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多么强悍的女人啊!

胡善围至今都记得继母陈氏怀孕时,就像母鸡孵蛋,甚少挪窝,娇娇怯怯的,地上掉了东西,都不肯弯腰,或者蹲下捡起来,全部指使胡善围代劳。

最矫情的时候,陈氏在马桶出恭,说手指够不着屁股,要胡善围拿着草纸给她擦拭。

当时胡善围就怒了,出去把草纸扔给父亲,要父亲履行当丈夫的责任。

然而燕王妃有孕时敢骑马驰骋田野,还将弟弟绑起来,在马屁股后面拖曳而行。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胡善围甚是叹服,都想问问燕王妃有什么养生健体的法子,只是她是宫廷女官,不便结交住在宫外亲王妃,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燕王妃的大肚皮,便匆匆离开皇室家宴。

从颇具规模的肚皮来看,燕王妃估摸腊月就要生了,才十八岁,比我还小两岁呢,就即将是四个孩子的娘,一年一个,真是…

正思忖着,一个男童清冽的嗓音从身后响起,“胡典正。”

胡善围回头,见梅树下有一个小内侍打着灯笼,居然是清净仙师身边的阉童马三保。

胡善围忙过去问道:“可是清净仙师找我有事?”

马三保点头头,把灯笼挂在梅枝上,双手递给她一个书本子,正是道衍禅师的诗集《独庵集》。

胡善围有些不明所以,马三保翻开扉页,扉页写着几行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这是老子《道德经》的内容,说好的品行就像水一样,滋养万物也容纳万物,不与人争长短名利。

末了,还有落款:“道衍。”

“这…”胡善围猛地意识道这是什么,难以置信的捧着书本子:“这是道衍禅师的亲笔签名?”

马三保见她开心,露出天真纯净笑容,“是的,听说胡典正崇拜道衍禅师,熟读《独庵集》,恰好道衍禅师去给清净仙师讲解佛经,奴婢斗胆请仙师向道衍禅师讨要笔墨,禅师问送给何人?他的笔墨不会随意送人。”

“奴婢将胡典正在西安和秦/王府坏人斗智斗勇的事情讲给禅师听,禅师很是感叹,得知您的名字是胡善围,连说好名字,便写下‘上善若水’这句话送给胡典正。”

胡善围狂喜万分,紧紧抱着道衍禅师亲笔签名的诗集,好像怕歹人抢走似的,激动的说道:“当年苏州遭遇屠城大劫时,父亲背着我逃到卧佛寺,被人群挤倒摔跤,我摔出箩筐,就是道衍禅师扶我起来,从此我便崇拜禅师,禅师是得道高僧,我从未幻想过得到禅师馈赠的墨宝,多谢你和仙师,为我求到做梦都想不到的礼物。”

马三保惊讶道:“没想到你和禅师有这种因果渊源,看来这礼物我们送对了。”

胡善围如获珍宝,这比洪武帝所有的赏赐都珍贵,问马三保:“仙师近日身体可还好?精神如何?我在后宫当差,若无正当理由不得出宫,想去看望仙师,只是不能如愿。”

马三保说道:“仙师身体正在恢复,近日可以喝一些牛乳了。仙师日夜诵经,还有道衍禅师这种高僧答疑解惑,精神平静了不少。仙师也时常教导奴婢,莫要因昔日的苦痛,而对人世间生了怨怼之心,怨恨会毁了一个人的心性,做人要善良。善有善果,恶有恶果。”

马三保是秦王在征西番时掠夺阉割的男童,聪明清秀,可惜前途尽毁,如今洪武帝忌惮太监,宫中太监们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马三保成为清净仙师身边的小内侍,其实比在宫里更自在一些。

更何况,洪武帝禁止太监内侍们读书识字,发现就要砍头。马三保在宫外有机会得到道衍禅师这种高僧教导,是一桩好事。

因果循环,胡善围自认只是出了一趟公差,做了她该做的事情,对清净仙师和马三保而言,却是逃脱魔窟的大救星。

就像道衍禅师在苏州屠城时挺身而出,护住全寺的逃难百姓一样,对他而言,也只是出于修行之人慈悲为怀,悲天悯人的情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可是胡善围却因此而活下来了。

上善若水,做人要保持善念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播下善的种子会开花结果;恶也是如此,恶果不是没有,只是时候还未到。

老梅树下,胡善围想起在曹尚宫面前发的毒誓,老实说,她一点把握都没有,但今日意外得到道衍禅师赠送的墨宝,将来一个个的善果堆积在一起,看似不可能的目标还是有机会实现的。

冬至次日,宫中“篦头房”的人去西六宫的长春宫,给刚刚会坐的小公主剃光头。

大明习俗,小孩子无论男女,八岁以前都要剃光头的,“一茎不留,如佛子焉”,八岁后会把头顶的头发留下来,旁边依然剃光。也就是“中央”留头发,地方则“片甲不留”。

到了十来岁,成了少年少女,就不再剃头了,中间的长头发梳成发髻,旁边的头皮由于刚刚才开始留头,无法梳成发髻,所以自然垂散下来,简称披发,这是未婚男女的标志。

一旦成婚,无论男女,头发都必须全部梳成发髻或者戴上网巾,丝毫不乱,表示庄重。大明皇族和民间一样,也是这种剃发留发的规矩。

“篦头房”隶属于礼仪房——就是俗称奶/子府的那个,有稳重的老太监和老宫女十来人,专门负责皇子皇女剃头的事情。

剃头不好听,在宫里叫做“请发”,小孩子头发长得快,差不多二十天篦头房的人就回来“请发”一次。

以往小公主瞌睡多,篦头房乘着奶婆哄睡后,赶紧开始剃头,干净利落的刮干净了。

可是小公主现在六个月了,白天睡眠越来越少,篦头房特意等到中午午睡时去了长春宫。

每次请发,长春宫的李贤妃都一旁亲自照看,就怕出事,她要承担照顾不周的责任。

洪武帝重视子嗣,因李贤妃抱养了小公主,皇上经常来看,近水楼台的,李贤妃因此多沾了些“雨露”,三十来岁老蚌含珠,居然有了身孕!如今刚刚三个月,肚子还没显怀。

“已经睡沉了,你们动作快一点。”李贤妃吩咐道,她疲倦了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呵欠。贤妃大龄怀孕,怀像有些不好看,频频恶心呕吐,脸上还开始长妊娠斑,看起来有些老态。

昨日冬至宴会,李贤妃看到已经是第四胎的燕王妃挺着大肚皮照样吃吃喝喝,听戏说笑,精力充沛,不得感叹年轻就是好啊,这孩子真不会挑时候,为什么不早一点到她肚皮里头来呢?

屋里铺着厚实的地毯,靴子踏在上面没有声音,篦头房的人忙而不乱,先用温热的湿手巾润湿了软若青草般的断碎发,然后两个老宫人拿着锋利的刮刀开始剃头。

从额头开始,一刮到底,湿发落在盆中,这些都要收在锦囊里保存下来。

刮刀在头顶麻酥酥的,半岁的小公主睡眠越来越警醒,夜晚还好些,白天稍有动静就容易惊醒。

小公主睁开眼睛,入眼是两个陌生人,她有些害怕,加上小婴儿的起床气,顿时在奶婆怀里挥拳蹬腿,小小的身体像麻花似的扭动,大声哭闹起来。

老宫人忙收起刮刀,不敢继续。

一股酸气涌到咽喉,却要吐不吐,李贤妃干呕了两次,觉得小婴儿的哭声无比聒噪。

奶婆用奶/头也哄不好,只得对篦头房的人说道:

“烦请各位晚上等小公主入睡后再来一趟,剃完余发。”

老宫人说道:“不麻烦的,小孩子都这样,我们吃了晚饭再来长春宫。”

李贤妃蹙眉,含了一颗酸梅,见小公主剃了一半的“阴阳头”,甚是不满,“这样太难看了,不成体统。”

奶婆赶紧给小公主戴上虎头帽,“遮一遮就好,反正外头大风大雪的,也不用抱出去给别人瞧见了。”

李贤妃冷了脸,“长春宫谁是主位?”

奶婆不敢说话。

李贤妃说道:“晚上剃头若又哭醒,要哄到什么时候去?乘着她头发还是湿的,赶紧一起剃了干净。”

篦头房的人说道:“剃刀锋利,小公主一直哭闹挣扎,唯恐伤到她。”

李贤妃道:“那就按住了她,才半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劲?一个大人都按不过?”

篦头房的人忙说道:“公主之尊,奴婢们不敢触碰。”

宁可不做,也不能做错,这是底层宫廷宫人生存之道。万一出事,谁担当责任?篦头房的人宁可多跑几趟,跑断腿也比断头好。

篦头房的人赶紧收拾剃头的家伙事走人,就怕李贤妃拉着他们强行给小公主剃头。

晚上篦头房的人再来,却发现小公主另一半头发已经剃干净了,奶婆把装着碎发的锦囊给他们,说道:“你们走后,小公主哭累睡沉了,我们乘机给她剃了余发。”

一切顺利,篦头房的人取走了头发。

可是当夜,小公主屡屡惊厥,在梦中哭醒,哭到呕吐,子夜时更是高烧不止,烧到打摆子抽搐。

尚食局的茹司药亲自照看小公主,针灸推拿后,小公主渐渐安静下来,茹司药查看小公主的呕吐物,还有粪便尿液排泄物,甚至奶娘近日用的食谱,均未发现明显异常,于是问奶婆:“小公主白天可曾受过什么惊吓或者刺激?”

奶婆眼神有些闪烁:“因天冷路滑没有抱出去,未曾受过惊吓啊。”

茹司药拿起一枚银针,“真的?”

奶婆赶紧说道:“篦头房的人今日过来小公主请发了,或许剃头时吓住了?”

茹司药叫了篦头房的人过来问,他们却说小公主惊醒后就停止了,并无吓到小公主。

奶婆和篦头房的人互相推诿,茹司药在宫中十年了,如何不知道这其中有蹊跷?说道:“我只管治病,你们有争端,去宫正司喊冤去。”

于是乎,宫正司七品典正胡善围大半夜的被叫醒,去了长春宫断案。

作者有话要说:宫里有个胡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今晚100个红包。

恭喜读者樱喜提100点大红包,是高中课本滕王阁序,要求背诵全文~

№11 网友:樱 评论:《胡善围》 打分:0 发表时间:2018-12-16 22:22:59  所评章节: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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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虚实实

大冷夜里从暖烘烘被窝里出来,步行穿越后宫东西长街, 从西六宫走到西东六宫的长春宫, 还风雪交加, 脚底湿滑, 就是个活菩萨心情也会不好。

胡善围在东长街“偶遇”女官江全。

东西长街的盏盏路灯灯光在风雪中摇晃, 时不时被大风吹灭,有值夜的内侍彻夜在这里点灯添油,让长街保持通明。

江全在宫里已有些人脉关系, 长春宫稍有风吹草动,她便会知道。

江全说道:“凌晨醒了,睡不着,我陪你走一趟。”

这个理由着实牵强, 胡善围知道她挂念谁, 冬天夜里, 比暖被窝更亲的, 就是亲外孙女了, 心中一叹, 挽着她的手说道:“走。”

长春宫。

奶婆和篦头房各持己见,都哭着喊着请胡典正做主。

经历过几件大事, 胡善围眼中也有类似范宫正风雨雷霆之色,摆起官威来, 很像那么回事了。

胡善围喝了一口热茶,轻轻搁下茶杯,双手搁在暖烘烘手炉上, 这个冬天满手草莓般的冻疮没有复发,全靠宫里锦衣玉食的养着。

“说完了?”胡善围问。

奶婆和篦头房的人点点头。

胡善围一抬右手:“天气冷,别跪在地上了,小心寒气伤了膝盖,一辈子老寒腿,起来,坐下,给他们上热茶点心,这闹了大半夜,都饿了。”

奶婆和篦头房的人难以置信,宫正司和锦衣卫的办事风格一脉相承——基本靠打骂。刑房的刑具,据说比锦衣卫还周全。一些简单的、证据确凿,一目了然就能破案的也就罢了,收押后按照宫规判罚了事。

一旦遇到麻烦的事情,原告被告各执一词,基本的套路是将原告被告各打五十大板,看谁先熬不住刑,签字画押了结纷争,和朝廷衙门办案的套路差不多。

奶婆和篦头房的人都做好挨板子的准备了,胡善围却和颜悦色请他们喝茶吃点心!

裤子都脱了准备挨打,给我们来这个?

不过真的是又冷又饿。众人有吃有喝,胡善围还温柔的和他们聊天,“你们现在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谁给的?”

众人皆说是皇上皇后给的。

胡善围笑道:“既然心中都清楚,你们都不算糊涂,知道是谁养着你们。不过你们也要清楚,皇上皇后为何要养着你们呢?”

“奶婆是为了给小公主喂奶的,篦头房是为了给小公主们请发的。是小公主给了你们服侍宫廷的机会,现在小公主病了,据茹司药说,大半是唬住了,你们帮忙找找,这病因从何而起?”

众人皆不敢出声了,连茶都不敢碰。

胡善围轻轻一叹:“才半岁的小婴儿,不会说话,只会吃喝拉撒,全都仰仗你们的照顾和保护。不过,她年纪再小,也姓朱,是你们要效忠的小主人,如今小主人被人欺负了,你们宁可互相污蔑泼脏水,也不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长春宫是李贤妃的地盘,如果没有李贤妃授意,谁敢做主给小公主剃下另一半头发?

答案大家心知肚明,可就是不敢说,都心怀侥幸心理,把责任推到对方头上,不敢得罪李贤妃。反正小公主只是受了点惊吓,茹司药一来,烧退睡着了,并无大碍。

众人又跪在地上叫冤枉。

胡善围向女秀才黄惟德使了个眼色。

黄惟德会意,起来说道:“我以前只是一个灶下婢,地位还不如你们。我晓得你们为何宁可去宫正司刑房受酷刑,也不肯说出真相。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有时候还要丢了性命,替上面的人扛责任。”

众人看着黄惟德,目露艳羡之意,黄秀才从底层而来,知道他们的难言之隐。

黄惟德说道:“所以我才会拼了命的学习,考女秀才,摆脱任人摆布的命运。你们的担忧,我全都知道。小公主还小,不记事,连话都不会说,你们效忠她,她也不知道,她生母没了,她哥哥楚王已经成婚搬出宫外,无召不得进宫,所以,你们对她再好,也无人回馈你们。”

众人忙道不敢。

黄惟德说道:“别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了,宫中捧高踩低的事情我见得多。你们觉得小公主唬住了只是一桩小事,大不了挨打受罚,扣几个月的银米就罢了,但得罪了某人,你们以后在宫里都没有好果子吃,权衡利弊,自然对真相都守口如瓶,只是——”

话没说完,女官江全突然带着一身风雪推门进来,快步走到胡善围身边,耳语了几句,胡善围正在喝茶呢,闻言吓得手抖,啪的一声,茶盏落地,碎瓷片和热茶汤溅了一地。

胡善围脸色惨白:“当真?不是已经退烧了吗?”

江全说道:“又发作了,哭得抽搐昏厥过去,茹司药束手无策,要把小公主抱到乾清宫,请太医院大夫一同会诊。”

众人一听,皆以为小公主出大事了,心道不好。

奶婆慌忙说道:“这不可能…只是按住头刮个头发而已,怎么会…不是我做的!是李贤妃嫌小公主哭得闹心,阴阳头又难看,便命心腹宫人按住她的头刮头发…很快,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刮完了,没伤着小公主,她只是哭了一会就停下玩拨浪鼓去了,我以为没事…”

篦头房的人也跟着说道:“李贤妃嫌弃阴阳头难看,曾经吩咐我们赶紧强按住剃了,我们那里敢啊,说晚上等小公主睡熟了再过来请发,我们到长春宫的时候,奶婆把头发递过来,说乘着小公主睡觉的时候剃了,我们就没多想…”

小公主要抱到乾清宫请太医院会诊,原告被告才知事情闹大了,他们丢命也扛不住这个责任,只得招出实情。

胡善围问奶婆:“那个宫人动的手?剃刀在那里?”

奶婆说道:“是专门给李贤妃梳头的王妈妈,用的是平时用来给贤妃修眉毛的小刀。”

胡善围说道:“把王妈妈请到宫正司,梳头修容的工具匣子也一起收好。”

又对奶婆和篦头房的人说道:“你们也先去宫正司走一趟,和王妈妈当场对质。”

将众人带走之后,黄惟德面露笑意:“两位女官演得一出好戏,我都被唬住了。”

胡善围和江全相视一笑。

此时天微微亮,茹司药守在小公主身边,寸步不离,小公主在梦中还偶有惊吓,哼哼唧唧,挥着小拳头,好像和梦中的怪兽打架。

茹司药轻轻抚着她剧烈起伏的小肚皮,她的小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握住茹司药的手指不放,还下意识的将手指头放在嘴里慢慢咬着。

小公主还没有出牙,光秃秃的牙床咬着也不疼,好像一尾大鲤鱼张大嘴巴吸吮着手指。

茹司药今年二十三岁,正值生育的年龄,看着床上小小的一肉团子,都被她吸出母性的光辉,眼神都变得温柔了。

小公主明显缺乏安全感,都说小婴儿不懂事,其实并非如此,小婴儿对气氛和人们的情绪反应超乎寻常的灵敏,纵使日夜有十几个人伺候着,珠翠环绕,小公主依然时常焦躁不安,她又不会说话,发泄情绪的唯一方式就是哭闹。

故,长春宫的人都说小公主不好带。

当初小公主百日剪发命名礼那天,李贤妃还特意请了尚宫局曹尚宫去剪发,样样妥帖周全,比亲娘还考虑得周到,宫中皆称她贤妃之名,名副其实。

可是得到了赞誉和皇上的青睐之后,名利双收李贤妃犹如喝了雄黄酒的白娘子,立马就现原形,照顾孩子需要耐心和爱心,有些人并不适合照顾别人的孩子。

宫正司来人了,李贤妃按照往常的经验,以为奶婆和篦头房不敢把她咬出来,何况小公主并无大碍。

小孩子么,都爱哭闹,宫里皇子公主,小的时候个个都有夜里发高烧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烧,又莫名其妙的好了。

所以,胡善围来审问时,李贤妃自持有身孕,并没有起床迎接,继续睡着。直到天微亮,突然有人尖叫:“贤妃娘娘救——”

后面的话语戛然而止。李贤妃半梦半醒,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怀孕总是犯困,精神不济,复又躺下继续睡,却不知心腹宫女已经被宫正司的人堵了嘴,拖走了。

天亮起床,李贤妃才知道这一夜宫里的变故,气得推翻了洗脸架上的铜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叫醒本宫?”

宫人跪地哭道:“茹司药说娘娘大龄有孕,要好好休息,不得惊扰娘娘,若娘娘因此伤了胎气,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贤妃的怀像不好,宫中人尽皆知,都怕出事,茹司药医术高明,她的话宫人不敢不听。

李贤妃匆忙洗漱过了,去西配殿看望小公主,可大门紧闭,门口守着陌生的宫人,不然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