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铭认真地道:“罢得了么?”

“…”

燕君行只好道:“事在人为。”

对这个回答,燕君铭没有丝毫不满意,又拿眼睛去看果果。果果的脸竟然就红了。

棋归顿时有把眼前这两个人都抓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目的达到,燕君行兄弟两个开始放松地饮酒。

说起年后出征之事,免不了又要感慨一番。

燕君行笑道:“齐国的那个老小儿,怕是连年都要在战场上过了。”

“天下未定,朝廷先乱。纵是再不喜欢萧后,也该先忍着这几年才是。”燕君铭道。

他们聊上了,棋归就拎着果果到了内屋。

她还以为她们说话小声,外头听不到。可是没想到那两个人都是习武的,耳朵灵光着。

棋归压低了声音,却压低不了火气,问果果:“那个募资的主意是你出的?废选秀的主意也是你出的?”

果果吓得一个激灵,忙道:“娘,募资的主意确实是果果出的。废选秀的事儿果果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棋归想了想,道:“娘也知道你不会那么没有分寸。不过以后,这种事情你也少出头,你是个姑娘家,不要总是妄议朝政,明白吗?”

果果的眼神有些暗淡,道:“知道了,娘。”

心里却骂燕君铭,让你盯着人家看来着,露馅儿了吧!

棋归道:“果果,娘是为你好。不管你以后…但是不该你管的事情,都别管,免得落人诟病。你要知道,你现在住在后宫,若是提的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好,是要背负天下骂名的。”

果果道:“是,果果知道了。”

棋归摸了摸她的头,道:“知道了就好。”

燕君铭又坐了一会儿,便带着果果告辞了。

两人一块儿又走进了大风雪之中。燕君铭拉着果果的手,发现她格外的沉默寡言。

感觉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果果苦笑。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把手抽回来。他还真当她还小呢,什么都不懂。就算是亲叔侄,也不该这么手拉着手了。

可是他不点破,她也乐得装傻。

就是不知道,这个大梦,能做到几时。

现在,连母亲都看出来了。她是万分不想母亲难过。可是…

“今夜真是好生奇怪,明明下着雪,月亮却那么大,那么圆。”燕君铭突然道。

恍惚间,两人已经走进了静谧的街道。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本来出了府就该坐上的马车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果果回过神,盯着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半晌才道:“是啊…”

燕君铭又道:“果果,你别难受,你娘都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

燕君铭停下了脚步,但过了一会儿,又拉着她的手开始往前走,道:“那个主意是你想的,确实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主意。不管你娘怎么想,这都是好事一件。”

果果低声道:“果果,是个姑娘家…不该,在王叔面前胡说八道的。”

燕君铭笑道:“怕什么,你虽然是个姑娘家,可你确实有将相之才啊。碰到别人或许要小心一些,可王叔做了王上,保证能让你的才华能有用武之地。你不用怕你的聪明会给你招来什么祸患的。”

果果猛的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燕君铭。

燕君铭怔怔的,然后慢慢推开自己的斗笠,让自己的面容露了出来。

皎洁的月光下,漫天飞雪之中,他的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像是在鼓励她,让她不用怕。

果果哽咽道:“真的?”

“君无戏言,咱们再击掌为盟。”

从来没有人这样肯定过她。不管是出于关心,还是出于妒恨。所有人都对她表现出来的机敏和才华,避如蛇蝎。她一直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绝不能让自己真的锋芒毕露。不然就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他是这天下之王,保证让她的才华能有用武之地。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人信服呢。

果果抬手,与他三击掌,清脆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雪夜之中显得格外动听。她的眼泪快要落下来了,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武侯爵府。

虽然刚才燕君行说不用管他,让棋归自己先吃。可是棋归怎么可能当着一国之君的面就在旁边管自己大快朵颐。等燕君铭和果果走了,棋归才叫人准备了膳食,狼吞虎咽了起来。

燕君行还在感慨,道:“就半年的功夫,长进了不少。”

棋归无奈地道:“您是高兴了,可是我担心呢。”

“担心果果么?大可不必。”

“为何?”

“老十三是个真性情,从来最爱学我。你看我怎么对你,他以后就怎么对他的王后。”

棋归心道,那倒是。

“你看你做了多少缺德事儿,我都没把你怎么样。果果比你还聪明呢,绝不会留下把柄给别人…哎,吃饭就吃饭,你又跑来掐我做什么!”

棋归气呼呼地道:“你就嫌我傻,就嫌我傻!”

燕君行笑了一声,道:“倒也不算太傻,配我够了。”

棋归满意。

夫妻俩匆匆吃了晚饭,燕君行哄了棋归和他共浴,很是恣意了一把。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迟,但是那天晚上下了第一场雪以后,天气就越来越冷了。京城的大街上都已经有了积雪。棋归更不爱出门了。

虽说天气已经不能更冷了,可是棋归看着外面白皑皑的一片,就觉得骨子里都冻得疼。打死不肯挪窝。别说燕君行,就是太后都拿她没办法。

除了选秀,燕君铭的几个计划得到了燕君行和太后的支持,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下面的臣工也尽心,很快就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确实给国库省下了不少银子。

登基之初,能有这种成就,燕君铭的威望也水涨船高,人们依稀已经能看到盛世的影子。这对于经历了前朝的,火烧军机府,与齐媾和等一系列不顺利之后的燕国百姓而言,无疑是巨大的鼓励。

随着燕君铭越来越能干,太后也越放越宽松。

享了一阵子清福之后,她终于把目标对准了另一个比她还悠闲的人。

那天一大早,燕君行刚去上朝,棋归就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睁开眼睛一看,曾宝林竟然就在自个儿眼前!

看着棋归穿着肚兜亵裤,而且还穿得歪七扭八的,一看就知道是她睡着了以后某个不太讲究的人给她穿上的。曾宝林也有些尴尬。

棋归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百合连忙拿衣服把她包住了。

“曾,曾宝林…”

棋归有些恼,又看看百合,道:“你怎么不叫醒我?是谁把我拖出来的?”

百合无奈,小声道:“公主,您睡得实在太沉,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棋归不可置信地看着曾宝林。曾宝林也点点头!

曾宝林无奈地道:“公主,太后娘娘有懿旨,让奴婢亲自来‘请’您进宫。若是您和前几次一样赖着不肯起床。太后懿旨,让奴婢,把您从被窝里拖出来,丢在地上,您就该起来了。”

她顿了一下,道:“这是娘娘的原话。”

“…”

由于前几次,宣旨的人总是不是碰上棋归还没起床,就是在睡午觉。竟然怎么叫都叫不起来。她的身份摆在那儿,总不能去喊去扯,几次都只好灰溜溜地回宫去了。

宫里前阵子也出了点事儿,太后一下没时间管棋归。现在掉过头来了,就决心要好好整治这个不听话的婆娘。

所以,今天曾宝林就来了。而且还把棋归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都到这份儿上了,棋归只好灰溜溜的赶紧熟悉,早饭也没敢吃,还是耿嬷嬷细心,偷偷塞了一包点心给她带着路上吃了垫垫肚子。

曾宝林跟她同坐一车,因承了果果的情,也假装没看见,更不打算去报给太后。

不过,棋归也不怕她报给太后就是了。

第276章 牌斗新格局

紫宸宫。

太后看见几乎是灰溜溜地溜进来的棋归,顿时好气又好笑,道:“若不是派了曾宝林去,哀家还以为你又窝在家里下蛋了呢!宣了几次都没宣进宫!”

棋归哭丧着脸,道:“臣妾睡着了,是真没听见。”

太后道:“那醒了,不知道进宫来请个安!”

…太冷了啊!

棋归只好道:“娘娘息怒。”

太后骂了她几句,棋归都耷拉着脑袋,半句不顶嘴。太后又觉得挺没意思,便道:“宣刘贵妃来。”

果然又开始准备打牌。棋归知道自己是要被宰惨了。

过了一会儿,刘贵妃来请安,脱了衣服以后,就看见腰腹已经隆起。可是她的脸色却有些苍白,瞧着倒比原来瘦了一些。

想到当初,她在燕君铭身边的时候,那满脸的幸福和喜悦,棋归只在心里叹了一声。

果果往前凑,被太后赶走了。

“一边去,你就会给你娘喂牌。”

果果笑道:“今儿不给我娘喂牌。不过娘娘不要赶果果走嘛,果果只在旁边看看。”

太后满意了,恩准她坐下了。

几个人坐下玩了一会儿。虽说是奔着棋归来的,可是刘贵妃精力不济,竟然输了几局。棋归倒没有输很多。

太后就郁闷了,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倒成手帕交了?贵妃,哀家特地把你叫来赢钱,你倒还不争气?”

刘贵妃勉强笑道:“臣妾没本事,辜负了娘娘的好意。”

棋归就嘀咕,心道你把我叫来宰,竟然还敢说出来。

可是看刘贵妃的脸色不好看,她便问道:“娘娘似乎精力不济,这是怎么了?害喜么?”

刘贵妃回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倒也不是,大约是天气冷的缘故,总觉得容易累。”

果果就道:“既然累,那还是让果果来吧。”

太后终于道:“罢了,既然累了那就先去休息吧。毕竟子嗣为大。”

刘贵妃歉意地站了起来,陪了不是,又在宫人的扶持下,走了。

果果坐在她的位置上,刚要去打牌,手里突然抓住了一个东西,道:“啊,这是贵妃婶婶落下的,我给她送去。曾宝林你先陪着打一圈儿吧。放心,输的是我娘,宝林你是白赢钱的。”

说完,也不等人答应,站起来,一溜烟就跑了。谁也没瞧见她手上拿的是什么。

太贵妃就道:“这孩子,贵妃掉了东西,叫人送去不就是了。”

太后低垂着眼睑,没说话。

果果是一路小跑追上了刘贵妃。当时刘贵妃已经走出了紫宸宫。

“贵妃婶婶!贵妃婶婶!”

听到呼唤,刘贵妃回过头,诧异地看见果果一个人都没带,追了过来。

“郡主?”因燕君铭对她态度热络,而果果又年岁渐长,刘贵妃说不上来为什么,便对这个小姑娘有些抵触。

“您的香囊掉了。”果果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刘贵妃瞧见了,果然是自己的香囊,心里有些惊讶,面色还是淡淡的,道:“有劳郡主亲自跑一趟了。”

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果果这样做不合规矩。甚至该说,她觉得她肚子里有个孩子,果果是在讨好她。

果果并不介意。她根本不关心刘贵妃的死活,她关心的是刘贵妃肚子里那个,燕君铭的子嗣。所以根本不可能计较刘贵妃的态度。

“不过这种来历不明的香囊,果果劝您还是别用的好。”

刘贵妃的脸色顿时发白,道:“什么不明不白的香囊?”

这个香囊里装的,其实并不完全是划分,还有好几味药。是她娘家人替她弄来的。说是可以保女胎换男。除此之外,还有几味药,是她私下里一直在吃的。也是为了一样的目的,就是生个儿子。

这些,这个静平郡主,怎么会知道?

果果一脸的天真,道:“果果只是看您近日精力非常不好,又听说您家里的人都担心,四处求医问药。但还是觉得,药还是少吃为好。毕竟是药三分毒。还有这香囊,果果闻着,总觉得怪怪的,心里也发毛。让人不舒服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刘贵妃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果果又笑了笑,道:“毕竟子嗣为大。您也不用太有压力。我私下问过王叔,王叔说她也喜欢公主来着。”

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若是她还不开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

果果掉头就走。

前些日子,刘家人从一个名医手中得到了那个方子。可是那个名医,和路修仪路家,却是关系匪浅。

太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怕自己矫枉过正。刘贵妃急功近利,也是不可取。她私底下也说过刘贵妃,可是刘贵妃现在母凭子贵,很是有些听不进话去。俨然是魔障了。

只要她能平安生下长子或者长女,太后并不关心她的死活。从某种程度来说,太后已经放弃刘贵妃了。

可是果果却不知道太后这么想。她只恐这个孩子会有危险,白白被刘贵妃折腾没了。那就太可惜了,这可是燕君铭的第一个孩子。

所以她才会寻这个机会来找刘贵妃。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太后已经私底下旁敲侧击说过刘贵妃好几次,尚且没有用,何况她一个孩子的话?

回到紫宸宫,众人已经打了一局,曾宝林果然赢了一些。

棋归就直叹气,道:“娘娘,臣妾真不是故意不进宫给您请安的…”

“那陪哀家打个牌,还这么多废话?倒像罚你了似的!”

棋归哪里敢说,你就是罚我来者?只好认栽。

第二局开局,曾宝林站了起来,果果加入了。

不免又说到刘贵妃的事情。棋归若有所思,道:“瞧着气色,是真的不太好。”

苏太贵妃就道:“气色是不好,你知道她怎么着?稍微有点不舒服,就宣御医,就一定要吃药。你让她少吃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对孩子也不好。她面上应了,私底下也还是吃。本宫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爱吃药的人。”

棋归讪笑了一声,道:“那贵妃娘娘是头胎,想必是紧张吧。”

苏太贵妃道:“本宫还能害了她不成?不听老人言,迟早吃亏。”

太后就没接话。

苏太贵妃又道:“不过她既然不听,本宫也懒得说她了。之前问过御医,虽说她爱折腾,可也没什么大毛病。那就随她去吧。”

太后突然冷冷道:“不过是一个妃子生的孩子。”

“…”

果果怔了怔,看着太后,道:“那也是王叔的第一个孩子啊。”

“是,是第一个孩子,可也是庶子庶女。”

若是儿子,太过优秀必定抢了以后太子的风头。若是公主,那就更没有什么要紧了。

只要不残,不傻,就行。

太后那个冷漠的口气,别人听不懂,可是苏太贵妃陪伴她那么多年,算是明白了。太后是彻底放弃刘贵妃了,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就成。

不过照现在的样子看,恐怕不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就该失宠了。

真是可惜,本来挺聪明的一个姑娘,不过是怀了身孕,就魔障了。仗着自己怀的是第一胎,有点头疼脑热就去请御医倒罢了,还老是去烦燕君铭。一次两次还好,可是当朝天子岂是寻常人家的丈夫?

也就是现在,宫妃少。不然她就该给活活整死。孩子怕是也保不住。

这个话题未免过于沉重了。众人默默地低头打了一圈牌。

棋归又输得一塌糊涂。

果果明显在神游太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帮自己老娘一把,让她就算输,也别输得太难看了。

太后越不高兴,下手就越狠。