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微微呻吟着,一手扶着墙缓缓站起来:“娘娘不必担心,奴婢没事,只是稍微扭到了腰。”

“没有大碍便好。”我放下心来,转头看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人,后怕之余,皱眉喃喃自语说道,“此事古怪……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容嬷嬷略整理了一下衣摆,才说道:“方才救驾那侍卫是谁,面生的紧,奴婢也不认得,只不过,他倒的确是为了娘娘好的。”

“哦?”

容嬷嬷微微听了一会儿外面动静,才悄声说道:“他刚刚说过外面来的人是‘福大爷’,他口中的所谓‘福大爷’,应该就是御前侍卫福尔康,福伦大学士的长公子,——娘娘您这可知道了吧?”

宫内事10

我听得模糊糊,又不好问,只好皱眉不语。

果然,容嬷嬷见我如此,便又说道:“娘娘您难道忘了?延熹宫那位,跟这福伦家可是关系匪浅……福尔康见了她还应该叫一声‘姨妈’呢,万一被福尔康见到了这幕场面……”容嬷嬷果然是没怎么伤到,这片刻已经恢复了精神,说着便向着地面上那两人努了努嘴,又继续说,“娘娘想这福尔康会守口如瓶么?少不得会到延熹宫那位主儿面前去搬弄是非……那主儿在皇上面前再吹上一阵耳旁风,添油加醋,旁敲侧击的,在皇上心目中,指不定怎么想咱们坤宁宫呢!”

我听了容嬷嬷这番话,心头霍然开朗,原来这事儿还有这么一宗内情,幸亏方才我没有拦着那侍卫。

屋内容嬷嬷同我解说的时候,外面传来护驾侍卫的声音:“福大爷,这大中午的不休息,怎么有空儿到这里来了?”

接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啊!是你呀!我原本是经过这里的,方才听到些奇怪声响,心怕有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想必就是福尔康了。

侍卫说道:“福大爷您的耳力真不错,我也是听到声响过来瞧瞧的,推开门只见到两只猫咬着就跑走了,咳,虚惊一场,没事儿,没想到却也惊动了福大爷您啦。”

那福尔康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么我就不过去了,先前只是想——这里是坤宁宫,皇后娘娘住的地方,咱们自然是要加倍小心的,否则的话出了什么纰漏,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侍卫连忙附和,说道:“正如福大爷所说,所以奴才也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敢怠慢分毫呢。”

他倒是很会说话。

果然福尔康听的开心般,笑道:“大家都是御前侍卫,就不要奴才前奴才后的了,我叫你的名字善保,你便也直呼我的名儿,叫我尔康就是了,如果觉得拗口,那就叫大哥,你比我小,我自称呼你一声善保弟。”

“那怎么高攀的起?”侍卫笑嘻嘻说道,“福大哥您是堂堂的福伦大学士的大公子,又是令妃娘娘的侄子,小弟怎么能跟您比呢?”虽然说着高攀不起,却也识情识趣的改了称呼,不再“福大爷福大爷”的叫,改成“福大哥”了,凭空多了一份亲近。

福尔康带笑说道:“得得得,就你话多,行了,不跟你瞎扯了,我先走了,改天大家一起喝酒。”

“那小弟就恭送福大哥。”善保越发油腔滑调的说。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声了,容嬷嬷才打开门扇,那叫善保的侍卫走上前来,噗通跪倒在地:“先前奴才冒犯了皇后娘娘,请娘娘降罪!”

我迈步走出:“你只有功,哪来的罪?别跪着了,起来吧。”

善保仍旧跪在地上不动:“虽然说是为了救驾,但奴才的确有些唐突,娘娘怪罪也是应该的。”

我看了看外面,那福尔康已经去的远,早不见踪影,心头放松同时略觉得遗憾:听容嬷嬷说起,福伦大学士家的长公子,令妃的侄子,见这叫善保的奴才如此恭敬的态度,少不得还有个“皇上面前红人”的称号……那应该是个重要的人物,只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倒地不醒的两个人,心头仍旧十分不悦,转头问道:“你叫善保?”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正是奴才。”侍卫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回答。

“嗯……”来不及多想,我说道,“你今日做得很好,本宫不会忘记你今日立下的功劳。”

善保说道:“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千篇一律!我不去理,心头几度转念,终于问道:“你可认识里面之人?”

善保低着头,回答说道:“娘娘相问,奴才不敢隐瞒,里面的侍卫乃是跟奴才同为御前当值的,奴才今日而来,也是疑心他为何在值班之际失踪,却不料他竟然犯下弥天大罪在先,意图伤害娘娘在后,想来是老天庇佑,娘娘的洪福齐天,才会让奴才能够及时赶到。”

他果然是个舌灿莲花、很会说话之人!想必是知道我对他起了疑心,才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先交代了个滴水不漏。好。

我微微一笑:“善保,你是个聪明人,本宫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儿,省了多少事儿……”

“谢娘娘夸奖。”

“那么,依你之见,本宫该如何处理里面那两人?”

“这……奴才不敢说。”

“赦你无罪,你说便是了。”

“奴才认为……”善保缓缓抬起头来,美妙绝伦的双眼看向我,却伸出手,轻轻地在胸前做了个斜劈过的动作,嫣红如涂朱的唇一动,说道,“杀之以绝后患。”

我心底大大震动!尤其是看着眼前这般唇红齿白,宛如无辜少年脸庞般的善保,可是嘴里却不动声色不带感情地说出一个“杀”字,对比尤其鲜明。

这善保,也算是“蛇蝎美人”的一种典型了。

“娘娘既然跟嬷嬷孤身前来,必定是发觉了不妥却不欲旁人知晓,方才也没有拦着奴才支走福大爷,想必娘娘也是不愿今日之事被别人知晓的,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唯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善保继续说道。

我在心头赞叹:如此的心狠手辣,心思缜密,这叫善保的青年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他必定会飞黄腾达,叫人刮目相看。

我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若是这件事情本宫交给你来做,你会做得妥妥当当,不留后患么?”

善保说道:“奴才愿意为皇后娘娘分忧!”

我轻声一笑,柔声说道:“善保,你说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那本宫问你,——本宫可以相信你吗?”

善保身子一颤,却面色如常,说道:“奴才只想替娘娘分忧,忠心耿耿,天日可鉴,若娘娘不信,大可命人将奴才杀了!奴才亦是死而无怨的。”

他如此毫不犹豫说出我的潜台词,我倒放心,此人如此聪明,果断,够心狠手辣,是个一心一意向上攀爬的主儿,有野心的男人,若他能为我所用,倒是一大助力,也解决了我先前为之踌躇的一个问题。当下哈哈长笑:“好……本宫就相信你,善保,你且起身,将这件事情为本宫办的妥妥当当。此事完结之后,本宫另有要事吩咐你,一并做好了的话,本宫便许你一个——锦绣前程!”

借刀记1

回到坤宁宫,永基仍然在睡,是天真无邪的睡容。

坐在床边,低头端详着永基小小的脸,想到方才经历过的一幕,仍有些惊魂未定之感。

旁边宫女过来禀报:“娘娘,方才十二阿哥醒来,吵着要见娘娘呢,奴婢说娘娘一会儿便回来,才重新哄的他又睡下了。”

“嗯,知道了。”点了点头,令宫女退下。

容嬷嬷在一边说道:“娘娘,方才之事,就那么交给一个侍卫去做,可妥当么?”

永基似乎有所察觉,小手一挥,自被子里伸了出来。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重新给放进被子里,又将被子角向他身下轻轻地掖了掖,才说道:“他若不是个有心的,今日也不会再本宫面前出力的演这样一出戏……他知道福尔康是令妃的人,才出手相助本宫,显然是想本宫信赖他。他既然有心表现,本宫就给他个表现的机会。那两个人无论他怎么处置,都跟本宫没什么关系,做好了,是他的福分,做不好……”

容嬷嬷若有所悟,接着说道:“做不好的话,左右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也是他一个人给担着。”面上放松下来。

我看永基睡得甜美,不愿在他的面前说起这些,夹杂着血腥气跟黑暗的阴谋的东西,展露在永基的面前,纵然他不知,却仍旧让我觉得不舒服。

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在靠椅上坐定了,容嬷嬷问道:“娘娘,先前娘娘让奴婢找个可靠的宫外之人……”

“暂时不必了。”我一抬手,制止了容嬷嬷的话。

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

容嬷嬷脸上露出疑惑神情,却不敢问,只好答应。

我想了片刻,说道:“倒是另外有一件事让嬷嬷你去做。”

“娘娘您只管吩咐,是什么事儿?”

“那两个对十二阿哥下手的宫女,叫……”我扶着额头回想着,“乌雅跟……”

“跟苏拉。”

“对,是她们两个。”

“娘娘您终于要处置她们了?”容嬷嬷眼睛一亮,脸上亦绽放笑容。

我望着她几乎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由一笑:“嬷嬷,可是要让你失望了。”

“啊?”容嬷嬷脸上笑容一停,问道,“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呢。”

“不明白不要紧,”我淡淡地说道:“嬷嬷你只要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那娘娘您说,奴婢一定办到。”双手一攥,露出了十万分的干劲似的。

“你将这两个奴婢唤来,本宫要见她们,对了——来之前记得好生替她们梳洗梳洗,换上点漂亮干净的衣裳。”

“啊……是……奴婢遵命!”

容嬷嬷满怀不解,却也只好答应,心事重重地领命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容嬷嬷便已经将人带来。

那两个宫女,都是怯生生地垂着头,两人皆是白嫩干净的长相,尤其是左边一个,虽然是低着头,随着距离渐渐靠近,看的清楚,那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微微颤动,小鼻子玲珑可爱,另有樱桃小嘴,嫣红欲滴。这还只是低着头时候所见,不知抬起头来,是个怎样让人心动的面貌。

两个人上前,容嬷嬷行礼,说道:“回娘娘,人已经带到了。”那两人便跪倒在地,齐声叫道:

“奴婢乌雅参见皇后娘娘……”

“奴婢苏拉参见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我说道。

那两人方慢慢地抬起头来,果然这左边一个生的好相貌,天然一段媚态风流,眼角眉梢尽是。恐怕她就是容嬷嬷同我讲的“乌雅”,曾经一心想要从我这坤宁宫飞上枝头变凤凰之人吧。

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轻轻笑出声来:“果然长得很美。”

乌雅的身子一抖,忍不住微微瑟缩:“娘娘……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请娘娘饶命……”

容嬷嬷转身,厉声喝道:“大胆的奴才,皇后娘娘没让你开口,你竟然敢如此放肆!”

乌雅闻言一伸手,一巴掌便打在自己脸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停!”我急忙制止,“本宫没让你动手,你忙什么?再说,这么美的脸若是有所损伤,本宫可是会心疼的。”

乌雅停了手,整个人匍匐地上,如筛箩一样颤抖着。

旁边的苏拉更是一声不吭,一张脸煞白煞白。

“容嬷嬷,”

“奴才在。”

我张口问道:“你是宫内资深的老嬷嬷了,那你来说说,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形,该怎么处置她们两个好呢?”

容嬷嬷听我这么问,顿时满脸得意,咬着牙般说道:“回娘娘的话儿,若是现在这般目无主子吃里扒外的奴才,就该将她的双眼挖去,敢对小主子动手的,就该将她的十根指头废掉,——奴婢有一种法子,专门治这种胆大包天的贱婢的,就是用那长针刺入手指头指甲缝里,只消用过一次,从此这双手就算是费了,百试百灵……不过这些还只是轻的,最好是这些不碍事的刑罚上过了之后,就扔到宗人府去,带盐水的鞭子使劲儿抽上一顿,打的皮开肉绽的,保管她浑身上下每一块儿好地方,就算是铁人也熬不过去。”

一说起这些治人的法儿,容嬷嬷似乎格外精通也格外感兴趣,说的绘声绘色,精彩无比。

而下面跪着的两个宫女的脸色也更是精彩无比,乌雅原本漂亮的小脸顿时面无人色,两人哆嗦着只管求饶:“娘娘,奴才们不敢了,饶命啊娘娘!”

容嬷嬷面上的得意暴涨数倍,摇头晃脑地说道:“娘娘,可要奴才将这些法子都在这两个贱婢身上用一用?”

我冷眼看着,这两个宫女已几乎是给吓昏了过去,不由笑道:“光是听听就已经够人受得了……只不过……谁说本宫当真要如此了?”

容嬷嬷一怔:“娘娘……”

乌雅跟苏拉对视一眼,呆呆地抬头看向我。

我垂眸,啜了一口茶,稍微润了润嗓子,说道:“你们两个,皆是本宫这坤宁宫内出类拔萃的,就这么轻易给毁了,简直是暴殄天物,本宫也觉得心疼。”

乌雅跟苏拉闻言立即磕起头来:“娘娘开恩,多谢娘娘开恩……娘娘宅心仁厚,是奴才们不识好歹……”

我一抬手,轻描淡写继续说道:“你们都不用多说了,本宫只是觉得,人各有志,……就如你们所见,皇上最近也很少来本宫这坤宁宫了,也怪不得你们另有心思,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留在坤宁宫内……似你们两人如此出色的资质而无用武之地,真真是可惜了……”

“奴才们不敢,娘娘……”

“还不住口!”容嬷嬷始终不明白我的用意,早就憋了一口气,闻言不由恼怒地大喝一声。

两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敢不敢的,嘴上说说罢了,心底怎么想的,才最重要,”我淡淡说道:“所以本宫思来想去,决定将你们两个,赐给延熹宫的令妃娘娘,——不知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借刀记2

半晌,容嬷嬷开口问道:“娘娘,奴才没听错吧?”

我笑着点头:“容嬷嬷你老当益壮的,自是不会听错,乌雅,苏拉,本宫只问你们两个,愿不愿意去令妃哪里?”

那两个人跪在地上,不知道我是真心或者假意,竟然不敢回答,胆战心惊地互相对视,却一字儿都不能出。

容嬷嬷怒道:“狗奴才,皇后娘娘问你们话呢?没长耳朵吗?”的

“娘娘……娘娘,奴才……”两人只管断续哆嗦,却不敢说什么。

“看这样子,倒是个想去的……”我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立刻把你们两个赐给令妃娘娘罢。”

“可是……可是……娘娘……”乌雅战战兢兢的,不相信自己竟能逃得一死,不受折磨,还能到令妃手下当差。

旁边的苏拉虽然不说话,小脸儿也惨白,但双眼却骨碌碌灵活的很,我一眼瞥到,说道:“莫非你们两人不愿?若真个儿如此的话……”

果然苏拉的神色一慌,竟然出声说道:“回娘娘的话,娘娘有旨,奴才等怎敢违抗,奴才愿意!”

乌雅见苏拉如此说,便也立刻跟着回答:“奴才……奴才愿意。”

我心底冷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容嬷嬷——”

容嬷嬷上前:“奴婢在。”

我吩咐说道:“你派个得力精明的宫婢,将乌雅跟苏拉两人送到延熹宫去,说明了是本宫的旨意,念在她延熹宫人手不够,特地赐令妃两个手脚勤快又聪明伶俐的宫女使唤着,也见本宫同令妃姐妹情深之意。”

容嬷嬷低眉顺眼答应一声:“奴才遵命。”转身恨声说道,“还跪着干什么,不赶紧谢谢皇后娘娘恩典?你们两个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娘娘格外开恩,哼,白捡了一条命!”

乌雅跟苏拉急忙磕了头谢了恩,方跟着容嬷嬷双双离去。

过不一会儿容嬷嬷回来,望着我叹了口气:“娘娘您这么做,奴婢可就不明白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微笑说道。

容嬷嬷说道:“奴婢已经准备好了诸多种方法,能让那两个奴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娘娘为什么要放过她们一马呢,送到延熹宫那里去,岂不是让她们蛇鼠一窝,更加得意了吗?”

“怎么容嬷嬷你也认为她们两人会在延熹宫内混的风生水起吗?”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那苏拉在咱们这的时候,暗地里就宣扬令妃的诸多好处,恨不得一早就跟着她,如今倒是终于遂了心愿了……”她自顾自愤愤不平的,忽然停下来,“娘娘您的意思是?”

“令妃娘娘是如何的了不得,本宫想亲眼见识见识呢……”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一沉,“本宫才不愿意让那些贱人的血脏了自己的手,她们既然口口声声说令妃娘娘有多么的好,是宫内有名的活菩萨神仙,这次本宫偏就送她们去,靠近了看看她是怎么个菩萨神仙法儿,——只不知,我这坤宁宫内送去的人,她是否也都是毫无芥蒂一视同仁的菩萨心肠对待呢?本宫拭目以待。”

容嬷嬷听着,脸上逐渐露出了然表情,想了想,说道:“原来如此,娘娘你是想……”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宫外有人长声高叫:“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我闻言着实一愣。乾隆帝到了?刹那间有些无所适从,容嬷嬷急忙伸手搭上我的手,见我有些愣神便提醒说道:“娘娘,接驾了。”

“嗯……”我站起身来,顺着容嬷嬷向前奏了两步,才站住脚。

定睛向前看,果然见面前明黄之色一闪,门口上有个人迈腿便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心头一凛,屈膝低头行了个礼,柔声说道。

“皇后你刚病愈,就不必如此客套啦!”皇帝快步走到我的跟前,双手向着我的身边虚虚扶了一扶,手指头沾着我的袖子便又离开,却大声说道,“还行什么礼呀!”

我顺势站起身来,抬眸看向这近在咫尺的帝王。

一张轮廓颇为分明的脸,浓眉,锐眼,下颚胡须微长,一身明黄龙袍,飞龙舞凤,腰间玉带勒着,说话间已经完全的撂开手,向前走两步便自顾自大马金刀坐在了上位,转身之后目光炯炯看过来,整个人看起来倒很是精神矫健。

“臣妾已经大好了,有劳皇上牵挂。”我后退一步,也坐在了椅子上,望着他,说道,“皇上分神来探望臣妾,臣妾心中只觉万分欣喜,连精神也好了几分。”

皇帝望着我,露出些微惊讶神色,说道:“皇后你没事朕也就放心了,原先朕还担心你责怪朕晚了来看你,其实朕实在是忙得分不开身……”

是啊,分不开身,若是来了这坤宁宫,那谁去延熹宫啊。冷笑。

“臣妾自然是明白的,皇上不必以臣妾为念。”微笑着款款说道,双眼望着在上的皇帝,一点儿的不悦也不曾露出来。

皇帝的惊诧神色越发明显,只不过在脸上一闪而过,便笑着说:“怎么会不以你为念,你可是朕的皇后……对了,朕听说小十二也在你这里?怎么不见他啊?”

我仍笑意不改,说道:“永璂他今儿个的确是在臣妾这儿用得午膳,臣妾见他有些累了,便命他在这儿休息,此刻怕是还没睡醒呢……”

说着,便侧了侧脸对容嬷嬷说道:“去……唤十二阿哥出来。”

皇帝见状,急忙拦阻,说道:“不用去啦,让小十二好好睡一觉,反正以后见的时候还有的是,朕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看看皇后如何了。”

“多谢皇上关怀……”我柔声回答,看他一眼便又垂下眸子,“让皇上在日理万机忧心天下万民之即分心担忧着臣妾的病情,是臣妾的不对……臣妾有罪。”

皇帝一时语塞,断断续续说道:“这……这也是朕应当的嘛!”

我不再多话,微笑地只是望着他。皇帝的面色有那么一丝的异样,支吾说道:“皇后这样看着朕做什么?”

我说道:“回禀皇上,臣妾这一次病实在来势汹汹,臣妾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迷迷糊糊的时候想到皇上……”

“哦?想到朕?”

“正是,臣妾想到以前跟皇上相处的种种光景,忽然念到或许日后臣妾就不能伺候皇上身边,不由地感怀万千……”抬起手,轻轻地用帕子在面上扫过。

皇帝呆了呆,说道:“皇后……”又提高声音,“那是你病着,病人就是这样,容易胡思乱想,现在已经大好了,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何况朕这不是好端端就在你的身边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却也带上了一丝柔和,不再像是先前那样,高声大气,近似于以高声来压着藏着心底那一丝丝的不耐烦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