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冷笑:“这样看不到的,要不,我带你到屋顶上去看看?”

蔚景终于将头缩了回来,看了冷笑的主人一眼,本想顺着他的话说,好啊,正好我不会轻功,你就带我上去看看,转念一想,这个男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今重伤在身,还是不要激他的好。

提着袍子走到.lkmp.浪客中文他的面前,她伸手搀了他的胳膊,“走吧,我们进去。”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确切的说,是没想到她会如此主动,垂眸看了看她落在他胳膊弯里的手,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也未多言,就随她转身入了厢房。

进了厢房以后,蔚景又想起一件事情,现在在外人看来,乐师凌澜已是一个死人,右相夜逐寒又去边国未回来,那他…

“你住在这里安全吗?”

“不安全。”

蔚景一怔,虽然知道不安全,却也没想到男人回得如此快,瞥了他一眼:“不安全你还回来?就应该在外面找安全的地方养伤,等从边国的那些人回国,再以夜逐寒的身份回来。”

男人在床边坐下,略一思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啊,你的建议很不错,我怎么没想到?”

“现在想到也不迟,”蔚景转身自屋中的洗脸架上取了毛巾过来,刚打算问那要不趁早去外面,见男人忽然凤眸深深,似笑非笑落在她的脸上,她才反应过来被男人耍了,顿时脸上一热,手中毛巾直接砸过去:“自己擦脚!”

想想也是,他是谁,最擅长的就是心机和谋略,他怎会没想到?

见男人拿着毛巾,僵硬着身子顾及着背上的伤吃力地擦着自己的脚板,她又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将他手中的毛巾夺过,蹲下身去帮他,不悦地嘟囔道:“既然知道不安全,做什么回来?”

因为怕你担心,因为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因为在外面没人帮我擦药。”男人笃定道。

蔚景一怔,这理由。

好吧。

“那现在怎么办?趁天还没亮,赶快去外面安全的地方!”将男人脚板上的灰尘擦了擦,蔚景站起身。

“那还是没有人帮我擦药啊!”

“我陪你一起去不是就有了,”蔚景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不对,“不行,等鹜颜回来,她是夜逐曦,我还要做鹜颜,不能出去。”

“其实府里也有可以养伤的安全地方。”

“哪里?书房暗室?那地方不行,没门没窗,终日不见阳光,对养伤没有一丝好处。”

蔚景一口气说完,见男人黑眸晶亮凝着她不放,她又隐隐觉得不对。

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地方吧,曾经鹜颜养伤不是也没有人发现吗?应该也是在府里吧?

想到这些,心里忽然又起了几丝潮闷,便不再说话,默然转身,将毛巾归还到洗脸架上,沉默地站在那里将毛巾挂了又挂、理了又理。

兀自失神了一会儿,正欲转身,骤然背上一暖,男人温热的气息逼近,她心口一颤,刚想扭头去看,就听到男人低醇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你的厢房就很安全。”

她的厢房?

蔚景一怔,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的厢房平时除了弄儿跟兰竹,别人都不会进去,弄儿是我的人,兰竹是影君傲的人,影君傲反正也清楚我的事情,而且,你的厢房窗台又大,阳光又充足,你又可以随时照顾我,谁会想到相府夫人的房间里面住着别的男人?多安全!”

窗台又大,阳光又充足,她还可以随时照顾他?

蔚景冷嗤了一声,这个男人想得还真不是一般的美。

自他的怀里转过身,她面对着他,眉眼含笑:“凌澜,我怎么发现,你从阎罗爷那里晃了一圈回来,皮厚了不少。”

男人怔了怔,却也不恼,笑道:“是啊,知道为何我这次大难不死吗?”

“为何?”蔚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因为鹜颜和影君傲联手等于完美的营救计划。

“因为黑白无常将我带去阎罗殿,阎罗爷问我,可还有什么人生遗憾?我想了想自己这二十年,最遗憾的就是脸皮子太薄了,导致很多想说的话都没说出口,很多想做的事都没做成,然后,阎罗爷就说,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于是,我就没死成,于是乎,我就跟自己说,以后的日子里,脸皮也放厚。”

“原来如此啊!”蔚景满头黑线,这个男人是不是很喜欢讲一些似是而非、一语双关的故事啊,曾经什么花开的声音是,现在又是。

睨着她的反应,男人低低一笑,双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往自己面前一扣,默然将她抱了满怀,在她看不到的方向,唇角笑容微微一敛。

也就是这时,蔚景才发现他又是直接赤足走了过来。

“啊,你的脚刚刚擦干净的,你——”

第二更,最后一更,老时间夜里十点,孩纸们懂滴,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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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你(三更)

最终,自然是脸皮厚的占优势,两人回了蔚景的厢房。

好在她的房里除了床,还有一张矮榻,他有伤在身,自是让他睡床,她就睡在矮榻上面。

夜凉如水、月上中天

蔚景捻灭了矮榻边上的烛火,滑进了薄毯里面。

此时正值夏夜,虽是半月,却也皎皎,绵长清辉透窗洒进来,视线一片清明眇。

窗外夏虫唧唧,不时有萤火虫一闪一闪飞过窗台,空气中飘荡着夜来香的味道。

夜是那样静谧,又是那样美好。

“凌澜,睡了吗?”蔚景翻了个身,趴在软枕上,看着床榻上的身影聊。

男人轻“嗯”了一声。

蔚景一怔,也不知这‘嗯’是什么意思,是表示睡了,还是未睡。

想了想,便也不再多言,又返身平躺了下去。

“怎么了?”男人问。

“没什么,”望着头顶的横梁,蔚景幽幽开口:“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一直依靠你,一直捅娄子,一直你帮我补漏洞,你有危险了,我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为何这样说自己?”大概是躺着的缘故,男人的声音响在暗夜里有些哑。

“我说的是实话,这一次,如果没有鹜颜那么完美的计划,如果没有影君傲连夜让人挖通地道,你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男人没有吭声。

“而我,却只想得出最蠢最笨的方法救你,如果不是鹜颜及时揭穿我的身份阻止我,我肯定去了天牢,我就又中了锦弦的计谋,不仅救不到你,还自投罗网,连累所有人。这样的我…这样无用的我,还谈何复仇?”

蔚景低低说着,心里面伤感得不行,她不像鹜颜,她没有武功,她没有谋略,她没有手腕,她也不像锦溪,没有光鲜的身份罩着,她…

想着前路茫茫,她真的很不满意这样的自己,黯然翻了个身,就蓦地看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起来,正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男人笑笑:“是你说得太专注了。”

她愣了愣,或许吧,主要这矮榻还不比床,矮榻是青砖砌的,床有床板,人坐上来,会有感觉,矮榻没有。

见男人坐在旁边,她也不好意思躺着,索性拥着薄毯也坐了起来。

“你不睡吗?”她看着男人。

“你一直在说,那么吵,我怎么睡?”

“那我不说了,”蔚景用嘴弩弩床,“你回去睡。”

男人坐在那里未动。

“被你吵了那么久,早睡意全无了。”

“那你想…”

“也吵吵你。”

蔚景一怔,疑惑地看着他,“嗯,你说!”

男人朝她伸手,“过来!”

又一副二五八万的拽模样。

“干嘛?”蔚景一脸戒备。

男人眉心一拢,直接长臂一伸,将她拉了过去。

她以为他要抱她,没有,他只是握着她的手,近距离地看着她,一双黑如濯石的眸子映着窗外皎皎的月光,波光粼粼。

“蔚景,”

男人低低一唤,蔚景已是心头一颤。

很少见他这般模样,便抬眸望进他的眼。

“报仇之事,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并不笨,你也聪明,你只是不会耍心机玩手段,换个角度看,这又何尝不是你的优点,你的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你曾经跟锦溪一样,有着光鲜的身份,有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是,你不失善良,你遭人背叛,你从人生高处跌入谷底,你却依旧没有迷失心智,宽厚待人,勇敢坚强,这都是你的优点,你应该看到。”

蔚景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男人凤眸深深绞在她的眸上,一本正经而言,忽然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

说她蠢的人是他,说她笨的人也是他,说她一无是处的人还是他,曾经的每一次,他都用最无情最难听的话来伤她。

第一次,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第一次听到他表扬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他的眼里,她其实也有那么一点优点的,虽然她知道,他或许只是安慰她,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时候他的一个肯定,对她来讲,有多重要,特别是这次生死事件之后,在她完全没有帮到一丝忙的生死事件之后。

她忽然想哭,却终是忍住。

“可是我要复仇。”她怔怔开口。

善良如何复仇?宽厚待人如何复仇?不会心机手段又如何复仇?

“复仇之事,我说过,要慢慢来,而且,你不是有盟友吗?”

蔚景弯了弯唇,他所说的盟友是指他自己吗?

“所谓盟友应该互惠互利才能成为盟友,而我,什么都没有帮到你们。”蔚景黯然苦笑。

“谁说的?你曾经帮我们拿到了名册,保住了我们几百个兄弟的性命,你还在锦溪面前掩护了鹜颜,保住了她的身份,在啸影山庄,你还破了锦弦的计划,独自一人承担了伤痛,还有这次,如果不是你扮作蔚卿,锦弦又如何会以为天牢里的蔚卿是假?我又如何能平安回来?”

男人如数家珍一般缓缓而言,蔚景就再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印象中,他每次说话都简洁明了,很少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就像对着最挚爱的情人,说着最动听情话,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蔚景眸光微闪,看到月光打到他菱角分明的俊脸上,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月色,心中的某个角落变得柔软。

一时间,她没再说话,凌澜亦是看着她,不语。

四周一片宁静,蔚景感觉自己手背的皮肤被他包裹着,或许是她想多了,只感觉他的手心越发炙热,她想抽回,却被他紧握着。

蔚景一阵尴尬,局促地动了动身体,弓起的膝盖无意中滑过他宽阔的后背,她心头一跳。

只听得男人闷哼一声,蔚景大惊。

她碰到他伤口了是吗?

“让我看看!”

一边说,她一边去剥他的外袍,手腕却教他一把擒住。

被他用力一拉,她重心不稳,跌进他怀里。

“别急,这种事,慢慢来!”

蔚景一怔,这种事?慢慢来?

对上他促狭的眸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是哪种事情,脸上一热,怒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个男人受了那般重的伤,竟还有心情揶揄她!

男人低低一笑,包着纱布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也没想到哪里去,就想到这里…”

话音未落,男人忽然倾身。

蔚景愕然,瞳孔中男人的面容蓦地越大,唇上一热,男人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般袭来,她瞬间乱了呼吸,他的吻却由温柔变为强烈,就像是鼓点一般,越发急促,将她的呼吸也一同吞入腹中。

唇瓣被他啃咬着,她闭了眼,尝试着回应,却仍处于被动的一方。感觉到他的舌尖在她唇瓣上来回扫荡,似在描绘她的唇形.lkmp.浪客中文,一时间,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一处,心脏似要破腔而出…

骤然,男人的唇迅速撤离,蔚景睁开眼,就看到男人抬起头来,脸色透着一丝苍白。

蔚景一惊,连忙从他怀里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男人微微一笑,胸腔一起一伏,似是在努力平复中。

蔚景皱眉:“你回去躺着吧,你的内伤那么重,需要静养。”

“嗯,”男人起身站起,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先睡,我去看看鹜颜回来没有。”

蔚景一怔,男人已拾步往外走。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吱呀”一声被带上,蔚景一个人坐在那里失神了好一会儿,猛地往后一仰倒在榻上,又伸手拉过薄毯蒙住脸。

凌澜推开书房的门,书房里漆黑一片。

他走到书桌边捻亮灯台里的烛火,就发现掩面坐在书桌后的那人。

是鹜颜。

依旧一身女装。

凌澜眸光微微一动,“回来了?”

鹜颜缓缓将置放在脸上的双手移开,抬眼看向他,眸色红得厉害。

凌澜一怔,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

“他知道了?”

鹜颜眼睫轻轻一颤,没有回答,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时辰也不早了,你有伤在身,早点歇着吧。”

话落,鹜颜转身,越过他的身边径直往外走。

背脊笔直、冷硬,似乎刚才的柔弱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你不苦吗?”

望着她的背影,凌澜骤然开口。

鹜颜脚步一顿。

苦?

或许苦多了就不知道苦了。

“不苦。”她牵起唇角,微微一笑,只是下一瞬,唇角就失去了弧度的支撑,潮红再次爬上眸眼。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压抑自己,真的。”

凌澜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微蹙着眉心看着她。

鹜颜怔忡了一瞬,轻嗤笑开:“所以,应该像你一样放纵自己,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凌澜,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收拾乱摊子,以后,你为了那个女人要生也好,要死也好,与我无关!”

凌澜却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色酡红、眸色潮红怒极气极又伤心至极的模样,缓缓开口:

“何必每次将话都说得那么绝,却又每次都做不到呢。”

“知道我为何那样对她吗?”凌澜忽然问。

“因为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你,这些年,我看着你的狠,看着你的痛,看着你的伤,看着你的隐忍,看着你的坚强,看着你的冷硬,看着你的痛苦,看着你的强撑,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你…”

凌澜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

鹜颜垂眸,微微抿着唇瓣,沉默了片刻,就越过他的身边,拉门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都很平静,或许是宫里在大办皇后丧事的原因,锦弦也没时间来找他们的麻烦。

鹜颜每日扮作左相夜逐曦去上朝。

凌澜就养伤在她的房里面。

当然,他也不闲着,几乎将半个书房搬到了她的房里,除了调息打坐,只要有空,就一直在看书。

她就搞不懂,那些大道理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她看上两页铁定睡觉,后来,她就发现了诀窍,睡前翻一翻绝对睡得好。

然后,等她睡着,凌澜再帮她的书拿走。

当然,她肯定不是只顾睡觉,她也有她的喜好,譬如研究药膳。

她学的中医,这方面也算是学以致用,她不会武功,不能用内力给他疗伤,那她就调理他的膳食。

所以,每日她也很忙,忙着研究,忙着买食材,忙着亲自下厨,还要忙着监督他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