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了:毁了阴阳尺。

在山洞里的时候,一日复一日的寂寞,让她渐渐明白了,原来当初承诺的交易,其实是一场漫长的囚禁。囚禁的结果,她还不晓得。但总觉得,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一个结局。所以不如毁了这一双阴阳尺,也真正让陈归宁的冤魂安息。

也让她,从陈归宁的命途中解脱出来…

但到底怎么毁灭阴阳尺?她需要找到这个答案,而答案,说不定就藏在这一片土地里,藏在这千千万万的殉葬坑当中…

毕竟,这里才是阴阳尺传说的起源…

但现在,她的时间不多了,能交代的只有寥寥几句。然而开口的片刻,她又想到了一个人。

“梅景铉…”她咬着牙,念出了这个朝思暮想的名字:“他…你帮我…问问一个叫梅景铉的人,现在过得好不好…”

“梅景铉?”

“对,他过得好就成了…其余的,你也不要多问…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

“师父?”

但沉默的少女,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一刹那,小五的心中掂量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句:“罢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请你找到梅景铉,告诉他,千万不要再接触那一把阴阳尺,能扔多远就扔多远…”

话音刚落,周围的阴风乍起。少女的剪影,恍惚间如破碎的浮萍四散,消逝不见了…

第66章 希望

时针指向了十一的数字,青铜灯中的烛火还在燃烧。

直到有个保安走到了走廊的入口:“程师傅, 您还要工作多长时间?我要不要留个钥匙给你?”

程禹这才回过神来:“师父”已经走了!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父去了什么地方?!

后来好几天, 他都来到这里点亮两盏灯火。但都没有什么回应。

师父不见了…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 就像是梦幻一般。梦醒了, 她还是不在这里。倘若,不是真的打听到了梅景铉这号人,他真的怀疑, 是不是师父真的来过。但师父存在的如此短暂,他什么都做不了, 剩下来的只有一年的等待。

过了几日, 他被调到了古滇王国14号墓的开挖工地去。

这里是最近正在进行作业的工地, 这一次出土的青铜器带有铭文, 需要他来考察。

所以,这一天一大早,他就跟另外几个专家,对工地上残留的木简进行收拾整理。

一片竹简,大约十公分长, 上面有杀青的痕迹。这种竹简的处理办法, 在秦汉时期非常流行。而古滇王国的文字, 大都记载在这种竹简上。所以可以考证的是,古滇王国的文化,跟中原先秦时期的文化,有传承的联系。

工程小队还将土壤中的c14进行检测,从衰变度来测量土层的年份。得到的结果距今大约1800-1900年左右。

“老程,这个字符你看看。”工作组的老李过来,递给他一片新的出土竹简。封在隔绝空气的透明口袋里。他接过了竹简,上面的字符全部都是之前没有见过的。他辨认了半晌,也只能看出个大概:“上面记载了天文星象。”

推断的方法,是因为上面画了个一个“星象”的符号:地下是三根伸展出来的树枝,上面画了三个圆圈。这和大篆中的“星”字十分相似。

回到了房间,他把这些竹简上面的字全部拓印了下来。

其中有一片竹简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刻的是一个“楚”字。

这个“楚”字的写法,跟东周战国时期楚国的文字一模一样。这也正好印证了史书中关于古滇王国的记载:“楚顷襄王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近蜀黔中以西。至滇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沃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

现在,考古界一致认为,古滇王国起源于公元前三世纪左右。也就是这段时间里,楚国国君让大将庄蹻收复了云南晋宁一代,而庄蹻,是有史可考的第一代滇王。这片竹简的出现,也印证了古滇王国原本属于楚国附庸国的事实。只是,后来楚国被灭。而庄蹻的古滇王国,由于地处边疆,远离中原纷争,最终存活了下来。还绵连了几百年的国运。

忙碌了一天,外面的考古工地上渐渐安静了。

程禹携着这些拓印下来的文字,再一次来到了博物馆里头。

之前,博物馆的馆长过来问他,程师傅,您看怎么安置这一对青铜塔型灯比较好?他就安排了这个地方:“这是法器,应该放在它该在的地方。”如今,两盏青铜灯处在保温箱内,庄严地一左一右守护这最后的古滇王国祭坛。

他打开了保温箱,再一次点燃了灯。没有意外,师父还是没有来。

而此时此刻,师父交代的话语,再次徘徊在心中——那个叫梅景铉的是个什么人?

与此同时。上海,江南华庭别墅区。

天已经亮了,但化不去的一层雾霾笼罩在天空上。

梅景铉醒的很早,他最近觉都很少。尤其是,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有关小五的。

她好像在一个荒郊野外般的地方,赤着脚行走,周围是盛开的花花草草。一团水汽笼罩在她的身边,令人看不真切…走过去的时候…不对,是刚刚才越过了那一条小河,面前的景色就不见了…

失去她的背影的那一刹那,他就像是…怎么说?他形容不出来,就像形容不出来眼下的颓废。

还记得那天,小五出了意外,那是他沉醉,沉沦的开始。

第一个联系他的人,是尚且在南京的吴叔。他告诉他:“秦老板跟他的女秘书出事了!”

他是深夜赶到南京的,警察正在从熄灭的火场中搬离两具尸体,那一刻他的血液倒流到了脑海中。

火场里面只有这两具尸体,旅馆的老板,伙计…全部消失不见。

他的小五也不在这里。

接下来,他开始了漫无止境的寻找——小五那日的语气很轻很淡,打电话跟他聊的也惬意。可是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人在哪里?!

知芳斋,福佑楼,甚至苏州那边他都寻找透了,结果是他根本找不到她。连警方的监控都寻不到她的任何踪迹。

出事的第四天,刑警传来了消息:发现了一件证物,可能是杀人凶器,要他前去辨认。他去了以后,看到的是一把烧烂了的枪骨架。他认识这把枪的型号,确切地说,香港那边黑道上流通着不少这样的“越南货。”

而尸检的报告也有了结论:两个死者全部为被射杀致死,弹痕跟现场发现的这把枪口径一样。

然而,这一切还是无法联系到小五的行踪上。

她好像才是那一场大火中,真正消失的那个人。直到第五天,火场的地基里又发现了一把尺子。

是小五的阴阳尺,她片刻不离身的宝贝。

直到这时候,梅景铉才确信,小五这一回遇到的麻烦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了——

她肯定出了事,不然绝对不会丢下这把尺子的!

这把尺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小五一生所系之物。

可是她为什么丢下尺子?!为什么丢下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候,他已经寻找了她整整五天五夜,各处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极限。可还是一无所获。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案子已经有了许多突破。可是没有一条是关于她的——那两具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结束,是秦禾和他的前任女秘书的尸体。案发现场楼下的车里,发现了多把枪,流通渠道在香港,怀疑是香港外部的涉黑人员来到内地集体作案。

当晚,还一个女人报警说发现了一个被绑架的男子,这个男子是小五的大哥孟老大。报警的录音他听了,是小五的声音。

可孟老大当晚被麻醉,什么都不知道。

该死的是,除了那一通报警的电话,警察罗列的所有线索里面没有一条关于小五的。

她好像存心跟世界开了个玩笑,彻彻底底消失了个干净。

到了第七天,梅景铉感觉自己也要发疯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阴霾渐渐笼罩在心头。他努力回忆一切细节,但除了小五催促自己审问外婆之外,什么线索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一条短信猝不及防来了。是她的手机发过来的。

这注定成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条短信。他看到她的名字闪烁的时候,心脏终于找回了温度。

可是——

“景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他握着手机,看她留下来的一句句道歉,却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她说:“四十多年前,我的父母兄长死在了张云坤和他的阴阳尺下。我为了复仇而疯狂,用血为誓跟阴阳尺缔结了主从之约…但,我也被它所利用,放火烧了江西瓷厂,一百多条人命皆丧于我手。这些人,皆是十年相处的昔日好友…”

“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灵魂已经背上了无尽罪孽,无法再入轮回瞑目。”

她说:“我无颜苟活于世,遂想与孽徒张云坤同归于尽。却不料事到临头,因我一时心软,放了那畜生一命。又不甘心诸般仇恨被人遗忘,于是枉顾天理,以阴尺为媒,将我的命格掺入到了他的命格当中,要他与我一起体验生不如死的家破人亡之痛…”

“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寄生于孟小五之躯。复活之初,我并不知自己身份…后来遇到了阴阳尺,也遇到了秦禾。我不甘心这般无知无畏地活着,也要弄明白我为何不得入轮回,于是离你而去,开始调查秦禾的当年…”

“只是,越是调查。我越是不得心安。阴阳尺背负着一个诅咒,拥有者必须用亲人的灵魂为祭祀,方可使用这把尺子沟通阴阳。而那畜生,所做的一切都把我推向了无尽的仇恨当中…我常常在想,为何上天选中了我来担当这般宿命?!”

“所以…我开始畏惧,因为真相越来越恐怖,我害怕最后会查出来…一个不好的结果。”

“直到那日雨中,你撑着伞,问我是不是死心了。我才晓得,追踪什么真相其实并不重要。就算我是陈归宁,那又如何?给所爱的人幸福才重要…”

“也是那一日,三哥二姐合谋,将我的尺子献给了秦禾,让他发现了我是陈归宁的真相。人命关天,因此…我不得不再次违背诺言…如今困兽犹斗,实则机会渺茫。如秦禾一死,我必当也随之而去…这就是阴阳尺的诅咒。”

“…望你珍重,不必挂念…”

读完了信,梅景铉忽然觉得眼前开始发黑。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小五是陈归宁,陈归宁是不可以爱的人,她复活只是为了来结束她的宿命的。

但他偏偏爱上了她,现在,她已经走了。

解脱?!好一个解脱…她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可以放弃一切陪着她去天涯海角,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可以陪着她在那里住一辈子。可是她去的地方叫做黄泉,他又该如何追上她匆匆离去的脚步?!他又该如何解脱?!

他的眼前也开始发黑,这一片黑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胃开始剧烈地疼痛,好像要扭断了五脏六腑一样。

梅景铉明白,这是他在害怕,因为他现在不敢想象接下来要走的路。

一条,没有她的路。

名利也好,权势也好,其实他多年醉心于古董研究,已经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为了有更多的,更多的得到她的筹码,他才不惜违背了本意,跟弟弟斗,又在外公旧势力的栽培下,想成为她最终的选择和归属。

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在专业领域甘拜下风的对手。

因为,她认真专注凝视着瓷器的神情,真的美到了骨子里。

所以,当外公的属下一说回来内地,他第一个去的地方是福佑楼。所以,面对她,只要一靠近,他就无法按捺自己内心的感情。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年初放弃了香港那边的研究员工作,跑来内地展开自己的势力。

而现在,小五不见了…他根本无法解脱。

他甚至想,好歹她解脱了,解脱的时候连个再见也没有,临终前想的这些“孽缘”里也没有一段关于他的!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而是成了一个只为复活而存在的冤魂而已。他凭什么为了一个冤魂不得解脱?!

可是…怎么解脱?!他要怎么说服自己“小五是陈归宁的鬼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梅景铉才渐渐恢复了一个念头:回到上海去…审问外婆。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第67章 一念

梅景铉还记得, 自己很小的时候,外婆是个很慈祥的长辈。

那时候, 她还不算老。鬓发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打扮也总是一丝不苟。眼角露出了几丝鱼尾纹,反而衬托得更加慈祥和蔼。那时候, 她的行动也并不迟缓。只是略微上了年纪,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出面。最大的兴趣是玉石鉴定。

不错, 那时候,外婆还是上海市有名的玉石鉴定专家。

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就是外婆在一周岁生日那天送的一个玳瑁制的照玉手电。

母亲说了,外公去世得早, 作为晚辈要多多陪伴外婆。所以, 他经常来往于上海, 香港两地之间。除夕夜, 也往往大多数是在外婆家过的。母亲素手调羹, 弄好一桌的饭菜。等着他,等着外婆过来, 一家人和和美美团个圆。

直到, 外婆亲手打破了这一切。

如今,面对病床上的那个老人。梅景铉还是那个称呼——“外婆。”

今天来到这里,他是准备逼出个真相的。这一切,已经到了不说清楚不行的地步了。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空手而来的。桌上摆着一把阴阳尺,是他的那一把。还有另外一把阴阳尺的照片,是他从南京警方那边拿到的——这是纵火案现场找到的那一把阴阳尺,是小五的“遗物”。看到这一把尺子的照片,面前的老人终于无法平静了。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尺子,好像藏了某大的悲哀。颤颤巍巍的老手伸了出去,终究缩了回来。

“小铉,持有这一把阴尺的…到底是什么人?!”

梅景铉也不隐瞒了:“是我的女朋友,她叫孟小五。”

老人脸色颓然苍白下来,难怪,难怪她的外孙费尽心机,把她给弄了出来。她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二十年前,法外开恩,死刑改成了无期徒刑。但也是终老监狱的命运。而如今,她还是出来了,还是要面对自己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这一道坎了。

这一道坎,名为“命运。”

命运是什么?聚散如流云,去留无觅处。

她说:“这一把尺子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也别再问了。”语气已经俨然不是一个长辈的高高在上,更像是一种恳求。她在恳求自己的外孙: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言外之意,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关于阴阳尺的一切。

梅景铉知道,外婆不会那么容易开口的。阴阳尺罪恶的秘密,倘若不是小五在短信中告知了自己。那么,他是绝对不会想到,原来阴阳尺“藏纳”了这么多的冤魂涂炭。陈归宁悲剧的一生,正好诠释了什么叫做“知天命不可违。”

只是,他更替陈归宁,替小五觉得不公平。

祖孙间的谈话,始终隔了一层隔阂。就好像雾里看花,看不清,摸不透对方的意图。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梅景铉的声音淡淡的:“这一把尺子的上一个主人,叫做陈归宁。”

老人“啊”了一声。陈归宁这个名字她听说过。在那个古董行业刚刚兴起的年代里。这个女人就是古董收藏界的一个传说。连她的丈夫都十分敬佩陈归宁。说陈归宁“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保护了无数价值连城的国宝文物。”

“是江西的那位女馆长?我记得她在80年代初期就去世了。”

“对,她在1983年去世的。”

外婆问道:“陈老师傅既然是上一任阴阳尺的主人…那她…是怎么死的?”

“自杀而亡。”梅景铉冷淡地看着面前的老人,语气中却很是悲恸:“她被逼得走投无路。父母兄长,都被人害死。而害死他的那个人,又把她变成了阴阳尺的主人。最后,她跟阴阳尺做了交易。变成了一个牺牲品,阴阳尺的牺牲品。”

短短几句话,就概括了陈归宁的一生。

外婆张口结舌道:“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梅景铉没有解释她的疑问,其实,他已经问了自己千百次:小五到底做错了什么?!作为陈归宁,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兰心蕙质保护了一干文物,她为了信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甚至面对仇人,也下不了最后的杀手。

这才导致了小五的悲剧。

小五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该一点一滴回忆起上辈子的故事,几个徒弟互相残杀的真相,已经足够让她的信念崩溃。而江西瓷厂纵火案的真相,也一把将小五推到了地狱的边缘。他更恨的是,那时候自己偏偏不在她的身边。

如果早知道结果如此,他绝对不会再谈什么妥协。

他从来不信命,也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现在,他真的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答案只有面前的阴阳尺,面前的“亲人”才能给的了了。

沉默了许久,外婆才缓缓开了口:“小铉,外婆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有一件事,外婆必须跟你讲个明白…阴阳尺会教唆所有者,一步步走进它的死亡胡同里。就算你不想,不愿,它也不会放过你。作为持有者,随时可能会被阴阳尺的心魔所操纵…”

这点他也有所察觉:小五本性天真无邪,可是自从陈归宁的回忆腐蚀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单纯地笑过。

“那这一双阴阳尺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更想知道这个。

外婆叹了口气,像是认了命般地微微摇头:“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被尺子盯上的人,早晚没有好下场的。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阴尺上一任主人的命运,那么也该知道,她最后不是反抗不了命运,而是根本没有机会。”

“可是她现在是我的人!她现在下落不明!”

忽然,椅子上的梅景铉站了起来。他压抑在心底的极度不安,已经到达了顶点。现在面对外婆——这个老人居然还一副置身之外的样子,简直让他寒心到了极点。尤其是,想到小五目前的处境,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

外婆为什么还能如此淡漠,如此冷淡地让他“不要管闲事”?!小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等于在感情方面给自己宣布了死刑。可是他并不服气,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小五的消息。无论小五是生,还是死,他都不会放弃她的。

于是,他冷淡地注视着面前的老人:“告诉我。”

“小铉…不是外婆不肯说,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秘密。”

他继续逼问外婆:“那小五为什么可以沟通阴阳尺,我却不能?!”

“你…你虽然拥有了阳尺,但还不算阴阳尺真正的主人…那个陈归宁…既然如你所说,最后跟阴阳尺完成了交易,那她必定是…必定是已经把命给了阴阳尺了。这么说来…她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连死亡都不能。”

老人叹息一声,最终透露了一点风声。

但这句话无疑给了梅景铉最大的希望,他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小铉,你就当做人死了…你的路还长,该放下的感情一定要放下。忘记了就好了…”

梅景铉凑近了,居高临下地问道:“忘记?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忘记我的母亲?!”

一提到母亲,老人的面色顿时惨白如纸。亲手杀死女儿,这是内心最痛苦的隐秘。她怎么敢忘记?她没有一刻忘记当初自己是怎么端给女儿那一杯毒水的,也不会忘记女儿躺在地板上慢慢停止了呼吸的样子…这些片段已经折磨了她二十多年了。

怎么忘记?!这是心口永远好不了的伤疤,触碰一下就疼得死去活来。

“小铉…外婆对你不住,请你…原谅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罢。”

“啪!”忽然间,一只玻璃杯从桌子上掉落了下来,摔成了无数的碎片。梅景铉的脸色铁青,手还犹自保持着拂落被子的动作。他不是要来听这些废话的,他也不该对外婆抱着什么妄想的。他的耐心,已经被这老人的迂腐给消磨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