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被谢皇后这般示弱弄得有些狼狈,但是,他心志坚定,绝不会因此想着叫谢皇后也生上一个,毕竟,若是谢皇后有了亲生的儿子,凭着司徒瑾对谢皇后的感情,日后定然变数横生。

圣上犹豫了一番,还是试探道:“前些日子,不是说齐美人有了吗?回头生下来,要不也送到长宁宫来!”

谢皇后摇了摇头,说道:“臣妾这个年纪,精神头已经是大不如前了,哪里还养得了孩子,何况,便是我自个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也未必比得上小七贴心了,可就是小七已经够让臣妾操心的了,回头再来一个,臣妾可就真的受不了了!”

圣上笑道:“小七的确贴心,他也是个孝顺的,回头朕直接下旨,叫他经常回宫,免得老是待在外头,心都野了!”

谢皇后轻嗔道:“圣上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小七这般辛苦,难道不是为的大晋的江山社稷?男孩子可不比女儿家,能够建功立业,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圣上笑着说道:“建功立业也不妨碍孝顺父母啊,皇庄上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朝中大臣还有休沐日呢,他倒是抽不出空来了?”

谢皇后也是笑道:“小七是个谨慎的性子,既然存了心思,恨不得日日泡在地头才安心呢!”

圣上端着一杯茶,抿了一口,说道:“可不正是如此!朕听皇庄上头的庄头管事说了,前几个月,便是刮风下雨,小七也是带着人四处巡视,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小七自小在宫里长大,何曾吃过这等苦头,也亏得他能坚持下来!”

司徒瑾其实面目上相差不大,自他修行以来,观想的那枚种子,也不知道来源于何处,是什么根底,但是每每泄露出来的一点气息,不仅叫他神魂愈发壮大纯净,又能反哺肉身,连肉身也变得纯净起来,如今开始修行武道功法,竟是事半功倍。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地里做过什么农活的,手上连茧子都看不出来,要不是皇庄上的人都对他心悦诚服,一个个满眼都是崇拜之色,一般人还真不相信,这些事情是出自他手。倒是沈安轩与谢如柏,如今看着不像是大家子弟,俨然有些农家子的模样了。倒不是干了多少活计,实在是每日里早出晚归,在地头奔波,风吹日晒的,难免看起来粗糙了不少。

圣上想到这般,又听太医说司徒瑾去年的时候就开始修炼道家的导引术,还有一门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估摸着是从道藏里头找出来的吐纳法,想着这的确有几分作用,心里也有了点心思,准备回头问问司徒瑾,他修炼的是什么法门。

原本圣上回宫的时候,是要带着司徒瑾一块回去的,架不住这些时日,正是一些海外粮种的关键时刻,司徒瑾就算不用亲自忙活,也得盯着教导庄子上的农户去做。

司徒瑾如今在生物科技上头俨然已经登堂入室,对于这些作物,只要看到模样,还有送来的大致资料,就知道这些作物属于什么纲目,什么科类,也能推测出大致的种植需求,因此,一切都进行得颇为顺利。另外,似乎是因为那枚种子的缘故,司徒瑾竟是觉得自个生出了一些神通来,他似乎能够感觉到植物的一些意识,虽说暂时仅仅如此,不过司徒瑾有一种预感,随着自个修行精进,说不得还能对这些植物进行催生什么的。

不过,催生植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普通人种地可没这个神通,不过,司徒瑾倒是可以借助自个的这点神通,再搞杂交培育的时候,让这些植物向着自个希望的方向改造,也省去不少麻烦。

忙过了这一阵,司徒瑾这才得了空回了宫。

小孩子本就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司徒瑾其实生得玉雪可爱,如今因为修行的缘故,竟是已经有了点冰肌玉骨的征兆,清气入骨,肤白如玉,看着愈发精致可爱起来,但是在谢皇后眼中,司徒瑾就是黑了瘦了,辛苦了,忙不迭地叫人给司徒瑾炖了补品,恨不得一天就讲司徒瑾补成一个胖子。

司徒瑾捧着一个南瓜形态的小汤盅,小口抿着里头的鸡汤,这鸡汤看着没有加任何作料,但是,这鸡却是庆丰司特意喂养出来的,别的鸡吃的是谷子青草,这些鸡却是用了一些补血补气的药材养着,虽说不可能用什么人参鹿茸之类的,但是枸杞山药什么的,却是正常。像这等鸡肉,便是谢皇后一年也不会有多少份例,如今却是直接叫膳房那边去庆丰司挑选了,顿顿给司徒瑾吃。

司徒瑾有些郁闷地小口抿着,这鸡肉的确还算是鲜美,不过要司徒瑾说,真要是说有多少药效,那纯粹是心理作用。再鲜美的东西,日日吃,顿顿吃,也有些腻烦,司徒瑾在口腹之欲上还真是不怎么在意,只是,这是谢皇后一番慈心,司徒瑾却是推却不得,只好想了个法子,在那里跟谢皇后说到乡野之间的一些吃食,摆出一副要孝敬谢皇后的模样,这才叫餐桌上多出了几样新鲜的吃食,不至于就是各种补汤轮着来了。

过了麦收,许多蔬菜也都到了可以吃的时候,司徒瑾回宫的时候带了一大堆,都是今年第一茬的蔬菜,许多还是海外的品种,膳房那边听了司徒瑾的一些描述,拿来做出了不少花样,便是圣上,虽说也得了司徒瑾的孝敬,不过,花样竟是不如长宁宫这边了,因此,后宫那边也不去了,下了朝就往长宁宫这里来。

当然了,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圣上可不是那种被一点稀奇吃食就能引来的,说白了,还就是因为司徒瑾在这边,圣上如今对这个能干的儿子正是稀罕的时候,圣上既是满心慈爱,那么,他能表现出来的,除了赏赐,就是跑到长宁宫这边来跟谢皇后与司徒瑾母子二人多多相处了。

圣上这般,难免有人有些想法,谢皇后这几年俨然一副老树开花的架势,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圣上还三天两头过去一趟,便是齐美人那里有了身孕,也不见圣上去过几次。一个月里头,圣上在后宫的时间本就不到二十天,初一十五也就罢了,如今,除了这两日之外,圣上在长宁宫起码还得有个四五天,也就是近半的时间都叫皇后占了去。难免叫后宫嫔妃,甚至是下头的皇子们有了些想法。

东宫那边,就已经有人坐不住了。司徒瑾折腾出来的事情如今满朝皆知,贾赦原本就跟司徒煜禀报过,贾赦那边跟着皇庄上弄出了一批肥料,庄子上的收成可是比往年足足高出了六成,这还是照看不那么精细的结果,司徒煜听说了之后,欢喜之后,就是有些怔忪。

司徒煜不是什么傻瓜,之前司徒歆开府之后,很快就有了一众门客投靠,如今在朝堂上也有了一些人手,虽说不至于咄咄逼人,但是却也让司徒煜有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些掣肘之处。再有一阵子,司徒晞也要开府,再下头,几个弟弟年纪相差也不算大,而如今,圣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司徒煜遍观史书,能够顺顺利利从太子变成皇帝的太子可真是不多,因此,司徒煜心中一直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如今,这种不安全感尤甚。

同样有着危机感的还有詹士府的一帮人,太子左庶子杨继云直接就开口道:“圣上如今对七皇子愈发宠爱,殿下不得不防啊!”

一边贾赦立马皱起了眉头,说道:“杨大人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我瞧着七皇子殿下是个单纯的痴人,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

杨继云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臣的意思,不是叫殿下防着七殿下,而是要防着那位!”他用手指了指长宁宫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中宫一直无子,问题是如今年纪也不算大,臣的祖母四十多岁还生下了臣的小叔呢!圣上又是盛年,难免中宫有什么想法!”

司徒煜摇了摇头,叹道:“这种事情,如何是孤插得了手的,父皇一向对孤不薄,若真是有那么一天,也是孤才疏福薄!”

杨继云顿时急了:“殿下若是做此等想法,那么,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趁着如今圣上对殿下看重之时,殿下还得早做打算才好!”

司徒煜看着杨继云,不免暗自叹息,杨继云寒门出身,才学上是有的,但是论起心胸见识,难免差了一些!这等事情,本来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他这一说出口,回头传出去,就是自个产生了怨望之心,叫圣上知道,自己就是里外不是人了。偏生杨继云还真的就是自己人,这叫司徒煜难免有些无奈起来,他只得说道:“左庶子这话以后却是不用再说了,父皇有父皇的考量,孤若是连父皇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呢?”

杨继云也不是真的白目,当下知道太子不会继续在这事上多说了,只得悻悻地住了嘴,他也是无可奈何,他的身家性命早就跟太子相连,太子好,他不一定能得好,太子若是不好了,那么,他这个台子属臣肯定是好不了的。

等着杨继云离去之后,贾赦才低声说道:“殿下不可听信杨大人的话,殿下只要不出什么错,便是圣心有变,那又如何?东宫乃是国本,出现变动,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因此,殿下只要稳住了,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司徒煜知道贾赦这话才是正理,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又问道:“恩侯与我那七弟见过几次,恩侯以为他如何?”

贾赦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然后说道:“七殿下简直是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天才,不过性子却是直爽单纯,臣觉得,殿下不必将七殿下看做是什么对手,七殿下这等人才,圣上叫他去参与夺嫡,才是浪费,臣可以肯定,谁要是将七殿下拉入这等旋涡之中,只怕圣上头一个就要跳起来!”

司徒煜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是啊,皇帝几十年就有一个,太子再是国本,也是储君,只要肯付出一定的代价,换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七弟那种人物,可不是等闲会有的!”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然后又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司徒歆那边,原本倒是想要拉拢一番司徒煜,不过,他手底下倒是有能人,直接就阻止了,还是那句话,兄弟间正常的往来没什么,谁要是真的想要将司徒煜卷入夺嫡之争中,圣上头一个就不会答应。

司徒煜原本就早慧,如今更是心智大开,对于许多事情都是心知肚明,自个如今的价值甚至远在一个皇帝之上,因此,他如今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当然,前提是在大晋的实力控制范围之内,真要是叫其他人知道了司徒煜的本事,自个得不到,毁了也是常事。

司徒煜想明白了之后,对于其他事情愈发不在意起来,横竖如今没人得罪得起他,他自然可以肆意一点,不过,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皇庄里,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找什么存在感,因此,司徒煜倒是想要杀鸡骇猴呢,最终别说是鸡了,连个虫子都不敢跳出来。

司徒煜在皇庄上头潜心研究修炼的时候,圣上这边终于出手了。

上半年的时候,圣上就开始对几处海关下手了,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调动,将海关的主官变成了圣上的心腹,他们都被圣上敲打过,知道圣上对海关的猫腻有了一些了解,又得了圣上的亲口示意,顿时明白他们需要做什么了。他们该收的孝敬照样可以收,但是却需要将这些人记下来,然后他们得在背后打掩护,让圣上派出去冒充海商的几家能够壮大起来,并且要给予一些方便,让他们得以武装起来。

圣上从来不缺耐心,就算是他刚登基那会儿,也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将一些倚老卖老的老臣给赶出了朝堂,将朝堂完全控制在了自个手心。如今呢,圣上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因此,许多事情也用不着赶时间,而是开始利用各种手段麻痹分化,然后再慢慢动手,免得这些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而针对司徒瑾配出的几种肥料,圣上与内阁一番商议之后,总算是拿出了章程。

圣上信不过户部,又想着,等着将来司徒瑾搞出来的良种越来越多,牵扯到的利益也是越来越多,若是全叫户部着手,那么,回头户部就要尾大不掉,凌驾于吏部上头了。而内阁一帮阁臣本身所属的部门也不一样,自然也不想好事都叫户部占了便宜,因此,最终直接搞出了一个田部来,田部暂时比六部低半级,但是却是独立于六部之外,只对圣上负责,当然了,内阁也有知情权和监督权,至于管辖权,那是想也别想。

田部成立之后,头一件事就是关于肥料的事情,因为肥料的配方问题,圣上直接下令从民间购买原料,百姓可以用原料兑换肥料,也可以直接换钱,这是为了给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一条财路,哪怕收入不多,但是总比没有强。

另外,肥料是不会无限制出售的,需要凭借田契还有户籍限量购买,理由也很简单,原料有限,只能尽量均摊,不能叫先来的人都占齐了。

圣上专门找人计算了一下肥料的价格,正好卡在一个界限上,对于普通的农户人家来说,他们完全可以凭借原料来兑换,这就是费点力气的事情而已,而对于那等有着成千上万农田的地主大户来说,他们可凑不齐多少原料,因此,想要购买,必须出钱,凭借着自家的田契还有户籍购买。不同等级的田契能够购买的肥料数量是不同的,下田最少,上田最多。圣上也没真的逼迫这些大户,并不准备向他们追缴往年漏交的赋税,但是一旦做了登记,那么,以后该交的税就得交了。

另外,还有田税的税率问题,这个其实很混乱,这玩意只有下限,没有上限,丰年按比例,灾年按下限,如今,圣上直接定了上限,使用了肥料之后,不管你产量增加多少,田税都是固定的。如果没有使用肥料的土地,那还按照往年的比例来。

总之,内阁那边足足商议了两个多月,章程才算是定下来了,而田部其实已经开始运行了,毕竟,农时不等人。

田部一开始的运行就是囤积原料,制作肥料。司徒瑾压根不担心肥料的配方外泄,因为少量生产其实并不划算,尤其,圣上干脆将关键性的原料弄成了如同盐铁一般的官营管制品,这么一来,民间想要自己制作,成本就要高得多,而司徒瑾搞出来的配方流程却简化了很多,效率更高,而且产量越大,成本越低。总而言之,再有钱的地主,只要还会算账,就不会选择自个开发生产,无论是时间成本还是经济成本都太高了。

朝廷全力运转的时候,效率还是很高的。一开始的时候,自然有许多人在观望,许多贫困百姓,也就是挖了原料去直接换钱,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一些地主找上门来,花钱让用他们的名额去兑换肥料,顿时,精明一点的人都知道,这玩意肯定是好东西,要不然,谁家肯拿了实实在在的钱来买呢?因此,除了一些急需用钱的,其他人家立马将自家能兑换的都兑换了回来,然后按照衙门的教导开始施肥,大家都是老庄稼把式了,庄稼长得好不好,还能看不出来?因此,很快就看出了端倪,一下子一个个更加激动起来,那些将自家的肥料卖出去了的,简直要跳脚了,若是自家地里施了肥,增加的产量岂止是那点钱能换的!

这事还影响到了不少宗族的权威,毕竟这等事情,涉及到农家的切身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宗族也不能强迫普通的族人为族中的大户牺牲,若真是强迫,那普通的族人哪里肯忍气吞声,就有人暗中开始捣鬼,将族中大户的丑事给宣传了出去,倒是叫不少不法之事被掀了出来。这是难免的事情,这年头,就算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许多地方也是宗族内部私底下处理了,并不会去报官。

一来,是官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年头,官府的考评不是按照破案率,而主要是按照案发率,出的事情多了,要是没法解决,就影响吏部的考评。二来,也是告官这种事情,成本实在是比较高,一些混账一些的衙门,吃了原告吃被告都是常有的事情,而且,遇到许多事情,一些官员为了自个的官好做,一般都是偏袒豪门大户,普通百姓却是求告无门,最后只得认命。

宗族内部,为了上层的利益,用宗法限制下层都是常有的事情,踢寡妇门,吃绝户财那是基本操作,更加过分的多得是,没人计较也就罢了,真要是按照国法,追究起来,许多都是杀头的罪名,如今因着肥料的事情掀开来,顿时各地的官府都懵了,田部如今还担负着监督的作用,毕竟,他们的一个任务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括隐,遇到这等事情,要是官府不处理妥当了,田部那边告上去,那是一告一个准。

很长一段时间,随着田部的推进,各地很是出了一些乱子,不过也仅仅是小乱子而已,朝廷原本就打算借助这事将一部分毒瘤揪出来,因此,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即便出了什么事情,也很快压了下去。

而趁着这个机会,圣上想要处理的一帮官员也栽了。

还是那句话,当官的人家,哪怕自个并不是有意兼并,但是一旦有了官身,很多事情都是难免的,许多人举家投靠,为此不惜卖身为奴,另外,当官之后,不管是为了给自个留一条后路,还是为了给族中置办产业,祭田都是基本操作,另外还有专门给家学的学田什么的,各家有了闲钱,又是不断置产,各级官员免税的额度都是有限的,但是免税惯了的,自然就不想继续交税了,于是就是用各种手段偷税避税。

如今查出来这些事情也就罢了,又有一些欺压佃户,欺男霸女,甚至放印子钱,逼死人命之类的事情,没人追究也就算了,一旦追究起来,这些就是大罪。再加上他们族中的一些事情,御史们可劲地弹劾,朝堂上,一大帮人天天在请罪。

圣上这边轻飘飘一句“严查”,下头自然心领神会,立马,落井下石的人就来了!还连累了一帮姻亲跟在后头灰头土脸。

如贾代善这般宠臣能臣都在朝堂上吃了挂落,没办法,王家跟贾家是老亲了,两家原本就是金陵当地的大族,祖上就有过姻亲关系,贾代善的次子贾政,娶的还是王家的嫡女。王家的事情一出,贾政倒是跳着脚喊着休妻,史氏也跟着起哄,贾代善却是气得一巴掌将贾政扇了个趔趄。休妻休妻,什么事情都是休妻能解决的吗?贾家跟王家,可不是仅仅就是这一重姻亲关系,王家老爷子当初跟贾代善就是同僚,互相都有对方的把柄,另外,王家的事情,贾家难道就真的不知情。

贾代善对圣上极为了解,直觉这次王家倒霉,不光是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还有些其他事情在里头,只是贾代善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搞不明白。他是武将出身,在战场上头,恨不得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但是,在其他方面,还真不是那么敏感。

贾代善找了自家堂兄贾代化商议了一晚上,都没搞清楚,王家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圣上,最后,贾代善只得带着一肚子的懵逼写折子请罪,以他对圣上的了解,一味想要推脱肯定是不可能的,回头反而叫圣上恼火,还是老老实实请罪为妙。

贾代善毕竟是圣上的伴读,加上过世的老国公夫人的面子,圣上对贾代善一向优容,他隐晦地向贾代善透漏了一点事情,贾代善简直是惊呆了。

原本以为,王家能有那般基业,不过是因为跟那些番邦使臣往来揩油,借着那些番邦的船,弄些低买高卖的事情,到头来这还只是小头,他们直接勾结那些海商欺上瞒下,收了海商的大笔贿赂,回过头来却跟朝廷说没人出海,这里头的问题,可就大了去了,贾代善一下子就知道,就算是将自个的脸面搭进去,王家也是没救了。圣上不怕下头的人贪,便是贾代善自个,也不是什么清白如水的人,圣上最怕的就是下头的人吃着自个的俸禄赏赐,还不忠心。

王家犯了这样的大忌讳,要不是圣上不想打草惊蛇,拿出来的罪名都是那种看着繁琐,实际上都有些余地的那种,王家光是海关上头的事情,一家子都得搭进去。

贾代善明白了之后,顿时大为头疼,自家小儿子的本事他也是清楚的,读书的确读得很苦,奈何就是不开窍。贾代善对这个儿子通过科举出仕的可能性早就绝望了,毕竟,家里又不是没有别的读书人,贾敬的水平,比起贾政来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贾代善也是跟着圣上读过书的人,就算不懂八股,也知道贾政的文章实在是干瘪空洞,要是能中举,那肯定是舞弊了!

贾政又是次子,将来能继承的家产也很有限,为了给他铺路,贾代善才选择了王家这门姻亲,王家女嫁妆丰厚,王家又有路子,贾政但凡有点心思,跟着王家那边,将来就算在仕途上头不得意,起码钱财上头委屈不了他。哪知道,贾政居然是个清高的,一点也没领会到自家父亲的一番苦心,贾代善暗示他要去跟自个舅兄岳父打好关系,他却嫌弃人家是粗人,对自个媳妇也就是名义上敬重,自家媳妇也跟着添乱,找着借口给儿子安排漂亮丫头。

如今贾政喊着要休妻,横竖王氏还没有身孕,贾代善只觉得头疼,休妻这种事情,能随便说,随便做吗?回头名声传出去,瞧着人家不好,你就要休妻,谁能保证自个一辈子不落难了?休了王氏,贾政还能娶到什么人?

史氏还在贾代善耳边说自家儿子如何委屈,贾代善气得脑仁都大了,好在很快,他也不用发火了,王氏怀孕了,休弃怀孕的妻子,这种事情,寻常百姓都做不出来,更不用提荣国府这般门第,这事算是暂时休止了,贾代善自觉解决了一个问题,却没想到,为难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第35章 第 35 章

时光飞逝, 一眨眼的时间就好几年过去了, 在京郊的皇庄上,各种各样的东西流传了出来,除了种子之外, 还有一些农用的器械,虽说成本高了一些, 但是, 也用不着每家都有, 几户人家凑一凑,就能凑出来,大家一起共用, 问题也不大,却省去了许多时间, 别的不说, 往年农忙的时候最怕阴雨天气, 你这边还没来得及收割脱粒呢,那边雨水下来, 要是不能及时处理的话, 好不容易收回来的粮食就要发芽长霉了。

司徒瑾真心感受到了功德的存在, 什么叫做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哪怕他看不到什么功德, 但是有功德加身, 自然做什么事情都很顺利, 修炼起来如有神助, 哪怕一直以来,观想到的还是那枚种子,但是种子的细节愈发分明,能够感受到的气息也愈发玄妙起来。

司徒瑾之所以这几年做出了一系列的成绩,也是因为这观想法带给了他额外的神通,让他对这些植物深层次的细节都了如指掌,然后有意引导这些植物向着某个方向去异变。比如说,让小麦稻子的植株变得更加坚韧,麦穗稻穗变得更大,种子更加饱满,甚至可以调节麦子稻子里头淀粉还有蛋白质的含量。还有,提升它们的抗病能力,和抗害虫的能力,让它们更不容易受到病虫害,产量也更高。

司徒瑾除此之外,还改良了几种舶来的粮种,一种就是玉米,原本的玉米一个杆子上头足有七八个穗,结出来的却只有拳头大小,上头的玉米粒也是稀稀拉拉的,因此,产量那可真是比较感人。司徒瑾直接对玉米进行了诱导改良,一粒玉米粒就能长出一株玉米,一株上头只有一到两个玉米穗,玉米穗变得更长,长出来的玉米粒也变得更多,更饱满。同样,司徒瑾也提升了抗病虫害的能力,玉米对于水的要求并不高,因此,在北方一些比较干旱的地方,完全可以不种水稻,改种玉米,起码要比粟米还有高粱强得多。

另外,又有类似于番薯,番芋之类的,产量本来就很高的品种,原本其实长出来的块根块茎其实并不大,而且口感其实比较糟糕,番薯里头筋很多,番芋更是虫害非常严重,司徒瑾一番改良之后,直接调整了它们中的淀粉含量,还有抗虫害能力,总之,如今,贫苦人家,哪怕只有一点荒地,靠着种植番薯番芋都足够一家人混个水饱了。别以为这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许多工业化文明,一直到工业化程度都很高了,很多地方都还没能真的脱离贫困,做到温饱呢!

总之,从皇庄上流传出来的这些粮种每每叫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到最后,大家都觉得有些麻木了,可以这样说,在司徒瑾的努力下,只要是皇权能够覆盖到的地方,就已经正式消灭了饥饿。

而对于朝廷来说,所得到的好处自然是更多,粮食的价格是彻底下来了,哪怕是荒地都能填饱肚子,那么,谁还会花费多高的价格去买粮食呢?一些城镇上头的居民,为了省钱,都会在家里后院里头除去蔬菜之外,开垦出一小块地,种点番薯番芋之类的,还可以种点玉米什么的,青穗也是家里孩子的零嘴,玉米杆更能叫孩子们尝到点甜头。总之,如今朝廷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就算是出现如同前朝末年那样绵延十几年的旱灾蝗灾,也能够保证百姓不会饿死了。而朝廷的财政情况,也出现了好转,毕竟,当大家能够填饱肚子,不用将钱都用在预防饥饿上头的时候,自然乐意拿出钱来消费,那么,朝廷自然能够收到更多的税收。

甚至如今一些地方,粮食都开始过剩了,因此,酿酒行业也兴盛起来。本朝虽然不如一些朝代一般,对于酿酒也管制得非常严格,但是要知道,酿酒是需要用到粮食的,粮食产量不足,那么,自然也就别指望人家会用上多少粮食去酿酒了,因此,纵然许多人喜欢烈酒,尤其是北方比较寒冷的地方,冬天的时候,更是习惯于喝点烈酒取暖,但是,因为粮食产量的缘故,烈酒一直算得上是奢侈品,一直没能盛行开来。如今却是不同了,有了足够的原料,成本自然也就下降了,又有足够的需求,那么,烈酒的盛行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已经有许多商队开始向着北方狄戎那边走私烈酒了。

总而言之,如今的大晋算得上是蒸蒸日上,司徒家的名声如日中天,而司徒瑾所在的皇庄如今已经被人尊称为神农庄,司徒瑾俨然已经被许多人奉为小神农,一些人家甚至给司徒瑾立了长生牌位,建起了生祠。

司徒瑾如今虽说才十岁出头的年纪,爵位上头差不多就到顶了,他直接被奉为丰裕王,乃是亲王爵,可以说是已经是封为可封,许多人对此都有些忧虑,但是见过司徒瑾的人,却绝不会相信司徒瑾会有什么野心。司徒瑾如今的气质愈发有些不似凡人,除了跟他经常混在一起的谢如柏和沈安轩之外,许多人甚至都有些不敢接近他了。

司徒瑾如今一身清气流转,虽说修炼了武道功法,气血旺盛,但是表面上却不像是什么武者,反倒像是得道高人,修仙的羽士,整个人看起来仙气十足。

老实说,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好现象,主要是司徒瑾如今的修行能放不能收,这才有了如今这番景象。前年的时候,贾赦给司徒瑾引荐了那位大幻真人张真人,张真人一见司徒瑾,差点就没被亮瞎了眼睛。

像是张真人这等人,遇到什么人,头一件事就是想要看一看对方的气运面相,张真人在这方面还是颇有道行的,他早就听说了司徒瑾的一些行径,龙虎山那边隐约听说了一些隐秘,因此,疑心司徒瑾是上界某位真仙下凡,张真人难免有些好奇,当然最重要的其实是想要给龙虎山那边传个确定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搭上顺风车,要知道,龙虎山虽说如今依旧还是天师府,实际上,在道门的地位算不得有多崇高,而且,龙虎山虽然还跟上界保持着联系,却是有许多年不曾有人得道飞升了,其实其他门派也是差不多,距离现在最早飞升的例子还要在两百多年前,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疑似谪仙,龙虎山哪里有不想搭上去的道理。

张真人原本就在贾家那边敲过边鼓,贾代善却从来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他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张真人名义上是贾代善的替身,实际上这事当初也就是个交易而已,他在贾代善那里其实没有多少话语权。倒是贾赦跟司徒瑾搭上关系之后,张真人立刻就凑了上去,只不过,张真人倒是心急如焚,可是,他们再着急,也得看司徒瑾的意思,他那边不答应,他们这边再如何也是无用。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张真人为了显摆一下龙虎山的本事,就想要在司徒瑾那里露上一手神通,为此,做了折去几十年道行的准备,想要用龙虎山秘传的望气术观看一下司徒瑾的气运面相,结果直接就被反噬,差点没当场吐出一口血来,当即心中大骇,却是断定,司徒瑾肯定来历不凡,在与司徒瑾交谈的时候,更是谨小慎微,甚至多了一些逢迎之意,对于司徒瑾的一些打探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人家大概是带着什么任务下凡的,回头阳寿尽了,自然就功德圆满回去了,回去之后,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自个在这藏着掖着,就像是对着一个家财万贯的老财主,炫耀自家的一块银元宝一下,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嘛!

张真人哪里知道,他之所以被望气术反噬,除了因为司徒瑾身上的龙气还有功德护佑之外,多半是因为司徒瑾修炼的元初观想法呢?这玩意好歹都是某个永恒世界的大能创造出来的,司徒瑾算起来可以说是那位大能的传人了,虽说人家未必承认就是了!但是,这等神妙的功法,哪怕司徒瑾如今仅仅是入了门,也不是张真人这样的道行可以窥探的,要不是他没有恶意,别说是吐血了,便是神魂都要受损。

司徒瑾浑然不知张真人的猜测,他只是将自个的一些疑问都向张真人问了出来,有的张真人知道,有的张真人根本不清楚,别的不说,关于这个世界的天庭其实不过是某个大千世界天庭投影这回事,别说是张真人了,就算是那位张天师也不知道,除非他日后能够如同自个祖先一般,飞升上界,才有可能知道一点端倪。

张真人知道的事情不多,司徒瑾摸清楚他的底细之后干脆也不多问了,直接就跟张真人论起道来,张真人原本以为自个道学精深,结果差点在司徒瑾那里一败涂地,最后更是觉得司徒瑾肯定是某位真仙临凡,须知,便是天才,也不至于这个岁数的时候,就对道学这般精通吧!

别看道门不显山不露水,平常的时候压根不见什么存在感,实际上,潜势力可很是不小,这几年来,朝廷的律令之所以能够顺利推行,也是道门在其中搭了一把手,别的不说,这等顺风顺水的功德,不蹭白不蹭啊!佛门对此倒是非常眼热,可惜的是,司徒瑾对于佛法什么的,暂时兴趣不大,他们倒是想要过来混个脸熟,也没能如愿,只得跟着道门后头吃点残羹剩饭,别提有多憋屈了。

圣上对于司徒瑾如今的情况也有些迷惑,他瞧着司徒瑾愈发不像是凡人的模样,不由问道:“小七你以前不会是说真的吧,积累功德,就能真的成仙?”

司徒瑾眨了眨眼睛,脸上神情倒是如同小孩子一般,带着一点顽皮的意思,叫圣上觉得亲近了一些,然后就听他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修炼的法门这几年简直是一点门槛都没见着,突飞猛进,估计这才是功德的作用吧!而且,这几年,我的研究非常顺利,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听着司徒瑾那带着不确定的语气,一时间圣上也不知道司徒瑾说得是真是假,圣上之前也跟着学了那吐纳术和导引术,不过仅仅就是能强身健体,其他作用那是半点没看见,当然,强身健体也足够了!圣上早就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如今论起身体状况,竟是与自个三十多岁的时候差不多,精深也非常健旺,加上朝野内外,并没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圣上甚至觉得,自个再做二三十年皇帝都不成问题,因此,对于司徒瑾的成就也就没那么眼热了。

谢皇后这几年因为司徒瑾暗中调理,看着也一直保持着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和健康状态,她这些年每次瞧见司徒瑾,都非常忧心,生怕一个错眼,司徒瑾就消失了,因此,她对司徒瑾的那些成就,压根不去关心,每次只是叫司徒瑾休息,甚至想着法子引着司徒瑾玩乐,但是问题是,司徒瑾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折让谢皇后挫败非常。

圣上拿了一块点心递给了司徒瑾,嘴里问道:“小七这些年辛苦了,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也该休息一阵子了吧!”

司徒瑾不由笑了起来:“这算什么功德圆满,还差得远呢,光是吃饱肚子还不够,所谓温饱,饱有了,还有温呢!儿子已经有计划了,接着就得研究点其他东西了!”

谢皇后叹道:“小七你这几年一直都在忙活这些,就没个歇着的时候,就算有什么想法,不能慢慢来吗?”

司徒瑾却一点也不觉得辛苦,这些对他来说,就是修行学习之余的一点调剂,或者说是一点补充印证,还是那句话,学到的越多,就觉得自个越无知,司徒瑾觉得自个以前实在是太狭隘了,光想着利用论坛修行长生,如今却是觉得,论坛带给他的其实是对于真理,或者说是道家所说道的无限追求,所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就是如此了!

司徒瑾是真真切切从这些事情中得到了快乐,这让他可以说是欲罢不能。

谢皇后瞧着司徒瑾神采飞扬的模样,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横竖司徒瑾做的并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孩子是真的喜欢,并不觉得有任何勉强,她只觉得自个哪怕再劝半句,都像是一种罪恶,她暗中又叹了口气,她是真的觉得有点寂寞了,不过嘴上却是问道:“那小七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司徒瑾咬了一口点心,然后说道:“嗯,差不多就是研究一下各种经济作物,比如说棉花,大豆,油菜什么的,之后可能不光是研究这些植物了,可能会研究一些家禽家畜什么的!之前不是弄出了那种人工孵化鸡鸭什么的嘛,鸡鸭终究低级了点,而且养多了,还容易得病,回头研究点大个的!我看史书上说,秦汉时候,八尺大汉都是正常的事情,如今天下百姓平均身高才多少呢,关键就是吃得不够好,还是得有足够的肉食补充才行!”

圣上说道:“去年的时候,市面上就开始出售鱼松了,比肉可便宜多了,就比粮食稍微贵点了,卖得也挺不错!”

圣上脑筋一向灵活,鱼松的买卖名义上是交给了几个皇商,实际上就是内务府的买卖,这玩意虽说利润不高,但是数量却是很高,尤其,海鱼中,除了做鱼松之外,可还有不少其他用处呢!如以往的时候,渔民捕杀了鲨鱼,都是直接割取鱼翅,鲨鱼直接弃之海中,如今却是能够尽可能利用起来,将鲨鱼肉做成鱼松,鲨鱼的内脏处理过之后,就能当做肥料,另外,鱼油什么的也能另外出售。

除了鲨鱼之外,有了大船之后,捕鲸也变成了常态,这年头鲸鱼的数量可是很可观的,每年那点捕杀量完全不会对鲸鱼群的生态有多少影响。鲸鱼说是鱼,实际上却是海兽一类,可比其他鱼类价值高多了,鱼皮,鱼骨,鱼脑附加价值都很高,出一次海,只要能够捕捉到一头大鲸鱼,那么,这次出海的利润就已经足够了。

圣上如今尝到了甜头,觉得靠着大海,就能够将大晋的百姓喂饱了,再研究什么牲畜养殖,似乎有点没必要。不过再一想,司徒瑾的研究可都不是什么普通的研究,而且鱼松什么的,如今就是廉价的货色,权贵人家,还是喜欢牛羊肉,就算是要吃海里的什么鱼肉,那也得是专门冰镇运输的海鲜,或者是精心炮制过的海参鲍鱼什么的,而且,就算是普通百姓,说不定过上几年,也会觉得鱼松吃腻了呢!

圣上既然觉得司徒瑾不是什么无的放矢之人,因此,司徒瑾这般一说,圣上也就没有追问,就等着回头成果出来了,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好处了!

实际上,司徒瑾如今放在研究这些上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他的日程表上,关键还是修行还有学习,研究这种农作物,其实就是休闲了!

谢皇后听司徒瑾在那里说着自个未来的研究方向,比如说叫棉花更加高产,比如说,让棉花的纤维变得更长,更柔软,甚至让棉花天然有颜色什么的。

说到棉布纺织,思维发散习惯了的司徒瑾顺口就说道:“实际上,毛纺跟棉纺差不了多少!真要说起来,其实毛纺的布料可比棉布暖和多了,可惜的是,民间养羊从来就不成规模,要是搞毛纺,有些麻烦!”

“什么毛纺?”圣上却是眼睛一亮,“用羊毛也能纺织?这也能成?”

司徒瑾撇撇嘴,说道:“这又什么不成的,羊毛难不成不比普通的棉花纤维长?普通的棉花都能纺线织布,羊毛怎么就不能了?就是羊毛要先漂洗一下才行,不过这也不困难!”

圣上一拍大腿,用的力气太大,顿时嘴角抽了抽,然后说道:“咱们这边养羊少,北方狄戎那边养羊多啊!”这么一想,圣上顿时心思活络了起来。其实很多时候,人缺少的就是一个思路,这几年,因为粮食不再是问题,圣上又为了海关的事情,很是关注了一下海上的贸易还有国内的商业情况,顿时发现,其实经济是个很有意思的命题,很多问题,真刀实枪不能解决,采用商业手段,也很容易解决。

圣上为此专门翻出了《管子》,仔细研究了一番之后,觉得颇有心得,然后就开始尝试起来,如今圣上想到《管子》中管仲的一些手段,顿时就有了主意,狄戎对于中原来说,一直是心腹大患,如今看起来,也不是不能解决啊!狄戎之所以麻烦,完全是因为他们靠着放牧,很难养活自己,因此不得不南下去抢,如果朝廷长期向狄戎购买羊毛,那么,狄戎大概就会少养牛马,而是多半用来牧羊了,到时候,狄戎没有足够的马匹,战斗力肯定要下降。

一时半会儿,圣上也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但是这已经具有很大的操作性了,当下,圣上就追问道:“小七啊,那个毛纺该怎么操作,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回头写个条陈上来,父皇记你一功!”

司徒瑾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什么大事,简单得很!儿子之前改良了一下纺织机,可以用水流推动的那种,也可以用来纺织羊毛,回头叫人去学了就是了,什么记不记功的!”

圣上听了,顿时有些尴尬,其实类似的话,他可是说过不少了,只不过,司徒瑾那边成果出来得太快,不知道记了多少,真要是给司徒瑾兑现,圣上大概也就只能讲自个屁股底下的椅子让出来了。

圣上倒是有过叫司徒瑾继承皇位的心思,别的不说,司徒瑾如今这般成就,朝野皆知,谁敢不服,只不过,司徒瑾压根没这个心思,再有,司徒瑾擅长农牧,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却是一窍不通的,真要是叫他做了那个位置,只怕直接就被一帮大臣当做吉祥物,还是照旧搞研究去了,回头还不知道大晋朝姓什么呢,这么一想,圣上也只好打消了这个主意。

圣上想了想,笑道:“既然别的你也不想要,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也该议亲娶媳妇了,你想要什么样的,父皇这就给你搜罗?”

司徒瑾直接就摇了摇头,说道:“我才不要娶什么媳妇,我天天忙着呢,娶个媳妇回来,就得腾出时间来陪她,我可没这个时间!要是将人留在家里不去理会,那又太对不起人家了!”

谢皇后听着心中一动,觉得别看司徒瑾一副不解风情的模样,实际上却很是懂得女儿家的心思,只是,他堂堂一个亲王,哪能不娶妻呢?

圣上也是说道:“娶个媳妇回来,就是伺候你的,要你陪她做什么,那等女子,能做亲王妃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还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父皇给你娶个贤惠的,定然不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司徒瑾连连摇头:“父皇,儿子心里有数,贤惠什么的是一回事,心里想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人又不是泥胎木偶,总有各种心思,各种不足!何况,谁又配得上我呢?”司徒瑾如今即便不用遮掩六识的法门,也能对许多事情熟视无睹了,要不然,研究也进行不下去,毕竟,农田里头,各种东西都有,以他的五感六识,还不到处都是虫子什么的,再往后,他连细菌都能看见了,总不能自个给自个制造出一个无菌室住着吧,这也不实际啊!他如今已经能够从这些近似于微观的世界中找到一定的乐趣,并且自得其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和一个普通的女性生活下去,这无疑是对自己,和对对方的不负责任!

司徒瑾最后一句话显然带着些玩笑之意,但是圣上和谢皇后一听,再仔细一瞧司徒瑾,顿时也有些无言,司徒瑾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真要说起来,的确找不到可堪匹配之人了,两人顿时都有些发愁起来。

司徒瑾丢下去一颗□□,然后就不再多管了,他在宫中住了两天之后,就打算回皇庄上去,结果,就接到了东宫那边的帖子。

司徒煜这几年其实比较沉寂,随着司徒歆,司徒晞的活跃,东宫如今算是比较老实的,司徒煜想法也很简单,既然圣上没有易储的心思,那么,他只管静观其变就是了,只要他不出错,谁也别想将他拉下来。

只不过,所谓的不出错,其实也很难做到,别的不说,你若是退一步,自然有人进一步,你若是想要做什么事,但是难免就会出点岔子,因此,司徒煜很多时候也是进退两难。加上圣上如今看着精深愈发健旺,身体怎么看都很是强健的模样,司徒煜悲观一点,都觉得自个大概是熬不过圣上了,因此,有的时候难免有些急躁。

不过,司徒煜总算还是有些克制力的,他愈发学会了忍耐,在他忍耐能力达到极点之前,按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司徒瑾这几年接到的兄弟们之间的帖子很多,开府封王,娶妻纳妾,生子生女……只要有由头,天天办宴会都可以!不过,除了大事,司徒瑾几乎不会参与,毕竟,他实在是太忙了,要是谁府上有什么事情都要上门的话,他时间干脆全耗在赶路上好了。而对于一帮有资格邀请司徒瑾的人来说,也都有一定的默契,帖子上头,一般并不会要求司徒瑾一定要前来。

但是东宫如今这一份又是不同,时隔几年,太子妃终于有孕,生下一子,司徒煜不缺儿子,但是嫡子却是头一份,这会儿正是这个嫡子满月的时候,司徒瑾要是人在皇庄上头也就算了,偏偏他正在宫里,因此,这次宴会,是不去也不行了。

司徒瑾拿着帖子,不由叹了口气,他不是蠢人,这几年,几个年长的皇子之间,一直暗潮涌动,司徒瑾对此不是不明白,可问题是,明白是一回事,掺和又是另一回事。司徒瑾不掺和,还能够保持一个比较超然的地位,一旦加入进去,那接下来的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只是太子如今嫡子满月,便是圣上也要到场,司徒瑾琢磨了一下,只怕圣上在这个时候教自己回来,其实也是有着这样的意思的,要不然,他干什么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就在前几日让司徒瑾回宫呢?司徒瑾也是有些懊恼,他实在是忙得忘了日子,之前李兴白露他们是提醒过司徒瑾关于太子妃有孕,产子,乃至洗三的事情的,当时,司徒瑾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也一直没有露过面,就是叫李兴白露他们照常准备了一份礼送了过去,可如今这一次,却是躲不过去了!

司徒瑾有些郁闷地到了谢皇后那边,询问谢皇后走礼的事,谢皇后瞧着司徒瑾的神气,不由笑了起来,还以为司徒瑾什么事都胸有成竹呢,哪知道遇到这等人际往来的事情却是这般头大,顿时觉得有了点成就感,当下指点说道:“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叫你身边伺候得按照往年的礼单斟酌,你年纪小,事情也多,一般也不用过问,也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你挑嘴,不过今儿个却是有些不一样了!”说着,谢皇后不由叹了口气,想着圣上对太子,对过世元后的用心,难免有些惆怅。

谢皇后收拾了一下心情,说道:“说白了,你父皇这次叫你回来,无非就是想要表示一下立场,也是叫你表示一下立场,让你站在你太子二哥后头!虽说你如今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但是,你父皇也是为了百年之后着想,你若是没有什么心思,也得叫他放心才是!所以,这一次的礼单,可就不能如同以往一般了,不光要仔细斟酌,还要再加重几分才行!”

谢皇后要来了司徒瑾库房的单子,白露捧着匣子过来,谢皇后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哎呦,小七如今也是大财主了,你如今这身家,在你兄弟们里头可是数一数二的了!”

司徒瑾笑嘻嘻地说道:“我的还不都是母后的,母后先看着,若是喜欢什么,尽管挑就是了,都算是我孝敬的!”司徒瑾这几年,不管是圣上的赏赐,还是下头的孝敬,都多得是,他如今名声在外,下头那些官员,进京之后,要拜码头,哪怕知道他不可能去见,但是礼物都是要送上来的,谁也不知道司徒瑾的喜好,总不见得人家喜欢研究农事,就给人家送些土产吧,这纯粹是恶心人呢,因此,一个个送来的东西都极尽贵重,司徒瑾对这些压根不敢兴趣,若是那等与修行有关的超凡之物也就罢了,其他的,便是金山银海,对于司徒瑾来说,都不值一提!因此,他还真不知道自个如今居然已经有了偌大的身家。

谢皇后笑道:“既然是儿子的孝敬,那母后可就不客气了!”话是这么说,谢皇后也就是选了两件摆件,也就罢了,然后,就开始帮着司徒瑾拟定礼单。

谢皇后对于圣上的心思揣摩得还是非常到位的,在礼单上也是费了一番心思,一边挑,还一边给司徒瑾讲解,司徒瑾一边漫不经心听着,一边嗯嗯啊嗯地答应,实际上早就开始神游天外,脑子里头已经开始想生物基因编辑进化了。

第二天便是太子嫡子的满月,东宫一片喜气洋洋。司徒歆早早就有了嫡子,占据了皇家嫡长孙的名分,不过,那个嫡长孙可不比太子这个嫡长子更为名正言顺,毕竟司徒歆也就是庶出而已,太子却是元配嫡出,两个元配嫡出加起来,这礼法上头,真是正统得不能再正统了。

圣上对于这个嫡孙也很是喜欢,这个孩子生下来的第一天,圣上就亲自到场,还抱了抱,当场就给赐了名,叫做司徒烨,乃是光明灿烂之意,可见圣上对于这个嫡孙的期许。

又过了一阵子,司徒烨已经算是长开了一些,不再是刚刚出生之后红通通皱巴巴的模样,五官已经能看出大致模样来,偏生长得颇为讨巧,跟圣上有几分相似,再被人特意引导,别人一说,都说跟圣上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圣上不喜欢才叫奇怪了呢!

这回满月,圣上早就下令内务府用心操办,东宫这边这几年一直有些沉寂,如今有了这么一件大喜事,哪有不仔细的道理,因此,难得的,东宫这一日热闹非凡。

司徒瑾算计着时间,到东宫的时间不早不晚,司徒煜却是亲自出来相迎,他拉着司徒瑾的手,嘴里笑道:“七弟可是稀客,这几年在外头做得好大事,倒是叫二哥惭愧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