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蓝田疑惑道。

“回乾清宫。”魏云清淡淡道。

她宁愿去乾清宫找杨奕,帮他看奏折,也不想回到空荡荡的延禧宫去。她知道自己会疯狂地思念晏如松,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她会把自己逼疯的。

第七十九章

上头命令下达,下头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当大宋军来到上京之时,看到的便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城池。

“你说大宋领兵将领叫李卓?”魏云清皱眉。

下首来通报消息的黄八斤用力点头:“是,娘娘,小的保证没弄错。”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魏云清让蓝田送黄八斤出去。

李卓算是魏云清的老相识了,之前她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对这个人她自然是相当憎厌的。不过对于他的领军能力和智商水平,她一直都是相当佩服的——之前他被她骗,不是因为她比他聪明,而是因为两边信息不对等。他就算再厉害也没办法凭空猜出杨奕就是大梁皇帝。

得知这次是李卓带兵攻打上京,魏云清心里便是一沉。稍后她越想越不放心,便让延禧宫中内侍孔八宝去通知了曹军一声,让他多提醒赵真小心李卓。目前由赵真负责具体上手整体城防的调度等问题,他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似的,魏云清也不想专门把他叫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耽误时间。

上京被围,城中的气氛自然变得紧张。但因为有杨奕这皇帝与所有上京百姓共进退,而领导上京城防的将领贺知礼又是曾经也名声斐然的老将,因此城中氛围比晋阳被围那时还要好上一些。

杨奕虽对留守上京并不打从心底里赞同,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量让自己做个合格的皇帝。

大宋军刚到,还在城外观望列阵的时候,杨奕便出了皇宫,上城墙鼓舞士气。他还叫上了魏云清,二人相携登城,让难得能亲眼目睹皇帝和皇贵妃的士兵们激动万分。而当皇帝和皇贵妃亲切地慰问他们,对他们嘘寒问暖,承诺大宋军退却后每个人都将有丰富赏赐之后,这些京营士兵已激动得不可自抑,觉得便是为大梁抛头颅洒热血也无憾了。

这次魏云清也亲眼见到了贺知礼贺总兵。正如李山所说,贺总兵白发苍苍,早已是鹤发鸡皮,岁数不小了,在现代早就是退休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年纪。但也正如赵真所言,这贺总兵虽老态毕现,却精神矍铄,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连年轻将领都不堪直视。

想到这位是晏如松的伯乐,晏如松本人对贺总兵也是推崇备至,魏云清一见他便多了一分孺慕之情,恭恭敬敬向他问好。

贺总兵致仕后就不太理朝中事,因此除了知道魏云清是皇贵妃,其他便一概不知了。见她身为宫妃居然出现在城头上,他心中自是讶异,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与她随意客套了两句。

这两句客套对魏云清来说已经足够,她本还担心他会觉得她一个后宫女子抛头露面不守规矩而看不起她,但见他表情毫无异样,她心中愈发敬佩,只觉不愧是晏如松也尊重的人,境界就是不一样。

二人鼓励了士兵之后,来城墙上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在士兵们激动目送下离去。

这个时代并不兴叫阵这事儿,不过有个别将领出于个人喜好总爱在开战前叫阵。比如说——李卓。

仗着自己曾亲眼见过杨奕,李卓派来的小将叫阵时真真是极尽侮辱之能事。什么“大梁小皇帝懦弱无能,见到刀光剑影都会被吓得尿裤子”,什么“大梁小皇帝就是个软蛋,自己没本事还要个女人护着”,什么“大梁小皇帝藏头露尾,连个名姓都不愿承认,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类的大实话。

这些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简直是将大梁往死里踩,不久前才接受过皇帝慰问的士兵们热血上头,顿时就群情激奋,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冲出城去,将那大宋军赶出去,立大梁国威。但上头不下令,这些士兵只得恨恨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恨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

京营士兵的数量和质量本就不比大宋士兵,就算士气大涨也没办法弥补那样大的差距,况且守城方本就有利,因此贺知礼的命令是死守城池而不出击。

李卓派的人叫阵了一整天都没人理会,只得哑着嗓子灰溜溜地回去了。当天夜里,李卓对西城墙的左安门发动了突袭。

好在之前贺知礼早就预料到大宋这一晚可能会有动作,早安排了人严加防守,李卓的人一开始夜袭,各个城门处的人便都严阵以待,愣是没让大宋军捞到一点便宜,天刚放亮便偃旗息鼓退走了。

宫里刚醒就得到消息的杨奕惊出一身冷汗,连道好险。此刻他对于那位他过去从未谋面的贺总兵充满了敬佩和依赖,心想靠着这位老将,上京可保无虞。

延禧宫里,魏云清昨夜并没有睡下,早在得到大宋军偷袭攻城的消息后,她便揪着心等着结果。好在天亮时大宋军被击退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在这冬日里冰得难受。

让人打来热水洗了个澡换过衣服后,魏云清便去了乾清宫,跟杨奕一起来到乾清门处。目前乾清门已成了城防指挥中心之一,前一晚的偷袭结束后,想来赵真和贺知礼会来汇报战果。

不出魏云清所料,一大早赵真便过来了,不过贺知礼还在城墙上巡防,防着大宋的突然袭击,因此并未出现。

赵真面上带着喜色,面对皇帝皇贵妃以及一众阁臣,喜悦地汇报了战果:“昨日大宋军突袭西城左安门,幸得贺总兵早有防备,反倒打对方了个措手不及,及至清晨大宋军退去,对方总共死伤预计在千人上下,而我方死一人,伤三十三人,可谓是大获全胜啊!”

死的那位还不是被大宋军给干掉的,而是因为太过紧张,再加上小范围内的拥挤,没站稳从城墙上摔了下去,一命呜呼,尸体到了早上才刚刚捡回来。

听到赵真的汇报,在场众人脸上都露出了连日来难得的笑意。

虽说这次偷袭只是小范围的,而且对方伤亡人数也不算多,但跟大梁军伤亡数一相比,这战绩就显得出类拔萃了——当然,这与大梁军是守城方,有城墙作为盾牌占了优势不无关系。这首战大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绝好的激励,贺知礼派来报告消息的士兵说,守城士兵的士气大涨。

原本并不赞同守城的几位阁臣在这样的好消息面前也是放松了情绪,毕竟守城的决定已然不可能再更改,如今情势一片大好便是一枚定心丸,让人不至于后悔当初没有极力拼死再劝。

其后几天,大宋军又有了几次小规模的偷袭和骚扰,贺知礼严阵以待,没有让大宋军占到一点儿便宜。

而早在大宋军来之前偷偷派出去的一小股部队,也在战争进行中分散了些许大宋军的注意力,有一次差点就成功烧了他们的粮草,只是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了。许是烦了这支小部队时不时的骚扰,李卓用了请君入瓮的计策,故意露出破绽引他们来攻,将这支小部队一网打尽,之后注意力便又回到了攻打上京城上来。

贺知礼秉持着只守城不出战的保守原则,并未将李卓的骚扰诱导放在心上,即便下属因着前几次的胜利热血沸腾,想要出城一战,都被贺知礼给压了回去。

大梁的军队并不止晏如松之前调走的和京营士兵这点人,只是调遣上需要时间,因此只要上京好好守着,别出任何意外,等救援的来了,上京之围可解。

挺拔立于城头的贺知礼看向远方大宋军军营的方向,将各个问题来回思索了好几遍,心里却始终盘桓着一丝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漏掉了。

一个城市在城门上的大小和多寡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个城市的繁华富庶程度。上京外城城门总共有七个,东面一个,南西北各两个。城墙有十几米厚,下方是坚硬的长条石垒成,上方砌砖,抵挡普通的冷兵器攻击绰绰有余,城门是个薄弱点,因此七个城门处都安排了大量士兵。由于城内士兵总人数不多,分到每个城门的士兵数量还不到两万,按照每个城门的防守能力增减士兵。

大宋军是从北方过来的,营地就驻扎在上京的北面,目前上京防守士兵最多的是西城左安门,北城广安门,这两处城门是这段时间以来大宋军攻击频率最高的。

上京被围到第六天的时候,京营士兵的紧张感已经消除了一些。“大宋军也不过如此”“有贺总兵在,李卓竖子又怎么敢班门弄斧”“就算再打个半年,无用的大宋军也别想攻进城来”…之类自大浮躁的想法开始在士兵当中流传,将领们隐隐有所觉察,并不当回事,甚至也觉得这样的想法没错。

然而贺知礼却不这么觉得。在他看来,前面六天的攻击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罢了,他清楚李卓还没动用全力,对方是在等待…可李卓远道而来,时间比什么都重要,如此拖延下去对大宋军极为不利,李卓究竟在等什么?

贺知礼多年兵戎生涯,直觉在很多场战役里都起到了不俗的作用,因此他并未放过自己的不祥预感,反倒找了赵真和手下将领,一道商讨这其中原因。

会上将领们各抒已见,提出了几种可能性,但并未达成一致意见。赵真仔细查看了军报,发现了一处很奇怪的地方。

“大宋军若前一次攻击了左安门,下一次必定攻击广安门。”赵真道,他发现了这个奇怪的规律,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左安门和广安门毕竟是目前大宋军攻击频率最高的两处,这个发现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

贺知礼也不知其何意,只能暂且将这事记下。

第七日夜,因为前几天传来的都是捷报,魏云清总算能睡得安稳些,这一天也早早睡下。

她不会打仗,粮草调运的事,安排城防的事都不懂,可有人懂,而她也信任懂的人。就算她撑着不睡也没有任何用处,目前她管好自己别添乱就行了。

半夜,延禧宫门被敲响,来的人竟然是黄八斤。

此时此刻黄八斤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慌乱,结巴道:“娘、娘娘,城…城破了,师傅,师傅让我来通知您一声,趁着大宋军还、还没打进来,赶紧收拾东西走!”

第八十章

“你说什么?”魏云清刚从深度睡眠中醒来,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前面一直传来捷报,魏云清还以为这城能轻易守住,算是半安心了,哪里想到不过一天功夫,这情势便直转急下,令人防不胜防!

“回娘娘,东城右安门被破了!您快收拾些值钱的东西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黄八斤焦急地说道。

“只有右安门被破?其他城门呢?”魏云清心中虽紧张,表情却极力显得镇定。遇事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黄八斤愣了愣,见魏云清丝毫不显慌乱,他心中的惊惶不定似乎也被安抚了,深吸了口气道:“师傅得到的消息是只有右安门被破。”

“知不知道更具体的?”魏云清道,“比如说进攻城门的大宋军有多少,攻到哪儿了?其他城门的士兵可有派过去?”

随着魏云清的问题一个个问出来,黄八斤心中竟渐渐不慌乱了。

他努力回想着之前听到的消息,飞快地说道:“回娘娘,据那回报的内侍说,他来之前大宋军攻进城内的怕是有好几千,外头人乌泱泱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城内的守城士兵正与对方厮杀在一处。他回来的路上,还看到守卫军已经全体出动,誓将大宋军拦在皇城外头!”

听到这些,魏云清心中便更镇定了几分。外城虽破了,但内城还有组织,至少可以给皇城内的人逃走的时间,更有甚者,若阻拦得当,说不定能支撑到其他城门的防守士兵过来,联合起来把人再赶出去。

城门相对于整个大宋军来说还是小了,大宋就算有二十万大军,能真正进入城内与城内士兵战在一处的毕竟是少数,只要安排得当,破开的城门许能再次堵回去,那进入城内的大宋军也就成了瓮中之鳖,花费些时间就能清理掉。而她相信,贺总兵能做到这点。

此刻魏云清并不怎么慌乱了,想到个问题便道:“那右安门究竟是如何被破的?”

黄八斤面上露出愤愤之色道:“似乎是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城门。”

魏云清心头一震,又是内奸?!

“走,我们去皇上那边。”魏云清对黄八斤说着,又回头跟蓝田和绿翠道,“你们收拾些紧要的东西在延禧宫里待命。”

“是,娘娘!”蓝田二人面色紧绷,却也感染于魏云清的镇定,点头坚定道。

魏云清带着云心、明珠二人随黄八斤去了乾清宫,那儿已经乱成了一团,宫人们到处乱跑,东西散落了一地。

她怒喝一声:“都跑什么?不过是破了个外城门而已,皇上的二十六卫守卫军正在内城拦着,贺总兵也早调了人将大宋军打出去,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模样!”

宫人们蓦地站住,愣愣地看向魏云清,各个面上都带着惊慌。

魏云清冷喝一声:“即便要走,有你们这般乱糟糟的么?就凭你们自己,能逃得出去么?好好给我在乾清宫里待着,若真要撤退了,自有侍卫军护送所有人离去!”

乾清宫外头正有一队锦衣卫大汉将军组成的侍卫军,跟宫人们乱糟糟的模样不同,他们站得笔直,面上虽有犹疑之色,却并未乱成一团。

宫人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危险混乱的状况,早已六神无主,此刻见魏云清表情淡定,似乎丝毫未被外头的大宋军吓到,敬佩之余心底的惶恐不安也渐渐消散。他们知道魏云清说得有道理,乱军之中,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想要活着实在太难,不如跟在皇上身边还好些。

魏云清见宫人们都冷静下来,这才走进乾清宫内。

宫内并没有值守的宫人,她径自走进去,好一会儿才在寝室床上看到了一团鼓鼓的被子。她转头让云心二人和黄八斤出去,这才走过去轻拍那团鼓起的被子,低声道:“阿奕?”

被子下的身体一僵,随即锦被掀开,露出杨奕惊慌失措的脸。

“云清姐姐!大宋军打进来了!我…我这个皇帝…没得做了吧?”他神色凄惶,脆弱得一如当初魏云清初见他时。

魏云清心生怜惜,叹道:“事情还没到那份上,别怕。”

她将被子掀开,拉着杨奕下床,柔声道:“你是皇帝,要拿出皇帝的骨气。若你都惊慌失措,你叫底下的人如何能安心?如今不过是外城破了一个城门而已,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别先失了信心。站起来,像个皇帝一样给你的臣子仆下们勇气,告诉他们有你在,不用慌。”

杨奕顺从地下了床,却紧紧抓住魏云清的手,神色迷茫:“我…我很害怕,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的。”魏云清打断了他,“来,我跟你一起出去,你是大梁皇帝,给我拿出身为皇帝的威严来!”

杨奕摇摇头,转头看着魏云清,眼神挣扎闪动。

最终,他克服了身体的颤抖,咽下紧张的口水道:“嗯!我们出去!”

魏云清和杨奕相携走出乾清宫时,外头宫人们尚在茫然四顾,一见杨奕这皇帝出现,顿时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看了过来。

杨奕深吸了口气,大声道:“你们都别怕!外头还有贺总兵在,那大宋贼人打不到内城来的!你们各司其职,别乱了套!”

宫人们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杨奕难得的担当竟神奇的令他们心中安定下来,互相看了看,果真回各自的岗位去了。

杨奕回到乾清宫内,一离开宫人们的视线,双腿便软了下来,紧紧抓着魏云清不放,神色仓皇道:“云清姐姐,贺总兵果真能将大宋军赶出城去吗?”

“一定可以的!”魏云清坚定道,“之前你也看到了,贺总兵几次三番将大宋军拦在城外,这回也一定能将他们赶出去!”

这话是安慰杨奕的,魏云清此刻想起了之前贺总兵和赵真所提的疑点,再回想到今夜发生的事,过去的疑点便有了答案。李卓几次偷袭上京,不过是障眼法,用来掩护用的,真正的杀招是不知什么时候混入城内的内奸,趁着夜色将城门打开放大宋军进入。所以之前贺总兵能打退李卓的突袭,一部分原因是贺总兵深谋远虑,而更大一部分原因恐怕是李卓本就故意放水。

安抚了杨奕过后,魏云清也留在乾清宫没有离开。她要等待,等待一个好消息,或者坏消息。

没一会儿,曹军从黄八斤那儿听到魏云清留在了乾清宫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对杨奕行了礼却没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后,他看了眼仿佛陷在梦境中神色恍惚的杨奕,走到魏云清身边低声道:“娘娘,这上京怕是守不住了,您还不走么?”

正所谓的患难见真情,见曹军并未独自逃离,反倒是过来劝她,魏云清面上便带了笑。她看了眼杨奕,后者发着呆,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便示意曹军跟她往外走,来到另一个房间才道:“这前头不是还没传来消息么?我倒是觉得,守得住。”

“这要是真传来消息了,怕是来不及了啊!”曹军面露焦躁之色。

“来不及便来不及吧。”魏云清又是一笑,那笑容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萧瑟微凉,“也不见得逃走就能比留在这儿强多少。”

“这…”曹军面上神情变了又变,心里亦是十分矛盾,他还不想死,可也不愿丢下魏云清独自逃命。

“曹公公,你可以先走的,我并不强求你留下。”魏云清低声笑道,“多谢你先前给予我的帮助,我很感激你,这次情形确实凶险,你还有家人呢,即便现在走也没人会怪你。”

听魏云清如此说,曹军原本犹豫的心情反倒坚定了下来:“娘娘,您这话便不对了。奴婢虽是个阉人,可也有情有义。您不走,奴婢自然也不走,便是果真不好了,也能陪您走最后一程。”他顿了顿,笑道,“更何况,奴婢的儿孙早已出了城去,奴婢并无牵挂了。”

“你倒是未雨绸缪。”魏云清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曹军,最终还是笑了。

曹军谄笑道:“奴婢认几个合心意的儿子女儿也不容易,总要护着他们,好让他们认我这父亲不觉得亏了。毕竟认阉人为父,总教人看轻,如今若连这样的好处都没有,先前所受的轻辱岂不是白受了嘛。”

“说的也是。”魏云清微微一笑。

这时,黄八斤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曹军皱眉训道:“你慌什么?有事儿慢慢说,越是紧要的关头便越要守规矩,知道不?”

因心中已打定主意要留下与上京共存亡,曹军的心里也没了负担,左不过一个死字,他前半生也算是活得富贵,这最后一刻轰轰烈烈一回,也不枉来此世间一遭!当然,若将来史书上能给他留个有气节的好名声那便最好了,他都留下与皇上皇贵妃共存亡了,那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个不地道的事儿,总该一笔勾销了吧?

“是,师傅!小的错了!”黄八斤慌忙认错,语气总算镇定下来,“方才外头传来消息,那大宋军已跟内城守卫军打上了!”

曹军点点头,看了魏云清一眼,才又问黄八斤:“那可有挡住?”

黄八斤点点头:“大宋军此时打进来的人不多,想来大约能挡住。”

虽然黄八斤用的词非常不确定,不过这时候他敢这样说,一定是对此有些信心的。

“那不就好了?也不知咱家之前教你的都叫你丢到哪个犄角疙瘩去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曹军哼了一声,“还有其他事么?没有的话你便先出去吧,有事儿再进来。”

“是,师傅。”黄八斤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黄八斤才走到门口,有人直接冲了进来,黄八斤没提防被撞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一看撞自己的是谁,立刻躬身道:“庄妃娘娘!”

而来人却理也不理他,径直走进屋来。

曹军和魏云清定睛一看,来人竟是神色仓皇的庄妃。

见进来先看到的人竟然是魏云清和曹军,庄妃蓦地停下脚步,面上的惊惶之色敛了敛,眉宇间再度显现高傲。

魏云清身为杨奕后宫品级最高的女人,因享有特权,后宫其他女人很少来找她麻烦,她有自己烦心的事,更不会没事去找她们的麻烦,因此除了庄妃她比较熟之外,其他的妃子她说不定见了都认不出来。

上一次见庄妃还是两天前路上偶遇,两人相向而行,经过魏云清身边时,庄妃冷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离去,显露出了她完全没将魏云清看在眼里的骄傲自矜。

“皇上呢?”庄妃冷声道。

曹军呵呵一笑:“庄妃娘娘,皇上现在不想见人,奴婢看您还是回去吧。”

“什么不想见人?!”庄妃急促地喘息着,终究绷不住高声叫道,“大宋军都打进来了!”

“这个奴婢晓得,皇上也晓得。”曹军笑道,“庄妃娘娘,您还是回景仁宫去吧,先将东西收拾好,到时候若要走,会有人去知会您一声的。”

按照庄妃的想法,此刻上京外城被破,内城和皇城被破也不过就是瞬息之间的事儿,赶紧收拾东西逃离上京才是,谁知曹军这人却似乎丝毫不紧张,一点儿都没有紧迫感!

“曹军,你究竟知不知道此刻是何情形?”庄妃不可思议地叫道,“外城破了!等大宋军冲进了宫里,再想逃也逃不出去了!”

“奴婢知道。”曹军心里叹息,即便平日里再嚣张跋扈,颐指气使,庄妃娘娘还是太过小家子气了些,哪像我们的皇贵妃娘娘,临危不惧,真正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啊!

庄妃面上神情一变再变,咬唇道:“你们…你们给本宫让开!本宫要去见皇上!”

曹军忙拦在她跟前:“庄妃娘娘,您可不能硬闯啊!您都知道的事儿,皇上早知道了,您这进去也没啥用啊,反倒是给皇上添乱了。奴婢说真的,您还是回景仁宫去吧,说不定睡一觉醒来,一切都过去了呢。”

庄妃实在想不通平日里贪财怕死的曹军这回怎么会变得如何不畏死,脑中灵光一闪怒道:“你…你莫不是降了大宋?皇上…皇上他…”

曹军面色一变,不高兴地说:“哎哟庄妃娘娘,这种话您可不能空口胡说啊!奴婢对大梁,对皇上是一片忠心,又怎会降了大宋?”他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您可是瞧奴婢此刻一点儿都不慌张,却起了疑心?正所谓忙中出错,奴婢若着急忙慌的,更容易出事啊,您说是不是,庄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