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传业大叫一声,“我看你今晚闯进来,根本就是惹事的!你当我们江家人好欺负是不是?虽然我的武功不如你,可你若是想打架。只管使出来。”

这是江家人,是素妍的家人,他不能伤害,要是真的出手,素妍更不理他了。

宇文琰虽然生气,却还有几分理性。“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是她因我受累?”

“你不清楚吗?去皇城官衙找白大虔大人,他会告诉你真相!傅小姐看上了你,你娘看上了傅小姐,傅妃为了让她妹妹成功嫁你为妻,便派了下人找乞丐编排小姑姑与唐观之间的事,连损毁小姑姑名节的诗都是傅妃姐妹买人写的…而你娘却信了这些事实,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小姑姑行事不端!这样说你还明白吗?如若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你去皇城官衙问过明白!”

宇文琰惊得低头,又抬头看着怒火乱窜的江传业。

怎么是这样?

他一直以为,左肩王妃只是单纯的因为唐观的那些诗词才厌恶素妍。

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居然会扯出傅妃姐妹来。

“小姑姑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中伤、诽谤,甚至成了乞丐口里人人嬉笑、言谈中失德失节的女子!这些不是她的错,是你!要不是你招惹是非,小姑姑根本不必承受这些。你走!从今往后再不要踏入江家。”

到底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宇文琰听江传业说出来,惊若雷鸣。

黑暗中,行来了江书鸿与江传嗣,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宇文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江传业会说出另一种真相。他不忍责怪素妍,她总是无辜而深情地望着他,即便他听到了一些她与唐观的流言,他却在心里相信她,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原来,不是她对不起他,而是他在无形中伤害了她。

左肩王妃对她的羞辱、偏见,于骄傲的她来说,那是无法容忍的。

江书鸿近了跟前,冷声道:“琰世子回去告诉王妃,从今往后,她儿子娶谁与我们江家无关,只求她高抬贵手,别再伤害素妍。还有你那个未来的世子妃傅宜心,也请她和她的姐姐先想想怎么自保,她们既然敢抵毁素妍,就要承受这个后果!”

宇文琰过了良久,才悠悠回过神来,“现在…安西已经知道所有事了?”

“她不知道!”江书鸿没有好气。

想到大书房里时,素妍知晓实情后那痛苦含泪的眼睛,他就蓄着一肚子的火,这是江家上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她值得所有人的呵护,她总是为家里每一个人设想,却唯独少有顾忌自己。

江传嗣语调分明比父亲和弟弟温和得多,“小姑姑想着维护江家的体面,想着不再让你夹杂在她和王妃之间为难。这才做出退亲的决定。小姑姑还说,要是傅小姐真是个好的,你娶她幸许是段良缘。可是能在背后,干出毁人名节,编排流言诽语的人怎能是好的。琰世子就别为难我们了,祖父已经下了令,不许你再接近我小姑姑了。”

江家人不是一般的护短,现在出了这些事,一个个都似被惹恼的螃蟹一样,张扬着铁钳。预备好随时攻击。而世人。总是最偏向弱者、受害者。在他们看来素妍就是最该被他们保护的。

江家人知晓的事,宇文琰才刚刚听说,“你们一早就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江书鸿道:“左肩王妃说了那么多有损素妍名节的事,我们自然要彻查清楚。只是没想到,几日下来,居然揪出了一个在背后专放流言的婆子。”

“这人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即便听说了,宇文琰还是反应不过来。

他不相信,在那些事的背后,是有心人的算计,最终却是他引起来的。

“这婆子自称是十一王府傅妃的乳母。孰真孰假,自有皇城知州白大虔大人查办。我们江家也就不过问了,到了结案之时,相信白大人自会给我们江家一个交代。”江书鸿做了个请离开的动作。

宇文琰低下头,往如意堂方向移去,身后跟着江传业。直将他送到了二门,看他一身落漠地出了江家大门。

是他太笨了?居然没往深处想,没想这背后可能有问题?那些人的算计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宜心、傅三小姐,自打在十王府被左肩王妃见过就再难忘记,甚至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提到她有多贤惠,多可爱、多水灵漂亮…还说她就是自己想选的儿媳。

第一次听到时,宇文琰是生气的。

那时候好像是八月,刚过了新皇下的禁酒令之期。左肩王妃第一次生出了要与江家退亲的念头。

宇文琰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他和素妍商议要定下婚期。

他与父母说了要与素妍提前成亲的想法,当时王妃就反对,扬言要退亲,且态度坚决。当时他和母亲大吵,说什么也不肯。

左肩王妃指责说中秋节地天,素妍被上千名学子堵住去路的事,明明只得二十多人,怎的就成了上千名?

人言可谓!

宇文琰虽然解释过,可左肩王妃说什么也不信,只说素妍不是个守妇德的,不能娶为儿媳,要退亲。

这次是他私下与父亲商量的,王妃得了消息,请了福媒婆入府,要退亲,却被左肩王给训斥了一顿。

王妃不曾服输,扬言非退亲不可。为防万一,左肩王下了王妃的禁足令,王妃对素妍也就越发讨厌了。

那天,宇文琰搬出了王府,住在了别苑里,不愿再回家。

下次轮休日时,王府的下人来禀,说王妃生病了。

宇文琰回去瞧了一趟,正撞见王妃在与青霞郡主闲话家常,知是骗他,一扭头就走了。

结果第二次,王妃就真的病到了。

宇文琰却当成了是假的。

没两日,就听说傅宜心到左肩王府探望、并留于府中半月侍疾的事。

这件事,都是傅宜心离开后他才听说的。

左肩王担心传出去,于傅宜心名节有损,只怕江家知晓也不好,对此事下了禁言令。

之后,左肩王妃就越发提傅宜心多了,甚至私下认定傅宜心才是她最得心的儿媳人选,说傅宜心女红好、厨艺好,又温和又孝顺…总之在她心里是天下最合适的儿媳人赞。

553 真相

回想这几月发生的点滴,宇文琰恍若梦中,他策马扬鞭,走在深夜的街头,领着几名随身的护卫到了皇城官衙。

他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官衙的牢房里,关押着二十几名乞丐,又有一个婆子三口人,又关了两名年轻的丫头。

师爷笑容可掬:“琰世子想问什么?”

婆子快速爬了过来,“琰世子饶命!琰世子饶命!犯妇都是按照傅妃和傅三小姐所说做的,我…我真不知道会成这样。”

宇文琰厉声道:“她们要你做什么?”

婆子道:“傅三小姐八月初,在皇城偶然得见琰世子,心生爱慕,再难割舍。求了傅妃帮忙,傅妃为了要帮三小姐嫁入左肩王妃,就想了个抵毁安西郡主名节的主意…”

师爷扬了扬头,婆子浑身一颤,今儿全家都上了刑,要她按照白大人的意思招供。

白大虔要对付傅丞相。

“傅妃说,要帮三小姐,还得请傅丞相出面。傅丞相夫妇就帮她们想了个这样的主意…”

一边的丫头拖着一身伤痕,大声道:“你这个死虔婆!你胡说!这事儿和傅丞相没关系,是傅妃姐妹自己的主意!”

婆子不敢不照着白大虔的意思说,继续道:“傅丞相说,傅家的女儿就该个个为妃,如他的女儿一样,需得做正室才好,只有这样才能帮他步步高升,做权倾朝野的人…”

宇文琰怎么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此事和傅妃姐妹确有关联不假,怎么又扯出傅丞相来了。

隔壁牢里,一个年轻的丫头还在破口大骂:“你不讲良心,傅家收留了你一家三口,你反而陷害傅丞相。这事分明是傅妃姐妹的主意,要是太太和相爷知道,指定不同意的。你是在构陷。你是在构陷丞相…”

宇文琰一调头,走到丫头们的牢房间:“你们俩是什么人?”

叫骂的丫头连连“我…”了两声,“罪婢是傅妃的陪嫁丫头,罪婢当真不知道傅妃姐妹的事,因罪婢是在十王府傅妃身边长大的,傅妃一直都不大信我。每次与这婆子议事,都将我遣开,直至今晨,官府的人进府抓了奴婢,奴婢才知出事了。”

他的目光移到另一个丫头的身上。

这丫头一脸倔强。“这事不能怪我家小姐。她也被傅妃利用了。傅妃说只要她讨好左肩王妃,就想办法让我家三小姐做左肩王府的世子妃…”

宇文琰移到关押了乞丐的牢房前,挺了挺胸膛:“你们是怎么回事?”

乞丐爬了过来,有几个也用了刑。一个朗声道:“大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在城西破庙里听那婆子讲了个郡主千金与风流才子的事儿,就被人给抓住送到了官府。”

“是什么样的事?”

乞丐壮着胆子,“要是草民说了,大人能放了草民么?”

“出去做甚,在这牢里有吃有睡的,可不比在外面讨饭来得强。”

乞丐摇了摇头,“在这里哪有在外面的好,在外面攒了钱。还能吃上一回花酒。”他笑着,“一个叫安西的郡主千金,被一个姓唐的风流才子勾引,半夜抱了枕头去幽会的事,那叫一个快活。到底是郡主千金,听起来比青楼头牌还*呢…”

宇文琰握紧拳头,重重一拳击在栏杆上。

婆子吓得一颤。

他蓦地回头,江家人知晓的此事,怎会不怒!

堂堂公候小姐、当朝郡主,竟被诽谤至此,拿她与青楼女子相比。

乞丐停了片刻,继续道:“两个人先对对子,再吟诗,很快就是*,滚到一张床上了…”

宇文琰厉喝一声:“你给本世子闭嘴!”

她们这是想毁了素妍,她那样骄傲,哪堪这种流言诽语,也难怪江家人迁怒于他。

乞丐道:“大人答应了草民,说了就放我出去!”

就这乞丐的嘴,要是出去了,素妍岂不当真毁了。

师爷道:“傅氏姐妹这招够狠,今日白大人在城北、城西转了一圈,这等不堪入目的流言皆能听到。堂堂郡主之尊,竟被人损毁至此,此事牵扯傅丞相,白大人已经写了奏章上禀朝廷,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大案,得由皇上做主彻查…”

宇文琰气愤地离了大牢,站在官衙前,心潮起伏,他却想不起八月初时何处见过傅宜心一面,也至让她动了心,使出这等狠毒的法子。

他想怪素妍,却说不出一个怪字。

是他累及了她,害得她好好的女儿家,被人伤害至此。

这些流言还能止得住么?

已经传出去了,这才是让江家人最愤怒的。

他该怎么办?即便贵为王府世子,也保护不了心中的女子,反而引出一连串的事。

坐在六福楼里,想到自己每次来这儿,都是给她买爱吃的卤食,她再不地接受他的好,也不会接受他买的东西。

断了!

当真就这样断了。

宇文琰捧着酒坛,灼辣的酒入喉,一路燃烧下去。

心,灼痛了。

胃,烧疼了。

五腑内脏都是疼痛着的,疼痛得这样的彻底。

他醉倒在六福楼的雅间里,两名护卫将他扶住,往王府别苑移去。

江家向并肩王府退亲的事,还有其间不为人晓,听后让人愤怒的内情还是像风一样传了出去,并以极快的速度成为各官宦府邸人人谈论的话题。

先是曹玉娥回曹家怒斥傅家姐妹狠毒无情,坏人名节不说,还毁人良缘,现在江家气不过,已经退亲了。

又有李碧菱与自己母亲提了江家让人头疼的事儿。

何氏更是悖然大怒,回到何家也与人说了这事儿,不外乎是左肩王妃被伪善女欺蒙,反说素妍种种不是,江家人提出了退亲…

九公主与自己最投缘的六公主说这事时,六公主则是一脸深思。

听九公主说完。六公主问:“是你猜的,还是真有其事。”

九公主挺着大肚,“六皇姐看我是搬弄是非的么?傅妃身边的乳母婆子一家都下了大牢,还抓了十几个受她指使四处传播流言的乞丐,这能是假的么?那婆子已经招认,是奉傅妃姐妹才这么做的。傅妃要帮她妹妹做琰世子妃呢…我小姑姑是什么人?听说左肩王妃许了傅三小姐要娶为儿媳,那我小姑姑是什么?已经向左肩王府退亲了…”

六公主问:“下的是哪家大牢?”

九公主想了想,“听府里人说,府里的小厮赶到西城外破庙时,将那婆子抓了现形。她正教乞丐们编排坏话呢。立时就将婆子和一些乞丐抓住送进了大牢。好像是说大理寺的大牢。接手这案子的是刑部顾力行的学生白大虔…”

六公主心头一沉:白大虔是顾力行的学生,两人行事风格都有*成的相似。

要是这案子落在白大虔手里,只怕就没那么单纯,哪怕真的是傅妃想助妹妹做琰世子妃才疯狂地做了这些事。到时候一定都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来。

白大虔这家伙可是个了名的酷吏,查阅典籍,还弄出不少的酷刑。

不管是谁到了他的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件事,会不会扯到镇国公府来。

傅家有一个做正室王妃的,又有一个做王府侧妃的,要是再出一个世子妃,一门三王妃,这是想干什么?

傅家是杨云简的亲舅家。要是因傅家的事再牵连到镇国公府,可就大为不妙了。

六公主再难安静,当即决定找翁爹、丈夫商量。

要是镇国公府出了事,她和几个孩子都难脱身。

看来江家是真的怒了,否则不会直接把这事交到官府去。

六公主耐着性子陪九公主用了午膳。又令人送九公主出府。

待九公主一走,立即去寻家人商议。

杨云简今日在宫时里当值,不在家。

六公主只得与杨秉忠商议。

杨秉忠的续弦妻小傅氏听罢,惊骇不下,“她们两还真是疯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也能做么?毁人名节,这不是要人的命。要是安西郡主真有个长短,江家人绝饶不了她们,弄不好,还让整个傅家跟着赔葬。”

她也是傅家女,是早前杨秉忠原配傅氏的堂妹,此刻听说傅家姐妹的所为,恨得咬牙切齿。

杨秉忠一脸失望。

小傅氏道:“难怪云屏说傅宜慧不是个省心的,看来没让她入宫为妃当真对了。这种狠毒心肠,入了宫指不定弄出什么是非。”

六公主道:“案子落到白大虔手里了,这个人可不简单,指不定会扯出些什么事。翁爹还得与舅舅提前支会一声才行。”

傅氏轻舒一声,“今晨是听右相府的下人来报,说官府抓走了傅三姐儿的服侍丫头,也没说是犯了罪,只把人带走了。”

傅大太太也不敢阻拦,端嫔在宫中得宠,便是各家也得给顾力行几分薄面。顾力行经手的案子,便是极小的事,都能挖出大事来,一个萝卜一个坑,他却能带着一长串的事。

杨秉忠再往深里想,“白大虔为什么没说实话,恐怕是想借这案子做文章。”他扭头看着傅氏,“你亲自去趟右相府,把这事与傅翔好好说,让他做好准备,弄不好,整个傅家都要套在里面。”

傅翔只知道官府拿了葛卢氏一家三口,又抓了侄女傅宜心的丫头入狱,还想着到底是什么人,与大管家询问一番,连大管家都说不出原由。

554 愧疚

傅宜心自来皇城后,就一直住在右相府。

因她讨左肩王妃欢心,傅宜聪夫妇待她倒也热情,想着傅宜心人长得好,就算不做琰世子妃,参选明春秀女,要是入了宫,承了宠,也是个贵人、娘娘什么。

夫妇坐在自家院子的花厅里,看孩子们追逐玩耍,下人来禀:“镇国公府的姑太太回来了,看那样子似发生了大事。”

傅宜聪与妻子招呼了一声,就往上房院里赶去。

傅氏低声说了傅宜慧、傅宜心背里做的事。

傅翔夫妇很是意外。

傅宜聪问:“她们俩真做了这种事?”

“是平国大长公主到镇国公府报的信,傅妃的乳母嬷嬷在城西正教乞丐们编排郡主,被江家大老爷、二爷、三爷等人带人抓了个现形,连几十名乞丐都入了大牢。这接手案子的是大理寺白大虔。国公爷担心会牵连整个傅家,让我过来说一声,让你们赶紧有个准备!”

傅宜聪眸光转动,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还道怎么左肩王妃不喜安西郡主,反倒看上傅宜心了,还有这傅宜慧也太奇怪了些,早年可一点都不喜欢继母所生的妹妹,如今倒上赶着关心起来。

傅氏说了要事,稍坐片刻,告辞离去。

傅太太急道:“相爷可得想个法子,得罪了江家人,可就没好果子吃了。慧儿、心儿两个胆子也太大了,这种损害天良的事也敢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傅翔沉吟,一直握着拳头。

傅宜聪道:“毁谤当朝郡主,这可是大罪!爹,慧儿已经嫁离傅家倒也好说,可是心儿还住在咱们家呢,你可不能因小失大。”

傅太太更是后悔不已,“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瞧出慧儿如此心狠手辣呢?”

傅翔忆起傅家探来的消息,傅宜慧不能入宫为妃。皆是因为安西郡主说话相阻,皇后信了,就连皇帝也信了。这女子太厉害了,就似长了一双洞悉一切真相的眼睛。

就似她一早就知道傅宜慧不是个善良贤惠的一般、

傅宜慧从两三岁时就在傅家生活,与他们夫妇也情同女儿,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如果说,这事是傅宜慧的奶娘干的?不像!一个乞丐打赏一两银子,那么多的乞丐,不是她一个老奴婢能拿出来的。

只能是傅宜慧姐妹!

傅宜聪起身,道:“要么把心儿交给官府处置。要么将她交给江家人。娘再备份厚礼。我陪爹亲自去江家请罪。说明这事儿与我们无干,皆是她们姐妹做出来的。”

傅翔抬手,道:“太太先去趟宫里,与皇后说一声。还请她出面转圜。江家人一定还在气头上,就算我们前去请罪也未必会受。江舜诚父子可不是好招惹的,又被他们拿到人证、物证,慧儿、心儿都保不住了…”

宜心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就这样毁了。

只要她安分守己些,明春便能入选秀女。

傅翱夫妇将傅宜心送来皇城,就是为了让她学习规矩,有她做侧妃的姐姐相助,又有皇后表姐提携。前途原是一片光明。

然,现下却已毁了。

*

次日一早,宫里就来了人,宣慕容氏入宫与皇后娘娘叙话。

慕容氏换了身衣服,急急忙忙入了宫。

凤仪宫。

慕容氏见拜礼。又请了安,杨云屏赐了座儿。

杨云屏肚子很大,人却越发消瘦了些,瞧上去瘦弱的人承不住两个人的重力。

慕容氏问:“娘娘下月就要生了吧?”

杨云屏看着自己的大肚子,“下月十五六的样子,母亲过几日就入宫相陪。”她抬了手,示意左右退下。

只雪雁与朱雀留在一边服侍茶点。

慕容氏一看这样子,就是要说大事,“娘娘有话不妨直言。”

杨云屏沉吟须臾,“我想问安西郡主的事。”

慕容氏不无遗憾地道:“昨日一早,已经与左肩王府退亲了。唉…真没想到,要不是我家大嫂去左肩王府商议婚事,还不知道左肩王妃一早就打了要退亲的主意…”

她索性把自己知晓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杨云屏心头一沉,“那犯妇说…说傅宜慧不能入宫为妃,是因为安西相阻?”

慕容氏点头:“最早是这么说的。只怕是胡说八道咧,定是她想护着傅三小姐,才把这事栽在安西身上。安西连自己家里的琐事都不想过问,一心在家里待嫁,得空又帮着整理三位道长的医馆笔记,要练字、绘画的…”

杨云屏心下吃惊,这原是她宫里的事,怎么就传出去,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兜绕一圈,竟是因为她才累及了素妍。

素妍怕她吃亏,又担心表姐妹他日不是互助,反而成仇,才劝阻她不要让傅宜慧入宫,如今瞧来,被素妍一语成齑。没想傅宜慧竟用这种方式疯狂报复!

慕容氏和江家人自然不信,可杨云屏深晓内情,心里也吓了一跳,“那婆子可有提过,这话是从哪里来的?”

慕容氏用心想了想,她是听张双双说的,“傅妃与十一王爷入宫谢恩,听皇后宫里一位宫人打听出来的。好像是那婆子私下使了银钱,询问为什么傅二小姐原是要做皇妃的,怎的又许给了十一王爷…”

她宫里的秘密,居然就传出去,还惹得傅宜慧为此耿耿于怀,心生报复。

杨云屏心头一颤,倍感愧疚,素妍一心为她谋划,她却累及素妍受伤,大好的姻缘也被人所毁。凤袍里的手紧紧的握着,这等大事,到底是哪个不知事的说出去的,无论是谁?她都一定要查出来。

傅宜慧好大的野心,居然想做皇妃,若不是傅翔,就凭她父亲正六品通判之职就能做十一王爷的侧妃?

便是昔日的闻其贵,上任尚书一职,爱女也只做了侧妃。

慕容氏见杨云屏不说话。轻唤一声“皇后娘娘”。

杨云屏回过神来,“无论如何,这次都是傅家理亏在先,傅宜慧是十一王爷的人,傅家愿意把傅宜心交给江家处置,是送官也好,还是打杀也罢,听凭发落。”

慕容氏微微一愣,“倒是可怜三妹了,出了这事。她为了维护江家体面。又为了琰世子不再为难。呆在得月阁更不愿出来了。连今晨给老太太请安都没见着人,院里上下的婆子、丫头个个都跟着愁锁眉头…”

杨云屏轻叹一声,“这左肩王妃居然以这事看轻三妹,倒是她的不是。三妹行事素来谨慎。便是在西北边城时,也没有人非议半分,没想在皇城居然生了这么多事出来。”

杨云屏心里愧疚,到底是因她素妍才被人算计伤害,但凡她宫里的人嘴紧些,也万不会出了这事。

傅宜慧是想让素妍尝尝她的难过、伤心,被人悔约的辛酸,所以才损毁素妍的名节,要她被左肩王府退亲。一个退过亲的女子,哪里还能寻上好人家。

慕容氏坐了一阵,杨云屏以心疼素妍为由,又赏赐了一些好东西,多是皇帝赐给她的。她又转赐给了素妍。

慕容氏本想拒绝,可回头一想,也许这样大家心里都能好受些。

之前,她完全不信是素妍出言断了傅宜慧的皇妃梦,可看杨云屏发呆不安的样子,就越发生疑,杨云屏又赏赐东西,就更相信,江家所有人不信的原由才是最真的。

她从未想到过,素妍的话对皇后、皇帝都有这么大的影响。

她不想知道内情,只是觉得自己轻估了素妍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皇帝未登基前,曾疯狂地喜欢过素妍,也许至今他心里都装着素妍,却不再提及。

有情感,埋藏在心里,比摆在明面上更让人生惧,一旦爆发,那将如冰川下的火山一般,能在瞬间消融冰山,亦能将冰煮沸。

慕容氏带着杨云屏厚赏的东西回府,先去见了虞氏,只说是皇后心疼素妍,代傅家赔礼的话重复了一遍,闭口不提傅宜慧的报复是因不能入宫为皇妃的事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