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不管这个,”绿蕉早就豁出去了——早就把罗扇豁出去了,“老爷说了,大少爷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只要不给他刀子剪子这类的危险东西,所有的要求尽量满足大少爷,所以大少爷亲口要你进去,你进去就是了,谁也不敢说你的!”

罗扇没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二入虎穴。才一绕过槅扇去,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块头由身后箍住了脖子,那大少爷早就等在了高几上,一下子从上面跳下来,正把罗扇逮个正着。

“咳咳咳咳咳——大少爷…您…勒死我了…”罗扇脸红脖子粗地挣扎着,心里头大骂绿蕉把她推入火坑欲.火焚身——咳。

“说!你是何方妖精!”大少爷精神抖擞十分入戏。

“爷,您忘了,我是您身上的一根毛啊…”罗扇自甘堕落地道。

“嗯…好像是的。”大少爷想了想,终于放开了罗扇,“你是大眼妖精!对不对?”

“您叫我小扇儿就行了,您忘了,这名字还是您给我取的呢。”罗扇揉着自个儿脖子道。

大少爷歪着头想了一阵,怎么也记不起有这么一档子事,但却不肯承认自己忘了,便将头一点:“没错,是爷给你取的名字!小扇儿!大眼妖精!”

啐!怎么就忘不了那大眼妖精呢!罗扇既入虎穴也就认命了,不紧不慢地抻了抻自个儿衣衫,又看了看大少爷今儿这身行头——好嘛,大绿外衫配大红裤子,您这是COSPLAY沙瓤西瓜呢?

“爷,您叫小婢来有何吩咐?”罗扇好声好气儿地问。

“你是爷身上的毛,爷今儿要除妖,你得跟着爷一起!”大少爷面色沉重地道。

罗扇觉得自己未来一年的生活将会同大绿外衫配大红裤子一般绚烂夺目光怪陆离——

“我变成马!你骑上来!咱们追!”大少爷一声吼,四肢着地化为一马。

罗扇表情凌乱地骑上去纵马一阵飞奔:放眼整个白府,谁敢学老娘骑着白大少爷当马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

23玩个游戏

接连数日,罗扇累得一沾枕就睡得呈濒死状态,人也基本上瘦了一圈儿:每天除了给全院人做饭不说,还要随叫随到地陪着大少爷上椅子爬桌子、满地打滚儿满屋飞奔——好在这大少爷似乎不敢出房门,所以也只在屋里折腾折腾就罢了,否则这要是闹到院子里头去还不得鸡飞狗跳上下不宁啊?!

这日熬着熬着粥罗扇就在灶前小马扎上睡着了,眼看着哈喇子就要滴在鞋面上,被人一掌拍在背上叫醒:“快去!大少爷发怒了!”

“大少爷发怒为毛让我去啊?!我又不是属炮灰的!”罗扇终于爆发了,她真是太累太累了,身心俱疲啊!自从光荣地被大少爷任命为御前第一猛妖之后绿蕉她们就彻底退居二线了,每天罗扇必须得到大少爷面前报道,否则大少爷就会狂性大发楞往墙上撞啊!这要是撞出事儿来谁担得起?!所以好几次罗扇都是被人硬架着去的,更甚者有一次是从床上直接挖起来丢进了正房。

这一次也不例外,罗扇正打算豁出去地来个小宇宙大爆发,拽过一只碗就要往地上摔,早被人顺手将碗拿走,然后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上,腾腾腾地就来到了上房门口,说——把罗扇关上房统共分几步?第一步,把门开开,第二步,把人推进去,第三步,把门关上。

罗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痛苦地敲着自个儿额头:不成了,这不成,这才一个月不到啊,后面还有一整年的时光要熬,她不能就这么把大好童年蹉跎在这个疯子的手里啊!——要改变!必须要改变!不是我变就是他变!

“小扇儿!变鸟!”大少爷一指点向罗扇。

“啾啾啾啾…”好吧…那就我变…

罗扇实在飞不动了,捶着酸疼的胳膊冲着大少爷摆手:“爷,这游戏天天玩儿就没意思了,咱们换个新鲜的成不?”

“换个什么新鲜的?”大少爷满是好奇地问。

“换个特别特别特别特别难的游戏,就怕你玩儿不来。”罗扇道。

“胡扯!天下没有爷玩儿不来的游戏!你说!”大少爷恼了,重重一拍桌子。

“这个游戏叫‘我就是和你对着干!’——哈哈,有意思罢?”罗扇大笑。

大少爷有些懵懂,但还是跟着罗扇傻笑了两声:“有意思。”

“这个游戏得这么玩儿,”罗扇走到大少爷面前,“我们两个轮流来当令官,一个发令,一个听令,但是听令的不能按照发令的命令来,比如我说‘坐下’,你就偏偏站着,我说‘站着’,你就偏偏躺下,我说‘不许说话!’,你就必须得一个劲儿地说话,我说‘不许吃饭!’,你就必须得把饭吃完——你敢不敢玩儿?不敢也没关系,这世上没几个人有这胆量玩这个游戏,因为这个游戏就是看谁有本事不听别人的话,这才是真正的强人!”

“我敢!谁说我不敢!”大少爷大声道,“现在就开始!谁先来当令官?”

“公平一点,咱们猜拳,谁赢了谁先当。你出什么?”罗扇问。

“我出锤!”大少爷道。

“好,来罢,一、二、三!——我赢了,我出的包袱。”罗扇道。

大少爷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还是被新游戏吸引去了注意力,满是兴奋地看着罗扇:“你出令罢!”

“好,听清了啊——输了的话从今以后不许再让我变鸟变球变鞋拔子了啊!”罗扇眼中精光一闪,“先来个简单的——抬左腿!”

大少爷十分紧张,想了一下连忙抬起右腿。

“不错不错,看来大少爷的确有两下子。”罗扇拍手鼓励道。

大少爷很是得意:“快,说下一个!”

“向后转!”罗扇道。

大少爷条件反射地身子向后转了一半,突地发觉不对,连忙又转了回来,眨着眼睛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罗扇也就假装没有看见。

“这次要来个难的了啊!听好——不许吃饭!”罗扇一指桌上到现在还没动过的午饭,大少爷撒丫子就奔了桌边,下手就要抓菜往嘴里塞,罗扇连忙加了一句:“不许用筷子!”大少爷反应了一下,这才别别扭扭地抄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罗扇满意地坐到桌旁,一手支着腮看着大少爷把午饭全部吃下去,而后拍拍手:“好厉害好厉害!大少爷真行!这么难的都能做到,你说,我要不要再加些难度呢?”

“加!你尽管加!”大少爷拍着肚子咧嘴一笑。

“那好,咱们来一个难上加难的!”罗扇唇角抿起一丝微笑,看得大少爷傻傻地张开了嘴,“不许上床!不许睡觉!”

大少爷腾腾腾地几步到了床边,一头就倒在了枕上,罗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许脱衣服。”大少爷又连忙起身解自己衣衫,这一脱不要紧——脱过头了,连亵裤都给扒了下来,罗扇吓得叉开五指捂住眼,“不许盖被子!”大少爷便一把扯过旁边被子将自己严严盖住,眼睛一闭,睡了。

罗扇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次的命令很难,我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你可不许耍赖哦,我一会儿就过来检查!”

大少爷也不吱声,认真严谨地执行着对着干的命令。

自从有了这个游戏,罗扇腰不酸了背不疼了,一口气爬上床也不费劲儿了。每天支使得大少爷三顿饭按时吃,午晚觉到点儿睡,大小便终于都排在了厕室里,盘碗碟也没有再摔碎过,闲来无事还让他背背三字经和百家姓,整个世界骤然清静了。

但是——这个游戏也有副作用,副作用就是大少爷除了罗扇的“反命令”之外谁的话也不听了。比如早上起来绿蕉服侍他穿衣,可没有罗扇说“不许穿衣”的话,大少爷是说啥也不肯动的,所以罗扇只好每天一大早跑到正房来说一声“不许穿衣”,然后再跑回去给大家做早饭。到了晚上也是一样,罗扇得来说一声“不许让绿蕉服侍着沐浴”,然后才能回去睡觉。

玩了七八天,大少爷终于不干了:“小扇儿!几时才能轮到我来当令官?”

罗扇想了想:“这样好了,如果从现在开始,你能保持七天不出错,就换你来当令官,而当我听令的时候如果有一次出了错,咱们就再换过来,好不好?”

大少爷也想了想:嗯,自己有七天的宽限,而小扇儿只有一次的机会,相比起来自己还是很占便宜的,便点头说好。

如是这般过了七天,大少爷终于盼来了自己当令官的一刻,一大早就把罗扇叫来,雄纠纠气昂昂地大发一令:“小扇儿!站到桌上去!”罗扇二话不说噌噌噌地就上了桌,大少爷拍手大笑:“你错了!你错了!”

“嗳呀!果然我错了!”罗扇一捂嘴,“那,按咱们说好的,我出了一次错,咱们再换过来罢,又轮到我当令官了。”

大少爷再一次傻傻地张开了嘴。

玩游戏的这段日子,正赶上白老爷去了外省办事,若在平时他也是隔三差五地会来看看自己的这个疯儿子的,所以罗扇才一直没有在大少爷的房里碰上白老爷。绿蕉几个丫头见大少爷在罗扇的诱骗下比以前消停了不少,索性集体偷懒儿不管了,除了必须要她们进屋伺候的,平时一概只交给罗扇一个人去与大少爷周旋。

罗扇心头这叫一个苦啊…所以一连做了十几天的苦瓜,把绿院的一干人吃得天天皱着一张苦脸。好在金瓜和小钮子在罗扇的指导下已经会做一些简单的下人餐了,每天罗扇只需要把大少爷的饭菜做出来即可,其它的终于可以摞挑子不管了。

现在罗扇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对付大少爷的身上,大少爷被她涮了无数次之后心眼儿也渐渐多起来,所以罗扇不单得骗他,还得哄他,这才能勉强HOLD住。一早起来,罗扇就匆匆地进了大少爷的房间,那家伙正瞪着大黑眼珠子直绷绷地挺在被窝里等着她,而后罗扇一声令下:“不许穿衣!不许起床!”大少爷就坐起身,将胳膊一伸——罗扇再乖乖儿地伺候着人家把衣服穿上。

“爷今儿要穿那件红的!”大少爷道。

“红的洗了,明儿才能干,今儿穿这件淡青色的。”罗扇道。

“昨儿你就说红的洗了今儿才能干,怎么又推到明儿了?”大少爷质问。

“昨儿我怎么说的?”罗扇反问。

“昨儿你说‘红的洗了,明儿才能干,今儿穿这件淡青色的’。”大少爷一字不落地复述。

“这不就对了么,红的洗了,明儿才能干,今儿穿这件淡青色的。”罗扇不紧不慢地道。

“…”大少爷“昨儿、今儿、明儿”地扳起了手指头。

穿衣洗脸完毕就要梳头。

“爷今儿要披着头发。”大少爷道。

“黑山老妖才披着头发呢!爷忘了昨晚小婢给您讲的那个鬼故事了?!”罗扇瞪着眼吓唬道,“黑山老妖披头散发地从洞里飞出来,看见有人在床上睡着就怎么着了?”

“‘啊呜’一声就把人吃了…”大少爷哆嗦了一下,眼里露出恐惧。

“所以大少爷要乖,咱们不能学黑山老妖,他看见有人披着头发就会以为和他一样也是个妖怪,到时候会把少爷掳去洞里OOXX的!”罗扇吓唬了又哄道。

“圈圈叉叉是什么意思?”大少爷问。

“就是压倒了起来、再压倒再起来。”罗扇毁人不倦地道。

“他为什么要压倒我?”大少爷继续不耻下问。

“因为…”罗扇突然觉得这样不好,…她更倾向于大少爷比较像攻,嗯咳。“因为你要披着头发嘛!所以才必须要梳起来、梳整齐才行啊!”

大少爷一时想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因果关系,但慑于黑山老妖的威力,他还是同意了罗扇将他的长发梳成了一个清爽利落的书生髻。

唔,书生髻,青纱袍,大少爷这么看上去总算有点儿正常人的样子了,罗扇满意地点着头:“今天咱们要干点什么呢?”

“骑马罢!”大少爷提议。

“不要!”罗扇果断否决,上回她当马让他骑——咳,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反正差点把她的小蛮腰给坐断了,再来一次她势必要成为一介可怜可叹的断肠人了,“少爷,听说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是不是?”

“那是当然!”大少爷得意洋洋。

“小婢听说,只有会挣钱的人才是真正的神通广大,譬如老爷。您是老爷的儿子,也会挣钱么?”罗扇又问。

“会啊!”大少爷强撑着骗道。

“唉…”罗扇苦下脸来,“小婢很想学学挣钱,可是没有人教,不知大少爷能否指点小婢一二呢?您这么神通,小婢对您的景仰有如涛涛小河水,一发不可收,您就是小婢的天小婢的地、小婢的生命和空气,您不能令小婢失望啊!”

大少爷被罗扇捧得激情万丈爱心洋溢,一拍胸脯道:“没问题,爷我没有做不到的事!你说罢,你想怎么挣钱?”

罗扇想了想道:“小婢听人说,只有自己动手挣到钱才算真的有本事,大少爷虽然有钱,可那是老爷的,人活着应该有志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小婢想,不若我同少爷您白手起家,自己从一文钱开始挣起,让世人看看我们白大少爷绝非靠着老子的福荫过活的二世祖!您有没有这个信心做到这一点呢?没有也没关系,小婢可以自己来,就算失败了也不会连累到少爷身上。”

大少爷最受不得人激他,一听罗扇这话就来了火:“混说!爷我没有做不成的事!你就说罢!想怎么干?爷我奉陪到底就是!”

罗扇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子里抽出几根柳条来,将眼睛一眨:“小婢可以教少爷编柳筐编竹篮,然后我们让人拿到外面街上去卖,看看能卖多少钱——我们绝对不可以告诉外面人我们是白府的,这样挣到的钱才算是真本事,如何呢?敢不敢试一试?”

“敢!立刻开始罢!你来教爷编!”大少爷带着火气带着冲劲儿地拉着罗扇往地上一坐。

罗扇微微地笑了:告诉一个疯子他不可以做什么,不如告诉他可以做什么,不论是谁,都会有体现自身价值的渴望,疯子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24改头换面

接下来的日子,罗扇和白大少爷每天过得都很紧凑充实。吃罢早饭,罗扇就开始教白大少爷编竹艺——要知道,白大少爷只是神经不正常而已,这并不影响他的机械记忆力和肢体灵活性,罗扇甚至发现这个男人其实相当的聪明,每种竹艺的编法她最多教过两遍,他是一学就会。

渐渐地罗扇发现自己的编织速度已经赶不上他了,而且因为他手劲儿大,那些韧性强的竹子很轻易就能被他压成想要的形状,所以编出来的成品比罗扇的还要漂亮结实,罗扇开始真心地嫉妒了,故意用连疯子都能听懂的酸言酸语在那里忿忿不平,惹得大少爷得意到不行。

编东西用的竹子和藤条是罗扇让大少爷“借”了他自己一两银子叫小厮从外面买回来的——白手起家嘛,本钱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所以用掉的这一两银子权当借来的,日后挣回来还要还回账上去的。

编好的成品就让绿院里家住本城的下人们各自拿回家去让亲戚帮着卖,卖得的钱三七分成,罗扇大少爷七成,对方三成,所以下人们也都乐得跑腿儿。

自从月末收回来第一笔挣得的钱,白大少爷就完全对这个“游戏”陷入了狂热,罗扇想这大概就是商人世家的遗传天性,白大少爷即便疯着也对商机有着本能的敏感和执着。嗯,这样也不错,总比他这么大个人了还天天在屋里头撞墙摔碗要好得多。

罗扇不但教会了大少爷编各种花样,还告诉他要怎么利用这些东西,譬如编出的小一点的竹匣子可以用来盛放袜子,稍大一点的可以用来盛放亵裤,再大一点的放中衣,再大大一点的放外衫,还有专门放绶带的匣子,专门放手帕的匣子,专门放挣得的钱的匣子,规规矩矩地在柜子里摆放好,想用什么就从相应的匣子里拿。

再后来两个人合作编了个大大的藤柜,原来的那只大木柜就让人搬走了,因为罗扇说了:用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才叫享受,才叫骄傲。再再后来两人又编了藤制的妆台,藤制的椅子,藤制的桌子,藤制的高几,藤制的花架子…目前正在开发藤制的床…

大少爷美得天天在屋子里转圈圈:满眼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这感觉果然像小扇儿说的一样爽,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全场我要“吼的”住啊!

小扇儿还说了,人要学会养活自己,这个世界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爹妈,但是你不能靠他们一辈子,将来他们老了还要靠着你,所以你先要学会养活自己才能在将来养活爹妈。在学会养活自己之前可以先学着养活花草和动物,从简单的养起,慢慢的锻炼。

于是罗扇从外面院子里移了几盆兰花和茉莉进屋,就放在大少爷编的藤制花架上,然后问他:“爷你瞧,漂不漂亮?这花儿就像是专为爷编的花架子开的似的,多合适呢!”

大少爷美得一天都合不拢嘴。

再后来屋里的花儿就渐渐多了起来,有百合,有玉簪,有凤仙,有栀子花,有六月雪,还有盆栽的凤尾竹和罗汉松。大少爷每隔几天就定时给这些花浇水,但是花儿总是怏怏地没什么精神,请教过罗老师之后才明白,原来是这屋子里没有阳光,花儿们身体会虚的。

大少爷犹豫了很久,最终听了罗扇的建议,把花儿们都移到了东间房去,然后把东间房的窗纸换成普通的薄纸,白天的时候如果大少爷不敢见阳光,就由罗扇过去开了窗户通风浇水,晚上了大少爷可以到东间去探望那些花儿们。

开始的时候大少爷一步也不敢在白天接近东间,但是慢慢的,罗扇让他一点一点提前进东间的时间,从深夜到夜幕初降,从夜幕初降到傍晚时分,从傍晚时分到夕阳才落,从夕阳才落到青天白日。

大少爷终于不怕阳光了!绿院的人交口称奇。于是撤去所有的厚窗纸换上了鲜嫩的银红窗纱,衬着满院苍翠的梧桐芭蕉,端的是红香绿玉幽静喜人。

随后呢,罗扇借大少爷的口令人过来把上房三间、耳室三间里里外外的墙全都重新刷了遍白粉漆,窗棱房柱也换成了苹果绿——浅绿色会使人心情愉悦,以前的房间颜色太深重了,正常人住久了都会得抑郁症,何况一个疯子?

接下来就是撤去那深棕色的床帐子和屋中幔帐,换上又轻又薄的阳光色的纱帐,深蓝色的绸被、床单和枕头一律改成杏粉色的面儿,墙上只挂画不挂字,画也都是各类花草鱼鸟,色彩轻快鲜亮。

如今再一进上房,满目是时鲜花草,浅杏色的各种藤架藤箱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各个角落,与藤椅藤桌相得益彰,乍一看还道是进了田园人家,全是清新淡雅的风貌。

白大少爷如今也不穿红配绿的衣衫了,因为罗扇说那样的话他往花草间一站就看不见他了,万一不小心被蜂儿当成一朵大花儿给叮了怎么办?夏天嘛就该穿得清透一些,所以柜子里的衣服一律换成了浅色的,穿在身上还真觉得轻飘飘凉爽爽呢。

白大少爷的一天三顿饭也吃得安稳多了,有罗扇每天做的养生餐给他,那面色当真是越来越光彩照人精神抖擞——罗扇虽然不懂怎么对症下药治白大少爷受损的脑子,但是养好身体总没错处,以前他疯得很的时候三餐不按时,忽饱忽饥的,导致身体外实内虚,罗扇花了几个月的功夫才终于给他调理了过来,直接产生的效果就是这个家伙连睡觉都一并踏实了,再也不尿床,再也不梦游了。

然而,疯子就是疯子,白大少爷并没有因为罗扇的精心调养而慢慢地恢复神智,他只是性子变得温和了而已,并不代表他就此恢复了正常,每天该傻乐还是傻乐,该耍脾气还是耍脾气——不再乱摔东西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这天晚上白大少爷又发脾气了,惹得绿蕉门也不敲就闯进了罗扇她们的房间,罗扇才刚洗完澡,正光着屁股从澡盆里出来,被绿蕉一把抓住就要往外拽,直吓得罗扇吱哇乱叫:“绿蕉姐!绿蕉姐!别急!别急!让我穿上衣服先!”

绿蕉也确实是急了眼了,这才反应过来,松开罗扇由她先穿衣服,顿着脚道:“大少爷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死活不肯让我们伺候,还是你赶紧过去看看罢!真是要了命了!”

罗扇被绿蕉拽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上房,见西间卧房的门关着,里面听得大少爷正在那儿吼:“笨手笨脚的!爷不让你们伺候了!都滚!都滚!”便见门开处绿柳绿桐浑身是水地狼狈逃出来,一见罗扇就仿佛逮找了救命稻草,一人一根胳膊地扯住,一个用力就把罗扇搡了进去。

这是闹什么呢?罗扇好容易稳住脚步定睛一看——嗳哟妈呀!鼻血狂飙啊!见白大少爷正一丝.不挂地坐在木头浴桶的桶沿上,大马金刀地叉着两根腿怒火冲天。

上帝陀佛啊…这,这NC-18级的咱承受不来啊!罗扇捂着鼻子转身就要逃之夭夭,却不料去路早被绿蕉三人在外头堵得死死,正计划着跳窗出去,就听见大少爷那厢一声沉喝:“小扇儿!你来得正好!过来伺候爷沐浴!”

罗扇猥琐地捂着鼻子缩着肩膀眯着眼睛挑着眉毛抠着内八字脚慢慢转过身去,赔笑着道:“爷,小婢没伺候过人沐浴,怕不能尽心尽力,爷还是让绿蕉姐她们几个有经验的来罢…”

“嘟!爷让你来伺候你就来!哪儿那么多废话!她们若是能伺候爷还叫你来干什么!”大少爷一屁股坐回桶中,溅起一片水花,“快来!”

见关键部位被水马赛克住了,罗扇这才壮着胆子一点一点蹭过去:“爷,绿蕉姐她们以前不是一直伺候您沐浴的么?怎么突然就不让她们来了?”

大少爷冷哼一声:“爷让她们给爷唱个小曲儿助兴,不是不会唱就是唱得难听得要死!你来,爷要听你唱!”

罗扇立时黑线满额:唱曲儿…唱什么?“大象…大象…”吗?

“那,小婢唱曲儿,爷让绿蕉姐她们进来伺候沐浴罢?”罗扇妥协了一步。

“不要她们!你过来给爷搓背,边搓边唱。”大少爷把搓澡的粗巾子丢给罗扇,“快点!”

“好…好罢…”罗扇没辙,只好蹭过去,一边搓背一边祭出五音严重脱轨的猫儿嗓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谈恋爱,谈恋爱,一只它是公的,一只还是公的,真奇怪,真奇怪…”

“为什么?”大少爷忍不住问,“为什么两只都是公的?”

“想知道答案?”罗扇反问。

“想!”大少爷点头。

“好,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指挥,我说好才能好,否则你就甭想知道答案。”罗扇道。

“好罢,你说,要我干什么?”大少爷问。

“拿着巾子,自己搓胳膊。”罗扇把巾子递给他,转身走到对面藤椅上坐下来。

大少爷果然依言去搓胳膊:“搓完了!告诉我答案!”

“不行,你搓的那叫什么?平时绿蕉她们怎么给你搓的?不过关!重新搓!”罗扇伸手指点着道,“左臂搓完了搓右臂,每寸皮肤都得搓到,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将来还怎么干大事?!…脖子,脖子前面,好好搓,对,不用搓后面,后面我已经给你搓过了。”

大少爷依着罗扇的指挥认真搓起来,其实他天天都要沐浴的,身上也没什么“槽”,倒是把皮都搓红了。罗扇看着十分满意,指挥起来也有了精神:“前胸,肚子,小腹,屁屁,两条腿,脚丫子,都要搓到哦!”当然,进行到“屁屁”这一步骤时大少爷就从桶里站了起来,罗扇也就自觉地把头偏开了:啧,咱就知道旁边桌上这个白瓷花瓶可以反到光…

“搓完了!”大少爷很有成就感地报告道。

“不错!凡事都有第一次,第一次自己搓澡会不会觉得很难?”罗扇笑问。

“不难!一点儿都不难!”大少爷很轻松地答。

“很好,现在进行下一个‘第一次’——自己试着打香胰子,若是做不了就叫我,我再帮你做。”罗扇指挥道。

“不用你帮,我自己能行!”大少爷生怕罗扇走过来帮忙以显得他无能,连忙猫腰从桶边地上去拿盒子里的香胰子,结果因太着急,香胰子又滑,一下子脱了手,直接掉在了地上,只好又猫着腰去够,这回却够不着了,便迈出桶来弯身去捡,结果再次脱手,越急越抓不住,这香胰子就一掉一滑地直冲罗扇坐的位置而来。

罗扇早就捂着鼻子转过了头去,这香艳场面实在是考验她的意志啊…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大少爷亦步亦趋地追逐着香胰子向着她俯冲过来,才刚有所察觉,大少爷人已经到了面前,弯着腰一头撞在罗扇身上,罗扇晃了一下直接向后仰倒,整个人干净利落地摔在了地板上,满地的洗澡水立刻让罗扇同志不幸湿身,挣扎着爬起来时却正是薄衫贴肤场面异常火辣。

作者有话要说:

25鸳鸯混浴

“哈哈哈哈!”大少爷不厚道地看着罗扇的狼狈笑起来,完全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觉悟。

“笑神马?!笑神马?!看你干的坏事!”罗扇气急败坏地跳脚,“我才洗了澡呢!这回白洗了!你瞅瞅!衣服也脏了!头发也脏了!——不管你了!你自己洗罢!我要回去再洗一遍了!”说着就要往门外走,被大少爷从身后拽住。

“不必回去洗,这不是有水么?反正我也要洗,咱们两个一起洗罢,还能做个伴。”大少爷十分好心地道。

“噗——”罗扇骤然凌乱了,连忙推开大少爷的手,“不不不,您是主子我是奴,哪能一起洗呢——小婢先回去了——”

“爷说一起洗就一起洗!”大少爷也骤然恼怒了,一把扯住罗扇就往浴桶这边来,罗扇吓得拼命扑腾,奈何人小力单,疯子的力量又强于常人,几下子就被大少爷拖到了桶边,伸手过来就要替罗扇除去衣衫。

“啊——啊——住手——住手——大少爷——不行——救命啊——来人啊——啊啊啊——”罗扇惨呼起来,还没来得及转入高声部就被大少爷一把捂住了嘴:“吵吵什么!让人知道你同我一起洗不怕他们说你逾矩么?!这事咱们两个知道就是了,我不嫌你的身份,你可以随意享用我的浴桶。”

“唔唔——唔——呜呜呜…”罗扇这回真是有理没处说有冤没处喊,大泪珠子叭嗒叭嗒地砸了下来。

大少爷这厢只顾帮着罗扇脱衣服,根本就没注意这人已经洒泪成瀑了,因怕她不知好歹地还要张口乱喊,一只手就一直严严地捂着她的嘴。万幸的是女人的衣服款式比男人的要复杂得多,疯子少爷解了半天也没解开罗扇的外衫,所以只好几把扒掉了她的裤子和鞋袜,向她道:“外衫你自个儿解,谁知道你怎么穿的这是!”说着就松开了钳制着罗扇的手。

罗扇疯了似的就要往外逃,可她忘了自己脚上已经没了鞋袜,这一急着逃窜脚下就没了根,一个打滑人就又摔趴在了地上,直疼得眼前泪水与金星齐飞,鼻泡共皂泡一色。

“你慌什么?!”大少爷过来把罗扇从地上叉起来,“得了,这下衣服全脏了,干脆一起泡桶里罢。”说着抱起罗扇就迈进了浴桶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