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云站在画前,盯着画看了半晌,突然从旁的烛台上取下蜡烛,伸向画的一角。
她太想烧死他了!
如果她可以,她恨不得像烧了这幅画一样烧死魏紫!
烛火接近画作之时,她的头顶突然出现一抹阴影,紧接着手腕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握住。
“你在做什么?”魏紫靠近安素云,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安素云身型一滞,转头看向魏紫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
“你、你不要过来!”安素云惊恐交叠,推了他一把,然后连连后退。
“素云姑姑,您在害怕什么?”魏紫嘴角带笑,眸中带着一抹异样的光亮,格外的魅惑。步步逼近。
他将她逼至墙角,禁锢在自己双臂之中。
安素云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传闻素云姑姑身手了得,怎么,连我都挣脱不开吗?”魏紫说完,抬起安素云的下巴,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迅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你……”安素云捂住嘴,眼底的惊恐被愤怒所取代:
“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魏紫微笑,舌尖在唇瓣舔了一圈,右手覆上了安素云的胸,揉捏道:“到底还是年轻的身子较为柔软。”
“啪!”安素云扬起右手,一巴掌落在他面上,紧接着一脚踢向他的腹部。
魏紫没有闪躲,整个人向后仰去,他的双手环过安素云的腰,安素云不察,便与他一起倒在地上,整个身子趴在他身上。
安素云反应过来后,受惊般弹坐起来,然而魏紫却牢牢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起身。
魏紫的手顺着腰部往下,在安素云的臀部游走,微一用力,便陷进肉里。
“挺翘,细嫩,柔滑。早就想摸摸看,如今得偿所愿,真是软玉温香,不盈一握。”魏紫似是上了瘾,将她全身摸了个遍。
安素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更何况这人还是她极其厌恶之人!
“真美。”魏紫支起身子,想去亲吻她的唇。
安素云看到他愈渐接近的脸庞,和他眼中带着的赤、裸裸的情欲和轻视,愤怒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她将烛台上的蜡烛扔掉,露出尖利的部分,狠狠刺入魏紫的心脏!
烛台几乎是齐根没入,然而魏紫的眼里连一丝痛苦的意味都没有。
他毫不在意的笑笑,将烛台拔出,扔在一旁。
他在她惊讶的怔忪里,捧起她的脸颊,吻了上去。
悠长,深绵,分明是玩味轻佻的举动,却带着不容有疑的霸道。他闭着眼睛,寸寸占有。
安素云瞪大了眼睛,却不是惊讶于他的无理,而是一旁滚落的烛台——烛台上一丝血液都没有。
魏紫的伤口就像是一个细小的洞,洞里没有鲜血,只有外翻的皮肉。
而那个伤口很快便自己愈合了。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魏紫突然抱着安素云躺下,安素云趴在魏紫身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辰曌出现在门边,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陛下,您听奴婢解释!”安素云慌忙起身,眼底的惊恐和愤怒交织,但不整的衣衫和绯红的面颊又让在场之人不得不多想。
魏紫跌在地上,泪花在眼眶打转,一个劲的摇头说:“陛下,微臣不想的,但是微臣挣脱不开……臣不是素云姑姑的对手啊!”
“你闭嘴!”安素云发狂似的怒吼,手指着魏紫的脸面,怒道:“你不要脸!你就是个妖孽!妖孽!!”
安素云跪在地上,爬到辰曌脚边,抱着她的脚,急道:“陛下,你不要相信他,是他对奴婢意图不轨,是……”
“够了。朕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辰曌阴沉着脸,一脚踢开安素云。然后走到魏紫身边,将他揽在怀里,轻声安抚:“不要怕,朕在这里,朕会为你做主。”
她亲吻着他的额头,一下下轻拍着魏紫的背脊,这才让他惊惧交加的哭声趋近平息。
“陛下……陛下……”一连串的眼泪从魏紫的面颊滑落,他紧紧抱着辰曌,宛若一只初生的白兔。柔弱,纤细,受尽委屈。
看见魏紫无辜的眼瞳里冒出的颗颗晶莹,安素云恨不得将他的面皮撕下来!
可是她不能。
辰曌全然不相信她了。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早到她被罚去守墓时,就已经失去了陛下全部的信任。
安素云似是在一瞬之间被抽掉了力气,她跌在地上,道:“陛下,今日奴婢来此,只是为了将这道平安符置在陛下的寝宫里,绝对没有旁的心思。就算您不相信奴婢,也一定要保重龙体,将国师的符咒束在寝宫之中啊!”
辰曌看向安素云,眼中的宠溺退去,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你太让朕失望了。”辰曌淡淡道:“从前你就不喜欢琼林,如今又来冤枉魏紫,朕绝不能容你了。来人,把她押入暴室,不得轻恕。”
辰曌一字一句,字字落在安素云心里,成了一把把尖刀。割喉诛心。
可就算如此,她也并不怪辰曌。
妖人祸国,一切都是魏紫的错!
安素云被两名侍卫驾着往外拖,但是那二人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挣扎着看向辰曌:“陛下,奴婢不知道魏紫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奴婢恳请您,您一定要相信奴婢,他绝不是好人!您不要被他蛊惑了!”
“带下去!”辰曌怒喝,又进来四名侍卫,但他们都不是安素云的对手。
“陛下,数十载伴驾,奴婢的为人您不清楚吗?”她挣脱他们,将他们一一击败,而后孤独的站在寝殿门口,看着辰曌,道:“奴婢不怕死,奴婢只怕您被奸人迷惑!”
“朕不需要你来教。”辰曌挥挥手,那些侍卫便呼喝了更多的人来。
安素云步步后退,眼睛一刻也不离辰曌。
然而辰曌的眼中只有深深的失望和厌憎。
安素云内心突然就安静了,嘴角绽出一个微笑,带着痛苦和不舍,说道:“陛下,奴婢受奸人下咒,不能再陪伴您了。奴婢只希望今日之作为,能引起您一丝警觉,看清楚身边的,究竟是人是鬼!”
辰曌的眼睛蓦地睁大。
闻讯而来的师文昌赶到时,便见着一道紫色的身影掠过,一头撞向寝殿大门前的石柱之上。
柱子上雕刻着繁复的龙纹,她的额头撞在龙爪之上,尖利的爪牙刺入她的双眼。一时间鲜血四溢,血肉模糊。
师文昌俯下身,探了探安素云的鼻息,颤声道:“陛、陛下,姑姑她……没气了。”
辰曌身体一僵,凝滞片刻,背过身去微叹一声。
良久,终是连头都不曾回,沉声淡道:“埋了罢。”
“是……”
师文昌吩咐侍卫将安素云的尸体抬了下去。
辰曌关上殿门,坐在龙榻上。许是有些累,便单手撑着头小憩。
魏紫跪在辰曌脚边,给她捶了一会儿腿,忽而瞥见掉在地上的那一道符,便轻声走过去拾起,贴在龙榻床头最显眼之处。
“你在干什么?”辰曌感觉到眼前有人影在晃,睁开眼,便见魏紫刚收回手。
魏紫指着符咒,笑道:“国师此举定是担心陛下的身体,陛下不该辜负国师的好意,有了这道符或许能睡得好些。等陛下的身子好些了,臣便陪您去景山祭天,可好?”
他的话就像是暖流,流进辰曌心里,漾起层层暖意。
辰曌颔首,揽过他的肩,将下巴轻轻放在他的颈部,齿颊在他的脖颈流连。
“魏紫说什么便是什么,朕都听你的。”
魏紫弯起眉眼,抱紧辰曌。
他的眼睛落在床头的符咒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一副无所谓的恬淡模样,如果钟旭看见,一定会气得回去闭关三年!
第十四章 古籍
安素云死后,辰曌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她。连埋在哪里都不曾过问。
数十载伴驾,一次次舍命相救,恍如不曾发生过。往事就此尘封,一笔勾销。
狄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与武瑞安的愤怒,钟旭的疑惑都不同。
她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觉得意外。
“他动谁都好,只不该动安素云的。”狄姜满不在意的笑道:“以前我或许还会担心,但安素云一死,我反倒不担心了。”
“为什么?”武瑞安道。
“直觉。”狄姜浅浅一笑,说完便走回里间,指挥问药和竹柴做晚饭,又将书香烹好的茶水端出。
武瑞安和钟旭留在医馆里吃晚饭,一整个下午都在讨论安素云的死,狄姜偶尔插两句嘴,但每次都能说到重点。
狄姜:“安姑姑伴驾多年,她的死不会留不下痕迹。”
钟旭亦是点头:“陛下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倒有些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问药撇嘴道:“牡丹公子去世的时候,她不也跟没事人一样?终究不过一个婢女。”
武瑞安摇了摇头:“素云姑姑确实不同与旁人。她早在东都之时便陪在母皇身边,多年来未有几日离身,照理说,母皇不会如此决绝。”
问药嘟囔:“或许,陛下就是老糊涂了呢?”
此言一出,狄姜狠狠瞪了她一眼,钟旭和武瑞安的目光也有些惊讶。
下一刻,武瑞安很快又恢复如常,叹道:“母皇确实年事已高。”
屋里一时无人说话,沉默许久后,武瑞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钟旭,道:“国师,你的符咒可有用处?我听闻母皇已将其悬在龙榻之上,可那魏紫却仍行动如常,哎……”
钟旭沉默片刻,没有很快回答武瑞安,而是看向狄姜,摊开左手手心,露出当中一条细细的血线,道:“他在向我示威。”
“谁?”狄姜和武瑞安同时一愣,就连问药都围上来,捧着钟旭的手心看。
“我不知道此人是谁,不过既然能顺着我的符而下血咒,必然是碰过那道符咒之人。”
狄姜微张着嘴,很是惊讶:“此人术法不俗。”
武瑞安皱着眉头,道:“中了血咒……会怎样?”
武瑞安不曾深入了解过玄门之事,看着钟旭自中指向手腕而去的那一条血线,虽然模样不骇人,可一听到‘咒’这个字眼,也没法往好方向去想。
“倒不难办,”钟旭摇头淡道:“他此举并非想对我不利,只是在试探我的实力。”
武瑞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狄姜微微颔首,咬着食指淡笑:“有趣。”
问药托腮,瞪着眼睛看着钟旭。
这个木头道长中了血咒,看上去还如此风轻云淡,真是沉得住气啊……
她突然想仰望他了。
……
……
十月初七,安素云头七这日,钟旭带着武瑞安在明镜塔中为安素云做了一场小型的法事。
书香很认真在一旁观摩,狄姜和问药则分头在塔中乱转。
狄姜随手抄起古籍,是一本记载着天下奇闻逸事的书,便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而问药,接连翻了好几本,都没看进去,直到看到一本《古异闻奇要》的《六道轮回》篇时,心里有种格外不舒服的感觉。
书中言:千万年前,王舍城中有佛出世,举行庆贺法会,五百人在赴会。途中遇一怀孕女子,女子随行,不料中途流产,而五百人皆舍她而去。女子发下毒誓,未来将夺取王舍城,食尽城中小儿(注)。
后女子果然占领王舍城,自封鬼母,是天下恶,欲,妄之源。
鬼母日产万子,朝产而夕食。但是她生十夜,却孕育了整整三年。而阵痛到生,经历了整整十天十夜。
鬼王十夜因此得名。
众鬼子对十夜寄予厚望,认定他能带领下三道族人走向光明未来……
“掌柜的,王舍城在哪里?为什么我都没有听说过?”问药拿着那本书,问狄姜。
狄姜身形一滞,接过书看了一眼,便无比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说:“古人编的故事而已,又岂会有真事?”
“哦,但是他编的还挺有意思的,我再看看……”问药说着,要去夺书。
可下一刻,狄姜却偏过身子合上书,紧接着“轰”的一声响起,她的手中绽开一团火花,那古籍便在火光中付之一炬。
问药紧张的看了看底下的三人,见他们没人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才放下心来。
她目瞪口呆的望着狄姜,压低了嗓音说:“掌柜的,您不是说了,不能在凡人面前透露非人身份嘛!”
“有人看到了吗?”狄姜抬了抬眉。
问药摇头:“没有。”
“那不就得了?”狄姜拍了拍手,面不改色的扔下一句:“以后这种少儿不宜的书要少看!”说完,便昂首离去。
问药愣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少儿不宜”的点究竟在哪……
第十五章 高人
法事结束后,武瑞安和狄姜正欲离开,而此时明镜塔前的山道上,正缓缓走来一纤细修长的身影。
此人久居深宅,甚少出门,正是三皇子武煜。
武煜身穿白色时服,虽然衣摆领口袖口都绣着银色云纹,但打扮仍是显得太过素净了些。与喜着绛红时服的恭王爷武隆,喜着紫袍的武王爷武瑞安相比,他从外表看去,全然不似身份尊贵的皇子。
他眉目温和,嘴角自然上扬,就算不是在笑,但看上去也给人一种始终在笑的错觉。
问药和书香觉得此人长得很好看,直到武瑞安抱拳行礼称他作“皇兄”,二人才始知他亦是位皇子。
钟旭和狄姜纷纷行礼:“见过郁王爷。”
武煜微笑的说:“免礼。”
“王爷此番来明镜塔,是……”钟旭看着武煜,突然顿住了。
此时的他气宇轩昂,容光奕奕,全然没有从前见他时,眉心和眼下布满的青黑浮光。身上的病气似乎都已经一扫而空。
武煜浅笑道:“实不相瞒,今日本王来,是为故去的素云姑姑设一长生牌位。”
武瑞安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武煜会记挂着素云姑姑。
他们自东都分别后,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十年?还是十五年?
武瑞安猜的不错,近二十年不见,可武煜仍是记得安素云的好。
“当年得素云姑姑照拂,本王永生不忘。”武煜看向钟旭,道:“虽然母皇下令任何人不得祭拜,但本王还是恳求国师,望国师能行个方便。”
武煜此言一出,钟旭和狄姜纷纷看向武瑞安,眼里仿佛在说:“你怎么没说还有这样的命令?”
武瑞安耸肩,摊手道:“母皇没有下令,是魏紫下的命令。本王才懒得管他。”
钟旭咳嗽了一声,对武煜说:“王爷请随我来。”
“嗯。”
钟旭带着武煜进了明镜塔,武瑞安和狄姜则带着书香问药回了药铺。
傍晚时分,竹柴烹了一桌好菜,几人围坐在树下,却迟迟不得开席。
“我们在等谁?”问药捂着肚子问道,看上去已经馋得不行。
狄姜答道:“钟旭。”
狄姜说完,武瑞安微微有些发愣,但一想起三皇子,便很快反应过来。
问药仍是不明白,接道:“钟旭也要来吗?他没说过会来医馆啊……”
就在这时,店铺外响起敲门声,书香赶过去开门,便见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