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就是胳膊上的伤,看着流血了,其实根本不疼。”

可是她不信,眼里都有些湿润了,不满地埋怨道:“骗人!都流血这么多,怎么可能不疼?”

萧珩:“那也不用请大夫,三更半夜的,这么惊动太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

顾穗儿噘嘴:“那怎么着?”

她看了看他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担忧:“总不能就这么流血啊……”

萧珩确实是不曾在意的:“家里有金创药,重新包扎下就好了。”

顾穗儿皱眉:“这样?”

总觉得这样会很疼。

萧珩:“就这样。”

……

他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听了。

很快底下人取来了金创药还有白色的软纱布。

顾穗儿束手无策地面对着这些东西,一脸茫然:“然后呢?”

萧珩淡定地道:“帮我包扎。”

顾穗儿看看那胳膊,越发皱眉:“我?”

萧珩:“嗯,不然呢?”

顾穗儿深吸口气:“好。我帮你。”

先帮着萧珩把那白色里衣脱掉,脱掉的时候还能看到上面的斑斑血迹。

她紧拧着眉头,轻咬着牙,吭都不敢吭一声,大气更是不敢喘。

她看着这些血,觉得自己胳膊也在疼,疼得心慌。

但是萧珩竟然一声不吭,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她看他这样,更加心痛了,这血迹斑斑的,怎么可能不痛,不过是强忍着罢了。可见平时他说不痛不痛的,也是假的,哄她的。

她眼里渐渐地便有了泪,咬着唇,根本不忍心再包扎了,不过想想总不好这时候再麻烦大夫,少不得咬牙忍住了,在他的吩咐下帮他把触目惊心的伤口清理了,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洒上金创药,再用白纱布包扎好。

包扎的时候,她绑得松松软软的,生怕用点力气碰疼了他。

“用力。”

“嗯。”她使劲。

“再用力。”

“好。”她又使劲,这次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再用——”萧珩说了半截,停下了:“我自己来吧。”

她好像有些害怕他的伤口,看着那伤口的样子像是看一只老虎,小心翼翼的,根本手底下没劲儿。

“别别别,我来,我来,你别动。”

顾穗儿不忍心让他自己折磨自己,于是一咬牙,一狠心,干脆用劲。

她自己用了这一下子劲儿,也是吓了一跳,生怕把他弄疼了,可是抬头看,人家神情丝毫未变,简直是仿佛没这回事一样。

战战兢兢地帮他把伤口包扎好了,终于松口气。

重新躺在榻上,她是连碰他一下都不敢,唯恐一不小心碰到他伤口让他疼。

谁知道萧珩却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直接把她拽过来,迫使她靠在自己身边。

顾穗儿有些担心,又有些无奈,最后只能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窝:“你竟然也受伤了!”

对于这件事,她还是有些不能释怀。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我受伤的事,不好告诉别人。”萧珩突然这么道。

“这样啊……”顾穗儿点头,便不再问了,她感觉到萧珩语气中的郑重,想着这一定是一件很要紧的事。

“穗儿。”他叫她的声音格外温柔低哑。

“嗯?”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他一定是有重要的话要和她说。

“昭阳即将远嫁北狄。”他这么道。

“是啊……”她一直在帮着打理嫁妆。

“皇上派我去送嫁。”萧珩道。

低下头,看着她埋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一只手攀附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胳膊。

她这个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倚靠。

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他胸口竟有一丝不舍。

素来心性清冷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世上本没什么让他太过留恋的。可是如今,才只是几个月的分离,却已经让他心绪不宁。

“啊?”顾穗儿诧异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能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萧珩继续道。

“嗯。”顾穗儿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一时有些失落,她自打来到燕京城后,就没有和萧珩太长时间分离。

两三个月,那是很久了呢。

两三个月后,这年都已经过去了,阿宸怕是已经会说更多话了。

那得要多久啊。

顾穗儿越发抱紧了这精壮的身体,想着以后两三个月都没他在身边,心里便不是滋味。

萧珩用那没受伤的胳膊揽住怀里的女人,感受着那身体紧贴着自己时候的绵软触感。

黑暗中,他微微闭上眼睛,嗅着那已经习惯了的馨淡奶香。

“我走了后,你平日就在家里照料小阿宸,关好门户,少交际,若是实在闷了,可以去睿定侯府,或者干脆让萧栩过来陪你。”

“我知道的。”她本来也不是爱出去和人打交道的,他若是不在家,她自然是乖乖地在家,哪儿都不去。

“我会让胡铁留在府中,他忠心耿耿,万一有个什么,自会护着你和阿宸,你不用怕。再若有个什么,你可以去睿定侯府,老夫人会护着你,再或者,实在不济,皇上那里总是会照料阿宸的。”

“嗯……胡铁挺好,老夫人素来心疼我,皇上对阿宸也是宠爱有加,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萧珩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安静的锦帐内,顾穗儿能听到男人那轻淡匀称的呼吸声。

她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还有吗?”

萧珩却是摸了摸她的鬓发,大手中充满爱怜,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淡:“在我出发前,还有一桩好事,你且等着就是了。”

“什么好事啊?”她抬起头,不解地问他。

他要出门两三个月,这对于她来说就是最不好的事了,她想不出能有什么好事让她等的。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他却不说,还是让她等。

“好吧。”她小声嘟哝道。

心里不太情愿,但是他不说,也就这样了。

之后好半晌,萧珩没说话,顾穗儿心里便是有些想法,见他这样,想着他受伤了,也就只能按下不提,深吸口气,让自己想办法睡去。

谁知道这里闭上眼睛都快有些困意了,身边的男人却用手碰了碰她的腰。

“嗯?”沙哑浑浊的声音自夜色中传来。

“什么?”她带着睡意呢喃,不懂他这是怎么了?

“睡不着。”萧珩直截了当地道。

“那怎么办呢?”顾穗儿想了想:“要不我给你唱一下小曲儿吧?”

小阿宸闹腾着不睡觉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给他哼哼着小曲儿让他睡觉的。

“不要。”萧珩语气中带了不悦。

谁要听小曲儿?那是阿宸才会喜欢的。

过几天他即将远行,难道她觉得两个人就该这么直接躺下睡觉?

“那……怎么办?”她不懂了,疑惑地看着他。

黑暗中,他那眼神中竟然有些委屈,像极了平时想吃肉肉而不得的小阿宸。

“你说呢?”萧珩翻身,半压迫过来。

结实沉重的男人身体让她顿时明白了当前的处境,也明白了他所谓“睡不着”的意思。

“我——”

她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啊,是看他没动静,才想着他受伤了应该不至于想要的吧。

萧珩却不由分说,已经俯首下去,轻轻地含住,咬了一口。

顾穗儿猝不及防,便低叫了声,声音婉转,仿佛唱曲儿。

“其实,听个小曲儿也不错。”黑暗中,萧珩幽深的眸子盯着下面的女人,低声这么道。

第108章

这几日顾宝峰在皇子府里养伤,顾穗儿自然是操心不少,不但亲自过去看看药煎得如何,还特意让底下人熬制了鸡汤参汤的各样滋补品,全都一式两份,留给萧珩补一份,送去给顾宝峰一份。

无论是萧珩还是顾宝峰,都是放在她心头的人,哪个有了意外她都受不住。

不过萧珩胳膊上的伤果然是轻伤,他又年轻体健康复得也快,如今看着已经大好了。

如今宫里头忙,他是日日都往宫里跑。

顾穗儿也从只言片语里约莫知道,原来那刺客是个宫女,不知怎么突然刺杀皇上。

因为此,龙骑卫把后宫都翻了一个遍,把那些宫女妃子嬷嬷的都挨个查,以至于这些日子都不怎么着家。

至于顾宝峰的伤在胸口处,箭头入得深,险些穿过胸腔,自然就不容易好,只能在家歇着了。

顾穗儿没事了就抱着小阿宸过去看顾宝峰,一来二去的,小阿宸竟是熟了这条路。

一直到这天,顾穗儿一早在那里整理着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

这次顾宝峰受伤,是为了护驾受的伤,皇上自然格外恩宠,为此赏下来各样稀奇珍宝并名贵药材的。

顾宝峰哪里在意这些,只让顾穗儿收起来放着,顾穗儿倒也不客气,想着那些药材能用的就用了,那些珍宝稀奇,先放在库房里替他受着,等到哪一日他长大些,出去购置一处宅邸,到时候给他添上。

这些都是当姐姐的打算,毕竟父母不在跟前,她长姐如母,都得替他考虑周全。

再大两三岁,就得想着做亲了呢。

顾穗儿这边一心整理着这些皇上的赏赐,那边小阿宸却有些不乐意了。

往日这个时候,他正应该过去看小舅舅,小舅舅会挤眉弄眼逗他玩,结果现在娘忙着收拾那些光闪闪的玩意儿,却是没人带他去了。

他扶着一个绣杌站在那里,小胖手轻轻拍打在杌子上,口中发出“呀呀呀”的声音提醒他娘。

然而他娘只是冲他笑了笑:“小阿宸先听话,等我把这些都归置好。”

小阿宸失望地张开小嘴,还得等啊……

桂枝见此,便把他抱起来,想着到院子外头玩儿。

今日冬天,太阳暖融融的,也没什么风,她便把小阿宸放在了门前台阶上,又铺了羊毛毯子,看他在这里晒太阳。

然而小阿宸哪里是那安分坐着晒太阳的人,他和小毛球玩了一会儿后,就要爬起来去骑小毛球。

旁边的丫鬟红月见了,连忙道:“小殿下,可不能骑狗,我们老家说法,骑狗烂裤裆!”

小阿宸不解地瞥了她一眼,揪着小毛球儿的毛,抬着小胖腿就要把他那小胖屁股直接蹲人家狗身上。

小毛球儿不堪其重,溜的一下子躲开了。

小阿宸噗通一声,摔了个大屁股蹲儿。

他摔在那里后,先是愣了下,之后茫然地用小手摸了摸屁股,一咧嘴儿,委屈地就想哭。

桂枝连忙抱起来拍哄。

小阿宸还是不干,哭着喊:“将将将将将——”

桂枝多少有些明白了:“小殿下是要去找顾少爷?”

小阿宸委屈地高喊:“将将将将将——”

桂枝没法,只好和顾穗儿先回了一声,之后便抱着小阿宸去找顾宝峰。

谁知道小阿宸却又喊道:“狗,狗!”

桂枝更没法了,只能领了小毛球和小阿宸一起过去。

两人一狗,过去了顾宝峰那里。

顾宝峰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正坐在那里看书,顺便用手比划着练字呢。

他很听他姐夫萧珩的话,他姐夫让他多看书多识字,虽然他不明白自己一个武人干嘛要认字,但他还是不敢不听,这不是如今受伤了不能到处走动,干脆就认字吧。

小阿宸一见到他舅,立马扑腾着小腿儿要从桂枝怀里下来。

桂枝放下他,他扭着小屁股蹭蹭蹭地过去,然后吭哧吭哧爬到了床上,小身体一扑,直接扑倒在了他舅的腿上。

“舅舅舅,咿呀呀哇啦啦啦——”他两只大眼睛充满悲愤委屈地告状。

旁边的小毛球还不知道灾祸即将来临,还摇着小尾巴屁颠屁颠地也往床上奔。

这下子可好,小阿宸回过头来,指着那个小毛球,然后又委屈地冲他舅舅哇啦哇啦。

顾宝峰开始还不明白,后来终于知道了。

敢情是这只狗又欺负了他的小阿宸?

他顿时摩拳擦掌:“毛球,过来!”

小毛球还在扑腾着挣扎要上床。

顾宝峰一把拎起了小毛球,一只雪球儿四只小短爪子在空中踢腾,像一只被捉住的小乌龟。

小阿宸一看有人帮他撑腰了,顿时威武起来:“马!骑马!骑马!”

顾宝峰这下子彻底明白了,便将小毛球放在床上。

小阿宸赶紧扑过去,骑上。

骑上后,终于如愿以偿的他,得意地扬着眉,揪着小毛球脑袋上的白毛,咿呀呀的,好生威风,甚至还抬起小胖手,意气风发地挥手。

桂枝从旁看着这一幕,一时几乎不忍看。

顾宝峰也是堂堂龙骑卫的护卫了,这么大一个人,竟然帮着个小奶娃欺负一只小奶狗……

可怜的小奶狗。

小阿宸骑了一会儿,总算是觉得够本了,拍拍小毛球的脑袋,示意它可以走了。

小毛球嗷呜一声,赶紧滚到一边去了。

小阿宸得意地坐在他舅舅腿上,冲着桂枝一脸显摆:“将,大将!大大大将!”

桂枝抿唇笑:“这是小舅,不是大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