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秀见气氛松了些也就笑着说:“我

肯定行,我奶奶给我算过命,你还记得我爸村里西边那座山上那个邋遢道士吗?“

严丽华点头:“记得,那个人你奶奶特别尊重他。”

方文秀说“他给我卜过卦,说我命里财库丰盈,多少钱都能挣到。”

严丽华看着方文秀笑了笑,因为她提到了她奶奶不知道让她想起了什么,笑容带出点温和,低声的说:“你奶奶说什么都总是准的。”

方文秀知道她妈很信她奶奶的话,她奶奶生前是在家居士,活到八十高龄自然而去,一生不予人结怨,非常的有威望,只是她没有说的是当年那老道士给她卜卦,奶奶听了并不高兴只是告诉她:不要被功名利禄骗了,本分最要紧。而且那个卦还有后半句:她这一生钱财无忧却情债难还,半生坎坷。

半夜母女两唠了一会老家的闲事,夜半更深,方文秀在严丽华的床上左磨一下右磨一下就是不肯走,严丽华看出她还有事要说,终于不耐烦的问:“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方文秀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那个,妈要是,我是说要是啊方家还有男人,比如说我哥在外面留了个孩子什么的……”

方文秀说不下去了,严丽华的脸就跟结了一层冰一样,眼神就跟刀子似得的射过来,方文秀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她妈都能扑过来掐死她。

严丽华的声音就跟冰渣似得:“方远山这个不要脸的,这些年一直想再鼓捣再出个儿子来,怎么?被他弄出来了?”

方文秀张了嘴,憋在那里,感情人家两口子相爱相杀的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方文秀哼哼哈哈的说:“啊,弄出来了。”

严丽华一把抽出被方文秀攥着的手,拉了辈子盖到胸脯上,冰冷的说:“我跟你说,方文秀你趁早的让那孩子哪来的哪去,他不也是从人家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吗?自己混去,有本事二十年后混出个人样来,没本事就在泥里烂掉,如今这方家没男人了,这家门如今姓严了,跟姓方的没关系,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方文秀嗫嚅着说:“那不我还姓方吗?”

严丽华眼里的两把刀嗖的射过来,她二话不说直接从被窝里窜出来,揪了方文秀的脖子把她给搡到了门外面。

方文秀比她妈高了半个头,但是不敢反抗,缩着脖子被赶了出去,到门外还回身说:“妈诶,咱两再谈谈。”

一句话没说完,门轰的一声在她面前摔上,严丽华在里面暴跳如雷的吼:“滚!给老娘滚远点,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方文秀在门口站了一会,灰头土脸的回了屋,倒进床里深刻的觉得今天的谈话非常失败,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她妈这岁数应该是到更年期了,马上又觉得要把方恒信接回家这个事又难了几分。

早上方文秀起的晚了点,来不及去晨跑,洗漱完换上衣服她这边刚摔上门,那边严丽华的门也开了,严丽华看着精神不太好,头发乱着,眼睛红着也不知道昨晚上她后来睡没睡。

方文秀估计她妈昨晚上是没睡成,被她刺激着了,心里有点小内疚,严丽华走过来把身份证递给她:“去把过户办了。”她说的理所当然,方文秀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她妈的,她妈能直接过来找她,她觉得挺开心,以前她们母女一个屋檐下住着,她妈能半个月都不跟她说一句话。

方文秀接过来又理直气壮的说:“给我点钱。”她现在可真的是爪干毛尽,兜里一分钱没有。

方文秀的态度让严丽华脸上稍微松动了,回屋拿了一万块钱,拿了又想想姑娘不是丈夫,不能卡的太紧,于是又拿了一万出来递给方文秀,方文秀接了随便往包里一塞说了声:“我走了啊。”往楼下奔去。

严丽华张嘴叫她:“方文秀,我昨晚上跟你说的你别当我那是气话啊,那就是我的态度,这家门再进来个姓方的人你想都别想。”

方文秀哼哼哈哈的应着,到饭厅里抓了块三明治啃着到门口换鞋,严丽华不放心的追出来:“你要是敢把小杂种带回来,我连你一起掐死。”

严丽华恶狠狠的放话,方文秀一口面包憋在嗓子眼里,扭曲着脸看她妈。

“听见没有!”严丽华朝她振声吼了一嗓子。

方文秀不敢说她听见或者没听见,转身开门落荒而逃,大门在身后关上,方文秀在门口站了一会,听见屋里没动静了,赶紧扭脸把喉咙里的面包咽下去,端正了身体慢慢往院门口走过去。

关了门怎么打得鸡飞狗跳的都没关系,那是家里人,出了门那就不一样了,那得端着,司机给她开车门,方文秀面无表情的坐了进去。

到了公司,方文秀找来钟伟把严丽华的身份证和方远山的死亡证明还有身份证给他,交代他去办过户。

钟伟拿了东西一句话也没多问,连眼神都没闪一下就去了。

方文秀窝在办公室里接研究资料,上午开始有人来找她办事,方文秀把刘秘书叫进来,让她把人都挡在外面,有事都去找赵正生拿主意。

方文秀感觉公司里应该乱了一下,但下午就没人来了,她估计赵正生应该是把事都应下来了,但公司里的三个大头一个都没在她面前露面,看样子有些事还是要她亲自去走一下。

方文秀在办公室里把自己关了三天,公司七楼以下几个部门议论纷纷,猜测好奇满天飞,毕竟总部一两百多口子人,八卦是非之心人人都有,方文秀每天走楼梯间上下班,没有满足一点人民群众的好奇心,而公司的八楼整个高层大门紧闭,一切流言止于这里,所有工作流程正常运转,到底是给了方文秀面子把场子镇住了。

方文秀起早贪黑熬得眼圈发黑,头发凌乱,终于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底气,周三的晚上方文秀接了一个电话,方远山的外室,方恒信他妈那边的娘家人到了,空中花园那边有两个保姆,一个照顾孩子一个专门做家务,方文秀当天带走的是照顾孩子的那个,做家务的留在了那里,打电话给她的就是做家务的那个。

方文秀本来还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但几天过后她忽然觉得事情或许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她如果只是方文秀那这事不好办,但她要是华山建筑的老板,那这事就简单的很,周四早上她把钟伟找来,给了他一个房产证。

方文秀说:“我爸的外室,我想你应该知道。”

钟伟站在办公桌对面点头:“我知道。”

“孩子我要,底线就是那套房子,屋子里的东西他们都可以拿走。人我一个都不见,也不能让他们闹到公司来,更不能闹到我家里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能让他们拿了钱和房子在这座城市里安家。”

钟伟没多说,拿了东西就走了,他现在已经渐渐把方文秀当做方远山一样来伺候了。

钟伟走后,方文秀坐在那发了会呆,终于起身走了出去,赵正生的办公室隔了半条走廊,外间也有个秘书室,方文秀刚一露面,秘书就站起来迎了过来说:“方总要找赵总吗?我进去跟你说一声。”

方文秀制止了她说:“不用,我自己进去吧。”

方文秀在门上磕了两声,听见里面赵正生说:“进来。”

推门进去,

屋里面烟气缭绕,方文秀看了一眼他的桌面,上班才一个多小时,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半缸子的烟屁股。

赵正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抬头扫了她一眼,不太惊讶但眼里多少有点不一样的内容,方文秀没用他招呼在他对面坐了下,赵正生收了桌上的东西,叫秘书进来倒了两杯水。

赵正生点烟喝水,没说话,等着方文秀先开口,方文秀喝了半杯水,慢慢开口:“赵叔,我们家的情况你知道,文秀少年丧父,家业难支,我别无它法,唯请赵叔鼎力相帮。”

赵正生没吭声,把自己躲在烟雾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不是个喜欢说场面话的人。

方文秀从口袋里拿出个信封推过去,赵正生夹着烟拿过来抖开看了看,嗤笑了一声,问方文秀:“这是干什么?拉拢还是贿赂我?”

方文秀说:“赵叔,您跟着我爸爸打江山,二十多年共荣辱,您跟他是份厚谊,我跟您却没有,我拿不出别的只有这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这是你该得的。”

赵正生看着桌上的那张股权转让书,陷入沉思,半截烟烧到尾巴毫无知觉,后来他终于说:“你给我百分之十五,老孙和庄锦蓉那里你也这么送?打算把你爸爸的半壁江山就这么送出去?”

方文秀笑了笑:“我其实跟他们也没有我爸爸的那种深情厚谊。”

赵正生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子,手指敲着桌面,脸上带上了几分焦躁,片刻后他把信封往抽屉一收说:“行了,我知道了。”

方文秀站起来告辞:“那赵叔你忙,我先走了。”

赵正生点点头,方文秀转身往外走“方文秀。”赵正生在后面叫她,方文秀回过身。

赵正生说:“方文秀你这一代人不了解我们那代人的环境,人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有些事过去了再去追究都说不出谁的对错,时间过得太快,二十多年了,越放就越没有勇气去碰,谁都有无奈的时候,你要往心里记着,对你其实没有什么好处。”赵正生带着劝道的口气说出这番话。

方文秀觉得他是误会了,于是说:“赵叔,文秀虽说出身门第不高,但自认家教还是不错的,教养我的人从小就告诉我,君子坦荡荡,行事需俯仰不愧于天地,阴谋算计之事是断不会做的。”

赵正生磕磕桌面:“那你送我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赵叔是出事以来,

唯一真心帮我的人,你觉得我是谢你也好,拉拢,挽留你也罢,其实那里面最多的不过是我以及我代表我父亲送给您的一份心意罢了。”

赵正生愣在那里,眼里有些震惊,后来他站起来,两手撑着桌面对方文秀说:“方文秀,华山建筑二十年前是从山沟里拉出来的一支民工队伍,发展到今天有上千人的规模,不容易,你做领导人要为这一千多人指引明确正确的方向,你要爱护那些为你拼命的人,你需承担责任永远要大于你享受的权利,希望你能明白。”

方文秀立于当地,郑重的朝赵正生弯下腰:“赵叔,文秀受教了。”

第七章

方文秀去的第二个地方是庄锦蓉那里,方文秀敲门进去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庄阿姨。”

庄锦蓉抬头一见是她,马上就笑着起身:“还庄阿姨呐,我得叫你方总了,快进来。”

庄锦蓉招呼方文秀在一旁会客的沙发上坐下,亲自泡茶招呼她。

方文秀笑着说:“方总那是我安身立足的一个符号,庄阿姨莫要取笑我,这七楼以上,我们永远是庄阿姨和文秀的关系。”

庄锦蓉一直笑,没有接她的话泡好一杯茶递给她,方文秀双手接过来,小饮半口,庄锦蓉在一旁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微微有一些发胖,脸庞圆润,皮肤白皙,眼角皱纹明显,没有化妆,穿着A字裙白衬衫撑得她的胸部有点紧,她身材有些走形,方文秀到不觉得她的气质懈怠,其实从一个人的外貌上可以看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方文秀至少在她身上观察出一种坦然老去的从容。

方文秀把茶杯放回去:“文秀来了公司三天,到今天才来拜访您,我不懂事了一回,请您原谅。”

庄锦蓉靠进沙发里,看着方文秀的眼睛:“从远山出事以来,你的作为我都看见了,当初我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远山的这份家业你是撑得起来的。”随后她的话锋有一转道:“文秀,明年我女儿就医学院毕业了,我知足的很,看着和远山的交情,你要需要我还能给你干几年,别的你都可以放心。”

她这几句话里包含的内容和信息很多,方文秀微微低下头:“文秀无能,离不开你们的帮助。”

庄锦蓉挥挥手说的语重心长:“文秀,你爸爸从一个山沟里的泥腿子混成后来的成就,我想他留下来最宝贵的财富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而是华山建筑这块招牌,你要珍惜。”

方文秀低头受教,两人聊到一杯茶尽,方文秀起身告辞,快要出门庄锦蓉在后面叫住她:“文秀,你知道公司名字为什么叫华山吗?”

“因为,你爸爸叫方远山,你妈妈叫严丽华。”

方文秀出去之前给庄文秀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庄锦蓉看着关上的房门发了半天呆。

从庄锦蓉的办公室出来方文秀接了接了一个电话,钟伟在电话里说:“对方要求见见孩子。”方文秀给了他两个字:“不行。”说的斩钉截铁而冷酷无情,挂电话的动作却拖泥带水,犹犹豫豫,然后她盯着走廊的墙壁想要盯出一朵花来似的半晌矗立不动,

最后抬起双手狠狠的搓了一把脸,往孙副总的办公室去了。

孙副总从外形上来说是几个人中最差劲的,就连后来方远山有些发福了,至少他也是大个子,看起来还可以,但这位孙副总,谢顶,将军肚还五短身材,他是和当年方远山一起打江山的四个人中岁数最大的,快六十了,而且也是人生道路走的最平稳的,听说已经抱上孙子了。

他的办公室也是几个人中布置的最有风格最绿意盎然的一个,一水的复古实木家具,窗下,门口都摆着巨大的花木,窗台四五个小盆景,全都水灵灵的。

方文秀一进去,未开口他就先哈哈的笑:“小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方文秀发现他是唯一一个不叫她名字而称呼她小方的人,虽然也是以长辈自居但是位置摆的却不同。

方文秀依然被让到会客的地方,孙副总这里一应茶具齐全,他笑哈哈的洗茶,省茶,泡茶一套动作很是流畅,方文秀看着觉得他恐怕是几个人中最懂得生活的人。

孙副总递了一小杯茶水给方文秀说:“你爸爸这个人啊!”他一脸叹息,话里有未尽之意。

方文秀接了过去:“爸爸一生,创立了华山建筑,与你们的情谊长存二十余年,留下今天让我来享受他的蒙阴,他不是人死如灯灭,而是虽死而不亡的人,在我心里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孙副总微有一愣,胖胖的脸上笑容被一种审慎的睿智取代,他问方文秀:“小方,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方文秀答:“历史。”

孙副总又温和的问:“平时看些什么书吗?”

方文秀喝了口茶随意扫了一眼他屋子里的书柜说:“杂书看的不多,倒是小时候被奶奶教了不少四书五经,至今养成了习惯,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看看道德经。”

孙副沉默半晌,从上到下仔细看了方文秀一遍问:“从小就研读?”

方文秀点头,孙副总又问:“几岁开蒙的?”

方文秀摇摇头:“这个还真不记得了。”

孙副总了然的点点头说:“你奶奶很了不起。”

方文秀知道孙副总是个懂道的人,于是也不多话,只是笑笑。

最后孙副总说:“自古说创业容易守业难,你还年轻,要珍惜啊。”

“是。”方文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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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聪明人讲话都很容易,方文秀一上午下来拜访了三个人,分别得了一杯水,一杯茶和一杯非常精致的茶,水是恩义,茶是从容,精致的茶是智慧,收获颇多回到办公室叫来刘秘书通知下去周五公司召开组长级以上大会。

周五早上,方文秀提前半个小时到公司,烧水泡茶,静坐三十分钟,九点一过,刘秘书推门进来通知她到大会议室开会。

这一天方文秀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服长裤,内着一件白衬衫,很有少年老成的样子,公司的大会议室,一百多人坐的满满当当,赵正生在台上做了简短的会议提要,然后一伸手把方文秀请了上去。

方文秀两手空空,手无讲稿,笑眯眯的就走上去,站定静默五秒才微一点头:“各位同仁,同事大家好。”开口声音清澈而具有穿透力,声贯全场。百十个人的会议厅瞬间寂静。

她说:“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我的情况大家这几天都应该打听清楚了,本人年纪不大,学历不高,因为关乎到了各位的前途命运于是自然就会有疑问,如此一个乳臭未干之人有何德何能来领导我们,有这样一个人做领导公司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说到这里,方文秀稍作停顿微笑着扫视一圈会场接着说了下去:“于是我借用两千多年前,孟子见梁惠王的对话来回答大家,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利于我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

话音落下,台下完全寂静,有人开始端坐身体,精神开始真正的放在她身上,然后她又笑了笑道:“当然这个情况我也想用自己的大白话对大家说一句:有学历,不一定就有文化,因为学历归教育部管,文化,归文化部管。这其实是两回事。”台下哄堂而笑。

局面打开以后,方文秀的话音一转:“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很好的大时代,从大局上来说,国运正有紫气东来之象,对于我们商人来说这是一个空前的大好环境,华山建筑从一个二十多人的民工队伍发展至今有上千人的规模,今天我们站在前人肩膀上,不应该只是采摘果实,更应该高瞻远瞩,一个企业的兴衰和繁盛都离不开人,而这个人绝不是指单一的个人,而应该以集体形式出现的一个团队,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团队中的一员,也包括我,所以我是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多大年纪,有多高学历,有多少经历这并不重要,我能在我的位置上做出什么样的决策才是重要的,我恳请大家明白,华山建筑的格局走向和我

们个人的前途命运全部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和选择与奋斗上。

方文秀话音落下,站在台下一侧有给她掠阵意思的公司高层三个决策人中的孙副总忽然高举双手一阵掌声,台下瞬间掌声雷动。

赵正生在掌声中默默的开门走了出去,他在走廊上推开一扇窗户,东方的天际红日东升,耀眼的光芒无孔不入,他点上一颗烟,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气。

他身后的会议室的大门再一次有关和之声响起,来人在他背后说:“老孙嚷嚷退休,嚷嚷多少年了,这回他倒是可以放心的退下去了。”

赵正生回身看了庄锦蓉一眼,没有意义的笑了笑,没吭声,庄锦蓉走到他身边对着外面的新鲜空气用力的呼吸一口,忽然叹息:“方远山啊!真是可惜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孩子,都得偷着乐死。”

赵正生闷头抽了两口烟,忽然说:“估计他这会正偷着乐呐。”两人对着看了一眼,都无声的笑了笑。

屋内方文秀,声音流畅的穿透而出:“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企业的规模永远要比效益重要,钱是赚不完的,但是企业的精神和长青却是用钱打造不出来的,请大家注意,企业的核心是团队的精神,不是你赚了多少钱,只要团队的正面的积极的精神长存,企业就能长青。”

两人默默的站着,庄锦蓉忽然感叹:“严丽华恨了我半辈子,但有一样我比不上她,我的孩子不如她。”

方文秀的述职报告,洋洋洒洒的讲了一个多小时,会后很多人将信将疑,有人私下讨论方文秀的这番讲话是谁给她写的发言稿,后来人力资源部的部长李涛给大家解惑,他说:估计是孙副总给写的,因为孙副总是三个老大中笔杆子最好的。李涛是孙副总带出来的人,算是他的嫡传弟子,于是他的话让大家都恍然大悟,然后大家又一致的肯定,能把稿子讲演的如此水平也是厉害的,至少他们老总应该不是草包之类的人物。

周五开完会,周六方文秀请公司中层干部和业务骨干吃饭,在一家海鲜楼里要了一个大包厢,将近三十个人坐了两张大桌。

方文秀掐着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才到,进门就一脸抱歉,连连拱手:“对不住大家,家里有事,来晚了,抱歉抱歉。”不管她是不是真迟到,她一这样,至少让大家都觉得她没什么架子。

开席后方文秀端起一个小酒杯对众人说:“大家都是我的前辈,能得各位前辈的支持,

文秀感激万分,我干三杯聊表谢意,大家随意。”

她这一喝完大家的态度又随意了不少,片刻后就有人来给她敬酒:“开口管她叫方总。”有一个叫方总,自然就有人跟随,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叫一声方总,喝一杯酒可不光是一杯酒,一句话那么简单,于是敬酒的就多了起来,方文秀从没觉得跟这些人喝一杯酒是她给他们面子,反而是这些人给她面子,所以她来者不拒,姿态放的很低,几乎和每一个人说:“以后请多指教。”面色从容的几乎和每个人都喝了一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就是喝死也要喝。

等到酒宴进行到一半,席间气氛完全松懈下来,方文秀悄悄的走了出去,钟伟一直注意着,也不露声色的跟了出去。

方文秀站在走廊上,一手扶着墙,胃里翻江倒海,钟伟走过去想扶她一把,她却转过头眼中一片清明。

“你留在这,把下半场的活动安排好,花多少钱回公司报账。”

“知道了。”钟伟把手收了回来说:“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不用。”方文秀站直了:“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就行。”

方文秀站直了,转身往前走,有点找不到腿,寻不到脚的感觉,她把精神都集中到腿上,走出一步,再迈开一条腿,地上铺着地毯,仿佛随时都能绊倒摔一跤,但是她不能让自己摔跤,这个时候她决不能趴下,她无人爱护,摔倒了不会有人扶她一把,她要时时刻刻都站直了并且走下去。

钟伟一直把方文秀送出去上车,方文秀一路走得从容,出了门还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手上,站在酒店门口吹了一会风,钟伟到底也没看出她醉没醉,直到车子开走了,他还站在原地呆立了一会才转身回去。

方文秀愣是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的感觉回到家才全吐在马桶里,然后爬上床,翻身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一睡,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刷牙洗澡,吃了点东西,然后打电话接着请客。

周日晚上方文秀请公司三个副总吃饭,声明是家宴,务必请带家属出席。

下午,方文秀提早出门中途拐到宾馆把方恒信带了出来,保姆不放心给她收拾了一袋子孩子用的东西带着,出来后碰上路上有些堵车,到了约好的酒店还是迟到了一点。

方文秀定了一个大包,她推开门侧身进去,把身前的方恒信一亮出来惊了所有人。

屋里除了赵正生老婆离婚,儿子出国孤家寡人一个,庄锦蓉带了一家三口,孙副总也把老伴带来了。

方恒信坐在方文秀的胳膊上,一路跟着方文秀左右顾盼,不哭不闹特别给他姐姐长脸,方文秀托出方恒信面对众人,笑嘻嘻的道:“我弟弟。”

庄锦蓉站了出来,从方文秀手里接过方恒信抱在怀里颠了颠:“呦,恒信长大了,满月酒那会看着还跟个小耗子似得,这么胖,这孩子养的真好。”

她这么一说方文秀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知道方恒信,感情她弟弟比她在这个圈子里的资历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