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嫡子,皇上唯一的嫡子,却因母后早亡处处被奸人迫害。继母王皇后的狠毒,路贵妃的狡诈,兄长们的虎狼心性,无论哪一个都是会要了他性命的利刃,让人不得不防。

没有娘亲维护的幼子是可怜的,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是可悲的,可他的苦,他的怨,他的痛,却只能深深地压在心底。明面上还得强装笑颜,对着这些杀伤害命的仇人卑躬屈膝。

他的心很痛,很痛,今天也不知为何会走到这里,或许上一次的架打得太叫人畅快淋漓,也或许小黄门没大没小,混没把他当皇子看脾性,让他萌生了亲近之感。所以,他来了,哪怕只是这样走走,心情都觉安稳了许多。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越走越远。身旁一队队侍卫御林军走过,见到他们都静立两旁,躬身施礼。许久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红色宫墙高高耸立,这已是皇宫的尽头,再往前走却是不能了。

翎之突然停了下来,望着高高的宫墙,神情幽远…,他仿佛透过这重重宫墙在看另一处所在,而那里很美好,很令人向往。

“殿下是想出宫吗?”花倾城忽然开口。

皇宫有规定,皇子未成年是不允许随便出宫的。

“殿下如果想要出宫,我倒是有个主意。”

翎之淡淡扫了她一眼,虽没问是什么,那眼神却给了她莫大鼓励。

花倾城兴奋地搓了搓手,开始讲起自己的光荣事迹。

“以前我娘就不许我到处乱跑,每次出门都要求她半天,想尽各种理由,后来我嫌麻烦,就在院子挖了个狗洞。这样出入就可方便了,也再不用看人脸色。”

翎之“哦”了一声,看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兴奋中带着激动,还有点跃跃欲试,不禁有些好笑。

“那本殿就命你在这儿挖个狗洞吧,限天黑之前挖好。”

花倾城错愕,表情甚至是惊异。她只是随便说说好不好,这里是皇宫,又不是她的家,想怎么挖洞就怎么挖洞吗?而且就算别人大方点让她挖了,她又没工具,也没多大力气,以她八岁孩童的身板,能完成这个光荣使命吗?

她怀疑。

看着她瞪圆的大眼,闪烁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五皇子忽的心情大好,仰天笑了一声,双手往身后一背,施施然走了。

“殿下,我收回我的话行吗?我是吃了吐,吐出来的我自己吃进去行不?”花倾城喃喃说着,可身边哪还有他的影子。

她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倒霉极了,又背运又多嘴。他想出宫就让他想办法好了,自己上杆子大包大揽什么?可现在好了,吐出来的,又不让她吃进去,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了。

不就是狗洞吗?难道还能难住她这个倾城神童?

挽了挽袖子,去黄公公处借了块干墨,用水颜开了装了半马桶墨汁,出门时又拿了刷马桶的刷子。看着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好,她这才又回到宫墙下。

对着宫墙瞅了半天,见周围没半个侍卫经过,忙迅速的用刷子蘸着墨汁在墙上画了个半圆形,然后再中间写上两个大大的字:狗洞。

大功告成。

她擦了擦手上的墨汁,拎着马桶,兔子一样跑走了。

第六章 跳湖?请慢死!

狗洞她是不敢掏的,只怕自己刚动手刚凿了几块砖,就被侍卫营的逮住。到时几十种死法等她。

所以现在这样多好,飞速的解决问题,不会被人发觉,还能完成了五皇子的命令。

跑出一段距离,又回头看了一眼,不免有些得意洋洋,虽然假狗洞没什么实际作用,但绝对是经典之作,试问天底下谁能想出这么耸动的主意?

怀着忐忑的心情,又有点兴奋的跑到书院附近,等着五皇子下学。暗自猜测他看到狗洞时的表情会是多么精彩。

许久之后,翎之带着贴身黄门远远走来。她忙迎过去,跪地行礼,“殿下,您交代的事已经做完了。”

“什么事?”他似乎早忘了自己吩咐过什么。

“狗洞。”花倾国用唇形告诉他,这里来来去去的人多,若被人听一耳朵,总归不是好事。她反复动了几次唇,翎之终于领会,脸上隐隐有一丝兴致盎然。

在花倾国的带领下,来到宫墙,在看到那大大的两字,翎之原本清冷的小脸立刻连变了几种颜色。

他指着宫墙冷笑连连,“这就是你的狗洞?”

花倾城大大点了点头,狗腿地凑过去,好像身后还有条疑似尾巴的东西晃着。

“殿下可觉构思不错?是不是很有新意?”

“擦掉。”冷冷的声音给了答案。

“诺。”

花倾城没有一点迟疑,连忙拎水去刷墙。心里暗道“侥幸”,五皇子没让她当场试验一下这狗洞怎么穿,她已经觉得很知足了。

翎之平静地看着她一身水一身墨,手脚齐用的忙碌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确实是在难为她,明知不可能却想看她为难的抓耳挠腮的模样。他也承认他是在试探,试探这个人胆子究竟有多大,可没想到真的大得包了天。在宫墙上乱画,这可是毁坏宫容的罪,这罪可大可小,而像她这样刚进宫的小黄门,若没人护着,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不过她这表现也勾起了他的兴趣,聪明、有趣、知道变通,或许这个自己无意撞上的小子,还是个不错的人才呢。

花倾城以非常快的速度刷着墙,好在这里偏僻,又有五皇子坐镇,巡逻的侍卫们虽看见了,却没一个过来难为她。她干完活,又庆幸了一把自己没用油漆而用的墨汁,然后蔫了吧唧地走到他面前,以一种极其忏悔,极其悔恨的表情看着他。

“殿下,我错了。”

“错哪儿了?”

“狗洞难度太大,我弄不了,不该欺骗殿下。”

翎之冷笑,眉毛拧成了团状,“你确实错了,身为黄门下人不自称奴才,却‘我’、‘你’的乱叫,你跟谁是‘我’是‘你’?”像她这样不分尊卑,根本在宫里生存不下去。

花倾城错愕,这跟狗洞有关吗?

“明天上祈雨殿报到吧,找贵公公。”

甩下这一句,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花倾城嘴巴长得大大的,这,这意思是说,狗洞的事算揭过去了吗?

她摇了摇头,想到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可变脸的速度也未免恁快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祈雨殿果然派人来接了。只是来的晚了点,他们到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了。

花倾城抱着包袱跟在两个黄门身后,一边往祈雨殿走,一边大眼溜圆的四处瞅着。她进宫也快两月了,因为身份卑微,哪儿都不敢去,倒真没好好看过皇宫是个啥样。

其实皇宫各处的建筑都有很多相似之处,到处都是红色的宫墙,绿色的琉璃瓦,只是越往中心走越显华丽,路边有晕黄的宫灯,可以近观那玉宇牌楼,重廊复殿,宏伟富丽的宫殿。

可不知为何,夜晚宫殿屹立,宛如一个个巨大的黑影包围着她,映着路边直一串串晕黄的宫灯,让人忽然觉出一股古怪阴森之感。

是皇宫里杀伐之气太重,死的人太多,所以晚上冤魂四处游荡吗?这样想着,背脊隐隐有点发凉。她到底是有些怕的,腿上开始加劲,迈动的步子也比平时大了许多。

她走得太快,几步就超过两个带路的黄门,忽惊觉不对,忙停下,尴尬笑着:“奴才是怕殿下等的着急。”

她很上道,五皇子让叫奴才,便叫了又何妨?

两人收回狐疑的目光,点了点头,脚底下也有加快的趋势。

倏尔来到祈雨殿,有人带着见了这里的首监贵公公。

贵公公看着很和善,但脾气似乎有点古怪,用一堆让人根本听不懂的话介绍了一下宫规,又问了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今晚的星星是不是很闪亮,白天的太阳是不是很火辣,然后就吩咐她去见五殿下。

皇上共有七子四女,七位皇子所居的宫殿皆按年、月、日、风、雨、雷、电命名。大皇子是祈年殿,二皇子祈月殿,五皇子自然是祈雨殿。问过贵公公才知道,五皇子名叫齐曦炎,因未成年还没有字,至于翎之之说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也没指望过他说的名字是真的,花倾城也不在意,反正她用的也不是真名。

不过这“翎之”也有可能,是他死去的母亲端敬皇后给起的,所以没人知道。不管因为什么,这个名她都再也不能叫了。

贵公公去说五皇子在后湖边,绕过殿后,果然看见远远地湖水边立着一个修长身影。

贵公公轻叫了几声,“殿下”,没有回应,便叫花倾城站这儿等着,他自己却走了。走时嘴里还嘟嘟囔囔着:“活着不好啊,还是死了好啊。”

花倾城听得蹙眉,好端端的,什么死啊,活啊的。

转头看五皇子,月光下,齐曦炎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平添了几分萧索和落寞。他侧身而立,隐约可以看到半张脸上透出的神情,那是一种面如死灰的颜色,仿佛是生无乐趣,厌倦了生命。这实在不该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该有的神情,这个年纪的他不是应该明媚如春阳,纯真如宝石的吗?

花倾城本想等着他回头的,可这种神情让她大大一震,想到贵公公的话更觉气氛古怪。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他背后,轻声问了句:“殿下这是要跳湖吗?”

齐曦炎没回头,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回了句,“正在考虑。”

花倾城一呆,随即道:“那殿下慢慢考虑啊,只是临死前别忘了好好交待一下后事,把奴才安置好了您再死。”

齐曦炎终于斜了她一眼,顿时看到一张充满灿烂微笑的脸,那笑容美得好像天上的星辰闪耀。

他怔了怔,又转头去看湖面。

第七章 幸福与凄冷的湖

花倾城搬了块小石头垫在屁股底下,就坐在他旁边,托着腮也学他注视湖面。亜璺砚卿

湖面不大,月光照着树叶影影绰绰的,不仅不好看,反倒多了几分阴森的鬼气。

“这有什么好看的?”她嘀咕了一句,继续托腮凝视。

还没有人敢这么坐在他身边,亲人不会,下人不敢。齐曦炎虽觉她有些无法无天,却也并不觉讨厌。或者这样也好,有人陪着,心也没那么空,也没那么冷了。

周围一片静逸,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花倾城不断挪动屁股的摩擦声。夜里的石头好凉啊。

“你觉得什么是幸福?”齐曦炎突然打破了平静。

花倾城有些诧异,不知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但还是按自己的想象回答:“幸福是当你发现真心喜欢一个人时,她会比你更热情地率先拥抱你。”

这是娘亲说过的话,她说一个女人最幸福的莫过于有一个自己喜欢,又很疼爱她的丈夫,而一个男人最幸福的是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也可以不计身份,不计生死真心喜爱他。这样的女人不用多,一个就够了。

很奇怪的言辞,说不上对错,却给人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只是这样的话似乎不应该出自一个孩童,甚至一个太监之口。

齐曦炎回头望她。他一共见过她三次,似乎只有一个模糊概念,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此时在月光的映照下,她一张小脸显得分外可爱,一双眼眸初具桃花形态,还算浓密的头发束在头顶,额前散落几绺,颇有凌乱的美感。她虽然年纪不大,可神情却透露着一丝不同于年龄的老成,与他所遇到的孩童都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沉静中带着狡黠的眼神,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辞,对生活和生命乐天的态度,还有想拼命掩饰,却总无意间泄露的聪慧…她真的与众不同。

许久后,终于收回目光,背着手,淡淡的声音,“我只喜欢过母后,她也曾拥抱过我。除了母后之外的人,我都不喜欢。”

言外之意,今生都不会再喜欢另一个女人。

花倾城本想劝他,以后他可能会喜欢自己的妻子,孩子,但想到帝王家的无情,便一句也劝不出来了。他还太小,不懂情爱,他的伤心多半是为了家事吧。

花倾城自认不是博古通今的,但对于历朝历代每一个皇帝的大小老婆却是很关心的,甚至包括微服私访有了一夜情来不及娶回去的,都做了表面上的了解。按她的看法,皇帝的家事影响国事,国事就是天下事,而皇帝的家事,基本上都是那些大小老婆们搞出来的事。其实只要皇帝不娶小老婆就没那么多事,但对于皇帝来说这和其太残忍,他不可能不娶,所以烂七八糟的事们也就不断。

如果眼前这位五殿下将来能继承大统,恐怕也会和现在皇帝一样大小老婆无数,那他的家事也会无数,到时可能更头疼了。

只有和谐了大小老婆们就和谐了全天下,这个道理是非常浅显的,可惜世人知道的却不多。现在她既然要跟着这位皇子,自然不希望将来要为他不和谐大小老婆的事而头痛。但这似乎永远都不可能。有男人的地方就有女人,而皇帝的地方,也当然就有**。

啊哈,一不小心想远了。

花倾城忙收敛心神,搜刮了许多记忆中的东西,方道:“殿下,幸福除了爱情,还有生活中点滴,其实幸福就在身边,比如吃的一顿好饭,和某人说了句开心的话,闻到一股特别喜欢的花香,亲手饲养的小苗长大…等等,只要用心体会都会觉得这是种幸福。若殿下觉得这些太平常,那可以想想许多宫外不幸的人,有的人因吃不上饭冻饿而死,有的人要卖儿卖女养家,有的人身染疾病却没钱治病…或者这些都比较遥远,那也可以往近处比比,就像我,好好的一个男儿却被断了根,今生今世都与子嗣无缘,比起我,完整的还是个男人的殿下难道不觉幸福吗?”

“这倒也是。”齐曦炎居然点了点头,“没了那玩意确实挺不幸的。”

看他一脸同情的眼神,花倾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头一次被人同情,没想到却因为这个。

她咳嗽了一声问:“那殿下还想跳湖吗?”

“本殿本来就没想跳湖,谁要你多事。”齐曦炎哼一声,袍袖一甩,迈了很大的步子走了。

真是别扭的小孩。花倾城也哼一声,男人不管多大都是好面子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跳湖,这会儿心情想必也好多了吧。

想离开,忽的想起一事,顿觉心中凄然。贵公公说过她的住处没安排好,让她去问殿下,那现在齐曦炎走了,她又该问谁呢?

现在该轮到她心情不好了…抱着肩头,感受着湖边凉风阵阵,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

在祈雨殿住了几天,齐曦炎并没交给她什么工作,除了第一晚在湖边冻了一晚,其余的日子都还不错。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闲来逛逛花园,看看花,打打拳,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这一日,她正与一株月季花大眼瞪小眼时,贵公公来找她,说殿下在书房召见。

齐曦炎正在看书,修长的睫毛忽闪着,像两排小毛刷子,是那么的黝黑可爱。白洁的脸上神情认真,有一种淡淡的恬静。

花倾城不敢打扰他,找了个位置垂首而立,努力做出恭敬的样子。前几日和他在湖边呆的时间太长,害得他第二日打了好几个喷嚏。黄公公很生气,严厉地教育她要遵规蹈矩,不能逾越了奴才本分,吓得她好几天都老老实实的。

等了许久,齐曦炎似乎终于察觉到她的存在,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问:“你叫什么?”

“李浅。”花倾城愣了一下。

“你叫什么?”这句话问出,比刚才多了几分严厉,空气中平白多了些许冷冽,让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以后要跟着他的人,以皇家的谨慎又怎会不好好调查一番,他必是派人查过她,而查后的结果也定是查无此人。他这么问明显在给她机会,此刻再敢撒谎,无异于在玩小命。所以她很坦诚,很真诚的看着他,说出真名:“花倾城。”

“家住哪里?”

“泗水镇。”

“因何隐瞒姓名?”

花倾城叹口气,把自己带弟弟上京,被人陷害阉割的事说了。当然她可没敢说自己不是男人,这种欺君的重罪可不是砍她一个头就能解决的了的,花倾国也要受波及。而反正泗水镇除了死去的娘亲和邻居的沈家公子(还是她告诉他的)之外,没什么人知道自己是女人,都以为花家生了两个小子,一个柔弱,一个土匪。

齐曦炎听完,阴沉的脸色有些和缓。

“那你现在叫什么?”

五皇子这话问的很怪,她该叫什么?李浅?花倾城?

她揣度他的意思,应该是要他继续隐瞒下去,越神秘的身份越有益于以后的差事。于是她朗声回道:“奴才李浅。”

“很好,是个聪明孩子。”齐曦炎果然很满意,笑意吟吟,“一会儿去找贵公公告诉他本殿下的意思,叫你跟着学几年武。”

“喏。”

花倾城躬身施礼,在他又拿起书时转身退了下去。心里默念,“我是李浅,我是李浅,花倾城之名能忘的多快就忘的多快。”

第八章 可笑的成长

齐曦炎让她学武,这自然是要栽培她了,说明她过了他这关,以后很可能会委以重任。她会大有前途。

只是贵公公会武功吗?她有些怀疑。

就凭那一走三晃,好像多走一步都会散了架的身板,实在不敢相信他的武功能好到哪儿去。

齐曦炎毕竟不会随便给她找师傅的,贵公公也真的会武,而且还曾经是燕国第一高手。当然那只是曾经,现在的他最多只能是一个有武傍身,尚能自保的老头。

听到李浅说要跟他学武,贵公公激动地好险没昏厥过去,一把抱住她颤声道:“老天有眼啊,终于叫我等到这一天了。”

李浅忍不住对天翻了白眼,从来都是拜师学艺很难,想叫人传授真功夫那都拿出真心、孝心,对未来老师下尽功夫的。可这贵公公一副恨不能立刻把所有功夫塞进她肚子的表情,是不是太诡异,也太夸张了?

她哪里知道贵公公的想法。宫里太监有到六十就可以出宫置休的制度,可以带着一生的积蓄出宫找一处风景怡人的住处,养养花,喂喂鱼,练练功,若是心有余力还能找个漂亮白净的,知道疼人的小媳妇,有人伴着,日后也能体会一下啥叫幸福美满。

可是贵公公今年已经六十有九了,还没摸着出宫的机会,原因无他,祈雨殿没人啊,没保护殿下的人,也没得心应手办差的人。

现在好了,李浅来了,传了他的衣钵,以她聪明伶俐的性子,定能成为殿下的左右手的。到时他就能逍遥自在,以七十来岁的高龄,毅然决然的和小媳妇私奔去也。

贵公公打得好主意,自然对李浅倾心相授,恨不得一天就教会她所有。只是他脾性与常人不同,教导徒弟的方式也与人迥异。很难说事半功倍,却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比如说一句普通的运功心法,他会用很多没用的词汇来修饰。他说:“子时已至,忽然房门轻轻打开,一个身影俊逸的男子从房中走出,走到庭院,抬起英俊的脸仰望寒月。他是那么的美的,美得摄人心魂,美得动人心扉。这时,男子动了,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轻解腰带,脱去一层层繁复的衣衫,将白如玉壮如山的身体裸露在月光之下。然后他坐在一块白狐皮做成的软垫上,那么盘腿坐着,面北背南,将真气运行到小周天。夜很冷,很冷,冷的透彻心扉,可他的身子却很热,很热,头顶隐隐冒出白气。他坐的很安逸,很投入,并不知道,十丈之外的重重冬青树,有无数双亮晶晶的黑眸在注视着这里。”

听完这一段,基本上没人会想到这是武功心法中的一句。

“极寒子时正,独坐寒月下,*面向北,气行小周天。”

贵公公在教她这句心法,她很坚定的绝不按着他说的做,绝不走入庭院,绝不脱了衣服,她怕会有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她,用眼睛抚着她每一寸肌肤。亜璺砚卿而每次他举的例子,都会让她产生一种怀疑,贵公公其实喜欢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他说要找寡妇成家,无非是掩饰心中的龌龊。

在这种无时无刻的荼毒下,五年后李浅终于学到了梦寐以求的武功。

贵公公也隐忍了五年,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包袱款款的溜走了。而那在水一方,自有佳人相侯,据说还是个瞎了眼的佳人(不瞎的估计不会跟他)。临走时他留了本武学秘籍和他的随身武器给李浅。

对于这本秘籍,李浅一点也不陌生,记得当年贵公公一脸痛惜的递到她手里时,她还以为得了什么武林奇宝。可刚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几个大字,霎时让她嘴角频频抽搐,几欲抽筋。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还真尼玛坑爹啊。

贵公公却是无限感慨,“当年我找到这本书时,也是犹豫了好久才痛下决心的,现在反正你也没了,这本书正适合你练。”

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贵公公是为了这坑爹的书,才变成太监。只是可惜了,她是女人,这太监虽也是阴人,之间的区别却大了去了。

她干笑一声,“这个…,贵公公,我才刚习武,还没打好基础,不适合练这么高深的武功。”

贵公公想想也是,反正他练这本秘籍他练了三十年也没多大成效,便没教书上的武功给她,转而传授许多别的独门秘技。所以一直到最后,觉得她基础已经打得非常好了,才把秘籍传给她。只是对于李浅来说,这本秘籍不过是本废纸罢了。

书是没用的,可是武器却大大有用。

贵公公没切割下面之前已经是武林成名的高手,他本名贵福,还有个很耸人的外号叫燕子小福。他的轻功极好,最厉害的是暗器,而这个武器绝对是所有暗器的祖宗,这是十个指环,中间有几条金色细链连接,能发始终十种不同的暗器。最拉风的是右手指环间的一条很细的金蚕丝线,很有韧性,可以在不经意间绞断活人的咽喉。

当然,这点她还没试验过,平时只在练习时绞断了几千根木头而已。

对于贵公公的离去,齐曦炎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这里就没有这么个人般淡然处之。李浅以为他不在乎的,可某一日见到他对着贵公公曾经用过的茶具发呆,才豁然醒悟,原来他不是无情,只是情掩饰的太深。

蓦然醒转,时光就在弹指间,悠悠数载已过。

当年那个伶俐的略显老成的小黄门,长成一个巧笑嫣然明眸善睐的开朗少女,嗯,少年。而曾经独孤的对着湖水伤情悲秋的小男孩,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他的容貌变得越发俊美,性格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让人颇感无奈。

李浅本以为自己就够不着调的了,可齐曦炎的不着调尤胜于她。随心所欲,跋扈嚣张,放肆无惮,让跟从他的人过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最多是在十三岁时把一个湖边喂鱼的宫人踢下湖去,只为看他在水中拼命折腾呼救的英姿。

十四岁时在课堂上向德高望重的皇子师泼墨汁,被狠狠骂了句,“非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