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同样心疼的看着好姐妹,她当时听到刘太医说孩子太小时,都吓傻了,这样的帽子扣下来若是招了皇后娘娘的厌弃,小皇子这样弱的身体,焉能活过满月。

她们这样的人按说断不能孕育皇家子嗣的,皇后娘娘开恩,停了皇上宫中侍人的汤药青玉才有这等福分,可如今却传出这样的事,怎还有小皇子的活路。

青玉无力的松开抓住青稞的手,面色更加灰白的倒在床上,她可怜的孩子……

“皇后娘娘驾到——”

青稞愣了一下,皇后娘娘?匆忙帮青玉盖好被子擦干眼泪起身,跪。

满屋子里的人也都恭敬的跪下:“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玉撑着起身,也跪在了床上:“奴婢参见——”

端木徳淑扶她起身:“都这样了还在乎这些虚礼,快躺下,本宫不缺你这一个礼。”

青玉听到温暖如风的声音,目光期艾的抬头,皇后娘娘就像世间所有的温和驱散了房中所有的阴霾,她笑着,犹如水滴如冰灵凝结出如霜的冰花,明明该是那样远,却温暖的这样近。

青玉不知道自己怎么躺下的,甚至忘了前一刻心里的恐惧,朦朦胧胧,如坠梦境,连皇后娘娘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仅仅知道,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有幸见到高高在上,终身让她仰祗的人,她身份低微,无权无势,能见皇后一面也是占了生下皇上入宫以来第一位小皇子的福分,否则……

青玉想起小皇子,眼中的迷茫又顿时被惊恐代替,不是的娘娘……您就是不相信奴婢您也不相信皇上吗,她也不知道小皇子为什么看起来小,她明明有安心养胎,也尽心尽力的照顾肚子里的小皇子,她也不知道啊……

青玉突然泪眼婆娑的抓住皇后娘娘,眼中充满恳求,可又知道不会有用,她也是身为人母的人了,若是有人……她的情感上也是过不去的,以皇后娘娘高高在上的地位,又怎么会容忍她们这对低贱的母子,怎么会信她的话……

说多了娘娘也不过觉得她在狡辩而已,青玉嘴角颤抖着,慢慢放开皇后娘娘的衣袖,眼中再无生机……

端木徳淑诧异的看着床上的人:“怎么了?小皇子身体康健又担忧什么?刚生产完,切勿太过伤神。”

青玉闻言又慢慢的看向皇后娘娘,她不知道是皇后娘娘太善于演戏,还是当没有听到太医的话等着给她的孩子致命一击,可不管是哪种,她都是无能为力的,不能保护小皇子,甚至无权过问小皇子的事,说明白了,小皇子是主子,她是奴才,或者说,她什么都不是。

青玉想到儿子的未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忍不住开口:“娘娘……”

青玉看着眼前如仙子一般高贵的人,仿佛她脸上的温柔给了自己无限勇气,鼓励着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她毫无招架之力:“娘娘……没有的……皇上斋戒日后再没有碰过宫中任何人,娘娘若不信,奴婢愿意以死——”证清白!

端木徳淑按着她躺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淡下去。

青玉随着娘娘脸上神色的变化,整个心瞬间纠在一起,恨不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她……

端木徳淑看向品易,手稳稳的压着青玉不让她起身。

房间里顿时静悄悄的,落针可闻。静妃、沛妃、锦瑟大气不敢喘一声,谁不知道这句话对皇后娘娘的意义?!

品易巴不得床上的人现在就以死明志了,少出来说话,这件事他本就没打算跟皇后娘娘说,毕竟刚刚皇后娘娘是那样心疼那个孩子,现在竟然……

端木徳淑冷眼看着品易:“说!”

品易垂着头,恭敬的把刘太医的话重复了一遍。

端木徳淑目光冷静的看向床上的人。

青玉顿时紧张不已,呼吸困难,期待又害怕的看着能决定她儿子生死大权的人。

端木徳淑声音干净,语气沉稳:“你就是因为这句话,所以害怕的现在身子都在抖?”

“奴婢……奴婢……”

“你认为本宫会怎么样?生气?恼怒?迁怒小皇子还是默不作声的置你们母子与死地?”

青玉急忙摇头,眼泪沾湿了衣襟:没有……她不敢的……她不敢……

端木徳淑叹口气,看着青玉,声音重新温柔下来,目光里洒出柔光:“你有这份心结,本宫很欣慰,小世子走了这么多年了……但走了就是走了,他不会因为我们的缅怀得到快乐,也不会为我们的惦念回到我们身边,我们注定要向前看了,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本宫现在只知道,小皇子独自降临到我们身边,为后宫添了第一份新生的欢喜,本宫高兴,也是真的高兴,来看看你定也是出自本宫真心,难道本宫在你眼里还是容不下一个孩子的人吗?”

青玉闻言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品易心头钝痛般的震惊,他以为娘娘……瞬间又移开目光!

阿静、锦瑟下意识的垂下头,这一刻谁也不配看她老人家一眼。

“娘娘——”青玉大哭出声,不是压抑,不是吟泣,是放声而哭,哭她痛苦的压抑,哭从有孕之初就不知悲喜的心情,哭今日的惶恐害怕,哭往后再也看不到这样神仙般的娘娘,她钟爱的姐妹,她往后的欢喜,她今生禁锢的院落,也哭娘娘刚才的一席话……

端木徳淑看着她,帮她掖好被角,目光温柔,只是不安慰,也不阻止,青玉的身份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青玉想哭便哭一哭吧,伤身伤心的话哪里只是说说的,青玉觉得怎么放纵便怎样就好。

端木徳淑起身:“好好养着,本宫不能承诺你小皇子一定没有危险,但把小皇子交给本宫,本宫定然尽力,这话不是对你的承诺,而是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本宫不计较你今日的失礼,望你以后慎言礼行。”

青玉挣扎着起身,不让任何人搀扶,虔诚恭敬的跪趴在床上:“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青玉起身,房内早已没有皇后娘娘的身影,即便是跪拜,她那样光彩照人的人物也不缺她一份心。

青玉跪坐在床边,心安又狼狈的靠在姐妹身上笑:“皇儿……”何其有幸。

青稞看着早已空荡荡的门口,皇后娘娘吗?比之在朝堂上人人敬重的皇上,她亦毫不失色……

第132章

夜色渐浓,凤梧宫的灯还有零星的亮着。

端木徳淑摆摆手示意大皇子卧房内的人不要出声,悄悄的走过去坐在宗礼床前,她就是从昭容宫出来后特别想看看他。

宗礼睁开纯亮的眼睛。

端木徳淑突然笑了:“还没有睡?”

“母后……”宗礼坐起来,看着她笑了,他以外母后今晚不过来了。

“睡吧,母后就是来看看你。”宫中新添了一位小皇子,以后宫中也会陆续添很多的皇子公主,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来宗礼这里坐坐,期待的心生与府邸时的儿女,终究是开始了。

“母后,小皇子好看吗?”

“好看,跟你一样好看。”

宗礼笑了,躺回床上,看着母后:“母后,能等阿礼睡着了您再离开吗?”

端木徳淑笑笑,脱了鞋:“母后今晚陪你。”

品易闻言急忙想上前一步,下一刻,又退了回来,难得娘娘和大殿下高兴,今晚就这样吧,虽说大皇子到了避嫌的年级,可毕竟常年卧病在床,看着就像七八岁的孩子,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今晚——他不想扫娘娘的兴。

端木徳淑并不是没有避嫌,宗礼再怎么说也已经十岁了,即便是自己的亲自也到了该避嫌的时候。

端木徳淑睡在宗礼脚下的位置,距离小家伙有一段距离。

宗礼开心的把锦被窝在脖子下面,偷偷的看眼母后,也不会真的不懂事的扑过去,笑笑,清澈的眼镜像水洗的一般,然后闭上,要快快的入睡,不让母后记挂。

品易慢慢的放下床帏,静静的站到一旁,望着床下娘娘并排放着翠珠宽口凤纹鞋,心中刚刚没有压下去的心有隐隐蠢动不安,距离上次他压下这种感觉已近几月有余,这次似乎尤其不得安分。

徐府明心堂内的水亭上,四面灯烛高亮,湖面映着月光烛光水波粼粼,风吹过湖案的草木,带着落霜的寒意。

少忧看眼站在一旁的无虑。

无虑皱着眉,从他们报给相爷皇后娘娘的反映后,相爷便一直在上面弹琴,琴声凌乱、躁动不堪,直到现在泣诉难平,声声压抑,带着欲冲破加锁的锐利,却又在锋芒大盛时生生压下,让人心中无限憋屈,听着两人都要精神崩溃了。

少忧担忧的看眼水亭中一直没停过拨琴的相爷,压低声音透着焦急:“怎么办?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无虑怎么知道,他也一样刚近身服侍相爷。

水亭内,徐子智的琴音突然又急如登天,好似迎难而上的勇士,汹涌而出,距离刺出致命的一剑只差一瞬时,又陡然消散。

琴声也骤然间戛然而止,徐子智手指染血的放在琴弦上,琴身似乎还回荡着刚才的不甘,几乎冲破抚琴着的束缚一抒刚才不得志的胸襟!

徐子智呆滞的看着山石中的湖面,青色的袖笼落在琴上,平时总之精心伺候的衣摆沾染了低落的茶水也不自知。

他只是近乎呆滞的看着月色下的湖面,不知所思所想所念所感,他费尽心机这么多年,要她一世悔恨怎么了!他等了这么久,想让她知道背叛的代价绝没有错!

他不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后悔!他恨她!真切示意的恨她!

可她竟然不在乎了?徐子智一时间像被人扯断了翅膀的蜻蜓,做不会蛹成不了虫……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任何遮掩的、触不及防的把丑陋的身躯摊开在所有人面前,迎受着周围恶意的指点谩骂,他想反抗,想开口,却又什么都不想做……

她已经走远了……

这个人是让徐子智慌神,好似曾经那个笑容灵动,带着无畏精神向他冲来的世间最美好的风花雪月,陡然间羽化飞升,再看向他时,他已是世间的蝼蚁,不凝视、不蔑视……

徐子智心口生疼,指甲的血颤颤巍巍的落下,他的目光依旧无神,他能忍受失败,能接受计划一次次搁浅,可是这一次……

徐子智才发现从来没有出过错的自己,自认学富五车走遍雁国南北的他,第一次慌了神,反过来反思自己的悲掠、龌龊。

他在扯什么人的伤疤?他怎么忍心用这件事扯痛她的伤疤,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是满眼期许静待花开、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乐观的她;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伸手想接雨露,笑便天下清朗的她。

她不就是嫁了吗……忍着恐慌,带着京中人对她的恶意嘲讽,她有没有在路上哭过,有没有想家……宗之毅待她好的时候可有感动?无依无靠的时候谁陪在她的身边……突然抓住宗之毅对她的包容时,她想依靠有什么错!

毕竟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毕竟她那样娇气,毕竟她不是多坚强的人!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要逼她……

徐子智一点点的握住拳头,却发现根本握不起来,从心底深处对自己的憎恶让他原谅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她说她不在乎了,她依然期盼那个孩子……

徐子智顷刻间捂住胸口,趴在滴着血的琴弦上,疼的无法呼吸!他凭什么……凭什么怨恨她……

他的女孩,笑起来那样纯美单纯的孩子,什么时候已经能撑起这样沉重的痛了。

这是他想要的吗!满意了吗!徐知乎!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徐子智趴在琴弦上,嘴角扯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青竹衣衫,红木古琴,月色已晚,霜凌落下……

同一时间的乾心殿内。

宗之毅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宁静的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撕开的裂痕在这寂静若道音回响的夜色下被她轻飘飘的抚平,却也让他再不敢掀开,用这身腐肉丛生的身体面对她的真心。

昭容殿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从初始的急切,到现在一步也迈不开脚的沉重,他没有开怀于徳淑的信任,她依旧无论站在哪里,都欣然向阳般纯善的她,六皇子的事是真的吗?

以前他怀疑,他相信亲眼所见,今天他突然不敢信了,成婚近三年间,她提到京城最多的就是对父母的思南,虽有有脾气有性子,但绝对没有人品上的问题,她会多看六皇子一眼吗!

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怀疑她,甚至为此做出很多……

宗之毅握住手,青筋隐现,他突然害怕……甚至不敢去重提她曾经不止一次想坐下来与他好好谈谈的过去,不敢想她曾一次次的问他怎么了,她眼里的期盼,她一次小心翼翼的等待他的解释,甚至原谅过他一次次发出的没有根源的脾气……

在荒凉的封地上,他是她所有的依靠,她小心翼翼的想珍惜过,想原谅过,他却没有给过她一次机会,反而一次一次把刀扎在她心上——

宗之毅觉得自己简直畜生不如!他凭什么当时那样认定!他为什么当时没有冲上去去看个究竟!就是怕了!就是担心她不爱自己!难道就比这样好吗!

那是放在心上许诺了几生几世的人,自己都不忍碰下的全部心神,却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就是被他洋洋得意的护在羽翼下的人——护的真是好啊!宗之毅你护的简直——

宗之毅突然笑了,笑的猖狂,眼泪在笑声中落下,他依旧倔强的看着远去的月亮!

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这些年凭什么要求她一次次的妥协!她可是受一点就要撒娇很久的小女孩,眼波流转间唯她该独得恩宠的娇客,连吃个核桃都要他亲自咬开壳,然后一脸嫌弃口水太多的扔掉。

可如今,她赤脚走在冰锥上也再对着人哭,笑容永远端庄,语气自始至终的客气,笑起来星光干净,已再不准人窥探她心思分毫……

宗之毅的头抵在门框上,任憋屈的心一次次的撞上去!他还有什么脸面站在她面前,他凭什么那样对她!她……从来都是他亲手毁了的……

赞清急的心中焦虑不已:皇上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宗之毅的拳头打在窗框上,慢慢的滑落,眼泪滴在窗台上,慢慢的渗入……徳淑……

第133章

起霜了,院子里、树梢上、宫殿旁,像是白云坠下的片片碎影,初晨的阳光照在台阶上、屋檐下,弱小薄弱的精灵们因为还不到时候,很快又一点点的消散。深秋的风吹起时,已不留一丝痕迹。

端木徳淑靠坐在三面落下彩帐的凉亭中,一身紫堂幻秋的斜襟长裙打着漩落下一片片的枫叶,广袖若仙,柔软若云,搭在她的手背上,纤细红润的捏着几粒剥好的瓜子。

几步外的舞台上,小甜甜靠在假山旁,清脆的嗓音轻灵梦幻,深情款款: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我把我唱给你听……”

品易垂着头为娘娘剥着瓜子,一颗颗整整齐齐的放在娘娘手边的桌子上,粒粒饱满香脆,颗颗剥的小心翼翼,凝神聚精,专心致志。

“用我最炽热的感情感动你好吗

岁月是值得怀念的留恋的

害羞的红色脸庞

……”他没有听吗?

“想把我唱给你听……”小甜甜如今心里真喜欢品易,恨不得一颗心套给他,这样有魅力又与众不同的男子,只要让她陪在他身边她都是愿意的。

那些以往肖想的三宫六院七十二美男,似乎都因为他化成了烟,如今只有他,只剩下他:“趁现在年少如花……”

戏珠纠结四下看着,眼睛偏偏找不到一个落实的点,这词莫名的让她觉得羞耻……怎么可以……戏珠恨不得捂上耳朵但娘娘听的高兴,她怎么敢。

戏珠就不明白了,如此污言秽语,娘娘怎么可以……不过她更知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就像以前,娘娘想学什么不雅的歌姬舞技,夫人也拦不住一样,娘娘不服管制起来,简直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戏珠都把怨气迁怒到甜甜身上,觉得一个小姑娘,成天爱不爱的,这怎么说的出口?羞都要羞死了。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戏珠恨不得找块地钻进去,这样的言语,她,他还唱的一脸投入,她……她有爱情了吗……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端木徳淑放下瓜子,抬起头轻轻的拍了两下,听多了也听出经验来了,大概深情的重复的时候应该是快结束了,再结合甜甜脸上的神色退去,那就是可以鼓掌了。

小甜甜唱毕,突然起站直,调皮的对台上的主子行了一个中世纪欧洲古礼:“谢谢大家的收听,下面我为大家打来一首《千古》希望大家喜欢……”

小甜甜目光放空,下一瞬又是痴恋不已,音色空灵潺潺:“夏蝉冬雪,不过轮回一瞥,悟道修炼,不问一生缘劫……”

小甜甜深情目光落在品易身上,又急忙离开,戏珠等人的教导犹在耳畔:“若流芳千古

爱的人却反目,错过了幸福,谁又为你在乎;若贻笑千古,因为爱得执迷又糊涂,也不悔做你的信徒……”

品易的手指突然一痛,因为分心,瓜子皮的尖扎了他的之间,慌乱一瞬的心,越加慌乱,他也不悔,今生不悔做她坐下微不足道的一个奴才。

品易立即收敛心神,剥开手里的瓜子,放在娘娘手边。

戏珠实在听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舞台中央的歌声慢慢的循环,一首连着一首,偶然是对前一首的重复,有时候是信手拈来的新曲,均是深情款款、爱意绵绵……

品易一粒一粒的剥着,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瓜子仁排的越来越长,已经快到末尾了?不禁抬头,见娘娘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品易贪婪的看着她,只放纵了一瞬,又快速移开目光,随后声音平静:“娘娘……娘娘……”昨晚小皇子身体不适,娘娘守了半夜,早晨又贪霜寒的新鲜醒的比较早,叫甜乐师来,也不过是让她唱几首歌催眠而已:“娘娘……”

端木徳淑朦朦胧胧的睁睁眼,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着,眼睛毫无攻击性的看着品易,眼底一片茫然。

品易猛然垂下头:“娘娘,您去榻上睡。”

端木徳淑歪歪头,声音淡淡:“本宫不困,本宫听曲。”眼皮眨了两下,精神没有撑过两秒,又歪在一旁睡了过去。

品易嘴角轻轻的漫开一抹笑,又快速收住,挥挥手。

亭子对向戏台的亭帐落下,观曲亭成了一个小小的闭合空间。

品易起身,弯腰,稳稳的抱起她,她是那样小,一点不似平时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样子,抛开那一身戎装,她在他怀里也仅仅的是这样一点点的人。

端木徳淑睁开眼。

品易四平八稳的把人放在一旁的木榻上,小心翼翼的撑着娘娘的头垫上枕头。

端木徳淑精神不济的拉过品易盖在她身上的锦被,声音单单:“自打手心二十下……”

品易声音轻缓,柔和若水,学了主子六成温柔:“是……”

端木徳淑听着帘外传来的声音,又慢慢的睡了过去。

品易起身,收拾了桌子上的瓜子,看着那一排排瓜子仁,笑了笑,全部扔进了垃圾筐中。

然后坐在皇后娘娘的榻脚旁,取来凉茶,用手在地上算着昨日的安排和人员调动,帘外的歌声再没有惊动他分毫。

夜色浓重,天幕上漆黑一片,寒风吹落了仅有的绿意,恐怕今夜要下雨了。

宗之毅站在凤梧宫外,迟迟不敢进去,今日不是初一也是十五,他突然有些怕,不知道进去能做什么,可又那样想见她。

从那天后,他已经十多天没有见过她了,甚至不敢踏入她周身范围之外,他怎么跟她说?在她不需要的时候,他拿什么站在她面前?他甚至不敢看她眼底的笑意,狼狈的想一退再退!

赞清站在步辇旁,恭敬的垂手而立,自从那晚之后,她再不敢提及皇后娘娘,甚至不敢为了哄皇上高兴,说皇后娘娘的消息。

也是从那天起,他明白皇上不单包容和爱皇后娘娘那么简单,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感情太不一样,这份不一样,让稍微想试探后从中获力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赞清也终于明白品易为什么敢那么做了,因为知道,他选择不问不说,不敢推波助澜,也不敢去扯后腿,甚至不觉得这是任由事情下去,让皇后娘娘失宠的最好机会。皇后娘娘恐怕二十年内是绝对不会失宠的。

宗之毅退下来,终究没有勇气迈进去,再等两天吧,马上就要初一了,总是定制,他是必须要去的,她也不会问他有何氏,更不会觉得他出现的突兀。

他几乎不敢想象她疑惑他出现在凤梧宫的样子,好似,他是多余的一个,是闯入她生活的异类,让她立即带上了审视和警惕:“摆驾回去……”宗之毅说的有气无力。

“是……”

明珠为娘娘收拾着衣服,听完下面人的回报,忍不住戳戳一旁为娘娘编发的品易:“皇上是不是有病啊,他每天在咱们宫外转一圈又不进来?要怎么样,总不能是魔怔了?觉得我们凤梧宫的台阶好看吧?”

品易手上的动作不停,一会娘娘要沐浴却不洗发,所以要简单的编一下,盘在脑后即可:“皇上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得不去处理。”

“天天有?那就是脑子糊涂了,一次次的忘记,非得到了咱们宫外的台阶上才能想起来,他是老糊涂了吧!你没见把咱们的传话小可怜急成什么样了,报吧?怕她不进来,不报吧?万一进来了呢……”

端木徳淑提醒她们:“本宫还在呢。”说话注意点,什么老糊涂:“本宫岂不是也糊涂了。”

明珠耸耸肩:“娘娘,奴婢的好娘娘,您以为您不糊涂呀,您这件里衣被您在屏风那里勾了两回了,您要再来第三回,这个料子的同批衣服都就被您老糟蹋完了。”

端木徳淑看向品易:“本宫老糊涂吗?”

品易急忙摇摇头。

“听到没有,早晚把你们几个老油条都换了,省的成天气着本宫。”端木徳淑起身在众人的拥簇下向浴室走去,走了一半回头:“明珠你是想去浣洗局待几天是不是?”

明珠放下手里的梳子,不情不愿的跟上:“来了。”

“国舅爷可定了是三日后的形成……”

皇后娘娘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品易垂下头收拾梳妆台上的东西……

第134章

“嗯,说是三日后和南边的同僚一起回来。”

端木徳淑闻言突然眼睛一亮:“我们去城外接国舅如……”何?

明珠突然向后转头:“品易,品易,你有药吗?快喂皇后娘娘吃一点,皇后娘娘需要醒醒脑子。”

品易顿时满脸黑线,恨不得自赏她几个巴掌,让她长长教训,但也深知对方才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宝,远不是他能挑衅的,何况他是因为私心才……并不是明珠姑姑真的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是越来越听不得戏珠和明珠开玩笑,也受不得明珠伺候娘娘时的三心二意。

往日看着都是优点的两个人,现在他看着越来越不高兴,明明就没有事,为什么不盯着娘娘去沐浴,欣玉她们几个丫头她真的放心把娘娘交给她们吗!平时打水、端茶累的着腿脚吗,每次都让下面的去!亲力亲为些有什么不可。

品易深吸一口气,对明珠笑笑,没有接话,垂下头继续收拾娘娘的朱钗。

明珠失望的看眼娘娘:“品易越来越没劲了……”

品易的手顿住恨不得抓过明珠来,让她不要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乱说,什么叫越来越没劲了!他哪里没有劲了!

“都像你一样滑头,本宫就可以开猴园了,没本宫说真的,我都好久没有见大哥了……”

皇后娘娘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品易紧绷的神经才平静下来:皇后娘娘要去接国舅爷吗?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宫院里四季常绿的青藤也被打的蔫蔫的,树梢上的叶子经过昨晚的洗礼,只零星的挂着一片倔强的叶子,仿佛一夜之间有种万物凋零的沧桑之感。

端木徳淑没有报任何希望的让明珠往前院递了一封信,结果前面回的很快,宗之毅没有任何过问的同意了。

端木徳淑不敢置信的看着来回一趟就把事情办完的明珠,觉得肯定是自己还没有睡醒:“皇上不想想吗?”

明珠也很奇怪,这么大事情怎么能容许皇后一人胡来,哪有皇后娘娘要溜出去接自家大哥的道理,皇上竟然不等她转身离开留几天想想,再制定出一个宏大的护卫计划,派上五千禁军保护,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明珠看到朱批,反复确定了字迹和御书房几个大字才觉得昨天的确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