他抬起手,我忙握住,可是他却抽开,指着跪在前面位分最高的顾昭容,道:“你…还有益阳公主,都过来。”

顾氏母女来到床前,我只得退到一边。启恒摸了摸益阳公主的小腹,问道:“几个月了?”

益阳公主哭成了泪人,道:“父皇,两个多月了。”

启恒叹了口气说:“好,别哭,你们新婚没多久就为夫家添丁,父皇很高兴。朕的女儿们福气都好,可惜儿子却…以后要好好孝顺你母妃。”

“是,父皇…”

启恒挥了挥手,顾氏和益阳公主退下,他又叫来徐修媛,对她说了一番话:“老三懦弱,封地也不十分富庶,但好在他性格与世无争,今后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去他的封地相陪,也能母子团圆。”徐修媛哭得泣不成声,接着便是辛充容和九皇子,江充媛和聊城公主等纷纷上前,甚至连赵才人和十一皇子母子也都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

等到最年幼的容氏和十三皇子退下,启恒犹豫了片刻,唤道:“宝月…”

乳母带着宝月上前,宝月含泪怯怯的叫了一声:“父皇。”启恒盯着她许久,我刚上前一步,就听到启恒几无察觉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别过脸道:“和你母后…去吧…”

我仿佛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身子一晃几乎摔倒,霜降用力扶住我。我手握成拳贴在心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倒下,忍着心口的剧痛,上前牵着宝月的手,强笑道:“父皇累了,母后带你回宫。”

宝月懂事的跟着我出了紫宸殿,可是在路上,她还是仰着可怜兮兮的小脸问我:“母后,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他跟别的哥哥姐姐都说了话,却没有跟我说呢?”

我身子一僵,蹲下身挤出一丝笑容,说:“父皇怎么会不喜欢宝月呢?父皇和母后都是最疼爱宝月的,只是父皇生病了,又和哥哥姐姐们说了那么久的话,已经很累了。等父皇好了,咱们再陪父皇好好说话,好不好?”

“好!”宝月用力点点头,可是脸上沮丧的神情还是没有完全退散。

这孩子很敏感,她父亲对她的态度,她能觉察的出来。

我攥紧了手心,默默将宝月带回承欢殿,让乳母哄她去睡。

此时,夜已深了,我静静坐在承欢殿空落落的凤座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平日热闹的承欢殿大殿。也许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要独自承受这种蚀骨的孤寂了。

不管他知不知道太子之死是否与我有关,但他今日的态度已完全表明了:他厌恶我,甚至憎恨我。连带着,也厌恶我的女儿。太子这个祸根,死了也不让我好过!

“霜降!”我唤了一声,春分受伤见不得风,我身边的最高女官就暂由霜降来顶上。

霜降迈步而来,低眉顺目的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本宫今年的腿疾到不似往年那样严重,真是多亏了沈医令的妙手回春。只是,若没有他,本宫这辈子是不是都得残废了呢?”

霜降眉眼轻轻一挑,冷然道:“娘娘,您的腿疾并非生来就有,谁害您至今日如斯地步,您又何必放过她呢?”

我冷冷笑道:“是啊,本宫留她那条贱命已够久了!本宫依稀还记得那年跟随皇上南下,在官船上险些被人烧死!烧死不成,又险些被人扔进江中喂鱼!”

霜降道:“冬日天干物燥,若是哪里不小心溅了几点火星子,恐怕很快就会燎原,烧成熊熊大火呢!”

我勾了勾唇角,道:“还不快去办!”

霜降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我又叫住她,“本宫要亲自送她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