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身边的人,行事作风的霸道还真与他如出一辙,在说完那一席话后,年轻男子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只待唐娇过来接过这份礼物。

当然年轻男子心中还是十分自信,也觉得自家殿下这般宽待恩赐,这小郡主感激涕零都来不及,哪里会拒绝。

他双手举着只等着唐娇接过礼物。

偏偏,唐娇还真是出人意料,她闻言只冷笑:“本郡主方才说的话,难不成你家殿下是聋子吗?臭男人的东西,本郡主会稀罕吗!”

“郡主…”

年轻男子愣了一下,目光总算认真的打量了一眼唐娇,他想到了方才姜彧交代他行事的那些话,也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家殿下为何会特意又交代了那么一番话。

他又是冲着唐娇行了一个大礼,满脸恳切道:“郡主殿下误会了,这礼物,是我家殿下诚心送予郡主的,殿下说过凭着两家的交情,郡主也该收下这份礼物。若是郡主不收,这礼物奴才也不能带走,只能够留在这儿由着郡主处置。”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郡主都说不收了…”

陈家军一名将领听着沉不住气了,他自然也觉得唐娇这么会折腾的人,若是再与武王扯上关系,定然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知晓唐娇对于姜彧仿佛没有什么好感,又听着唐娇开口拒绝了,他才一直没有说话。谁知,姜彧身边的人却是硬要唐娇收下礼物。

他嘟嘟嚷嚷上前似乎是想要将人拉出去,谁知,在这个时候,那名年轻男子突然将礼物直接塞入了唐娇手中,而后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自己便已经跑了出去。

陈戟反应极快,连忙跟了出去,但到底晚了一步。

等到他带人追出去后,人影早已经消失无踪。而另一边去姜彧所居院落查看的陈家军也来报,姜彧一行人,早在唐娇前脚离开这处院落后,便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驿站。

陈戟一颗心下沉,姜彧这番不假掩饰的举止,更是说明他这一趟,别有目的,而且这目的与唐娇有极大的关联。

如今已人去楼空,陈戟无计可施,只能先回到唐娇的院子做打算。

陈戟回来时,唐娇已经将那盒子打开,手上拿出了盒中所装的玉佩,目光淡淡打量着。

虽然陈戟与姜彧并不相熟,但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这块光泽温润、上浮雕蟠龙图案的羊脂白玉正是姜彧身上常佩戴的那一枚。

唐娇也认出来了,她倒不是今日在姜彧身上看到过了,而是在上一世,她跌落池子时,便看到过这块玉佩佩戴在姜彧的身上…

没想到,如今这块玉佩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到她手中。

“咚”的一声,唐娇突然狠狠的将玉佩砸在了地上。

这玉佩倒也坚硬,并未被摔成两瓣,只是中间裂了一条缝隙。

蒋嬷嬷目露可惜的看着,连忙捡了起来。

陈戟在看到唐娇这番举动后,倒是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原本就是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唐娇不要留下这块玉佩,见此自是放了心:“郡主若是不想见到这块玉佩,只管交予末将,末将替您送回北域王府中…”

唐娇目光淡淡的横了一眼陈戟,一副喜怒不定的样子冷笑:“谁说本郡主不想留了,东西既然给了本郡主,就不能先摔着听听声响吗?”

“可是,郡主…您还是莫与武王扯上关系为好。”陈戟急切劝说。

唐娇直接无视陈戟,冲着蒋嬷嬷吩咐道:“将东西收进去,好好收着!”

蒋嬷嬷看了一眼陈戟,点头应了。

唐娇又是开口吩咐了双碧两个丫鬟上来伺候自己歇息,陈戟低垂下眼睑,心中再多言也是无用,只能行过一礼,慢慢告退。

倒是蒋嬷嬷在收拾好东西后,面上带了几分犹豫:“郡主,那陈将军说的也有几分理,武王殿下虽与咱们福王府的确有几分交情,可…如今京中只怕就是忌惮您与这些人再联系,留下这个东西,会不会对您不好?”

“无事,皇帝舅舅若是真在意,根本不会留下我,若是他不在意…便是我与武王来往再多,他也不会在意的。”

唐娇自嘲一笑,这玩意儿,留下的确是祸福未知,可上辈子,她与武王没有任何联系,不是照样过得凄凄惨惨。

蒋嬷嬷听着唐娇略带几分悲戚的话,心头再次浮起了一阵担忧:是啊,进京的确是祸福难料。

如此,她倒希望能够慢点、再慢一些,如今这一路虽是辛苦,至少好歹自在。

但再长的路都有赶完的时候,更何况陈家军众人更是恨不得赶紧赶到京中,好把唐娇这个“烫手山芋”赶紧移交了。

半个月紧赶慢赶,唐娇一行人的车驾,终于到了京城城门之下。

第14章

每日里,京城城门口来来往往之人甚多,不乏达官贵人,但唐娇一行人出现在城门口时,还是十分引人注目。

先且不论护送唐娇进京的这群兵士,个个身穿军装盔甲,便是跟在唐娇马车之后那装了一个又一个大箱子的队伍,便是让人议论纷纷。

陈戟下了马,走到城门之下拿出身上的令牌。

守门将领匆匆上前行礼,一边又是命令身后的守门城官另开大门,让一行车驾先行。

陈戟微微点了点头,从守门将领轻声吩咐道:“我先护送郡主去京中驿站安置了,你先派人向宫中禀告这个消息,稍后待我收拾妥当了,便去宫中与皇上复命。”

“是。”

守门将领冲着陈戟又是行过一礼。

陈戟交代完事情后,又是来到了唐娇的马车之下,轻声提醒道:“郡主,我们马上要进京了,稍后末将送您入住京中驿站,可能…到时候皇上会派人来接管,您还有什么吩咐陈戟的?”

马车内悄无声息,似乎里边的人都睡着了,并没有听到陈戟的话。

陈戟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是轻声唤了一声:“郡主?”

马车帘子终于动了,蒋嬷嬷掀开一小角帘子,探出了头看向陈戟,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轻声答复道:“我家郡主让奴婢转告将军,这一路多谢将军护送,郡主没有什么好麻烦将军的。”

“好。”

陈戟原本已经做好唐娇依然会对她恶声恶气,却不妨唐娇根本没露面,还让底下人用这般客气客套的话语回了他,他原本该是松一口气,至少将唐娇安然送回了京城,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中却忍不住起了几分失落。

马车入了城门,进了驿站,从头至尾,唐娇都没有再下过马车。

而陈戟本就是急着要去宫中复命,自然不好多做耽搁,只能暂且令陈家军留驻驿站中,守护唐娇。

陈戟近一月时间未归家,但回了家中却来不及与家中亲人叙旧,匆匆换了一身崭新的衣物,便朝着皇宫的方向赶了去。

待陈戟进了宫,来到御书房后,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太监总管何无忌瞧见陈戟,面上露出一个笑容迎上:“陈将军这是来找皇上复命了?”

“是。”

陈戟微微点头,而后冲着何无忌开口问询道:“何总管,皇上现下可是有空接见末将?”

“有空有空,皇上交代奴才了,陈将军来了,便请您直接进去。”何无忌连忙笑着开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陈戟冲着何无忌微微行了一个礼,而后朝着御书房走了进去。

陈戟一进入御书房中,稍稍往内走了几步,瞧见坐在御案身后正看着奏折的身影,立刻恭敬的跪下行礼。

陈戟的身影惊动了坐在御座上之人,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起头看向陈戟,一张清隽的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语气温声开口:“是陈戟回来了?”

“是。”

陈戟闻言,头微微低了几分,越发显得恭敬。

坐于御座之后的帝王慢慢起身,他身量清癯,风姿隽爽,加之面容清俊、举止温和,若非身上一袭皇袍加身,走在街上,只怕还会被误认作是书生。可若是将这位帝王看做如外表般温和,显然是大错。

他走了下去,亲自伸手搀扶起了陈戟。

陈戟略带几分惶恐而立。

君王面上神色越发温和,他略带几分笑意开口又道:“陈将军这一路可是辛苦了!”

“为皇上效命,是臣的本份。”

即使君王态度温和,但陈戟依然用恭敬的态度回复着,不敢流露出分毫失态。

君王显然对于陈戟的这番表现十分满意,复点了点头,看着陈戟笑言:“听说这一路小郡主可是给陈将军吃了不少的苦头。”

虽然陈戟也知君王虽坐镇皇宫,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乍然听到帝王这番用肯定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惊讶的抬起了头。

不过陈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恭敬的低下头,又冲着君王行了一礼赔罪,而后轻声回道:“是…臣与陈家军将士做的不好,惹小郡主不悦。”

君王闻言,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面上神色未见有所愤怒,反倒是带着几分宠溺与纵容说了一句:“朕这外甥女,姐姐和姐夫唯得这么一女,可不得宠坏了吗!你莫多见怪。”

“臣不敢!”陈戟心惊,连忙低头回复。

他心中情绪一时有几分复杂,他原本对于圣上对唐娇的态度也有几分揣摩,但毕竟唐娇父亲之前谋逆之事是事实,他也总觉得唐娇此次进京祸福难料,但如今瞧着皇上的态度,好像并不介怀,甚至能够十分平和的称福王为姐夫…

陈戟到不知道是该为唐娇而高兴,还是为自己之前束约部下没冒犯到唐娇而庆幸。

陈戟千头万绪,君王见此只是微微一笑,复又言语:“听说,你们这一路上,还遇到过姜彧?”

“是…”

此时陈戟倒并不吃惊了,只详详细细的将这一路上所有的事情都与君王禀告了,君王漫不经心的听着,清隽的面上始终挂着一抹平和的笑容,偶尔感叹:“这两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陈戟闻言被唬了一跳,毕竟前头福王刚谋逆过,如今皇上又说“唯恐天下不乱”,可他抬头看向君王之时,却发现这话仿佛就是君王随意的感叹,并未放在心头。

陈戟只能够按捺住心中的惶恐,继续禀告着。

在他说完之后,君王依然态度温和的点了点头,突然笑着说了一句:“如今娇娇可是住进驿站里了?”

“是…”

陈戟不明所以,却还是诚实的回道。

君王笑了,又是感叹:“说来娇娇这孩子与朕虽隔得远,但每年里都有那么几回,姐姐会带她入京来看朕,可说是朕看着长大。只是之前战乱,朕也有近一年多的时间没看到过那孩子了,不知她可还记得朕?”

陈戟闻言惘然,不敢随意回答。

而君王似乎也不是想要听他回答,只是又笑道:“说来那孩子此趟进京,心中定然惶恐不安,朕想着…在她入宫正式会见之前,是否该私下去见她一面?也好安安那孩子的心。朕毕竟是她的舅舅,太后是她的外祖母,她南疆的家没了,以后皇宫就是她的家。”

“…”

陈戟被君王接二连三的惊人之语吓了一跳,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君王私下出行并不合适,可君王之令,谁又敢反驳。尤其是陈家军,一向便是帝王的亲军,陈戟父兄皆有服侍过这位君主,也知这位君主虽然往日里瞧着温和端庄,可私底下偶尔会有一些出乎意料之举。

陈戟没回答,君王却是亟不可待,只是呼唤守在御书房门外的何无忌进来。

陈戟只能无奈开口:“皇上若是要出宫,那臣现在去好好安排一下。”

“行,一切低调行事,不必惹人注目。”

君王倒也不为难陈戟,只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吩咐何无忌进来伺候自己换装。

陈戟匆匆忙忙安排着,不知君王之意。

而后宫众人在陈戟进宫之后,也纷纷猜测着君王心中想法。

这位福王郡主若是没有意外,日后可是要养在宫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后宫众人该拿出何种态度来对待,显然也是随着皇上与太后的脸色行事。

太后态度尚且未明,之前收到未央长公主自缢的消息后,便一病不起,可皇上呢?

御花园中嫔妃悠闲赏花喂鱼,似是随意谈及之时,也只保持着中立的态度,毕竟这位福王郡主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她的父亲是反王,原本她就该跟着反王一块儿处置了。可偏偏母亲却是未央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亲女,也是皇上向来敬重的嫡姐。皇上待太后又向来孝顺,难保皇上不会因为太后与未央长公主顾念她几分。

当然众人所观望的还是这位小郡主究竟会养在哪里,若是养在太后身边,那倒也罢了,顶多就是宫中再多一位贵主,多一个主子,可若是养在她处…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坐在亭中正低头喝茶的丽嫔,眼中意欲不明。

福王是丽嫔的表兄,丽嫔从关系上来算,便是小郡主的姑母,可说是除了太后和皇上之外,与小郡主关系最亲近之人了。

若是太后不抚养小郡主,丽嫔自是首选之人。

不过,丽嫔素来无宠,再养这么一个身份特殊的小郡主,说起来可真是笑掉大牙了!

几位嫔妃无声的对视一笑。

而丽嫔却是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茶杯,她自是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

私心里,她一点都不想抚养唐娇在身边,对于这个并不熟悉的晚辈更是有一种天然的厌恶。

福王生前是割据一方的藩王、他的妻子是赫赫有名的未央长公主又有何用,她没有享受过他们带来的好处,依然是无宠无子;可福王谋逆了,她却跟着背污名,被宫人嘲讽,陷入更加不堪的境地,甚至还有可能要帮着抚养这么一个身份特殊的郡主…

丽嫔心中愤慨,又被其他嫔妃的目光一激,没忍住狠狠的将手中的杯子砸在了桌上,愤然起身离开。

第15章

住进驿站后,唐娇也在屋里思考着日后归宿的问题。

若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她自然是与上一世一般被分到丽嫔的宫中,毕竟太后不愿意抚养她,在宫中与她关系亲缘上最为接近的,也便是丽嫔的。

其实说来在上一世,丽嫔虽然待她冷漠,可若说是苛求虐待倒不至于。

她的这位表姑,性格并不太好,可心底算不得坏,凡事又爱周全、讲究得体,所以说唐娇但凡能够舍得出脸面来,那么便能狠狠抓住丽嫔的软肋,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

其实细细分析来,这一世继续养在丽嫔的身边并不是一件坏事,但私心里,唐娇却又不怎么愿意再去那个地方。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地方给了她太多不好的回忆,更是因为上一世的事情,唐娇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待丽嫔和三公主景慧。

丽嫔上辈子待她再冷漠,至少还是在她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提供了一份归宿,也拿出自己的私房替她安置,而上一世,她也的的确确是占了景慧不少本该是属于她的资源,虽然这一切并非是出于二人自愿。

可当年她之所以会丧命,景慧在其中做了推手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或许景慧也是无心…唐娇同样了解自己这个表姐,她或许虚荣、或许脾气不太好,与她的娘亲如出一辙,可真的让她动手害人她却是不敢了。她估计也是被人当了刀子使唤。

可唐娇却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原谅她,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她脑海里还深深的记得当初景慧没好气劝说她换上那身衣物的场景,她犹豫着不愿意换,景慧却是直接责骂她,甚至干脆让宫人直接动手帮她换,就这么半推半就之下,这身衣物才上了她的身。甚至,连她换上那身衣物去御花园中,都是景慧骗她去的。

唐娇自然知晓这其中有问题,可是她也完全没想到她会是在奔赴黄泉路。

她原本以为,景慧也只是像往日一般,只是想捉弄捉弄她,出口气便好了…或许景慧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可最终她却因此而丧了命…

这辈子,唐娇对陈戟与陈家军疾风厉色,可对于丽嫔和景慧二人,她没有想过去报复,只是想要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这一世,她不愿意抚养在丽嫔身边,但若是太后不愿意抚养她,她又不愿意让丽嫔抚养,那么这一世,她又能够住在哪里?宫中只怕无人愿意接下她这个烫手山芋,可若是让她独居,依着她如今的年纪显然又不太可能!

唐娇坐在屋子里,怔怔出神的想着。

蒋嬷嬷与双碧丫鬟忙忙碌碌收拾着,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屋中人都没有觉察到。

直到一双手抚摸上唐娇的脑袋,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之时,唐娇方才如梦初醒。

唐娇下意识面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正待发难时,目光却在接触到来人的面容,一下子怔楞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人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用这么一副温和的目光看着她。

来人见唐娇这副惊呆了的模样,眼里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笑意,又是温声开口:“娇娇看样子还没忘记舅舅,舅舅以为娇娇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会忘了舅舅呢!”

唐娇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来人也并不在意她的失礼,只是手又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自己在唐娇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温声开口:“舅舅想着你此次进京定然惶恐不安,所以想先来看看你。娇娇可有什么地方不适应?”

唐娇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摇了摇头,模样看着十分乖巧。

她还有几分没有从上一世的回忆清醒过来。

上一世,唐娇会认不得自己的这位皇帝舅舅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她认识,而且十分熟悉,但却又十分陌生的模样。她常常能够看到自己的这位皇帝舅舅,每次在宫中出现,都是众人瞩目的对象,可是唐娇却又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

唐娇也记不得上一世自己的这位舅舅是否也像今日这般来看过她,毕竟上一世她病的稀里糊涂,根本无法感知外界之事,而蒋嬷嬷也从未与她提起过这一路上的事情。

但唐娇又隐隐约约觉得,他大约是没有来过了,毕竟若是他出现过,至少表示他在意,那么之后她的处境也不会那般艰难。

唐娇其实还记得当年未央长公主还活着的时候,曾经与她道过许多太后与皇上的好,而在福王府还在的时候,每回她随着未央长公主进宫,也的确是能够感觉到太后和皇上待她的亲近。偏偏一夕骤变,曾经的温存消失殆尽,她在他们的眼中仿佛成了一个隐形人、一个陌生人。

唐娇心中千头万绪,最终只是看着自己的这位舅舅发问:“舅舅怎么来了?”

“娇娇是不是吓到了?”皇帝目光依然柔和的看着唐娇,又是耐心开口重复了一遍,“娇娇此次孤身一人进京,舅舅怕你不安,所以想先来看看你。”

“看我…是来看我这个罪臣之后吗?”

唐娇突然冷笑开口说着,直接撕破了这一层温柔的面纱。

屋内的其他人,蒋嬷嬷、双碧丫鬟甚至是陈戟,都被唐娇的话一惊,下意识跪倒在地上。

皇帝面上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唐娇这番带着锋芒的话语,他微微抬起眼睑,眼里依然含笑打量着唐娇,没有说话。

他不动如山,唐娇却是沉不住气,只是又继续开口道:“我父亲谋逆了,想要夺您的江山,您真的不介意我的存在,对我还有慈爱之心吗?”

唐娇句句质问,也是想为上一世的自己讨一个答案。

皇帝听着唐娇的话,依然没有发怒,等着唐娇说完了,他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抚:“舅舅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娇娇这般误会。你年纪还小,你父亲做下的事情与你无关。更何况,你是你母亲的女儿,也是舅舅的外甥女,舅舅怎么会介意你的存在呢!”

说罢,他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突然带了几分威严,但不是冲着唐娇,而是对跪在地上的陈戟:“陈戟,你可知罪?”

陈戟身体一震,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仍乖乖跪在地上。

皇帝看了一眼唐娇,又看着陈戟开口道:“朕命你安然将郡主带回京里,送入宫中,好好的,郡主怎么就对朕有这般误解了?”

陈戟身体僵硬,却还是更低的弯下身体,俯首认罪:“是臣之过,但凭皇上处罚…只求郡主能消怒。”

皇帝闻言,目光淡淡的收回,又是看向了唐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