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侯爷不允许捐十两?”

陆景渊尚沉浸在对那丫头的怀疑中,征募军饷对他来说只是小事,即便他一两银子都带不回去,皇帝舅舅那边也不会有丝毫责怪。虽然这种情况不太可能,但最起码保证了他没有丝毫后顾之忧,可以将有关那丫头的事放在第一位。

是以沈金山开口时他并未理会,可现在出声的是胡九龄,为了那丫头他也得郑重对待。

“捐多少全凭自愿。本候说过的话不会收回,今日所募捐军饷,可以抵偿日后税赋。”

“沈兄可听清楚了?全凭自愿。”面对沈金山,胡九龄重复着第一句,手中筹码丝毫未变。

有他带头,依附胡家的商贾肯定不敢强出头,这会有志一同地摆出绿色筹码,中立商贾见此纷纷迟疑观望。至于平日追随沈金山,这会本应跟上给他捧场的那些商贾,这会全都推出一枚绿色筹码,脸色更是比筹码还要发绿。

能不绿么?小侯爷方才后一句话,字字句句如尖针般刺入他们心头。今日募捐才能抵税,昨晚暖锅宴上那画押契书上大把的银子,不、算、数!

昨日吸了阿芙蓉晕乎乎的,气氛热烈之下,他们喊出来的数字一个比一个多,契书上那数目已经是他们所能出的极限。金牌令箭、府兵开道、满城宣扬,这么大的荣耀在前,他们却从一开始便丧失了拥有的机会。

痛心疾首、悔不当初,这会见沈金山出银子如此痛快,这帮人全都恨上了他。挖个那么大的坑让他们跳,自己却囫囵出来。想争会首?门都没有!

于是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这些多年来死心塌地跟着沈金山的商贾,这会全都随着胡九龄,推出一块绿色筹码。

“十两。”

“我出十两。”

“不敢与沈老爷争锋,我也随大流跟十两。”

有他们带头,原本迟疑观望的中立商贾,也纷纷举起手中的绿色牌子。

募捐第一轮,除去鹤立鸡群的沈金山外,其余所有商贾都不约而同地出了十两银子。

“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清晰明了的数字,压根不用特别去记。不过阿瑶做事认真,还是在第一张纸上二十三位商贾中找到沈金山名字,在后面记个“十万”,然后其它空白处写个斗大的“十两”。寥寥几笔记完后,她看向旁边商贾。

他们怎会向着阿爹?景哥哥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

“胡姑娘,还请公布结果。”沈金山催促着阿瑶,乎昔日同盟反水,他压根不在乎。商人重利,等自己当上会首后,不愁他们不急吼吼贴上来。目光扫过敬陪末座的这些人,到时他自会让他们知道后悔。

“沈老爷捐银十万两,请金牌令箭,仪仗开道沿街报喜。”

阿瑶拿起金牌,金牌放下还没多久,上面依旧带着一丝温热。下意识地看向景哥哥,他正襟危坐、脸上依旧是一派官威,然后她目光转移,略有些紧张地看向阿爹。收到她的目光,阿爹抬头给她打个安慰的眼色,然后脸上满是自信,见此她终于稍稍放心。

阿爹肯定还有后手,她如此想着。

可随着这种想法却越发不坚定。

烤全羊端上来,弹拨尔和纳格拉鼓欢快的声音响起,穿着西域特色服侍,带着铃铛手环和脚链的舞姬跳起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叮铃声合着愉悦的音调,整个云来楼内的气氛越发热烈。

与此同时一轮轮募捐也在进行,每次起头后,沈金山总会一马当先喊出十万两,而阿爹则始终老神在在地推出面前那枚绿色筹码。

不多不少,就十两。

要不是舞姬的舞蹈热情,烤全羊宴本身的热烈,这会气氛一定会非常尴尬。

其余人也跟风只捐十两,留下沈金山鹤立鸡群。记账的阿瑶省事了,只需在第一张底下画“正”字就好。横平竖直的笔画画下来,随着阿爹再一次推出绿色筹码,她已经整整凑齐一个“正”字。

“沈老爷捐银十万两,请金牌令箭…”

重复着一模一样的话,阿瑶越发打不起精神。

与她截然相反的是,随着府兵抬着依仗一次次招摇过市,敲锣打鼓喊着“沈金山为西北将士捐银十万两”,这则消息迅速传遍青城大街小巷。

沈家老爷竟然这么大方?

一次是装模作样,两次是打肿脸充胖子,等到第三次,整整三十万两银子,这笔寻常人从未听过的巨款,彻底征服了青城百姓。不管沈金山为人如何,最起码事关家国大事,人家从不会推脱。

而等到四十万、五十万两的时候,青城百姓已经开始对沈金山肃然起敬。

“平日就算再抠又如何?奢侈还是节约那都是个人习惯。事关名族大义如此豁得出去,单这点沈老爷就比胡老爷要强。”

“沈老爷好,用不着拉胡老爷当垫背吧?”

“十万两银子就沿街报喜,沈老爷已经有五次,胡老爷那么有钱却连一次都不肯出,这还不许人说?”

募捐之事虽然自愿,没有人说不出钱有错,可那么有钱却一次都不肯出,总归是有点说不过去。方才为胡九龄辩白之人,如今哑口无言。

云来楼内阿瑶也想到了此点,烤全羊已经被分光,时近正午眼见就是最后一轮募捐,阿爹到底在想什么?

不仅是他,先前打定主意要跟着胡九龄的商贾这会也有些迟疑,到现在为止他们每个人出了五十两,虽说第六轮不太可能如此,可万一…六十两银子,寻常□□致点,一顿饭都不止这个数,真传出去他们还要不要做人?

阿爹…阿瑶焦急地朝里面看过去,可这次阿爹却仿佛跟她没了默契。眼见着舞姬跳完最后一支舞,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宣布:“最后一轮募捐,开始!”

“沈某出十万两。”与前五次一样,沈金山依旧先声夺人。

与此同时,视线焦点中的胡九龄再次拿起那枚绿色筹码,见此阿瑶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胡某出十两。”

什么…满场哗然,甚至连退下的舞姬都停住了脚步。

“阿爹!”阿爹忍不住喊出声,然后满脸期冀地问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先前胡九龄出十两时,沈金山还曾怀疑过,这老狐狸在打什么鬼主意。虽然昨日被他要去那么一大笔现银,可偌大胡家不至于拿不出个十万八万。随着五次“十两”喊出,他心中疑惑越来越重,直到第六次后到达顶峰。

“胡老爷定是在开玩笑,满青城谁不知胡家最是豪富。”

“胡某是不是在开玩笑,沈兄不应该最清楚?”胡九龄反问道,然后当着众人面左手高高举起那一枚绿色筹码:“话既说出概不反悔,胡某就捐这十两。”

果然是因为昨日被他要去的银子?虽然心下不解,但听他彻底确定后,沈金山终于放下心来。与此同时,他心中还升起一股对自己足智多谋的自得。

还真就十两?

这下在场大多数商贾坐不住了,依附胡家的商贾开始纷纷劝起来。见胡九龄一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模样,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放弃。

“胡兄,对不住,我黄家可丢不起这人,我捐十万两。”

“我也捐十万两。”

除去依附沈家的商贾外,其余大多数商贾纷纷捐了十万两。相比于后者的矛盾,前者则是高兴异常。本以为今日丢脸要丢大发了,没想到还有胡老爷跟他们一起丢。胡老爷多有脸面,有他在前面顶着,肯定没他们什么事,几人不无幸灾乐祸地想着。

心下郁闷,阿瑶提笔在下一张空白名册后面记录着。各种十万两后,听阿爹依旧未曾改口,颤抖着写下“十两”二字,她心下郁闷达到顶点。余光看着旁边幸灾乐祸的商贾,她气不打一处来。

可身为阿爹的女儿,这会她实在没脸去问。

收起笔,她强打起精神,最后看向前面。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沈金山声音响起。

“胡姑娘,还请宣布结果?”

这会沈金山是得意的,虽然不少人捐了十万两,等会报喜的名字肯定要跟他摆在一起,但前五次他却是独占鳌头。这会他都能想象得出,外面那些百姓一次次听到他名字后,从怀疑到叹服再到彻底敬佩的转变。

痛快,真是痛快。

这…阿瑶皱眉,十分不甘心地张口:“那…”

还没说出第一个字,一直老神在在坐在那、任凭别人怎么劝都岿然不动的胡九龄突然开口:“慢着,在场还有人没捐。”

谁?二十多位商贾面面相觑,连带着陆景渊也有些疑惑。疑惑于胡九龄的态度,更疑惑于到底漏了哪个人。

“没有错漏。”查了一遍花名册,阿瑶小声道。

原来是她!相隔半个大厅,耳聪目明的陆景渊听到阿瑶声音,瞬间想明白过来。

“今日阿瑶虽是前来帮侯爷记账,可她是我胡九龄的女儿。当日拜师仪式时胡某便说过,日后胡家的一切都归阿瑶。可这孩子太孝顺,即便库房钥匙在她身上,也从没有那种抓牢家产、把我这糟老头赶下去的心。”

胡九龄最后一句话,可算是扎到了不少有儿子,且本身已经年迈的商贾心里。不同于胡家千亩地里一根独苗,他们家中大都儿女成群。姑娘还好点,但儿子们随着长大成亲,长房、二房、三房,有意无意间,一个个全把心思打在家产身上。而日渐年迈、感觉到身体衰弱的他们,则感到由衷的愤怒和恐惧。

拿着库房钥匙都不带动丁点东西?放他们家中想都不敢想!

心下这样感慨,众人却是都明白,胡九龄这是打算替闺女捐个大的,也算是给她铺路。

他们想得没错,在阿瑶略显迷惘的目光中,胡九龄满是鼓励地看着她,直接喊出一个数:“阿瑶代表胡家,捐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倾尽他们全族家产也拿不出这个数,胡老爷一出手果然是大手笔。比起他来,沈金山那一次次的十万两,又何其小家子气。

还未完全放松下来的沈金山整个人都懵了,一百万两,刚给了他三成,胡九龄从哪弄来那么多银子。

“沈老爷可还要更改?”

听到小侯爷的疑问,沈金山面露难色。六十万两已经是沈家所能拿出的极限,他本想着将这笔银子捐出去,然后从胡九龄那拿来的继续维持沈家绸缎庄正常运作。可没曾想胡九龄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直接打得他措手不及。

已经投了六十万两,难道要轻易放弃?

如今的沈金山就如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想到当上会首后的种种便利,他咬咬牙。

“沈某再追加五十万两,整整一百一十万两。”

“一百二十万。”胡九龄轻飘飘喊道。

“六十五万两,一百二十五万。”

“一百三十万。”

“一百三十五万。”

“一百四十万。”忍不住了吧?胡九龄唇畔笑意渐浓。

这样下去不行,会被拖死的。心下飞速打个算盘,沈金山喊道:“一百八十万两,沈某人总共捐这个数,胡兄可还跟?”

“沈兄确定?”胡九龄适时地露出些惊讶。

果然露怯了。烤全羊喷香的味道传来,还未退下的舞姬手足间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暖烘烘的云来楼一层,热烈的气氛尤在,沉浸其中沈金山也少了些许戒备。

“当然,不二话。”

“阿瑶,拿纸笔来,立契书。”

阿爹果然没让她失望,虽然没争过沈金山,但一百四十万两也不算坠了沈家名声。心情再次好起来,阿瑶递过纸笔,沈金山唰唰两笔立下保证,又按朱泥画押,当场将此事砸瓷实了。

待一切彻底确定后,胡九龄自衣袖中掏出一纸契书:“不知沈兄可识得此物?”

第66章

“不知沈兄可识得此物?”

围着烤全羊,直冲云来楼门口最为尊贵的三个座位上,胡九龄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迈过正中央小侯爷位置,然后稳稳地站在沈金山前面地毯上,将手中之物亮到他面前。

那是一张半新不旧的契书,白纸黑字上明白记录着离青城最近、每年产极品生丝最多的村落将春蚕所出生丝卖给胡家。

“这…”

原来只是这个…沈金山长舒一口气,胡九龄刚亮出东西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方才脑子一热咬着胡九龄喊价,最后为了压下去,甚至喊出了一百八十万两的天价。饶是沈家多年积累,拿出这笔银子来也有些伤筋动骨,一段时间之内捉襟见肘也是在所难免。这只九尾老狐狸虽然外表上看着风光霁月,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怎么可能做好生意,多年交手他早已知对方不好对付。如今他突然拿出契书,谁知道这里面藏着什么猫腻。

“今春青城大半生丝,可都掌握在沈兄手中。连与胡某签下契约的蚕农,也都纷纷毁约改投沈兄,据说毁契的银子由沈家一力承担?”

“那是当然。”

“这些蚕农与胡家合作多年,彼此相熟,故而当日定下的数额也不高。”

沈金山点头,他向来精于算计。若非知晓胡家仁义,定下的数额不高,当日借由黑炭逼迫蚕农重新签订契约时,他也不至于豪气地包揽悔契约所需银两。

“沈兄点头,那便是承认此事?”

难道胡九龄想现在跟他要银子?想到此点沈金山心下踟蹰。

“如今是在进行征募军饷之事,胡兄与沈某间这等琐事,过后私下商议便是。”敏锐地察觉到危机,他决定行“拖”字诀。待他当上会首,总览绸市各项事宜,到时这笔银子给不给还是两说。要知道民不与官斗,就算他真不给,难不成这九尾老狐狸还能奈何得了他!

“沈兄所言差矣,此时不仅与今日征募军饷宴有关,而且还是息息相关。”

息息相关?

在短暂的回神后,听胡九龄以阿瑶名义捐百万纹银,陆景渊重新陷入沉思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胡九龄此举是在为阿瑶铺路。乍一看可能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实在是太宠女儿。可往深处想想,宠归宠,至于拿出这么多银子?整整一百五十万两,不少大绸缎商全副身家都不一定到达这个数。

如此巨款,就这般轻轻松松地拿出来,难道这只是宠?

身处大夏最高的权利漩涡,陆景渊看得很明白。当年太上皇宠珍贵太妃,平王也是诸皇子中最受宠的,吃穿用度甚至连中宫所出皇子都隐隐不及,可平王所享有的也就只有这些面上的东西。等真正立太子时,他还是选择了元后嫡子、文韬武略样样俱全的今上;不仅如此,在危急时刻需要新帝登基时,他依旧将江山社稷交付给太子,任凭宠冠六宫的珍贵妃哭得梨花带雨都无济于事。

从此事上不难看出,宠爱和敬重完全是两码事。喜欢一个儿女,可以平日偏心些;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大多数人所倚重的依旧是有本事、能扛得责任的子女。

太上皇还不算太英明的皇帝,尚能做到如此;胡九龄这般清醒之人,难道会仅仅因为宠爱,就为女儿随随便便耗费半数家产?

一定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让他对阿瑶的宠爱中,成功地掺杂进一丝信赖。

想到自己方才猜测,陆景渊心中天平再度倾斜。莫非…

抬头向那丫头不看去,然后他就听到旁边胡九龄的话。

“却是息息相关。”他下意识地附和道,见所有人面露疑惑,稍作停顿后他解释道:“不仅拜师仪式当日,甚至连所下请柬中,本候都再三提起过,本次征募军饷完全自愿,各家只需量力而行,千万莫因此事而影响到日常生意。”

原来您那话是这意思?众商贾恍然大悟,然后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既然是这样想的,那您特意在请柬末尾标个数字,注明我们全族资产大概有多少,那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用朱砂特意标明的数字,意思不是再说:本候知道你们很有钱,要是敢不出力,这如血色的朱砂就是你们的下场。

难道不是?

将他们望向桌上请柬的眼神看得真切,陆景渊微微摇头。当然不是,本候标那么个数字不过是为了吓吓你们,谁叫你们一个两个打着把儿子嫁进胡家的主意。

敢跟本候抢女人,即便只是有那么个意思,也是罪无可恕!

当然这等想法他绝不会说出来,一来是为麻痹胡九龄;二来,要是他先表明心迹,那丫头尾巴岂不得翘上天,以后成亲后如何振起夫纲。

小侯爷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在场就没一个人能猜透。

如今多数人都在思索,小侯爷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那句“影响到日常生意”。帖子上用朱砂标出的数目的确十分精确,这三日他们核对账目后,发现家中所能拿出的现银,与这数字**不离十,由此可见小侯爷是真正做足了功课。

只捐十万两,还远不到影响自家生意的地步,甚至不少人家还多有盈余。小侯爷这句话,到底是本意呢?还是敲打他们?

本来有胡九龄带头,前五轮他们只捐十两没什么,可第六轮胡家突然出个天文数字,一下把前五轮的十两抹平了。只是胡家抹平,他们还抹不平。若真是后一种,被小侯爷记恨上…

想想就觉得头顶阴云密布!

正当担忧之时,阿瑶的话却解救了他们。

方才阿瑶就注意到旁边几位追随沈家的商贾,听到阿爹最后依然捐十两时的幸灾乐祸。当时阿爹那样,她也没脸去说人家。但现在阿爹可是捐了一百五十万两,虽然是以她名义捐的,但谁不知道她一文没赚,所有钱都是阿爹的。

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会她腰板硬了。趁着放笔墨时,走到旁边桌子前。

“人家都捐十万两,为什么你只捐十两?”

虽然声音不高,但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被她问道的商贾脸“腾”一下红了。他也捐了,而且还不止十万两,昨晚吸了阿芙蓉浑身轻飘飘的,他直接喊出了二十万两,整整是别人的两倍,白纸黑字朱红手印,明明白白的契书如今正攥在小侯爷手里。

可他却不能说!

不是小侯爷那边有什么威胁,而是他心里清楚,这事要不说,顶多损失点银子;要是说出来,公然跟朝廷作对,贿赂平王,不管哪条都足以让他们保不住身家。

两害相权取其轻!

干了这碗黄连水!

坐在犄角旮旯的位置举着十两牌子,本来他们心里已经够苦的了,偏偏胡家姑娘还要往心头插一刀。不愧是小侯爷师妹,师兄师妹一左一右各一刀,不带这样的啊!

可他们却毫无办法。

正好前面小侯爷话传来,对着阿瑶,那商贾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容:“这不是量力而行。”

“抠门!”阿瑶没好脸色地说道。

而刚捐了十万两,这会正处于犹豫中的其他商贾,听到门边动静,终于注意到这些从头到尾捐十两的人。原来还有垫底的,这下小侯爷就算有所不满,怒火也会先朝这些人发。

他们只捐了十万两,比原先预计的少出银子不说,还额外得了面子。想到前五轮跟风捐的十两,省钱的众商贾纷纷对胡九龄感激不已,果然跟着胡老爷准没错。

与他们相反,跟着沈老爷的那些人这会可算是恨死了沈金山。其实仔细想想,人胡家姑娘虽然直接了点,但她性格就是这样,而且她说得本身确是事实,没有丝毫问题。归根结底,他们丢面子,还不是因为被沈金山骗去了钱。

好你个沈金山,这梁子我们结下了,以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在小侯爷说完话的短短片刻内,因为阿瑶看似天真实则真·报复的简短一问,商贾们情绪持两极分化。

站在最前面,胡九龄再度开口:“沈兄听,侯爷也这样说过,不要影响正常生意。我们两家彼此多少也了解,别怪我说话直,这会沈兄突然捐出一百八十万两,我还真担心您过后没银子结这账。”

“不过是毁掉契约的丁点银子,沈某这便给胡兄结了,二十万两够不够?”他早已暗中算过,去掉零头二十万两正好不多不少。虽然出了这笔银子他有些心疼,可单从胡九龄那拿来的三成就不止这个数,更不用说后面还余下的四成,这钱也是从他姓胡的手里出。

“二十万两?”胡九龄连连点头,“按去年的价来说的确是够了。”

“那就这样。”沈金山当场拍板,对着门口扬声喊道:“胡姑娘,如今总可以公布结果了?”

“沈兄且慢,胡某还未说完。”

阿瑶放下手中记账的花名册,而在最前面,胡九龄站在沈金山跟前,指着最后面一行,说道:“沈兄再仔细看看这契书。”

“生丝收购价早已定下,但反悔时的价格,却是按时价来收。这个时价,可不是指得去年价格。如今青城的生丝价,想必没谁比沈兄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晚了,非常不好意思。

明天科目二,今天去看场地,昨天忘记告诉大家了。

第67章

青城绸市繁荣,绸缎商们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这一切的根本还是下面一户户不辞辛劳、种桑养蚕的普通农户。

没有生丝,就没有眼前的一切。

从很早起胡九龄便已意识到此点,自他接手胡家生意后,便改了与蚕农间的生丝契约。按上一季行情预估本季需求,进而确定一个比较合理的生丝价位。按此价签订契书后,待生丝出来,不论当时价格是高还是低,都不得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