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葭:…

第10章 碧玺鎏金指环(一)

经此一事,韩宝葭再也不敢在外面乱逛了,只是安心陪着殷盈在家中待嫁。

五月二十八,红妆铺地、鞭炮齐鸣,武宁侯府的大花轿在吉时到了殷家大门口,殷盈盛装打扮,一顶红盖头遮住了绝色容颜,却遮不住那袅娜娇媚的身姿。

进门迎亲的叶齐宏一身新郎装扮,大红色的喜服更是衬得他丰神俊朗,送礼迎亲后,殷盈和父母哽咽着依依惜别,虽然隔着红盖头,却还是不放心地朝着里屋看了一眼。

叶齐宏明白她挂心的是什么,低声道:“你放心,母亲已经遣人等在这里了,等花轿走了以后,便把宝葭接走。”

殷盈一直担心女儿会不会因为她离开心里难过,更担心侯府会不会出尔反尔,不愿意将女儿带走,一听他安排得如此周到,忍不住便心中感激:“多谢四爷。”

那声音软糯甜美,叶齐宏心神一荡。自从那日在侯府一别,他已经两个多月未见佳人了,今日终于到了可以一亲芳泽的日子,自然盼着这迎亲、娶亲的冗长仪式赶紧过去才好。

不过,他明白韩宝葭在殷盈心中的地位,眼看着殷盈已经上了花轿,他在门前梭巡了片刻,看到了他的侄儿叶慕兴,今日家里人都忙得很,不过为显尊重,还是派了长房这个稳重的侄儿过来接人。

叶慕兴见叔叔这幅紧张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赶紧示意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让他安心去拜堂成亲。

等花轿起了,门前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叶慕兴这才进了殷家言明来意,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豆蔻少女挑帘而出,他不由得呆了一呆。

眉似远山,目如秋水,一颦一笑,尽见春色。

武宁侯府中也有好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可和眼前这个一比,却好像都少了些什么,没有那让人一眼惊艳的感觉。

怪不得四叔会对四婶一见钟情,就算被人背地里嘲笑也非娶不可,女儿尚且如此,那母亲一定也是绝色丽人。

叶慕兴定了定神,笑着道:“十妹妹,我奉祖母之命前来接你,请随我来。”

韩宝葭眨了眨眼,小声问:“那…我该叫你什么?”

叶慕兴看着这个漂亮乖巧的新妹妹,越看越欢喜,深怕吓到了她,柔声道:“我是你大伯的嫡子,以后你便叫我三哥吧。”

三哥,听上去和三郎有着莫名亲切的联系。

叶慕兴斯文洒脱的模样,也和从前年轻时的谢隽春有那么几分相似,韩宝葭很是喜欢。

坐着一顶小软轿,韩宝葭一路慢悠悠地到了武宁侯府,避开了热闹的正门,被送到了上次来过的荣华堂。屋子里很热闹,除了上次见过的老夫人,还有几个打扮华丽的中年美妇,旁边还站着好些个年轻女孩,偌大的屋子里莺莺燕燕,一时之间都有些目不暇接。

“祖母,你要的人我给接过来了。”叶慕兴朗声笑道。

满屋子的人一下子都瞧了过来,韩宝葭也不怯场,只是柔柔地笑着,朝着坐在上首的老夫人躬身行礼:“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笑了,朝着她招了招手:“来,过来。”

韩宝葭乖乖地走上前去,老夫人抓过她的手,仔细端详着:“这几个月没见,宝葭又俊了不少,越长越水灵了。”

旁边的人连声附和。

“想一想,该改口叫我什么了?”老夫人又问。

她的眉目慈祥,已经略显浑浊的双眸中透着一层光彩。

能辨识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体谅殷盈作为母亲的苦心、殷殷期盼儿子能有个和美的家庭。

这是一个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睿智老人。

韩宝葭心中敬重,诚心诚意地叫了一声:“祖母。”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今儿个有些忙,旁人怕是顾不过你来,你就跟着我吧。”

虽然是续弦,但武宁侯府将喜事办得依然隆重得体,京城里的一些世家都到了,宴席分为内外两厅,韩宝葭跟着老夫人在内厅,贺喜之声不绝于耳,看上去一团和气。

眼看着酒席差不多了,老夫人年岁大了,便提前离席了,韩宝葭跟在她身后朝外走去,耳边隐隐刮过几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就是她那个…女儿…”

“…怪不得…”

韩宝葭的眼皮跳了跳,朝着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却见两个衣饰华美的夫人正打量着她,见她看过来也不避讳,只是挑了挑眉。

“宝葭,扶着我些,”老夫人恍若未闻,叫了一声,“人老了,不中用了。”

韩宝葭应了一声,快步搀住了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慢些走,正好消消食。”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一老一少朝外走去,身后几个嬷嬷跟着,很快便出了厅堂,把那欢声笑语抛在了身后。

屋外透着一股浅浅的香甜味道,是栀子花的花苞开始露头了,草丛里偶尔还有几声虫鸣,更显得庭院中幽深宁静。

“宝葭,刚才听到什么了吗?”老夫人忽然问道。

韩宝葭仰起脸来,一本正经地道:“听到了,不过是几声虫儿扰人罢了。”

这一语双关,倒是让老夫人怔了一下,旋即拍了拍她的手又问:“有没有不高兴?”

韩宝葭轻笑了一声道:“虫儿们嚼舌头,是因为她们羡慕我娘,嫁了这么好的夫君,又有这么和善的母亲,我又何必去不高兴她们的羡慕呢?”

老夫人不由得侧过脸重新打量起这个白捡来的孙女儿。

当时媒婆转述殷盈的婉拒时,她其实心里一开始是有些不太痛快的。

一开始,为了稳妥起见,她是打算先替叶齐宏纳妾的,若是日后两人处得好,殷盈的秉性也不差的话,再扶正也不迟。

要知道,武宁侯府在冀城也算是世家贵族,根基深厚,大儿媳是安国公的孙女,三儿媳是户部尚书的长女,就连庶出的二儿媳,也是书香世家,殷盈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便是纳妾也是高攀了。

然而侯府纡尊降贵前去提亲,居然碰了一鼻子灰,这传出去真的要成了冀城世家中的笑话。

气恼之余,一听原因,她倒是对这个小妇人有了几分敬佩,再加上儿子相思成灾,的确是喜欢,她思忖了再三,还是爱子心切,遣媒人二次求亲。

现在看来,怪不得殷盈不愿意抛下自己的女儿,这小丫头聪慧通透,颇有气度,一点儿都不像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姑娘。

“丫头说的好,”老夫人称赞了一句,“不过,今儿因是你娘的大好日子,咱们不必和这嚼舌头的闹得不开心,等日后若是有人再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不用给好脸色,尽管和他们论理,有祖母在这里呢。”

“多谢祖母,我省得的。”韩宝葭盈盈一笑。

老夫人回了荣华堂,让身旁的李嬷嬷带韩宝葭去了四房的兰亭苑。

韩宝葭的屋子在兰亭苑的西边,和父母的主屋不过十数丈远,却独辟幽径,前面还有一个小院,看上去隔而不分;屋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都是新的,最贴心的是闺房中挂了一副猫戏图,数只可爱的小猫在玩一个线团,躺的躺、抓的抓,憨态可掬,十分有趣。

想必是她的继父听她想要个猫鹞子,便以为她喜欢猫,特意替她画了这一幅。

早就等在房里的两个丫鬟迎上来替她梳洗更衣,一个叫桃儿,一个叫梨儿,和从前跟着她的杏儿的名字差不多,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这样的心思缜密。

韩宝葭心里暖暖的,情不自禁地站在窗前朝外看去。从她这里,透过几丛修竹的缝隙,刚好可以瞧见喜气洋洋的主屋外廓,大红的喜字贴在窗棂,映出屋里摇曳的红烛。

但愿母亲也能感受到继父和武宁侯府的心意,能够和继父琴瑟和鸣,再也不用一个人孤苦了。

此刻的殷盈,正忐忑不安地坐在喜床上,大红盖头遮住了她心头的惶恐。

闹洞房的来过几拨了,尤其是一些无法无天的孩童,她跟过来的陪嫁丫头只有一个杏儿,又是少不经事,幸好,守在房里的嬷嬷和丫鬟都是见过世面的,都一一处置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齐宏这就醉了?装的吧!”

“只怕是要撇下我们去和新娘逍遥了。”

“算了算了,齐宏都醉成这样了。”

“这家伙狡猾得很,可不能就这样放了他走。”

嬉闹声传来,夹杂了劝解声、起哄声,闹腾了好一阵,门外忽然便安静了下来。

殷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凝神细听,门“嘎吱”一声开了。

“四爷。”候在喜房里的嬷嬷齐声叫道。

没有那人的声音,反倒是那几个嬷嬷一个个都鱼贯而出,带上了门。

屋子里愈发安静了,喜烛偶尔的“噼啪”声尤其清晰。

殷盈拽紧了手指,不安地搅动着手中的喜帕。

大红盖头骤然被挑开了,她惶然抬起眼来,撞入了一双清亮深幽的眼眸中,待要逃开,却被叶齐宏一把捧住了脸庞。

“娘子…盈盈…”

叶齐宏喃喃地叫着,眼中的惊艳再也无须遮掩。

眼前的女子盛妆之下丽色无双,娇小却玲珑的身段包裹在那繁复华丽的喜服中,胸前的柔软呼之欲出,酒意在身体中沸腾着,被压抑了数月的渴盼在胸口叫嚣。

“四爷…我替你倒酒…”殷盈太明白这目光包含的意义了,慌忙站了起来,想要逃开这视线。

肩膀上一重,叶齐宏把她按住了,自己去倒了合卺酒,递给了殷盈。殷盈去接,他却并不放手,只是笑着问:“叫我什么?”

殷盈的脸一红,迟疑着叫了一声“夫君”。

叶齐宏这才满意,交握着将酒一饮而尽。

将那沉重的头面、饰品一一取下,发髻披散了下来,眼前的女子柔媚娇艳,羞涩动人。

那些人都用世俗的眼光来衡量这个小妇人,觉得她不配嫁入武宁侯府,却不知道,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了这次的一见钟情,这男女之情,哪还分谁高攀了谁的?

殷盈被他看得羞涩,不安地道:“你喝了这么多酒,不如先歇一歇…”

叶齐宏笑了:“那都是哄他们的,要不是装得醉了,我只怕还要被他们扯着灌酒,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殷盈局促地笑了笑,叶齐宏心痒难耐,低下头来亲吻了一下佳人的脸颊。

殷盈想要避开,却也知道不对,只好硬生生地杵在那里移动不动。

叶齐宏清晰地感受到了殷盈身体的僵硬,不由得心中怜惜,轻声在她耳畔道:“盈盈别怕,我会对你好的,也会对宝葭好,这辈子,必定不会再让你受以前那样的委屈,以后万事都有我…”

殷盈的心中一震,双眸中忍不住泪光盈盈。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一个男人用这样郑重的话语许诺给她以后,她能够相信吗?

衣衫一件件褪去,滚烫的身躯覆了上来,游走的双手挑起了一簇簇火苗,意识渐渐被撩拨得模糊。

仿佛蛟龙入海,翻云覆雨。

又似旱地千里,突降甘霖。

从前的韩进,向来都是只顾自己快活,哪里会顾及她的感受?她只当这世上的夫妻都是如此,也只能默默忍受。然而此刻欲罢不能、意乱情迷的感觉汹涌而至,心头仿佛有什么在一下下地挠着,抓不到实处,让她忍不住娇吟连连。

屋内红烛帐暖、被翻红浪,叶齐宏心醉神迷,只愿陷在这具娇软的身躯中,长醉不复醒。

小剧场:

卫简怀:羡慕便宜岳丈,居然已经开车了。

醋哥:你想开车暂时是没戏的。

卫简怀:没车开太无趣了,找个人下下狱。

醋哥:…

醋哥:救命!

第11章 碧玺鎏金指环(二)

腰肢酸软得快要散架了似的,胸口有什么压着都快喘不过起来。

殷盈睁开眼,盯着床顶看了半晌,猛然间才醒过神来: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不再是独居在家中的和离女子了!

一丝曙光从窗棂的缝隙中透了出来,她心里一急,忍不住便推了一下那压着胸口的手臂:“夫君…四爷…该起了,得去母亲那里请安了!”

叶齐宏懒洋洋地睁开眼来,低头在那雪白的颈上落下一吻,满意地看着那肌肤印上了一点红色,低低地笑道:“急什么?母亲向来知道我孟浪,必不会责怪我们。”

儿子可以孟浪,可儿媳却不能。

殷盈软声恳求:“四爷,今儿是我第一次正式见母亲和诸位伯伯嫂嫂,可不能闹了笑话。”

叶齐宏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手撑着脑袋,毫不介意身下跃跃欲试的欲望:“那你说句好听的,我才起来。”

殷盈羞得红了脸,却撼动他不得,只好问:“四爷要听什么?”

“就说一句…”叶齐宏停顿了片刻,笑嘻嘻地道,“登徒子。”

这叫什么话啊?

殷盈瞪了他一眼,见他不听到不肯罢休的模样,只好骂了他一句:“登徒子!”

这一声“登徒子”绵软无力,声音还带着昨晚的喑哑,和那日的柳眉倒竖大相径庭,却透着一股媚态。叶齐宏听得心神一荡,真想再和殷盈再嬉闹一番。

不过,只怕再戏弄下去,殷盈就要真的恼了,还是适可而止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他恋恋不舍地起了身,外面早就等着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帮两位新人洗漱更衣。

等殷盈收拾停当出了内室,一眼便看到韩宝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揉着眼睛。“蕤蕤!”她又惊又喜,快步上前扯过女儿打量着,虽然才和女儿分开了一天一夜,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韩宝葭也仔细打量着母亲,见她面带春色,眼含桃花,顿时放下心来。

叶齐宏走了过来,轻咳了一声,关切地问:“宝葭昨晚睡得可好?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可别憋在心里。”

殷盈柔声道:“蕤蕤,这便是你爹了,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尽管和爹娘说。”

对于这个陡然长了一辈的便宜爹爹,韩宝葭原本心里还有些别扭的,可昨晚看着那幅戏猫图,那些小疙瘩便烟消云散了,诚心实意地叫了一声“爹”:“家里一切都好,我都很喜欢,特别是挂在房里的那幅画。”

叶齐宏听得心里慰贴:“你若是喜欢,改日爹去替你抱个漂亮的,养着玩儿就是。”

韩宝葭怔了怔,摇头委婉地拒绝了:“不用了,养着养着要花心思,劳师动众的不太好,要是哪一日病了死了,还反倒落个伤心。”

“不必了,”殷盈也连忙道,“蕤蕤也就是说着玩玩,平常见了猫还一个劲儿地往后躲呢。”

“原来是叶公好龙。”叶齐宏笑了,戳了戳韩宝葭的脑袋取笑道。

一家人说说笑笑,收拾停当便往老夫人的荣华堂走去。

韩宝葭一路跟在爹娘身后,渐渐有些恍惚了起来。

她那日脱口而出说是想要个猫鹞子,其实,并不是她喜欢,而是当年的卫简怀喜欢。

卫简怀还在孩童时曾经养过一只猫,猫的品种并不名贵,却很得他的欢心,有阵子甚至抱着同吃同睡,以至于帝后二人都有些忧心,怕这畜生野性未泯,伤了卫简怀。

后来那只猫不知怎么便病了,便被偷偷拿出去处理了,对着卫简怀只说是跑了。

卫简怀伤心得很,拉着当时的谢隽春找了很久,谢隽春绞尽脑汁说了一大堆理由,说猫找到了它命中之猫双宿双栖了,又说等它有了小猫说不定还会回来探望,还答应要是过两年这只猫再不回来,就亲自去替他捉个漂亮的,两个人一起养。

然而,还没等谢隽春实现承诺,先皇后便薨了,再然后,卫简怀出宫祭母时被行刺,生死不明,先帝为此一病不起,所有人都被那狼子野心的大皇子蒙在鼓里,她更是以为二皇子谋害了卫简怀,联合卫婻转投大皇子账下,费尽心机扶助大皇子登了位。

等到卫简怀秘密找到她时,她才明白所有的一切,然而,归来后的卫简怀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记挂着猫的小殿下了,她偷偷找来的漂亮猫再也送不出去,也没有必要再送了…

屋里的说笑声传来,韩宝葭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敛了心神,跟随爹娘正式拜见祖母和其他各房的亲人。

武安侯府除了嫁出去的几个姑娘,一共有四房子嗣,大房、三房、四房均是老夫人嫡出,二房庶出。大房的嫡长子承袭了爵位,长媳柳氏掌侯府中馈,膝下有二子二女,长女已出嫁,幼女叶云蓁,比韩宝葭大了三岁,看上去很和气,长子已经成亲,次子叶慕兴,也就是昨日来将韩宝葭接到府里的三哥。

韩宝葭见了他分外亲切,抿着唇朝他笑了笑。

二房也有一子一女,女儿叶云菲比韩宝葭大两岁。

三房主母俞氏,是这三房媳妇中最为漂亮的,衣饰、妆容都十分精美华贵,身旁一左一右站了两个女儿,一个叫叶云茗,十五岁,一个叫叶云秀,比韩宝葭小了两岁,年方十一。

长辈们各自给了韩宝葭见面礼,玉镯、金钗,刺绣、手珠,无一不华美金贵,韩宝葭一一收下道谢,一家子正说笑着呢,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出现在韩宝葭眼前,只见他一身白色锦袍身形俊挺,剑眉朗目,肤色白皙,长得和母亲俞氏十分相像,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在一众兄弟姐妹中显得出类拔萃,让人眼前一亮。

俞氏一见便嗔怪道:“你呀,家里人都在了,就你晚了。”

那青年的嘴角一勾,快步到了到了老夫人跟前赔罪:“祖母,早起练了一会儿剑,一时忘情来晚了。”

老夫人笑了,眼中都是宠溺,显然很喜爱这个孙儿。

“就知道舞枪弄剑的,快来见见你的新婶娘,”她招呼殷盈道,“这是老三家的慕彦。”

叶慕彦上前行礼问了好,殷盈连忙答应着,正待让女儿叫人,叶慕彦却看也没看韩宝葭一眼,退到了自己妹妹身旁,小声说起话来。

殷盈有些尴尬,深怕女儿多心,不由得捏了捏女儿的手以示安慰。

韩宝葭倒也不在意,这个叶慕彦,一看就是恃才傲物的,又得老夫人的宠爱,只怕是个不好相与,敬而远之就好。

在侯府住了几日,韩宝葭渐渐适应了这个新家。

继父叶齐宏很是亲切,又和殷盈新婚燕尔,两个人如漆似胶;大伯母柳氏为人宽和,接人待物很有气度,对家里人都一视同仁,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二伯母为人有些细碎,三伯母有些矜傲,不过也并不是不识大体的,只要在言语上捧着点便相安无事了。

对她最好的便是三堂哥叶慕兴,他在吏部就职,时常从外面带些好吃好玩的分给几个堂妹,对韩宝葭照顾有加。

不过,韩宝葭大部分时间都喜欢呆在自家的兰亭苑里,天气渐渐热了,她便让人帮一把软榻放在树荫下,摆上一盘时令瓜果或是小食,看天上云卷云舒,见庭院花香虫鸣,惬意得很。

要是躺懒躺得腻了,便拿出从前殷颢替她收集来的那一箱子小玩意来,有草编的狗儿、蚂蚱,有九连环、华容道,足以消磨时间了。

殷盈见女儿自得其乐,吃吃喝喝睡睡,眼看着这身子日渐丰腴了起来,不由得有些忧虑。

侯府中的几个姑娘,平常都是请了先生专门在汀水阁就学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就连最小的叶云秀也能写得一手好字。从前女儿还爱绣个帕子什么的,可从年初那场大病之后,就没看见她拿过针线,只怕连她最拿手的绣活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一日看女儿兴致勃勃地要拿泥巴来捏小人,殷盈终于被吓到了,慌忙把韩宝葭拉到了房间里,正色道:“蕤蕤,你大伯母那日便说了,家里的姑娘都在汀水阁听先生讲课,等你歇息得差不多了,便要一起去。”

韩宝葭哪里肯,她上辈子从小开始便头悬梁、锥刺股,琴棋书画、八卦周易,厌恶的、喜欢的都硬逼着自己学,就为了替谢府挣个“惊才绝艳”的名声,几乎一时都不停歇,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时光,自然盼着越长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