鼾声戛然而止。便听一个极其无奈又不甘愿声音缓道:“是死也不会开门。”

“是贞洁烈夫吗?”忍不住道:“将就一晚又不会怎样。”

“二人还有婚约在身呢,怎不将就一晚。”宋涧山极快地道:“且在那村中之时,胳臂搂阿徵搂得不要太紧噢,这会儿又害羞个甚。”

“那是…”脸上红了红:“那是不知情嘛,眼下一个清白姑娘——”

“亦是一个清白公子!”

额上隐隐跳了跳,忍不住向边上瞧去,曲徵悠然站在一旁,一副“早告诉会如此”神色。

“一掌把他门拆了罢。”认真道:“到时二人敞着门在床上,让人想不知道风流韵事也难!”

门内似乎有人呛住了,狠狠了咳了数声,最后怒道:“敢!”

半晌无话,便听宋涧山声音又低下来:“阿徵!不要跟她胡闹…不是真打算来一掌罢…要是进来就跳窗!”

跳窗…还咬舌自尽呢!

这货是艳本看多了么…

然待了半晌,曲徵却没动,只是转过了身。

乐颠颠道:“一掌要酝酿这么久?要不替…”

“不必了。”他侧过头弯起嘴角:“也没甚么,出去坐一晚便是了。”

…心上霎时中了一箭。

金百万!人家昨晚已然为一夜未眠,今日失了歇息地方,竟如此推三阻四…且最最重要是,客房钱还是人家付嗷!

立时矮了一截,伸手拽住曲徵袖子,不好意思道:“这个…睡房间罢,出去坐一晚。”

说罢松开手正欲转过身,然还未动,便被曲徵反手握住指尖,他微微垂了眼睫:“百万…是不信么?”

胸口一疼,结巴道:“…,当然信。”

可是不信自己啊嘤嘤嘤。

是以折腾了数圈后,认命与曲徵站在床前,手中端了杯茶。

“嗯…既然这样也没别法子。”愁眉苦脸道:“可千万别脱外衫啊,咱们躺好了,便在中间放这杯茶。”

觉着,这大约是预防半夜控制不住禽兽奔腾向他扑去最好办法了。曲徵没有说话,微微一笑便合衣躺下来,面朝内墙闭了双目。留了一只蜡烛燃着,端着茶杯犹豫了半晌,还是放在了一边。

莫说睡品不佳,万一一个翻身碰翻了茶杯,这晚上便谁都别想睡了。再者仔细想想,曲狐狸何等武功,他只要微微一挣扎,便转着圈儿飞出去了,应该不会有霸王硬上弓机会。

深思熟虑后,觉着心中有了底,满意合衣躺在外侧。

半柱香时分过后。

缩着手脚蜷成一团,觉着很有些悲催。

他娘亲,千算万算,没想到被子是单人好窄!

悄悄回头瞄了一眼,曲徵一动不动静卧,只搭了一半锦被,委实是副守礼君子情状。可是要与他中间隔出半人远,是以被子便不够宽了。

这货睡得这么快?撇撇嘴,实在是感觉冷了,便微微向后靠了靠,躺了一会又觉得不舒服,又向后靠了靠,闭了半晌眼睛只觉后面仿佛有个暖炉,便又向后靠了靠…

于是这一次果断靠过了劲儿。

背后一麻,只感觉到男子坚毅背部曲线,隔了衣衫仍然觉得温热。这会儿曲徵要是不醒,他便不是曲狐狸而是曲木头了。

“百万。”他沉沉道:“茶杯不见了么?”

尴尬了咳了一声:“嗯…觉着定力还是可以相信所以…”

他似是笑了笑,缓缓侧过身来,连忙向旁边挪了挪,眼下两人都是平躺,中间缝隙极小,被子倒刚好够用。觉着这副情况算是圆满,便安然闭了眼,准备睡了。

又是半柱香时分过后。

是不是昨天昏睡多了导致现在一点不困为甚会睡不着啊啊啊啊啊!

微微睁了眼悄悄去看曲徵,他娴静侧容有如雕琢出冰肌玉骨,在昏暗烛光下却是极盛美丽。吞了下口水,觉着要坏菜,便勒令自己不准再往深处想。

“…睡了么?”小声试探道。

半晌只闻心跳。

“还未。”曲徵淡道,声音有丝不易察觉微哑,在这静谧幔帐间更显惑人。

“也睡不着,大约是昨晚睡多了…”挠头笑了笑:“不如们来谈心。”

他似是弯了唇角:“好。”

“听闻在琅中有好多琴庄。”碎碎念道:“可惜琴曲不行,以后与一起,亦不知做甚么…还是喜欢做饭多些。”

他还未回答,忽地想到一处,霎时喜道:“这样罢!做了琴庄厨子,每月给十两银子怎样?大家这么熟就厚待一点么,对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是不是嘿嘿嘿嘿…”

曲徵微微侧过脸,幽深双眸映着红烛,跳跃着暗沉光。

“是说,”他淡淡一笑:“只做菜与吃么?”

“谁,谁说…”涨红了脸,曲狐狸是在调戏罢方才哪个字有这个意思?!然结巴了半天,只觉心中愈发荡漾,言语到了最后便没控制住,小声答道:“谁说…呃…嗯。”

未待害羞多久,便又想到一个严肃问题:“那十两银子也得照给啊!”

曲徵又是一笑:“可是百万,整个儿琴庄,不都是曲夫人么。”

一怔,曲夫人是谁,哪冒出来,能吃咩?

曲夫人!

诚然他言语中无甚旖旎意味,但大约意识到这句话与香喷喷银子沾边儿,霎时心跳得极快。

原来嫁了他,就是曲夫人了。

可不知为甚,原本早就定下婚约,心中却一直觉得极不真实。仿佛前方是雾霭重重迷障,看不到一条清晰出路,随时都会有意外来破坏这一切。而身边人,他若即若离,温柔无情,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其实一直在想,如果不是璞元真经,和曲徵,大约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像在一座独木桥上缓慢行走,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以为只要追上去就可以与他并肩而行,可是低头看便会发现,这是一条极其危险路。曲徵,他强大,高傲,天生就适合孤独。他身畔不会有任何人,就好像他躺在身边,们离得这样近。看着他笑,望着他眼,却触不到他心。

是天和地差别。

穷尽一生,好像都无法再近一些。

微微叹了口气,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呢。

这样做…也许会很任□。明知靠近他只会被伤害,却仍是想握着他手。哪怕下面是万丈深渊,还是情不自禁想要拉住他。

便算粉身碎骨,也要…拉住他。

在锦被下手挪了挪,轻轻握住他修长五指。

“曲徵…当真要娶了么?”认真小声道:“那以后…们便都不是独自一人啦,无论发生甚么,总还有在。”

言语淡淡,融入黑夜无声无息。

曲徵微微睁着眼,手也任由握着,不曾挪动分毫。

他没有说话,亦没有惯常笑意,仿佛是要睡了。但知道他一字不差听在耳中,每次曲徵稍稍认真起来时候,便是这样表情。

似是过了很久很久,大约是睡去了,却又仿佛在梦中,耳中朦朦胧胧,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清浅叹息。

“百万…”

心思混沌,指间紧了紧,觉着他手还在,顿觉安心,意识便渐渐模糊了,一夜稳然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在床上折腾到半夜神马的= =盖棉被纯聊天最有爱了OTL

在存稿君和日更君离我而去的时候,数学君和工作君强势雄起

我会努力的握拳!至少做到隔日更嘤嘤嘤

话说至于女王的问题,大家不要催啦~~~女王是个心理到身体的变化,我有数的- -好吧我来剧透,离百万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有两章~~

距离大婚之日,也有两章~~(艾玛感觉我不小心剧透了神马重要的东西。。。)

☆、41章

路途五日,已达琅中。

江南水乡,风景如画。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虽是冬日却丝毫不觉寒冷。然数日劳顿,我已然让马背颠得神色萎靡,难得曲徵和宋涧山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两人在前面骑马并肩谈笑,各有千秋风流无限,不知引了多少路人侧目回眸,我垂着头软在马背上,看起来极像个跟班的小厮。

不知在镇中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我抬起头,眼前的铜门极为古色古香,匾额是隶书的“听琴苑”三个大字。曲徵推开门,我抻长了脖子,一股古朴典雅的气息霎时迎面而来。

“公子。”一个老人对着曲徵弯了弯腰,仿佛一点也不讶异他忽然回来。他手上抱着一张琴,似是刚刚制好,又向宋涧山点头道:“宋公子。”

宋涧山亦回了礼,神色对这老者十分敬重。我觉着他大约不会知道我是谁,便背过身去解马身上的东西,只听身后脚步缓缓,那老者道:“我是这听琴苑的管家断弦翁,粗活便让我孙儿音无来就好,少夫人不必亲自劳累。”

我一怔,赶紧转过了身来,有些紧张的对他回了礼。不知何时有个少年站在我身畔,沉默寡言一声不吭,直接过来解我马上的东西,夹在腋下便离开了。我瞧着他这副身形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曲徵淡淡一笑:“可都准备好了么?”

“回公子的话,都已经备妥,其它行当只等少夫人亲自挑选。”断弦翁恭谨的道:“老朽还有新琴要送去六号铺子,公子若有事可差唤音无。”

他说罢,与我和宋涧山指明住处,曲徵便先行回房整顿。整座别苑极为安静,仿佛连个做活的婢女都没有,我挠挠头,面上十分困惑,宋涧山却似到了自己家中很是自在,与我挑了挑眉道:“你别看这宅院大,其实只住了阿徵一个人,所以只有那祖孙俩在打理。”

“这个老人家?”我脑子里浮现出他洗衣做饭扫地擦灰等情状,不由得刮目相看:“瞧不出他这般贤惠…”

“…那些都是雇了外包工来做的。”宋涧山抚额:“你可知这断弦瓮是谁?能让他甘心屈尊在此管个院子,怕是只有阿徵有这个能耐了。”

这祖孙二人步履平常,呼吸吐纳之间亦没甚特别之处,我又挠了挠头懒得再去想,然因那一声“少夫人”,心中已对这断弦瓮生出了大大的好感,看这院子亦有许多亲近之意,大约…这便是我后半生的家了。

我乐得一扫疲惫,小跑着便奔去后院,瞧见一处敞开的卧房,我的包裹都已放在桌上,登时满心欢喜,扑进床铺间各种翻滚。

沐浴后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是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